第91章 再见

    风沅没有想到, 姜槐无心的一句“不要搞断袖”居然会弄得自己辗转反侧起来。

    她突然想起了陆玖。

    想起了在自己苏醒后侍女不经意说漏嘴的一句:“奴婢从未见过陆大人那般失态模样,瞧着像是哭了。”

    ……哭。

    那时风沅还近不了身体,只能在外面飘荡, 因此对侍女口中众人的一切反应只能全凭想象。

    各族暗流涌动的交锋, 比武招亲的后续,尊者间的争执间隙,白乐妩的失踪, 古怪的异界力量……无数麻烦事接二连三发生, 似乎所有的坏运气都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又一个看似不起眼却让妖心烦意乱又不得不面对的斗争。

    而当时妖界能主事的只有……陆玖。

    风沅将所有担子都移到了对方身上,就连她苏醒后,青年也尽量不让这些事情来打扰她,好静心修养。

    在妖皇心中,她的陆大人永远都是妖族那么多妖中最矜持最骄傲也是最让她放心的那个, 那双漂亮眼睛蕴含过风沅所熟悉的无奈、讥讽、包容以及刻意去收敛却让她觉得有趣的笑意。

    唯独只有泪水令她陌生。

    陆玖极少会示弱。

    风沅垂下眼帘, 似乎这仅有的几次,都是因为……自己。

    因为她吗?

    一股陌生的情绪席卷心头, 她莫名开始烦躁, 几个翻身后,终于不能忍受屋内的热浪, 蹭得从床上坐起,将枕头抱在怀里,乌发散落, 精致眉眼处闪过一丝茫然。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哭呢。

    她想起了在被白乐妩刺伤昏迷前脸上最后所感受的湿意,即使已经过去, 但……风沅抬手摸了摸脸颊, 神情郁郁。

    再想起自己之前的异样别扭。

    她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妖皇脸蒙在枕头上发出无声的呐喊,由于用力过大,床仿佛不堪重负般吱呀吱呀作响,与此同时,枕头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刺啦一声,变成两半。

    “……”

    风沅默不作声施法,结果由于心不在焉,念错了一个字。

    风吹过,卷起一地焦黑。

    至于明日这祁府的侍女过来收拾时,会不会疑惑枕头和被子的下落,风沅表示她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真的会是她想得那样的吗?

    但要真是那样。

    她和对方做了几千年的亲密君臣,完全摊开说,这以后相处真的不会尴尬和奇怪吗?

    而且万一不是

    这不就成了她在自作多情了,更尴尬了怎么办。

    万一陆玖就是自己以前认为的那样外冷内热,只是表面上嘴毒了点,冷淡了点,傲慢了点,矜持了点……实则内心极为重感情,仅仅因为这几千年相伴相知的君臣情、友情才情急落泪,亲近关心。

    毕竟就算对方失忆也没有忘记当年的好友,不仅没忘记,还想瞒着她。

    虽然这样说有点蛮不讲理,但风沅当时确确实实为自己这位陆大人的下意识隐瞒生气过的,等等,失忆前?

    风沅终于发现了之前因为惊讶和各种各样的意外而忽视的一点。

    那就是陆玖的过去。

    对于这方面她除了那位从天而降便宜叔父说的几句,就再没有其他了解。

    别说陆玖叫离朱,当上上任妖皇时有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就算有,她也不能怎么样。

    哼,有没有为别人流过泪什么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

    而且从年龄上看

    风沅脑海内突然涌现出龙芜的那一句掷地有声的“老男人”。

    “……”

    所以说感情什么的,都是狗屁,烦死了。

    她闷闷不乐趴在床上,等发现连个能捂住自己的东西都没有后,风沅更不开心了。

    烦死了。

    于是等到第二日

    原本想要从她这试探点消息的祁言意料之外遭遇了冷眼。

    “……”

    若非不是亲眼所见,他当真会以为眼前这个言语清冷,态度疏离,看着跟那位领头修士霁华一样的漂亮男人,昨晚没有以一种极为嚣张狂傲的态度闯进他的房间,解决掉狐妖和同门师妹。

    对于狐妖,祁言自然是厌恶的,对方能来到这里自然和那对好母子脱不了干系,原本想着留他们一命,但现在看来,呵。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而对于昨夜那位同样着了道送上来的女修,祁言面色冷淡,如果说当时还有丝丝遗憾,毕竟对方确实是个美人,他在狐妖下的药影响下也有那么一二分感觉,但等到药效过去,这种感觉便变成了厌恶。

    他讨厌这种不受控制的姿态。

    纵使心中思绪万千,可祁言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他坐在那里,笑容温和客气,招待几位被誉为仙人的贵客。

    他先是送上厚礼,郑重表达了对风沅的谢意,然后便是你来我往的客套话。

    风沅听得不耐,她素来对这些不敢兴趣,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拽着姜槐走了出去,留下霁华应对。

    她相信神界仙界结盟那么多年,两人就算变成凡人,一定也能找到共同话语。

    不过临走前,她望了对方一眼。

    祁言大大方方回应。

    他们谁都没有提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沅见状不由轻哼了下,然后扭头离去。

    霁华被留了下来,他对这位年轻的祁老爷感官算不得差,却也有种微妙的戒备,几番交涉下来,除了模糊的狐妖处理过程,他们都再没有说出什么其他信息。

    而且……青年某种闪过一丝忧虑,今日白师妹病了,虽然与幼时相比,他这些年因为修炼跟对方疏远了不少,但到底有情谊在,如今少女突然卧病在床,他还是颇为担忧。

    他只知道白乐妩是被狐妖暗算,可究竟是怎么暗算的

    “具体过程我也记不清了,我还是承了那位小道长的情,才侥幸逃脱,您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这边怕也说不出什么了。”祁言温和道。

    “嗯。”

    ****

    “这一觉醒来,我是哪哪都痛。”姜槐伸了个懒腰,揉着脖子抱怨。

    他也是听不惯,也学不来那些弯弯绕绕的客套废话的,因此在小伙伴冲他使眼色时,便想也不想跟了出来。

    而且不知怎么的,他看那位祁老爷倒是没来由的不顺眼。

    “尤其是脖子跟头,就跟被打了一样。”

    可不是被打了吗?

    风沅想起对方的两次晕倒,从袖中掏出扇子,摇晃起来,来回晃动的扇面恰巧遮掩住她不停上弯的唇角。

    顺便她的目光往小伙伴腰上绕了那么一圈。

    “你那是什么眼神?”姜槐瞬间炸毛。

    “你该不会趁我醉酒打了我一顿吧。”他狐疑道。

    “没有。”风沅义正言辞,语气诚恳无比,“你和我是什么关系,我是会落井下石的人吗?”

    我只是看你失眠,好心帮你睡着而已

    “……”

    难道不是吗?

    姜槐顿时更加怀疑了,可过了会,他看着对方一眨不眨,真挚无比的目光,不由也动摇起来。

    说来也怪,他现在只记得自己昨晚被带进花楼,喝了很多酒,等到再睁眼时,就又回到了祁府。

    不对,他还记得他遇见了……

    “是不重要的人,不用在意啦。”风沅瞥了他一眼,将昨晚的事情三言两语一笔带过。

    “与其关心这个,你还不如担心等会霁师兄来问我们有关白乐妩的事情。”

    “……”

    “不对,明明是你把她带回来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是师兄,师兄要关心师妹,而且知情不报那就是共犯。”风沅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回答。

    她等会还要去对付晏芝那个小鬼头呢。

    “白师妹她应该……没有事吧。”

    幼时那点朦胧的心动在日复一日的修炼和愈加强烈的复仇信念中消失殆尽,而且他那个师父又是出了名的古板,将徒弟看得死死的,这么多年下来,除去必要交流,姜槐跟这位白师妹也就没什么多余交流。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每次看见他都丧气着脸,动不动就会哭出来,让他怪不自在的。

    “没事,就是吸了点狐妖的药,再缓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姜槐挠了挠头,“对了,我昨晚应该没说什么胡话吧。”

    他这些年睡觉仍旧被那个噩梦萦绕,火光与哭喊如影随形,因此他有点担心自己有没有在醉酒后也失态。

    “……”

    姜槐眼尖发现了小伙伴的停顿。

    “我说了什么?!”

    “你说了——”风沅笑了起来,瞧着有几分咬牙切齿,但又掺杂着说不出的复杂,她在对方惴惴不安的神情中一字一顿道:“让我不要断袖。”

    “哈?”

    “多——谢——提——醒。”

    “……”

    祁府到处都是祁言的耳目,除去用法术,否则被他找到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在被对方堵住时,风沅也没有什么奇怪,只是将喝了一半的酒放下,抬头望向夜空明月,没说从屋檐上下来,更没想打招呼。

    祁言也不觉生气,只是冲身后侍从摆了摆手,然后轻盈一跃,同样跳上房顶。

    “好身手。”

    “过奖了。”

    短短两句话后,气氛重新陷入沉默,仿佛刚刚的交谈只是错觉。

    “……”

    又过了段时间,最后还是风沅先忍不住,问道:“你来干什么。”

    “只是看道长赏景,便也想来凑个热闹,好——”

    “说重点。”

    “道长看来不喜欢我。”

    祁言微笑道,丝毫不见初见时的冰冷。

    “不是不喜欢。”风沅拖长声音,在对方没什么波动的目光中挑了挑眉,“而是单纯气场不和。”

    “哦?”

    “我不喜欢说废话。”风沅单手撑脸,语气幽幽,“但我现在想问你个问题。”

    “道长请讲。”

    祁言的视线不仅毫不避让,反而带有某种侵略性在对方脸上打量,不过等到两人目光彻底相遇后,他又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位小道长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其他人。

    这点想法让青年颇为不虞。

    “你未来想做什么?”

    “阿言,你未来想做什么?”

    一晃神,似乎重回那场劫数,兜兜转转,风沅的问题从来都没有变。

    “道长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阿沅可否说得再直白点。”

    “我是说你瞧着这般厉害,难道就没有想建功立业的想法?”

    “我是说阿言读书读得这般好,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而……祁言的回答也没有变。

    “道长说笑了,我所求不过平安,至于建功立业,不能说没有,算下来,还是希望这天下能海清河晏,风清气正。”

    “阿沅言过了,我此生所求不过能和你平安度日,然后看着这乱世结束,百姓安居乐业,天下海清河晏。”

    海清河晏,海清河晏,可结束乱世得来的海清河晏,又哪里会有平安呢?

    所求不过……平安。

    这不过怕是日后最难寻的东西了吧

    风沅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出乎意料的,祁言沉默了会后,回答:“是。”

    他就这样鬼使神差回答了,没有迂回,也没有转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青年将自己的野心直白展现。

    “那就祝你成功。”属于当年的最后一丝芥蒂从风沅心中消失,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终究又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妖皇。

    现在自由自在的妖皇,要去处理她那位年纪蛮大的不可爱下属了。

    她站了起来,变戏法般拿出一壶酒递给对方,“送给你。”

    祁言微愣:“等等。”

    他突然有种直觉,那就是他不做点什么,可能会失去某些东西。

    于是他伸出了手。

    他的指尖划过这位脾气并不好的小道长衣袖。

    回答祁言的是一阵潇洒笑声以及一句果断的:“再见。”

    什么都没有抓到。

    他抬头望向指尖,神情怔怔,可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抬头望向夜空,明月高悬,他喝完了酒,淡淡吩咐道:“外边怎么样了?”

    “都城那边——”

    “一切按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说:

    妖皇get到了陆大人的算不上直球的直球,以及彻底和前男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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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送花

    这边祁言在按部就班造反, 那边风沅在跟晏芝扯皮。

    她终于意识到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晏芝在幻境中完完全全就是条滑不溜手的泥鳅,坑蒙拐骗, 左右逢源, 别说黑白两道,就连风沅稍不留神都差点着了他的道。

    十句中有九句都是假的混小子。

    她走在街上,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交锋, 不由轻笑。

    “大哥哥你买花吗?” 一只小手拉住了风沅的衣角。

    “嗯?”她低下头, 眉梢轻扬,注视着拦住自己的小姑娘。

    风沅今日脱去了宗门弟子服,换上了一套紫白色衣袍,杏眼明亮,唇角含笑,出色的容貌往那一站, 周围人脑海中便只有那一句“君子世无双, 陌上人如玉”。

    也正因此,卖花的小姑娘才敢搭着胆子拦住这位看起来一点都不凶还长得极为好看的大哥哥。

    她真的好饿。

    但想了想还卧病在床的姐姐, 小姑娘舔了舔干涩唇角, 强迫自己忘记饥饿感,露出一个甜甜笑容, 充满期待望着眼前的大哥哥。

    但即便再努力伪装,小姑娘眼底的惴惴不安还是不可避□□露。

    “花很漂亮。”

    风沅对幼崽素来宽容,因此她扫了一眼对方挎着的花篮后, 便笑眯眯挑出几簇,放在手中夸赞。

    “是的, 这是我姐姐精心种的, 我们每天都很认真照顾它。”小姑娘眼睛顿亮, 话语有几分急促,她有点害怕自己说得慢了,面前的大哥哥就不要了。

    她捏紧花篮,想了想,又添了几句:“大哥哥,人们都说鲜花配美人,这些漂亮的花朵可以送给心上人的。”

    “要不然,大哥哥你拿也很好看。”小姑娘最后小声嘀咕道。

    风沅被逗笑了,她拿过花篮,摸了摸面前小家伙的头:“真是个机灵的孩子,既然是鲜花配美人的话,你的这些花我都要了。”

    小姑娘得到了一锭银子,惊讶冲散了惊喜,她瞪大眼睛,着急开口:“大哥哥,不要这么多钱,你给多了。”

    “不多,相逢即是有缘,多余的钱就当是为了下次相遇做准备吧,我想你是需要这笔钱的。”

    小姑娘最后还是没有跟上这位极其好看的大哥哥,只是眨眼,对方便消失在眼前。

    可风却留下了温柔的话语。

    “谢谢大哥哥。”她捏紧银子,小心翼翼放进怀里,然后朝药店跑去。

    她长大一定会报答大哥哥的。

    为了下次相遇。

    小姑娘眼睛亮亮。

    鲜花配美人吗?

    风沅掂了掂手中花篮,眼珠转了转,知道了花的去处。

    做善事还是做到底为好,毕竟她这样的善妖可是会懂得分享善良的。

    “送给你。”她从窗户翻进屋子,在青年惊讶的眸光种,将漂亮的还滴着水珠的花簇一股脑都塞到对方手里。

    “鲜花配美人。”

    风沅调笑道。

    原本的三分笑意在看到陆玖那张白玉脸上浮现出的红晕后,变成了七分,剩余的三分则还是孩子般的恶作剧。

    活脱脱一个风流浪子形象。

    “陛下——”

    “嗯哼。”风沅耸了耸肩,“带点礼物活泼下气氛嘛。”

    “你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不送——”

    “臣没有不喜欢。”陆玖下意识反驳。

    听到对方语气中的急促,风沅唇角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瞬间上扬起来,不过她面上仍旧是一片淡然:“那你为什么看上去如此——”

    她顿了顿,然后右手扇子底端敲击左手掌心,“如此羞恼。”

    她似是为自己找到了个恰当的词而得意。

    陆玖一时语塞,纵使他再怎样冷静,可在遇见这种问题时还是难免有几分无措。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对陛下有着,有着那样的心思。

    若是陛下恼了,他该……

    思及此处,话到嘴边也被理智阻挡,悉数吞咽回去。

    鸟族出情种,即使妖族再怎样肆意享乐,对男欢女爱无甚规矩,但只要鸟族认定了,那便是一生一世的执着。

    陆玖虽然因为失忆和要保持公正,在这几千年来对鸟族并不亲近,可他毕竟出生其中,听过得偿所愿,终成眷属的,也见过为情所困,遗憾终身的。

    其中种种,他当时不明白,但现在……

    又或许是,他当时明白,只是未曾意识到。

    更何况,到了现在也不是他明不明白得问题上上任妖皇的身份,错综复杂的结伴关系,年龄上的担忧……还有他表面上不放在眼里实则恨不得让对方要多远滚多远的龙芜。

    大大小小的问题叠加在一起,陆玖更不知如何开口,顺带着连自己恢复未被白乐妩影响前的部分记忆也话到嘴边,开始斟酌。

    若是不说出口,便不会被拒绝。

    青年低垂下眼眸,在短暂思索后,面上神情又归于平静。

    他转而提到了人皇那边的消息。

    有修真者的世界自然会有妖。虽然以这个世界来看他化形并没有多久,但天道终究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而且也由于陆玖本身也不是白乐妩故事中的什么重要人物,异界力量的注意力又不在这边,于是他得到的力量其实要比陛下那边宽松许多。

    也正因此陆大人在短时间内便凝聚了一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妖修力量,方便打探消息。

    “所以说我们见到姬明应该就是三年后的宗门大比了。”风沅盘算起时间,她对于话题的突然转变到底没说什么,至于有没有一丝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她自己也说不清。

    君臣二妖不约而同都跳过了刚才的小波折,转而商量起正事。

    “嗯,应当是如此。”

    “看来我们还是要先解决完晏芝这边。”风沅皱起眉头,“之前几次时间节点的改变恐怕是引起了那股异界力量的注意,我之前恢复的部分修为已经消散,如今只有属于龙元宝本身的修为。”

    “天道也提醒我要小心为上,但事到临头,也不能拖,谁知道又会生什么变数,我们还是要快速解决。”

    “只要到了最后一个时间点,就一切都好办了。”

    “那冥主那边——”听到这里,陆玖也不由神色微沉。

    “毫无进展。”提到这里,风沅就叹起气来,“就算是把天道传给我的信息翻烂了,我也看不出这小子的感情变化在哪里。”

    “今天套了那么多话,他最后只告诉我——”

    “他不喜欢愚笨的。”

    陆玖:“……”

    “你说这孩子怎么会长成这样呢?这不着调和老油条样子是跟谁学的。”风沅抱怨道。

    陆玖看了眼陛下懒洋洋仿佛没骨头般趴在桌上的神情,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唉。

    是啊,是跟谁学的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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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劝告

    风沅最后翻窗而来, 翻窗离去。

    走时还顺走了桌上的水果。

    看着瞬间空荡荡起来的果盘以及那怎么也忽视不了的鲜花,陆玖走上前,拿起安静打量。

    清香氤氲开, 萦绕在鼻尖, 这香味让青年愣神起来,等他反应过来时,花朵已经落在一个精致的花瓶中。

    “……”

    短暂的沉默后, 陆玖唇角弯了弯, 摸了摸还沾着露水的花枝,突兀轻笑起来。

    ****

    “所以该怎么办呢?”

    风沅嘴里叼着串葡萄,躺在树干上,婆娑光影打在她的身上,愈显肌肤雪白,也看起来有几分朦胧的动人感。

    但对于底下忙碌的人来说, 却什么也看不到。

    风沅单手支头, 懒洋洋望着树下的忙碌。

    巨大的箱子一个个被搬上马车,从小巷出发, 运向远方。

    “咚”

    有一个被砸在地上, 发出沉闷响声,锁掉落的地方, 凌乱稻草下,银光闪过。

    “啧。”  风沅吞下葡萄后,又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 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她饶有兴致听完领头人过来低声的呵斥后,轻盈跳下树, 对里面的东西瞥了一眼后, 就彻底丧失兴趣, 大摇大摆离去。

    兵器啊,真是没意思。

    她觉得以祁言的本领,之后的事也不用她管了,只要不是和那位神奇存在白乐妩有关,她才懒得去管。

    谋反也好,大业也罢。

    她一个每天还要被检查功课的普通修士就不瞎凑热闹了。

    风沅与对方擦肩而过。

    “老爷,怎么了?”跟在祁言身旁的下人见他突然停住脚步,不由低声询问。

    “无事。”青年皱了皱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虑,他感觉到刚刚似乎有什么经过了自己。

    可现在……

    他环顾完周围,看着来往恭敬的下属与熟悉的景致,不动神色压下心中警惕,重新变得淡漠。

    只有走到无人处,确保再没有什么其他异样感觉时,才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灰衣男人沉声道:“加快阵法布置。”

    “是。”

    “对了,好歹是母子,兄弟一场,我也不能做得太过,就让他们走得安稳点。”

    至于是怎么个安稳。

    灰衣男人点了点头,心灵神会,他如一阵没有踪影的风,悄悄来,又安静离去,激不起半分声响。

    最起码在匆匆赶来的下人眼里,那就是他们老爷先行几步离开,赏了会景后,便再次有条不紊安排起府中事物。

    以及关心起还住在府中的几位修士。

    特别是那位女修。

    对于普通人来说,修士与仙人无异,他们心中的敬意生于本能,又在对方出众的容貌和深不可测的表现中趋于纯粹。

    可以说祁府下人这么多年来,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也因此,他们大多数都猜测老爷看到那位女修后,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毕竟对方从没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或者说从没对哪个人这么伤心过。

    能一天几次关心。

    虽然也关照了那位龙姓修士,但毕竟是男人嘛,祁府下人们想了想也没怎么在意。

    他们老爷总不至于喜欢男人吧,哈哈哈哈。

    “那祁言该不会对你居心叵测吧?”某人此时眉毛皱得可以夹死蚊子,他手压在剑柄上,似乎只要被询问的人一点头,他就可以拔剑冲出去。

    上一个对我居心叵测的人还在床上半死不活躺着呢,风沅坐在廊檐暗暗翻了个白眼,内心嘀咕道。不过吐槽归吐槽,她本人,咳,对这份来自于小伙伴的关心还是颇为受用。

    她骄傲抬起下巴,轻哼道:“安心啦,以我的实力,别人又不能怎么样。”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世间最难把握的就是人心。”姜槐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不由愈加操心,他用一种堪称老父亲的目光,恨铁不成刚打量对方。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

    “唔”风沅摸了摸下巴,惊奇道:“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语,真是令人——”

    “哼哼,我可是刚看到那个姓祁的就怀疑他不是什么好人了,等等——”

    姜槐炸毛:“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居然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啦。”

    “龙元宝!!!”

    “说了不许再叫那个名字。”

    “龙元宝,龙元宝,龙元宝……”

    “你们是小孩子吗?”在一旁安静坐了许久的霁华终于看不下去书,揉了揉额角,清冷中带着无奈去阻止就在眼前上演的争执。

    “哼”两人双双别脸。

    “……”更头痛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霁华已经学会了如何解决问题,那就是

    “师弟,你今日的功课做完了吗?”

    “姜师弟,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

    他板起脸,浑身散发着冷酷严肃的大师兄气息。

    姜槐一时被唬住了,可风沅自打跟对方互卷了这么长时间后,早都摸清对方的路子了。

    “略”

    她冲霁华做了个鬼脸。

    “……”

    青年顿了顿,权当没看见,转而关心起另一件事:“姜师弟,你说这祁府主人居心叵测是怎么回事?”

    虽然因为捉妖和白师妹的事,他们在这里又耽搁了几日,但其实他和祁言接触也不多。

    不过……

    他对对方感官还挺好的,因为这位祁府主人是难得的博学多才之人,说话做事也极有分寸,让人舒适。

    “霁师兄,你不懂”姜槐叹了口气,“这是男人的直觉,我们四个人,祁言明里暗里对谁打听的最多?”

    “是元宝。”

    “是白师妹。”

    两个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

    而风沅笑出了声。

    “你们别看我,你们继续,继续。”她摆摆手,双手撑着下巴,精致漂亮的脸上充满期待。

    姜槐看起来很想打人,但他忍住了,他耐着性子,说出自己的分析,试图让其他两位同伴意识到事情的古怪。

    “白师妹是明面上的关心,而且来的都是祁府下人,可到了元宝,我已经看着祁言明里暗里来了好几次了,霁师兄,你看他对我们有那么热情吗?”

    “这——”

    “霁师兄,你这些年专心修炼,对凡间一些事可能还不了解,我和元宝时常下山,听得多,也看得多,这凡间,就是有那种有钱人有独特癖好。”

    “嗯?”

    “就是——”姜槐想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由有点扭捏,不过还没等开口,他就感受到脚处突如其来的疼痛,啊,青年脸色瞬间扭曲,他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被风沅接了过去。

    风沅对小伙伴的眼刀熟视无睹,她在霁华单纯懵懂的疑惑中打起哈哈哈来,顺带又踹了姜槐一脚:“哈哈哈哈,没事没事,师兄,已经到该给白师妹熬药的时候了。”

    “你是知道姜槐的性子的,他就是看祁言不爽,我们就是来捉个妖,哪能有其他事情啊,哈哈哈哈。”

    “我——”

    “师兄,你快去,白师妹胆子小,又生了病,我们作为同门,要互相关心。”

    “……”

    “那么我先走了?”霁华看着又打闹成一团的师弟们,迟疑开口,他总觉得这两人在瞒些什么,而且师弟在以前可没有这么关心过白师妹。

    青年愈加狐疑。

    但风沅说得也没错,确实到了该给白师妹熬药的时刻。

    白师妹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身体却虚弱至极,一直没好。

    霁华只能先行离去。

    “呼。”风沅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不由松了口气,但随即,她表情就狰狞起来,在小伙伴同样气鼓鼓的注视中,咬牙切齿道:“你准备跟我阿,我师兄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姜槐回忆了下霁师兄刚才纯洁的目光,难免也有点心虚,“那个祁言看你的目光,就是不好嘛。”

    “虽说没我们曾经见到的几个渣滓眼神恶心,但以我男人的直觉,他绝对不安好心。”

    “你说,他要是断袖该怎么办?”

    断袖,断袖,你是对这个词有什么执念吗?风沅神色微妙,很显然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

    “你哪来的直觉?”

    “我看出来的。”

    “咳,还有我多年的亲身经验。”

    “亲身经验?”

    “不,不是那种经验,好吧,是我从书上看的,那些话本子都是这样讲的,话本子是你的。”

    “……”拿什么拯救你,我愚蠢的小伙伴。

    虽然说不准姜槐在这件事上的直觉判断接近真实,但风沅还是想说一句:“狗东西。”

    她就说自己藏起来的那些话本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搁你那去了。

    姜槐最后被风沅轰了出去,在临走前,他还不死心扒着门框,喊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渣男都是会伪装的,特别是在细节上。”

    “元宝,你信我,他对你绝对不怀好意,万一他像话本子中写的骗财骗色那样怎么办,我们虽然是修士,但一旦坠了红尘,说不准也会变成笨蛋。”

    他一点都不想让小伙伴受到伤害,他还等着像书里写得一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去……报仇。

    不用说不准了,现在已经是了。

    风沅木着脸,赶走了这位虽然在幻境中经历了血海深仇,跟魔尊时期相比收敛了傲气,变得内敛了许多,但智商却随着话本而去的同伴。

    “听起来似乎很有意思,断袖什么的。”

    她身后传来了那道活泼轻快的少年声音。

    风沅扭头,晏芝的眼底满是好奇与跃跃欲试,以及他手里捧了个柠檬,明明酸到眼泪都掉出来,但还是坚持不懈吃完。

    “……”

    果然笨蛋的气息是会传染的。

    她冷漠想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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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发挥

    最后这位在幻境小世界中轻松游走于几分势力的现晏家古怪小少爷, 前冥主被揪住耳朵从半空中扯了下来。

    “唔唔唔”正跟柠檬搏斗的少年鼓了鼓腮帮子,不高兴垮脸。

    “真丑。”风沅冷酷的声音往对方心上又插了一刀。

    不过很快

    少年又笑了起来,即使脸色扭曲, 但还是让人看出了他在回味嘴里柠檬的滋味。

    “关系再好的同盟被这样说也是会难过的。”他亲昵抱怨道。

    风沅闻言抽了抽嘴角, 将对方丢在座椅上,双臂交叉,半倚桌角, 尾音上扬:“哦?同盟这种关系可不是那么好攀的。”

    “我一个身无长物的宗门普通弟子, 实在不敢高攀晏家小少爷。”

    “若是一不小心被卖了,恐还要劳烦他人赎回。”

    “……”

    晏芝闻言眨了下眼睛,无辜单纯的外表下,涌动的是少年此时兴致勃勃的恶劣心理。

    “卖掉吗?仙长这样说我可是会难过的,毕竟来来往往我见过的人中我可是很喜欢您的。”似是对心迹的剖露有几分不好意思,他露出了一个略微羞涩的笑容。

    腼腆乖巧。

    就像作为冥主时那个让风沅无法放心的臭小子。

    但现在

    妖皇只想说:呵呵

    她冷酷无情结束了这个话题:“你的目的。”

    “只是想跟仙长打好关系——诶诶, 别走, 别走,我说我说就是了。”晏芝眼见自己的甜言蜜语没有用, 连忙换了策略, 他年纪不大,又长得俊秀至极, 更别说笑起来时还有着一种莫名的无害乖巧。

    在以前他可是借此降低了不少人的警惕心。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要脸,但事实就是如此。

    世人多怜惜弱者,可若真的完全轻视, 只会在不经意间被一点点……绞死呢。

    晏芝从很小就知道自己与他人不同,他不是修士, 却能看见灵魂。

    来自于亡者的声音曾一度构成他世界的全部。

    正因此, 生与死的界限在少年这里并不明确。

    他人的恐惧猜疑, 父母的排斥,恶灵的纠缠……现在想来,自己能长到这么大还真的不容易啊。

    要不是遇见那个老头……

    “虽然不知道仙长从哪里知道我的身份,但是”晏芝抿嘴笑了起来,“我对仙长是真的有好感。”

    他说过那么多谎话,这话倒是真的,毕竟他也很惊奇自己对对方不由自主产生的一丝丝熟稔和耐心。

    令人警惕,却又刺激有趣。

    少年眯了眯眼睛,捂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在风沅眼中仿佛一只懒洋洋伸懒腰的猫。

    只可惜猫的利爪还没有收起来。

    晏芝眼见没有回应,也不见尴尬,他托腮自顾自说了下去,飘忽的视线很难说他现在不是在胡说八道。

    “我有几个兄弟姐妹,嗯,就这样说吧,一个姐姐,两个哥哥。”纤长睫毛遮住眼眸,少年看起来愈加乖巧,“可是他们都不喜欢我。”

    “怪胎,你这种怪胎离我远点。”

    “骗子,他又说谎话骗人。”

    “啊啊啊啊,好恶心,他居然跟那样的东西来往。”

    哈哈哈哈哈哈,所以说真是很伤感呢,被叫做鬼,不被人喜欢什么的。

    真是帮不真诚的人,人前一副模样,人后又是一般模样。

    思及过往,晏芝眼底闪过一丝晦涩,快得如同幻觉,很快消失不见。

    只是重点收到了对方和白乐妩的关联还不知道对方已经彻底黑化,骨子里切开都是黑的的风沅用一种堪称微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散发出奇怪气息的臭小子,不过更吸引她的还是那声“姐姐”。

    “姐姐?”风沅问了出来,语气夹杂着令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期待。

    会是……晏予吗?

    她眼睛亮了起来。

    “对,姐姐。”晏芝察觉到了这份期待,虽然他不理解,但这并不妨碍他扬起唇角,露出笑脸,眸光无辜又真诚,“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间,就啪得……没了。”

    “姐姐的名字很好听哦,叫晏予。”

    所以说为什么不是他那两个没用的兄长消失呢?

    今天的晏小少爷又在因此烦恼。

    没了?什么没了?!

    “……”

    风沅反应过来。

    哦,胎死腹中。

    她可怜的挚友居然连出场都不可以。

    还成了蠢弟弟茶余饭后的闲谈。

    妖皇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她在蠢弟弟逐渐不加掩饰的恶意中,真诚问道:“我可以去给你姐姐上香吗?”

    晏芝:“诶?”

    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晏芝觉得他真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位仙长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喜欢……嗯,那他就跟那些人要价更高点好啦,少年兴致勃勃想到,别的仙长的两倍如何。

    他果然很喜欢这位仙长。

    暗戳戳决定要将有关于对方消息卖个好价钱的晏芝笑容愈加乖巧,让人不由自主让去摸摸这位软乎乎的俊秀少年。

    风沅右眼皮顿时跳了跳。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将狐疑目光投向眼前,可看了半响,也没从那张纯真羞涩的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反而眼睛因为瞪得太久,多出几分涩意。

    她用余光扫了眼窗外,盘算好时间后,决定单刀直入,不再其他话题上浪费时间:“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你不能对白乐妩下手。”

    晏芝这边的故事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分诡异感,别说正常的男女之情,就是单纯□□,他都走出了不一样的画风。

    因为欺骗对方一百次,让对方被卖了还自动数钱的动心。

    这都是哪来的傻子和变态啊。

    风沅:现在的小年轻玩得这么花吗?

    当了几千年也见过不少风花雪月故事的妖皇大为震惊。

    她不理解,她真的不理解。

    她从没想过她有朝一日居然要主动站出来保护白乐妩。

    天知道晏芝这个臭小子是在哪次设计坑对方时又爱上对方的。

    还不知道少年已经准备高价坑自己的风沅产生了家长式担忧。

    她决定做点什么。

    “为什么?”被警告的人不仅不觉得警惕,反而兴致勃勃猜测起原因,“是因为同门情谊?师兄对师妹的关心之情?可是据我得到的消息,几位仙长间的关系应该没那么好吧,最起码师兄妹间是让我找不到出头的原因的。”

    少年不在乎自身踪迹的暴露,也不在意计划会不会被破坏,他就这样,用一种近乎熟识,仿佛多年未见的亲密态度嘟囔个不停。

    “千万不要是正义感了,这样会丧失很多乐趣的。”

    “束缚七情六欲是违背天性。”

    “不过仙长的正义感真这么多,不妨分我一点,我出门在外也是需要人保护的。”晏芝挺了挺胸膛,似是有几分得意,“这些年来,我也是小有资产,雇仙长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虽说仙长看起来真的不像有这种东西的人。”他小小声嘀咕。

    “砰。”

    “嗷。”

    风沅冷漠收回了拳头,不再看面前故意碰瓷倒下的人:“不好意思,我还真的没有这种东西。”

    “正义感只能让你多挨几个拳头罢了。”

    “真是过分——啊。”

    “我不管你有什么计划,也不管你跟祁言有多少联络,卖掉我这边多少信息,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不能对白乐妩出手。”

    “如果我出手了呢?”

    “那就要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你脑子转得快了。忘记说,我这个人不仅没有正义感,还充满嫉妒心,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聪明人。”

    “……”这位仙长真的很记仇。

    撂下对小朋友的狠话,风沅给对方下了个禁制,一个他对白乐妩下手就会让她感受到的禁制。

    这样看来,虽然她跟祁言的感情失败了,但她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比如说一些稀奇古怪的禁制、契约和阵法。

    男人可以骗人,但知识不会。

    风沅最后冷漠将这位从头到位都羞涩低头,纯真乖巧没有反抗的臭小子丢了出去。

    另一边

    “咳,咳咳”

    “白师妹今天感觉如何?”

    “咳,已经好了许多,这段时间有劳霁师兄费心了。”

    “白师妹客气了,你我同门,出门在外自然要相互关照才是。”

    “霁师兄说得是。”少女柔弱声音响起,期间还时不时夹杂着几下咳嗽,听得人愈加揪心,再配上那张秀美绝伦的苍白面容,无论男女,恐怕都恨不得将对方抱在怀里好生安慰。

    前这里坐的不是霁华。

    他老僧坐定般将药碗递给这位白师妹,确保对方将药喝下。

    到最后唯一的体贴便是,他给师妹倒了碗清水。

    白乐妩:“……”

    不得不说这药真的很苦,若是在宗内,她根本就不用吃这么苦的药,而且爹娘也不会舍得她住这么简陋的屋子。

    她环顾了下四周,眼见装饰构造都不是自己喜欢的,又思及不久前中了狐妖的套,差点被一个凡人占了便宜。

    泪水就忍不住吧嗒吧嗒跌落,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圆润中透露出美感。

    霁华:“……”

    青年愣了愣,但很快,他从储物袋掏出条干净手帕递给对方,温声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白师妹若是怕喝药的话,就多喝点,嗯,喝点热水。”

    “这样药味会散的快一点。”

    白乐妩:“……”

    少女顿时哭的更加伤心了,她虽然才苏醒没多久,但昏迷时也是勉强有意识存在的,不说前几日姜槐和风沅来得少,现下霁师兄也对她如此敷衍。

    接下来几日,她该,她该如何是好。

    而且那个凡人居然也没有受到惩罚。

    想到那张普通面容,白乐妩就觉得厌恶,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她不禁抖了抖身子。

    可这份颤抖在霁华眼中便变成了白师妹怕冷,需要加被子的证明。

    在门口观望了片刻,可以说目睹了整个事情经过的风沅:“……”

    她突然明白阿兄为何能跟姜槐玩得好了。

    原来之前的深情男二走向还是他的超常发挥。

    啧。

    作者有话说:

    晏芝:我喜欢你,你的市场价变高了

    第95章 失踪

    他怎么会来?

    白乐妩看着那位在宗门内或者说放到整个修真界都能算得上耀眼的存在, 不由咬了咬下唇,手也不自觉抓住被角。

    白乐妩父母都是宗门内长老,盼了许多年才得了这一个女儿, 本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再加之白乐妩自幼便长得玉雪可爱,乖巧伶俐,可以说这些年来, 除了小时候那次绑架, 她就几乎没有再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就连最严厉一位长老,看到她也会缓和语气。

    唯独龙元宝,这个龙元宝

    少女握紧手掌,乌发垂于脸颊,遮住神情

    脸上一闪而过的, 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排斥。

    龙元宝, 她在心中默念。

    成为了她最不想面对的人。

    白乐妩至今都忘不掉对方是怎样冷脸扭断一个邪修的脖子的。

    他就是个魔鬼。

    少女确信想到。

    她曾经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神或者记忆出了问题,要不然一个魔鬼怎么会被掌门和长老们夸赞。

    但……

    事实证明她没错。

    她就没见过这么讨厌和厚脸皮的人, 想到那些年二人间的争执, 她又羞又恼。

    似乎只要一遇到对方,就准没好事发生。

    明明初见时, 姜槐待她还十分亲近,可龙元宝加入后,对方就渐渐和自己疏离, 霁,霁师兄也是如此。

    他看龙元宝的眼神, 跟看她, 一点……都不一样。

    白乐妩小心翼翼抬起眼帘, 看着青年面上对自己仍旧存在的关切,却无端感到了酸涩与委屈,以及说不出的……一丝烦闷厌倦。

    她重新垂眸,别过头,让苍白脸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拒绝。

    对此风沅挑了挑眉,看着……就不怀好意。

    见状某个叫做大师兄的眉心重重一跳。

    果不其然,他嘴还未张开,便听到了那声带着调笑,又混杂着讥讽的吊儿郎当话语:“白师妹,外面阳光正好,怎么不出去转转?”

    “哎呀,瞧我这记性,白师妹伤还没好,又素来娇弱,这万一出门,晕倒了怎么办。

    “弱柳扶风虽好,但也要量力而为,对吗?白师妹。”

    身形高挑的“青年”笑意盈盈站在那里,容貌绮丽,眼睛明亮,无需任何外在的修饰,仿佛只要站在那里,便是一副动人画卷,一副抛去了山水宁静,涌现出无数蓬勃生命力,宛若寂静黑夜里那陡然出现,永不熄灭的火焰。

    白乐妩心头的怒火一滞。

    无论愿不愿意,她都要承认正是面前这个魔鬼救了自己,将她从那只狐妖的阴谋中带走。

    她看着龙元宝。

    突然有些羡慕。

    没缘由的羡慕。

    过了片刻,白乐妩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咳几声,露出倦容,她知道只要这样做,霁师兄就会主动离开,带着龙元宝一起。

    门被关上了,屋内也被点上了安神的熏香。

    白乐妩神情却是极为清醒,丝毫不见之前的倦意虚弱。

    她的身体还有几分无力,于是当脚真正触碰到地面时,便不由自主趔趄了一下,若不是眼疾手快扶住桌角,恐怕要重重磕在地上。但即便如此,她也发出了一声闷哼,眼中蓄起泪水。

    “白师妹,外面阳光正好。怎么不出去转转?”

    别以为她没听出这背后的冷嘲热讽。

    果然,她最讨厌龙元宝了。

    少女走到门前,轻轻将门打开,吱呀一声,阳光顺着门缝钻了进来,打在脸上,胳膊上,身后的阴影上。

    阳光正好。

    白乐妩透过缝隙,看到了湛蓝到没有一丝污垢的天空,听到了尖锐并不怎么好听的鸟叫,闻到了她最喜欢的花香。

    没有烦闷,没有恐惧,没有自十岁后梦中那道让她恐惧的……声音。

    “杀掉他们。”

    “你的时间不多了。”

    白乐妩恍惚感受着这一切。

    她的心重重疼了一下。

    果然,她最讨厌龙元宝了。

    少女抚摸着脸上不知何时产生的湿润,这样想到。

    “阿嚏!”

    风沅打了个喷嚏,她迎着霁华写满不赞同的目光,讪讪笑了几下,收起折扇,乖乖塞回袖中,让身上的浪荡纨绔气散了些许后,又快步向前走去。

    “哈哈哈,师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回来。”

    短短两个字,风沅停下了脚步,她叹了口气,可愁眉苦脸转过身的瞬间,又换上一张笑脸。

    “师兄,阿兄。”她讨好道。

    幻境中的霁华明显比外面的他要心硬几分。

    最起码面对亲近之人的撒娇,他在略微动容后就径直没了表情。

    “……”

    她就知道,风沅暗暗翻了个白眼,表面做出受教样,耐心聆听对方接下来苦口婆心的劝告。

    功法修炼的,她附和几句。

    人情往来,她敷衍过去。

    白姓师妹,她……嗯,风太大,她没听清。

    她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毕竟她作为妖皇,已经同情泛滥到不拿被狐妖下药这件事讥讽某个不讨人喜欢的作对存在。

    那个异界力量的手段,啧,她果然是个有底线的妖。

    坚决抵制这种龌龊卑鄙行不得台面的行为。

    风沅骄傲想到。

    于是霁华一脸茫然看着自家“师弟”带着一脸的邪魅狂狷飘然离去。

    那句“师弟你已经有一个时辰没修练了”的真诚督促就此停止。

    “……”

    但谁都没想到,只是短短一个下午功夫,白乐妩就不见了,字面意义上的不见。

    “白仙子说今日天气好,她想出去转转。”

    察觉不对,修炼被迫中断的霁华:“……”

    “看,看我干什么?”风沅瞬间炸毛,“又不是我变了个大晴天出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谁知道会失踪。”

    对啊,谁知道出门就被骗走。

    晏芝那小混蛋。

    她一边敷衍眼前快忙成陀螺的阿兄,一边在心里将某个臭小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风沅扬眉给闻声而来的姜槐使了个眼色,虽然青年很茫然,但他还是下意识打了掩护。

    别问,问就是习惯性背锅。

    自己送上门的姜槐臊眉耷眼立在原地,左耳进右耳出聆听着这位内门大师兄十年如一日的清冷絮叨。

    算了,他就不张口了,反正等会也要出去找人。

    原本还想着今晚找元宝那小子喝酒呢。

    啧。

    夜已深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天的结束,是陷入梦乡的疲惫,但对于某些地方而言,才是真正热闹的开始。

    笑声、哭声、斥责、哀求……奉承如一张网,织成欲望的喧嚣天地。

    有人盆满钵满,有□□离子散。

    风沅叹了口气。

    “现在我可是没有什么下注的心思。”她望着眼前聚过来的一堆打手,似乎有些苦恼,“和平解决不好吗?”

    “毛都没长全的小子,居然敢在你爷爷我这闹事。”

    “没钱是吧,赶明儿把你卖到小倌院去,就有钱了。不想去的话,今晚陪你爷爷几个一晚怎么样。”

    “唉,看来是不可以了。”风沅歪头笑了下,将折扇抵在掌心,跟周遭混乱场景相比,端的是肆意风流。

    “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三个呼吸功夫,这里就没有了声响,从赌棍到打手,再到匆匆赶来的老板,通通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发不出一丝声响。

    别说污言秽语,就连保命的哀求声都消失殆尽。

    在赌场内飞了几圈的扇子终于重新回到主人手里,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风沅凭借天道的提示,轻快穿过二楼错综复杂的房间,越过内室小巧精致的机关,在漫天箭雨中抵达目的地。

    阴森凄清,与昏暗烛光一起闪动的是被闯入者惊醒的十几束绿色幽光。

    她借着暗光扫过了地上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家伙的大腿,平静无比朝前走去。

    至于那些被刻意压制住的呜咽嚎叫

    她只能称赞一句:“乖孩子。”

    ****

    “这是哪里?”

    白乐妩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晕眩感一阵接一阵,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祁府门口。

    她略带几分警惕看着眼前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年。

    “我也不知道,仙子。”

    少年鼓着脸颊,似乎有几分苦恼,“我也是刚刚醒来,我记得我只是想在那个老人家摊前买一根腻人的糖人,但不知怎么着就昏过去了,再睁眼时就来到了这里。”

    “这可真是吓人。”他劫后余生般拍了拍胸口。

    “你知道我是谁?”白乐妩闻言愣了愣。

    “不知道啊。”少年轻快回答,不过等到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眸专注无比地一寸寸从女孩子脸上扫过时,沿着耳尖,他的脸颊泛起红晕。

    “不过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就……只能喊你仙子了。”

    就跟从前见过的那些修士一样。

    白乐妩咬了咬下唇,望着对方清澈的目光和不加掩饰的欣赏羞涩,她的眸光里闪过些许挣扎。

    警惕慢慢消失。

    “我信晏,仙子叫我小晏即可。”她听见少年这样说。

    小晏是个很爱笑也很擅于交谈的人,因此在苏醒后没一炷香时间,白乐妩便不由自主依赖起对方。

    他们在逐渐失去光亮的黑暗中缓缓行走。

    白乐妩的修为被封锁了,现在与普通人无异,在第三次差点崴脚后,她趴在了小晏的背上,温热体温仿佛带有炽意,让她的脸上忍不住飘过些许绯红,小声道了谢。

    这份体贴让她极为感动。

    因此

    遇见机关,她信赖看小晏挡在前面解决。

    碰见陌生人,她信赖听小晏和对方交涉。

    得到食物,她信赖和小晏分享。

    小晏笑眯眯把她交给另一个人时,她信赖……

    “你骗我?!”白乐妩眼角泛红,不可思议在邪修手中挣扎,眸子里满是受伤。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笑起来害羞内敛的少年居然会……卖了自己。

    “骗多难听啊。”小晏摸了摸鼻子,苦恼解释道,“只能算,啊,让我想想,对,算各取所需。”

    他一锤定音,秀气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羞涩。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哪里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少爷。

    白乐妩快气炸了,都到了这种时候,她就算是个傻子,也可以看出,自己到这里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蛇鼠一窝的邪修

    “你——”

    “不好意思啦,反派死于话多,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你只能少说点话了。”小晏少年笑意盈盈,语气轻柔,但那双原本布满羞涩的漂亮眼眸内,笼罩的却是让人胆寒的冰冷。

    “叫祁言来。”

    “是,主子。”

    他混迹于各方势力这么多年,自然对眼前这个青年要做的事有颇有耳闻,呵,说来说去,不就是令人作呕,即将彻底腐烂的野心欲望。

    小晏,或者说晏芝对这一切跃跃欲试。

    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少年弯起眼眸。

    诶?

    不过有一说一,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不要情报,不要武器,居然为了一个不怎么聪明的女人,支付如此高昂费用。

    晏芝兴致勃勃凑上来,重新仔细打量起白乐妩,不同于之前几次对方一开口就让他感到厌倦,昏过去的样子这次无论怎么看都是罕见的美人啊。

    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

    他在心里嘀咕。

    可祁言只是平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不知道想些什么,就连扫过美人的目光都淡漠无比,晏芝很快便没了兴趣。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嚼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一颗糖,开始放空大脑。

    然后放空着放空着他就发现祁言这男人给花重金买过来的美人放血。

    嗯?

    他微微瞪大眼睛。

    让我看看,他凑了过来。

    祁言:“……”

    他并未理会对方,只是神色如常继续手中的动作。

    “完了?”

    “……”

    晏芝:“不是吧,你就放这么点?”

    既然要放,怎么着也要放几大瓶吧。

    握着精致小白瓶的祁言:“……”

    不要说得他像个变态。

    青年冷淡望了对方一眼,丝毫不理会对方夸张的表演,只将腰侧一个令牌丢给他,“止住血,把人送回去。”

    “啊?人家千辛万苦才将人偷出来的,这要是送回去被报复怎么办?虽然我比较善于躲藏,但打了小的来老的,被修真界那群老家伙缠上可是很麻烦的。”

    “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报酬我已经给了,接下来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祁言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似乎任何事都无法令他动容,他只是近乎命令式的,用一种极为平淡的口吻吩咐。

    然后转身离去。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啧,真是冷酷无情啊。”晏芝在原地嘀咕抱怨,不过他摸了摸下巴,眼珠转了一圈,便又恢复了那副高兴羞涩的模样。

    血很好被止,就是用点灵药的事情。

    可记忆……

    他才不是那么听话的人,这世间还没有谁能让他,晏芝脑海内突然闪过两张面容,他愣了愣。可再细细回想时,却什么都没有,宛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

    这次少年的笑意是真的不达眼底。

    他不高兴了。

    对于情报贩子而言,不高兴就要

    “又可以从那群邪修那大赚一笔了。”

    耶!

    第二份订单的主人是一个邪修势力的少主,长得虽然没那么磕碜,但那一副少男怀春的样子倒是磕碜至极。

    晏芝曾一度用话本子打发时间,因此在对方恨不得将小美人除之而后快的命令中,他一眼就看透了某种更深层次情感。

    不过……

    那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想生活得更好一些,从而不得不四处奔波的柔弱情报贩子罢了。

    晏芝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只是不小心把人带给邪修后,又不小心给那个自己很有好感的小仙长递了几句好朋友的嘱托。

    所以之后发生什么。

    晏芝弯起眼眸,从邪修手中接过报酬。

    他做了易容,效果……嗯,反正那个现在被卖掉的家伙没有认出来。

    泪珠从少女眼角滑落,带着股破碎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

    “原来少主好这一口啊。”

    “行了,再看也跟我们没关系,还不如想想把人带回去有什么赏赐。”

    “真是的,不就是个女人吗?让我说正道那边的,还不如一刀砍了,省得沾上麻烦!”

    几个邪修聚在一起嘀咕。

    不过声音再小,该听到的还是能被听到。

    特别是地上还有另外一个女孩时。

    “少主想要那个,那这个就归我们了,我测过了,是天生的鼎炉好苗子。”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知道,难不成试过了?”

    “现在试也不迟嘛。”

    白乐妩感觉到自己牙齿都在颤抖,她面色惨败的望着身旁昏迷不醒的女孩,看模样对方比她还要再小一些。

    可这也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邪修的手已经开始解那个女孩衣服,白乐妩见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恐与一丝不忍,她紧紧闭住嘴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生怕因为自己的任何举动让那些人改变想法。

    一个人受伤,总比两个人都受伤好吧。

    思及此处,白乐妩又不由怨恨起龙元宝,若不是“他”故意说什么天气好,自己又怎么可能想出去!

    等到她安全出去后,她一定,一定会找人去救那个女孩的,给丹药,给功法都可以。

    背在身后的手小心转动腕间玉镯。

    玉镯力量其实完全可以供得起两个人,但是……

    还没有离开,不过无人在意的晏芝:啧啧

    他活动了下筋骨,估算了下路线和双方实力,准备给这几个脑子被精虫占满的邪修给点教训。

    难怪这些年邪道一直被正道压制,原来是有这种恶心的蠢货在。

    如果说正道那边是有蠢货接二连三出现,那这边就是蠢货中长了邪道。

    晏芝有点担心自己的法器等会会被这种恶心玷污,不过没等他出手和白乐妩逃跑,一股凌厉的风袭来。

    什么?!

    易容的少年抬起头,警惕向后退去,然后

    砰!

    他呈标准的弧形抛物线飞了出去,而周遭原本的污言秽语瞬间消失,陷入沉寂。

    唯一能听到的,便是滴滴答答的声音。

    “啊!”

    白乐妩终于受不了刺激,尖叫起来。

    她拼命向后退去,想要远离那颗滚到脚边的人头,人头上的眼珠还在颤动,直勾勾盯住少女。

    “……”

    这一切产生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一道剑光,一道无与伦比,极快的剑光。

    “啧。”

    风沅抖了下剑上的血珠。

    她颇为嫌弃踢开了地上的尸体,径直朝白乐妩走去,血水滚滚,刹那间便铺满地面,染红袍角,但衣服的主人却丝毫也不在意。

    毕竟对于妖族而言,这种场景最为熟悉不过,等到涉及生死存亡,或者战斗至兴头时,他们最为喜欢也最为擅长用原型战斗。

    植物可穿透屏障,直入骨髓,将身体弄得支离破碎的藤曼;猛兽咆哮嘶吼,将敌人一点点撕碎的利爪。

    血型融入战斗,本能驱动身体。

    风沅也只会评价自己剑下的切口不够漂亮。

    她破开了困住白乐妩的锁链。

    “……”

    “你别过来!”

    对方的情绪颇为激动。

    风沅皱了皱眉,在心中暗道一声麻烦,不过她等会还有其他事要做,也顾不得在意白乐妩情绪,她只是扫了眼地上那个还躺在血水里的昏迷女孩,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带她走。”

    风沅冷冷吩咐。

    “可是——”

    “你要想跟这些尸体待在这,也没关系!”

    “龙元宝,你怎么可以这样,可以这样残忍,他们毕竟也是一条命!”

    “不残忍的话,等会死的就是地上那个女孩了。”

    “那你,那你也不至于杀了他们。”白乐妩的神情满是害怕委屈,声音在风沅的注视下也越来越小,她其实知道那些邪修都是恶人。

    可就算死有余辜,也不该是对方这样的表现啊。

    以前其他人从来不在自己面前杀人的。

    风沅终于彻底失去耐心,她头也不回朝角落处某个乖巧不出声的臭小子走去,“要么走,要么留。”

    “……”

    白乐妩见状咬了咬牙,跺脚道:“龙元宝,你迟早有一天后悔的。”

    她的修为已经恢复了。

    在路过地上女孩的时候,她的视线不可避免在对方身上的血污中挣扎起来,可想起风沅刚刚的冰冷目光,白乐妩犹豫片刻后,终究伸手扶女孩离去。

    现在就是姐弟谈心时候了。

    风沅瞧着角落处脸带青黑,故意装出讨好懦弱模样,连易容都懒得补的少年。

    “仙长?”

    “是的,仙长您就放过我吧,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小的也是被这帮恶人抓过来的。”

    “他们抓你做什么。”

    “仙长这您就不知道了,这世道有人爱女色有人就爱男色,小的就是用这张平凡的脸走在路上,结果那几个邪修惊鸿一瞥,呦吼,小的就来这了。”

    看着那贱嗖嗖的小表情,风沅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汝甚骚,汝为谁?

    她的弟弟,她从前那个虽说不爱读书,但羞涩乖巧的弟弟!!!

    风沅在心里不停默念,一遍遍告诉自己这虽然不是亲的,但也不能直接打死。

    想想晏予,想想……

    淦,更生气了怎么回事!

    对方绝对会用一种同样贱嗖嗖,但异常高傲的的态度再宛若施恩般开口:“能看到我是那些邪修的福分。”

    所以……这就是遗传吗?

    风沅陷入深思,她怎么都没想到,满打满算,除开还未见的姬明,幻境小世界中最让她震惊的居然是晏芝!

    果然

    孩子还是要打!

    她流露出一抹冷笑。

    “来不来这我不在意,仙长我更是担不得,你还是换个称呼吧。”

    “换什么?”

    “自然是爷爷,你爷爷今天就是要教训你!”

    砰,咚,砰,咚……

    “嗷!!!”

    风沅已经收到了天道的消息,对方的力量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幻境中,现在能打的掩护绝对是之前的无数倍。

    而且构造这个小世界幻境在某种程度上也消耗了那股异界存在不少力量,对方这些年大多数情况都在沉睡。

    因此风沅可以放心的殴打某人。

    她要打断晏芝的腿!

    另一边,陆玖瞧着慢悠悠喝茶的人陷入沉默。

    作者有话说:

    三次元初入职,又遇上疫情,繁忙加倍QAQ但这段时间会逐渐恢复更新的,还在读书的小可爱一定要珍惜学校时光,当社畜好痛苦QAQ

    下章幻境就结束啦,接下来就是完结倒计时感谢在2022-06-17 23:59:07~2022-07-20 00:3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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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法号

    对于陆玖而言, 这个幻境中的妖族实在弱小,他即使实力恢复了一成不到,但也足以将这些弱小同族凝聚成独属于他的一股势力。

    因此没过多长时间, 他便找到了祁言的下落。

    只是……

    青年望着对方在茶馆内喝茶的身影, 神情逐渐微妙。

    无他,陆玖相信即使是陛下来了,看到那锃亮的光头, 估计也会沉默。

    人皇是去了修真界不假, 可他去的是佛门,当的是……佛修。

    不管怀有怎样的小心思,陆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就算剃了光头,也极为俊秀,甚至配上那股超脱于俗世的温和, 更有种独特魅力。

    唇红齿白, 目若朗星,眉间一点朱砂, 没有尘世的俗气, 却有宛若九天垂云而下的圣洁。

    圣僧啊。

    陆玖不动神色垂下眼眸,他虽然对除陛下和妖界以外的事情不感兴趣, 但该知道的还是都知道。特别当目睹完前面几位尊者的身份后,他已经猜到了人皇这边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发生。

    皮囊可以是幻象,也可以是牵动爱恨嗔痴的最终一根线。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没有什么比悲悯众生的圣僧跌落神坛,为一人入红尘更为直接有效的心魔。

    到那时, 佛心已动, 欲望难收, 自然而然便会有恨。

    内斗吗?

    倒是好算计。

    只可惜他和陛下这边不同意。

    陆玖平静离去,他最后扫了眼被人包围的圣僧,明白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妖界的陆大人虽然不喜人皇,但幻境内的陆玖却不会对即将成为自己同伴的佛子排斥。

    而且……

    青年狭长凤眸里闪过一抹愉悦,陛下极为看重头发,对于光头,可是从来都不感兴趣的。

    “师弟,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觉得这出来一趟,果真有趣。”修真界内被佛门捂得严严实实,这段时间才放出来历练的佛子微微一笑,他神情温和,举止文雅,端的是风姿无双,让人很容易便想起那个极为出名的拈花一笑。

    周遭求佛问典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戒空师兄,我们该去帮帮戒相师兄了。”

    这边几位佛修在耐心为众人解惑,试图从芸芸众生修炼本心,那边风沅和晏芝刚进行完了将近一夜的友好交流。

    嗯,单方面的友好交流,

    风沅瞧着人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模样,从袖中掏出一个丹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不顾对方可怜兮兮的眼神与小动物般无助的挣扎,直接塞了进去。

    从奄奄一息到活蹦乱跳。

    眨眼事情。

    “再不起来打断你的腿。”

    风沅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当年晏予还在的时候,就是三天两头的混合双打,如今剩了她一个,怎么着都比当年动手轻。

    不卸法宝,不去屏障的皮外伤,就不要装了。

    晏芝:嘤嘤嘤

    “……”

    眼见嘴皮子都快磨秃噜,都无法打动眼前的修士,少年也懒得装了,他默念了个法诀,轻轻用手一撕,便揭去脸上伪装,露出本来面容。

    “仙长可真是无情,这样打在身上真的超痛的。”

    他亲昵道,不知情的还以为这两人关系会有多好。

    实则他们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仙长可真是冷酷无情,我与仙长明明可以算得上倾盖如故。”

    “不敢当,我只担心倾盖着倾盖着我人就被迫跑到邪修那里了。”

    “怎么会呢,在我心里,仙长聪慧过人,如兄如父,我那点手段可是从来不敢在聪明人卖弄的。”

    他只会相较于这次的白乐妩,再多花费五分力去卖弄。

    风沅一眼就看穿了这混小子的打算,对此,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顿道:“我是担心我一不留神打死晏小少爷,被人追杀,从而加入邪道。”

    “……”

    这下晏芝终于阴阳怪气不起来了。

    他顶着头上的包,双膝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所在昏暗角落,在浓郁血气的包围中,乖乖你问我答。

    又或者说,祸引东水,供出买家。

    人心果然是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东西,少年于心底默默感慨,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位让他有好感的仙长并不喜欢那个小美人,却还是千里迢迢追过来,救出对方。

    明明可以打死自己,却只是给了他不痛不痒的教训。

    而祁言不图色,也不图财,只为了花重金放血。

    若非晏芝早早将白乐妩的所有底细都探清,恐怕也要以为对方的血有什么妙用。

    真是怪家伙。

    不过也好,这更方便令他们互相针对。

    晏芝转了转眼珠,瞬间有了主意。

    只可惜嘴未动,算先灭,这位长得异常好看的修士只沉吟了片刻,便猜到了买主的用意,甚至连一点信息都不愿透露给他。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对于情报贩子而言,这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无外乎秘密就摆在了眼前,但他却无从下手。

    晏芝就正处于这样一个挠心挠肺的好奇中。

    为此他睁大眼睛,眸光水润,可怜巴巴透露了那帮邪修为什么要抓走白乐妩,而且他真的没想伤害对方,只是想捞笔钱罢了。

    这笔钱他也会取之有道,在看到那帮邪修想到对无辜人动手时,他可是下定决心要救人的。

    “但没来得及,因为仙长你出手太过迅速啦。”

    那道漂亮的剑光,晏芝直到现在都记得。

    “不过就算你不出手,我想那个女孩也会没事。”晏芝明显记起了什么,露出一个灿烂至及且兴致勃勃的笑脸,“我虽然封了白仙子的修为,但又没收走她的法宝,她腕间那个玉镯,绝对可以供三四个普通人在那帮邪修眼前逃跑。”

    嗯哼,这才是他喜欢的走向嘛。

    有时褪去正道外面披着的那层皮可比赚钱有意思多了。

    “……”

    风沅懒得搭理这番挑拨离间,她听完白乐妩和那位不知何时遇见的,且产生哪种感情的不知名邪修少主的恩怨情仇后就没了兴趣,与其说她居然这次没喊着要报仇。

    不如说风沅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愧是你。

    对方做出这样的选择,她真的一点都不奇怪,甚至对于白乐妩最后能乖乖听话,将那个女孩带走都有种太阳打西边升起的不真切顺利感。

    总有种自己本就不高的道德底线越来越低的错觉。

    “仙长,你看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这边——”

    晏芝期期艾艾凑了过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就差把快告诉我挂在脸上,让风沅猝不及防想起了自家的小猫咪盼兮,对方跟自己讨食时,也是这个模样。

    于是她拍了拍对方额头,温柔道:“今天仙长教你个道理,越漂亮的人越会骗人。”

    少年瞬间瞪大眼睛。

    “等等——”

    “再有下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留给晏芝的只有一个远去抓不住的背影,以及一句充满着血腥气的威胁。

    “QAQ”被,被骗了。

    风沅没有一点仗着记忆欺负小朋友的羞愧,她甚至兴致勃勃逛完了某个不知名集市,在角落里吃面。

    “老板,面里加两个蛋,一份肉。”

    “好嘞。”

    跟留在原地绞尽脑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消息遗漏,从而看不透祁言放血举动晏芝相比,风沅这会只在意碗里滋味鲜美的面。

    葱花星星点点坠在上面,再配上白黄相间的鸡蛋,一口酱肉就一口汤。

    舒服。

    风沅惬意擦了擦嘴角,她就是不动脑也能猜到祁言想干什么,无非两种可能,一怀疑白乐妩身体有什么异样,否则那天狐妖的药不会发作那么快;二他那边有什么奇人异士,需要用对方的血作引子,好留个后手。

    总而言之,都是为了将一切意外抹杀至摇篮中。

    所以,风沅才不管晏芝那在幻境里异常聪明的小脑瓜到底想了堆什么东西。

    只可惜,她的好心情来得快,去得更快,因为回去后,白乐妩在,但姜槐又不在了。

    后者据说看到了自己的仇人,追了出去。

    试问环境中姜槐最恨的,也是最想报仇的人是谁?

    风沅:“……”

    啊,出现了,送菜行为。

    您一个筑基,对上化神期是一点都不虚是吧?

    她面无表情飞奔了出去,只希望那位杀妻杀子,试图修炼无情道的傻叉能再傻点,好给自己这边的队友留半条命。

    *****

    夜已深

    准备去探探人皇口风的陆玖刚走进客栈,便察觉有人靠近,一位模样憨厚朴实的佛修摸了摸脑袋,认真道:“你是来找戒色师弟的吧?”

    嗯?

    等等,谁是戒色?

    陆玖顿了顿,他颇为迟疑道:“敢问戒色可是那位俗家姓氏为姬的圣僧。”

    “正是,施主果然与戒色师弟有旧,还请随我前来。”和尚合掌微笑,带领陆玖朝楼上走去。

    “……”

    佛经云: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此。

    色为色戒,取法号为戒色并无不妥,可是……

    陆玖的思维难免因为它而跑偏。

    戒色

    没有可是,他望着在烛光中愈显肤白如冷玉,秀雅脱尘的温和青年,突然觉得戒色这个法号取得很好,非常好。

    希望人如其名,能将一切色都戒了。

    作者有话说:

    预估错误QAQ,下章结束幻境,开始新地图

    陆玖:决定了,以后你就叫戒色

    第97章 告知

    抛开失忆前的身份, 陆玖到底也活了许多年份,虽不能对这六界的一草一木都了熟于心,但也见多识广, 知识储备惊人。

    因此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幻境, 不同于以往一戳击破,让人沉溺的虚假,而是切切实实, 由无数生灵构成的真实。

    是的, 真实。

    陆玖为四方神中的朱雀,纵然前尘尽忘,可终归拥有源自血脉的传承,他继承了一代又一代朱雀拥有的天赋神通,更继承了对因果法则的敏感。

    四方神顺应天道而生,为守卫六界众生而存。

    变成鸡崽时陆玖感觉尚且模糊, 可等到恢复部分修为, 哪怕不足一成,都让他原本忽视的事情悉数涌入脑海。

    他感受到了这些人, 这些妖身上确确实实存在的生命。

    陆玖没有再细想下去。

    他明白有些事情是自己可以改变的, 而有些事情是自己不能干涉的。

    例如陛下和天道间的关系,天道对这处小世界的隐瞒。

    他大概早已违背了四方神的初衷, 也违背了自己所背负的命运。

    陆玖自嘲想到,若是那位龙芜魔君没有说错,那当年属于朱雀离朱的魔尊朋友苍龙, 哪是以身合道,而是重新用四方神的神力与血肉, 重新回归天道。

    之后陨落的天帝也是。

    六界的祸事, 苍龙可以, 白虎愿意,玄武的陨落估计也与此有关,只有他这只朱雀,这只连记忆都没有的存在活了下来。

    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陆玖一直在自家陛下面前隐藏的很好,他可以在身份被揭露后对以前隐藏在妖界保护自己的旧臣冷淡,可以对沉睡多年,至今被仇恨萦绕的龙芜排斥,更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的继续有条不紊处理妖界的事物。

    因为从始至终,作祟的情感无法骗人。

    这几千年来,他只有妖界陆大人的身份,更只有陛下。

    看着对方从四处登门挑战的小妖变为坐拥一方的大妖,再到平定四方,坐稳妖界王座的妖皇,期间无数的曲折坎坷,无数的阴谋挑战,以及无数被鲜血沾染的夜晚。

    经历这些的是陆玖,不是离朱。

    他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察觉到这方幻境的奇异,但只要未曾开口,陆玖便可以……视而不见。

    无论是什么身份,他这双手早已沾满鲜血,早已被阴谋算计笼罩,真有什么因果劫难需要承担的,他来替陛下承担。

    不过是……牺牲一部分存在罢了。

    天道的意愿。

    他强迫自己不去注视那些躯体之下柔弱崭新的灵魂,冷硬想到。

    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替陛下联络人皇,将这荒唐故事中的最后一部分彻底斩断。

    佛修除过道德败坏,早已忘记本心的那种,其余大概都不难相处,纵然有点脾气上的小瑕疵,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居住在客栈中的几位佛修便是如此,他们带着宗门最看重的佛子一起修行,出门热情淳朴,宽厚待人,让人看过一眼后便感到安心。

    因此乐于推销,阿不,宣传佛理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较于长发飘飘,御剑飞行的寻常修士,佛修招人要艰难许多,也要挑剔许多。

    大多普通人舍不得三千烦恼丝,而愿意舍得的心性又不一定让人满意。

    因此年过一年,日复一日,整日里与佛经为伴,与木鱼培养深厚感情的佛修也不得不被宗门挑选出一批又一批,前往凡界。他们一边宣扬佛理,劝人为善,一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可带回宗门。

    陆玖遇到的便是这一批,也是属于宗门佼佼者的一批。

    他们带着佛子师弟,五湖四海游览,虽然仍旧一无所获,但却比当年出行要舒适许多,也顺畅许多。

    做师兄的还探讨过这个问题,探讨来,探讨去,终于搓搓手承认,都是托了戒色师弟的福。

    长老们舍不得师弟出门吃苦,盘缠都给得多了些,让他们不用感受化缘,凡间的人和其他修士见到师弟都会温和几分,笑容真切几分,甚至有些热情的会反过来追着他们问佛理。

    果然师弟是注定要成为圣僧的男人。

    师兄们摸着光光的脑袋,露出了宛若看地里庄稼成熟了的老农同款骄傲目光,淳朴至极。

    当年戒色师弟刚入宗门时便不同于其他孩童还会因为剃度而哭喊,只安安静静恭敬走完全程,不仅佛心十足,更是其中长得最讨人喜欢的一个孩子。

    随着年龄渐长,这份讨人喜欢也没有消退,反而愈来愈浓。

    见过世面的还好,没见过世面的,例如修炼闭口禅,这次出门才开口说话,也是第一次出门的戒相便开了眼界。

    他单知道戒色师弟长得俊了点,但没想到长得这么俊。

    思及此处,他又不可避免想起了临出门时师父的叮嘱,意思是让大家看看,别害怕剃度,也别太在意头发,若与佛有缘,便大胆前来,你看我们戒色即使剃了头发,也是很俊的。

    可师父啊,因为师弟俊凑上来的,还是女施主居多,她们中不乏聪慧这,但咱们派招的是和尚,不是尼姑啊。

    尼姑是隔壁的任务。

    确实有因师弟样貌凑上来的男子,可那行为举止叫人看了便脸黑,戒空师兄差点就表演了大力金刚。

    戒相一路上曾颇因此事为难。

    但现在,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一位长得同样很俊的施主不仅和戒色师弟疑似故人,而且举止有度,温和知礼,更是对佛经颇有研究,典故佛理运用的炉火纯青。

    聊的也很开心,让师兄弟们越聊越尽兴。

    便是曾经在修炼闭口禅的他也不由自主加入。

    好苗子,这是个好苗子。

    佛修们用眼睛相互交流,纷纷打心底满意。

    其实只是想找个话题切入,被迫收敛冷气,态度温和的好苗子:……

    这群和尚怎么这么能聊?!

    陆玖唇角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今晚来或许是个错误,毕竟从进门开始,除了最开始打了个招呼,其余时间他都用来和这帮和尚探讨佛理。

    而人皇则是一言不发,笑眯眯混在里面,就那样安静看书。

    所以知识太过于丰富也是有坏处的。

    最终拯救陆玖的是佛子。

    青年只温和低语几句,他的师兄们便露出了略带惋惜,但仍旧恍然大悟和鼓励的目光,挨个离去。

    这下房间内只剩下一人一妖。

    陆玖迅速捏了个法诀,霎时间,周身气势便变了,原本温和的表象消失不见,留下的是一位矜持,狭长凤眸中时不时透露出讥讽的冷淡青年。

    也不知道师兄们见到对方这般,还会不会觉得他俩能相处好了。

    不知为何

    佛子一见到这个人,便有种发自内心的微妙排斥,上次有这种感觉时,还是在剃度的时候,不过他向来懒散也发呆惯了。

    如同一发呆便跟满头秀发说再见一样,这次他仍旧将心情压在心底,露出真挚的温和笑容。

    “果然与我想的一般,这才是施主的真实面容,施主这般也更令人顺眼。”

    就是不知道对方眼里的嘲讽愈加明显了。

    唔,这客人真奇怪。

    “施主于佛法上颇为有缘,但我也看出,施主并无心佛道,所以远道而来,必是有要事相商。”

    佛子继续笑呵呵道,甚至还耐心泡了杯茶。

    “我若言有事,大师便必会相帮吗?”陆玖接过茶,也没有道谢,只是将茶杯握在手中,缓缓转动,视线也投向上面氤氲而生的白雾,他的声音漫不经心,但话语却带着十足的压迫。

    “相逢既是缘分,这相帮也是我与施主的缘法,施主恐非人族吧。”

    陆玖虽是有一丝诧异,但也只是抬眸淡淡道:“妖族,戒色大师果真不愧佛子之称。”

    “哪里,哪里,施主过奖了,只是我的直觉罢了,若是猜错,恐怕今天就要得罪施主了。”

    直觉

    听到这里连陆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皇的直觉有时果然……极为棘手。

    “我并不擅长场面画,因此也就直说了,我来寻大师,只是因为算出大师有一劫。”

    至于是什么劫难,陆玖打心底冷笑,他迎着在他看来已为人身的稚嫩人皇的好奇目光:“情劫。”

    “居然……是这个吗?”

    不染尘埃的佛子叹了口气,“我终于知道施主为何要与我独处了,若是几位师兄听到了,怕是我明日便要回宗门。”

    “多谢施主告知。”

    “戒色大师就不害怕是我骗了你吗?”陆玖对于青年的平静早有预料,或者说他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能从对方脸上看到处温和之外的其他神情。

    这方世界除了性格变异,宛若开通了某种奇妙属性的冥主,其余尊者的本性仍旧。

    “大师的法号很好,戒色。”

    “法号是表象,结果还是要看本心,虽然不才,但我还是信任我的判断力的,多谢施主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时也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虚假。”

    “就是那种很微妙的,仿佛周围结为虚幻的虚假。”

    望着自顾自说话,但实则极有章法的人皇,就连陆玖也不得不承认玄武血脉果然麻烦,也不得不让一丝欣赏从心底涌上。

    直觉。

    “我也是受人之托,与你情劫相关的存在姓白。”

    他最后只是冷淡丢下这一句便径直离开。

    多说无益,万一打草惊蛇,徒增怀疑便适得其反了。

    “师弟,那位施主。”

    眼见好苗子离开的戒相叹了口气,询问起似乎心情很好的师弟。

    “师兄,那位施主与佛门无缘。”

    “倒是可惜。”

    “不过——”

    于是面容憨厚的佛修听着自己宗门内最讨人喜欢的佛子露出了平淡的、温和的、又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真挚道:

    “师兄,我有一个梦想,众生芸芸,在佛心中皆是平等,以前还是我们狭隘了,我们应该拥有一个可以将妖、鬼、人都渡化的大同理念。”

    如此才能对得起那位好心上门告知,虽然不怎么讨喜的妖。

    阿弥陀佛,他这样想一位好妖怪真是罪过罪过。

    “……”

    且不论这边人皇的师兄们怀疑他们师弟受了什么刺激时,那边风沅终究赶上了那父慈子孝的一幕。

    子快被打死了,而父看着子的目光犹如一块终年不化的寒冰,没有一丝情感,更没有一丝波动,彷佛他即将下手打杀的青年不是自己的亲骨肉,而是没有生命的物件。

    所以说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琢磨出的无情道。

    要修你去看看人家南枝上神,再不济落霞魔君那种也可以。

    用亲人献祭是什么玩意儿,妖魔都没你会玩。

    风沅瞧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倒霉小伙伴,顿时暴躁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又预估错误,流泪

    佛子姬明:我有一个梦想……感谢在2022-07-22 01:42:53~2022-07-23 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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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报仇

    为了这一场单方面殴打, 但互为死敌的父子相残的人间惨剧。

    天空应景下起雪来。

    白茫茫一片,干净萧瑟,也衬得地面上的血迹愈加刺目。

    折扇从袖中飞出, 径直飞向敌人喉咙, 起初这位过去的姜老爷现在的化神期修士只是简简单单一瞥。但随着扇骨划拨屏障,穿过灵气阻拦,他的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 挥了下袖子, 微不可察后退半步。

    够了,周遭的空气有一瞬间凝滞,风沅于原地消失。

    姜槐似是感受到什么,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小伙伴右手挥掌,左手抱他, 与那个男人掌对掌交锋后, 又轻飘飘落于原地的模样。

    嗯?!!!

    他被吓醒了。

    虽然五脏六腑是搅在一起的疼痛,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也没有缓解, 但姜槐就是硬生生从鬼门关又爬了回来。

    又爬到小伙伴的身边。

    人死如灯灭, 可据说在死前能看到一生的往事,姜槐没有看到, 他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眼中涌动的仍旧是永远在燃烧的生机与怒火,以及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不过他懊恼的是自己修为过低,无法替娘报仇, 而不是想也不想,不顾这天差地别的修为差距, 直接跑出来。

    好吧, 对于后者姜槐还是有懊恼的,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跟好兄弟元宝的道别,也不知道等那家伙找过来,看到自己的尸体时该有多伤心。

    再见了,元宝!

    再见了,霁师兄,师父!

    再见了,他背着师父藏在床底下,想要和元宝喝的酒!

    再见……嗯?元宝?!

    姜槐知道小伙伴厉害,但想到小伙伴会这么厉害,若非这会实在没有力气,他非得放声大笑三声。

    他没有问风沅是如何做到的,只是安静吞下的对方递来的丹药,重新调理内息。

    一股热流沿心脉向四肢涌去,筋脉重塑的痛苦让青年额角不断渗出冷汗,不过他的脸倒是没有那么惨败了,而是重新多出几分红润。

    姜槐虽然平日里大大咧咧、鲁莽了点,但遇到大事时却极为可靠,他全身心信任着自己的兄弟,在稍微恢复了点力气后,便握住风沅胳膊,站了起来,挡在对方前面。

    冷冷望向对面的男人。

    他们有几分相似,但正是因为这几分相似,才让姜槐愈加感到恶心,姜夫人临死前的面容一遍遍浮现在脑海里,他只恨不得将面前这所谓的化神期尊者千刀万剐。

    幼时隐匿的期待和笨拙的亲近在此刻悉数化为灰烬,化为另一种更能燃烧的存在——仇恨。

    “你很不错。”

    男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如他的面容,他的眼睛一样冰冷,没有人的情感。

    这句话是对风沅说的。

    即使对方身旁站的是他的孩子,是他所爱之人生下的,苦苦求他放过的孩子。

    “若给你时间,你的成就不会在我之下,只可惜现在不行了。”

    男人叹了口气,冷淡的眸光中却没有什么动容,唯一能让他神情有变化的,就是利剑出鞘的刹那,男人眼底浮现出一种奇妙的神采。

    对他而言,面前早已不是他的亲身骨肉和正道的晚辈,而是自身“道”的拦路石,他杀他们,为求本心,更为求诚。

    姜槐脸色骤变,他拦在风沅面前,焦急催促:“元宝,你快走,这是我和他的事。”

    “走啊,别管我了。”

    “不管你,让你去死吗?”风沅讥讽道,她实在没想通对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敢和一位化神期修士对上。

    她自是不惧,身上的这一成修为再怎么样都够用。

    “可你留下来也会死啊。”姜槐大声吼道,“我怎么能让你因我而死。”

    平日里的洒脱桀骜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痛苦,青年双手紧握,指甲缓缓嵌入肉中,可十指连心的痛楚也无法缓解他此时的茫然。

    “我知道是我鲁莽了,可是——”姜槐的声音里充满苦涩,“杀母之仇,如何不报。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脑海里,脑海里一直有种声音告诉我我可以做到。”

    那你还真是可以啊。

    风沅简直要被后半句话气笑了,她是不是还得感激那修炼无情道的疯子,让她听完了姜槐的心声,好打内心驱散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寒意。

    你要是魔尊,我还信你,你不是魔——

    等等?风沅意识到了不对,因为她感受到了姜槐一瞬间实力的波动,以及对方陡然变红的眼睛。

    这是入魔?

    她突然有了某种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的预感。

    因为姜槐近乎执拗的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别插手,交给我就好,这是我要解决的事情。”

    就连转身离去的背影,也像极了……有那么一瞬间,风沅怀疑对方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她顿了顿,最终没有上去,只安静留在原地,杏眼注视指尖,一点点凝聚起足以抵挡化神期修士全击的力量。

    大雪纷飞,但以那对父子为中心,周遭却越发寂静。

    男人也感受到了姜槐的变化,他只微微扫了一眼,便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剑上,对他而言,这种变化也只不过是从蚂蚁变成了稍大点的虫子。

    不足为惧罢了。

    而且……他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种奇特的狂热,就好像他即将要做的,不是杀掉自己的亲骨肉,而是一件极为庄重、严肃,也极为神圣的事情。

    只要杀掉这个孩子,就再也没有什么存在能阻碍他的道了。

    朝闻道,夕可死矣。

    属于化神期的威压尽数扩散,不同于之前的放水,这次的轻轻一击便足以将数十个姜槐这样的筑基修士碾为灰烬。

    男人淡淡望着这一幕。

    “轰”

    银白被鲜血笼罩,留下的只有地上一个巨坑。

    现在该是另一个了。

    男人朝风沅看……突然,他神色微变,因为灰尘与落雪的背后,是一道摇摇欲坠的身影,姜槐带着满身的鲜血站在那里,甚至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有些地方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愈加灿烂。

    如果有离得近的,就会发现,他身上骇人的伤口也正在一点点愈合。

    “呵,就这种手段吗?化神期也不过耳耳。”他顺应本心开口,用已然变成白骨的右手随意擦了擦唇角鲜血,“现在……该我了。”

    “你入魔了?”

    男人脸色突然难看起来,眼中寒冰顿时破碎,愤怒与恨铁不成钢交织成了新的复杂。

    “你怎么敢?!入魔者,当诛!!”

    第二次攻击比第一次更为猛烈。

    姜槐又倒了下去,但他又重新爬了起来,身上的伤口也愈合更快了些。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姜槐一遍遍倒下,又一遍遍爬起,他经过的地方早已看不见雪的踪迹,留下的只有混合着腥味的红土,可他脸上的神情却不见虚弱,反而越来越有精神。

    他的回击也越来越快,他与那个男人间的距离更是……越来越近。

    姜槐可以痛快看到男人脸上的惊疑不定,也清楚感受到身上实力的变化。

    不知何时产生的巨雷在头顶轰响,电闪雷鸣间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

    风沅脸色微变,却也更加坚定了她内心的猜测,姜槐在恢复属于魔尊的实力,也惊动了那个异界存在。

    她彻底放下心来,只期待对方能早点解决这凡尘的恩怨,好让他们尽快脱身,解决最后一个时间点。

    暴露虽然麻烦了点,但有此时的天道周旋,恐怕也并非大问题。

    因为不久前,她便收到天道消息,无论解不解决最后一个时间点,这场荒唐的故事也该结束了,到达最后一个,也只是为了彻底引蛇出洞。

    风沅将气息融入这方小小天地,身上修为也压制到最低,如同修真界随处可见的普通修士。

    她要小心为上,话是那么说,但她明白,现在不是暴露的好时机。

    姜槐的变化在那股异界力量眼中也只是棋子想要脱离棋盘,只要不恢复记忆,哪怕现在杀掉他在故事中的生父也行。

    殊途同归,在原本的走向里他也是选择魔道,杀了对方。

    六、七、八、九,终于在最后一次,姜槐走到了男人面前,肌肤完整,鲜血淋漓,而男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修为同样变成化神期,刚刚入魔的青年笑了起来,如林间清风般洒脱不羁,可手上的动作,却极不留情,剑气穿透了屏障,刺入了男人身体。

    这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剑,使出的剑气也是普普通通的,可眼下却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住这份普普通通。

    它于体内肆虐,极为霸道吞噬铲除自己所遇见的一切。

    姜槐的眼神平静至极,他盯着男人痛苦的神情,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对方需要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我娘吗?”

    “……”

    姜夫人是怎么样的人?

    让她的手帕交龙夫人回答那便是聪慧漂亮,能处理好自己看不懂的账本,应付的了自己处理不好的场景关系,可以依赖信任的友人。

    让姜槐回答,那是幼时会为了他的功课生气,却在每次生气后都亲手做点心,陪他读书最爱他的存在。

    让男人回答,他以为自己是……忘了对方的,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记起对方了,只记得那是个极为温柔,也极为果敢的女子,她救了不该救,也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至于面容,或许早随着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一同湮灭。

    可现在,男人突然发现他竟是没有忘记的,姜夫人喜辣,爱养牡丹,想养只永远不会长大的小狗,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月牙,哭起来则鼻尖泛红,令爱她的人心碎。

    她似乎有很多忧愁,又似乎没有。

    男人茫然起来,他的脑海逐渐被一张面容所笼盖,一张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绝望面容。

    平寂许久的心正重新跳动。

    “咳”

    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男人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姜槐的耐心已经结束了,他只冷冷注视着自己的手下败将,轻声道:“那些话你不该对我说,我不想听,更不想知道。”

    由火焰构成的巨龙呼啸起身,将对方吞没,尘埃落定,满地苍茫。

    青年的眼睛恢复正常,他转过身,朝风沅走去,他的脸上没有仇恨,没有悲伤,而是完完全全的释然。

    姜槐伸出手,笑道,笑容璀璨明亮:“走吧,兄弟,结束了。”

    “我就说我可以的。”

    天雷坠落,时间变换,风沅知道自己来到了最后一个时间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面容,一张熟悉面容往上看就可以看到的夺目光头。

    咦?!

    作者有话说:

    每次看到修无情道拿亲友祭天,我就跟朋友吐槽这祭得不彻底,直接拿修真界祭天,不就彻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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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风起

    光, 光头?

    风沅愣了下,她是收到陆玖找到姬明的消息,也知道对方同样拜入了修真宗门中, 但她没想到姬明混成了佛修。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若非这个地方里的东西带不出去, 她非得攒下几袋留影石不可。

    不过有一说一,姬明光头的模样居然比有头发时还有味道几分,看着便是一副冰清玉洁, 不可亵渎的圣僧模样。

    也难怪要强调他为了白乐妩堕入红尘后, 有许多人不可置信,更有许多人伤心的场景。

    哈哈哈哈哈。风沅被脑海内天道传来的最后一个故事逗得乐不可支,尤其是这位圣僧,这位天生的佛子还叫戒色时。

    她当然知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亦复如此”的佛理, 但架不住跟白乐妩扯上联系。

    只是因为佛像前的一瞥,她红了脸, 他动了心,从此纠缠一生。

    风沅替故事做了总结。

    她冲姬明笑意盈盈施了礼,问了好, 在一众微妙茫然的视线中放声大笑离去。

    “师弟,你与这位施主——”

    “无妨, 这位施主倒是个有趣的人。”素衣佛子面露微笑, 似乎不为这突如其来的奇怪对待感到烦心, 他只是站在那里,目若朗星的出尘面容便让人想到神姿高彻,如琼林玉树。

    当世的圣僧。

    周围人纷纷出声或于心中赞美,有本身与佛修交好的,更恨不得和他亲近几分。

    皮相皆为虚幻,切莫着相。

    佛子温和的视线扫过众人,清俊高雅,任谁都想不到他这会一边感叹这世间大多数人关于外貌的修行,一边回忆临走前准备重新修炼闭口禅的戒相师兄的嘱托。

    宣扬佛法做到了,这些人都很喜欢听他讲经,比试的话,他刚刚赢了三场,进入决赛没有问题,剩下的便只有栗子糕。

    师兄说大比中提供的糕点极为好吃。

    今天是栗子糕。

    唔,想吃。

    而且回去后还可以跟师兄说他遇见了一位很面善的施主,虽说行为举止奇怪了些,但见了便让人欢喜,这或许便是与佛有缘吧。

    只可惜那位施主早早拜了师门,不能与他共研佛经。

    “阿嚏!”

    “怎么了?”

    “无事。”

    风沅摸了摸鼻子,试图缓解痒意,她冲出身询问的霁华摇了摇头后,对方才收回关切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投向赛场。

    怎么感觉头上冷飕飕的。

    虽然天边乌云是骇人了点,可也不至于全身上下就头顶冷吧。风沅往佛修坐的方向撇去,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

    “真是的,这么糟糕的天气还要继续比赛,等会下雨怎么办?”姜槐或许是报完仇的缘故,原本萦绕在心头,时不时徘徊在眼底的郁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衣襟半开,二郎腿翘起的张扬狂放。

    他在剥橘子。

    “你师父说了,就是下刀子也要比。”风沅没好气轻哼一声,伸手夺过橘子,塞进嘴里,酸甜刹那间充斥口腔。

    姜槐真是越来越有魔尊的感觉了,如果说之前还人模狗样能伪装坐一会人,那现在就是彻底放飞自我。

    可恶,她都还没这么坐。

    “是我师父能说出来的话。”姜槐又开始剥新的橘子,反正他比试完了,对手没一个能打的,“不过你师父怎么没来?我记得他不是今年的带队长老,吗?”

    “大概是因为他不想看见我和霁师兄吧。”

    “哈?”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修行着,修行着,门就不结实了。”风沅意味深长道。

    姜槐先是一愣,再是皱眉,随即恍然大悟笑了起来,他乐不可支开口:“不会吧,他是真的怕了你们。”

    “行啊,元宝,你和霁师兄了不起,学习学的连师父都受不住了。”

    小伙伴这一脉爱学习的名声传遍整个宗门,从掌门到洒扫弟子,无人不清楚做师父得虽然惫懒了点,但两个徒弟却是当世楷模,一心向道,十二时辰恨不得修炼出十三时辰。

    差点没让姜槐师父羡慕死。

    是啊,能不羡慕啊。风沅回想起那段时光便觉痛苦,她批妖界大多数奏折都没有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刻苦过。

    简直不是妖过得日子。

    好在咬咬牙就能熬过去了。

    她看了眼前方正襟危坐的阿兄,突然对幼时那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造成的分别有了微妙一丝庆幸,阿兄在神界也极为热爱工作,若是……

    风沅打了个寒颤,回忆起对方眼底的青黑,不敢再细想下去。

    毕竟除去早些年天然的同盟关系,妖、魔、鬼三界能玩到一起的原因跟性格脱不了干系。

    神界高傲,仙界态度不明,人界排斥。

    自然而然,剩下三界间的联系愈加紧密,若说各有分工,那便是妖族多狡猾,善谋略;魔界重情义,为兄弟出头;鬼界好武力,喜前方作战。

    所以按她的性格若随阿兄去了神界,呵,非得把那些眼睛快长到脑门上,用鼻孔看人的货色先踢出去。

    风沅刚坐上妖皇位置时,别看整日笑意盈盈的,但手段极为狠厉,撕妖户口本撕得极为干脆利落。

    也就是后来妖界安稳了,她脾气才越来越好,手段也逐渐温和,否则最擅长干得事就是让各族收尸。

    她总能让那些不服管教的,拉帮结派惹事的彻底闭上嘴。

    也就是狼族头铁,当年碍着某些缘故放过了一码,结果多年后不汲取教训,还敢挑衅。

    连根拔起都算便宜那领头的几个老家伙了。

    风沅思及过往,不由于心底冷哼。

    她摸着衣襟花纹,望了眼天边不停翻滚的乌云,又看了下从她坐到这里便开始坐立不安的白乐妩,唇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她可没有错过在自己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与一丝……嫉恨。

    更感受到了少女身上那股突然浮现的,虽然不熟悉,但却极其令人厌恶的气息。

    出现了啊。

    希望今天能彻底收网吧。

    风沅坐直身体,收起脸上的轻浮笑意,认真起来,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她放开神识,修为也一点点恢复。

    做好准备与她接应的陆玖,潜伏在人群中的晏芝,混进一个小门派里不起眼的祁言。

    看来是都到齐了。

    她似笑非笑伸出手,再度拿走了某人剥好的橘子。

    “……”

    姜槐生气了,他扑了过来,准备夺回自己的劳动成果。

    “第一个也就算了,第二个你还给我啊,混蛋。”

    “好朋友难道不应该互相分享吗?”

    “分享你个大头鬼啊!君子不夺人所好,想吃自己剥去,你今天就算把眼睛眨死都没用!”

    “不要,从别人手里拿过来的更好吃。”

    风沅一个闪身从袖中掏出折扇,在手中旋转了一圈,用扇柄抵住了姜槐的头,然后飞快一口,用法术将橘子缩小,一口吞了下去。

    “……”

    姜槐被小伙伴的无赖震撼了,但更令人悲伤的是,他居然觉得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

    他沉默几秒后,再次冲了过去。

    两人就着座位开始了小学鸡打架。

    刚好坐在两人前方被烦的不行的霁华转过头,沉声道:“姜师弟,切莫喧哗。”

    “明明是——”

    显然青年没有给自己的姜师弟任何辩解机会,他只淡淡扫了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到另一人那,眼底掺杂了几分无奈:“师弟,你也莫要玩闹,想吃橘子,我这里有。”

    但相较于前者,语气明显和缓了许多。

    而且他真的拿出了几个剥好的,色泽诱人的橘子。

    抢了小伙伴橘子但又被重新投喂的风沅;“嘿嘿。”

    被抢了橘子但被告知不要喧哗的姜槐:“……”

    投诉,他要投诉!!区别对待的混蛋!!!

    这样想着,姜槐愤愤不平起身端走了自己同门师兄面前的果盘。

    师兄:“……”

    如果说他之前作为场外人还同情自己师弟橘子的不翼而飞,那么现在:“艹,一路货色!”

    这边欢声笑语,而另一边。

    白乐妩坐在位子上,呆呆望着眼前这一幕,她突然觉得喘不过起来,脑袋也越来越痛,就好像里面有什么在翻滚,在说话。

    幼时她便出现过这样的毛病,但检查过好几次后,爹娘却都认为她是在被那个邪修绑架后,受了刺激,才会产生幻听。

    精心修养的日子里白乐妩确实再没听到过那个声音。

    久而久之,她也逐渐望了这件事。

    但现在,她是日日听,夜夜听,不是幻听,白乐妩可以感觉到,少女清楚察觉到了那道声音里的厌恶,不屑以及愤恨……阴暗情绪由声音蔓延至脑海,再一点点滋生于心中。

    她的头快要炸了。

    “白师妹,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啊。”身边传来了同门关心的声音。

    “没事的,师姐,我只是有点疲惫,休息一会就好了。”白乐妩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我可能这会要先回房间了。”

    烦死了,闭嘴,既然知道她不舒服,那就不要说那么多废话!

    摆出这样一副假惺惺得模样给谁看,令人作呕!

    白乐妩阴沉想到,可她面上仍旧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无辜模样,单纯眼眸内闪动的是不谙世事的乖巧。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师姐,我自己可以的,你也才比试完,要好好休息。”

    “可是师妹你的脸色——”

    “我都说不用了,你没有听到吗!”

    “……”

    “对,对不起,师姐,我只是难受得厉害,这才控制不住情绪。”

    白乐妩脸色愈加苍白,声音颤抖,眼角泪珠更是摇摇欲坠,她捂着脸不可置信跑了出去。

    她刚才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那不是她,不是她!

    “怎么了?”

    “我瞧白师妹似乎有点不对劲。”重新坐下的女修愣愣回答,她还沉浸在少女刚才的眼神中,阴狠冰冷,可……那是宗门内最天真善良的小师妹啊,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

    女修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与此同时,乌云内亮光闪过,轰隆隆雷声响遍整个赛场。

    风雨欲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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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风雨

    总有那么一种人, 即使穿着最普通的衣服,最素的僧袍,但只要一站在那里, 便是一副与天地美景相融合, 与俗世脱离的美景。

    只堪堪一眼。

    白乐妩便痴了。

    俊秀温和的僧人将幼鸟重新放回巢穴,他的背后是婆娑树影下最为明亮的那一束阳光。

    只堪堪一眼,白乐妩便痴了。

    脑海内的那道声音也渐渐微弱下来, 她颇为局促上前问好:“戒色大师。”

    她是知道对方的, 佛门近些年风头正盛的佛子,佛宗山前的那条路,佛子一路行来,步步生莲。

    白乐妩原本就因此事对人家心生好奇,颇为崇敬,如今冷不丁近距离接触, 少女不由脸颊飘起红晕。

    她眼眸低垂, 眸光水润,前面因为头痛再外加见到龙元宝莫名产生的心烦意乱, 她只遥遥望佛宗那边瞟了一眼, 并未随师兄师姐前去交流。

    她曾以为这佛宗的和尚都是一样的古板无趣,佛子也不例外, 虽说因为步步生莲事情好奇,但她也想着对方说不准是个极为古板,一心修行的苦行僧。

    就连美名也是因为在佛法上的造诣才传出。

    原来佛子是这样的啊。

    宛若九天而来, 不堕凡尘,却也犹如旭日朝阳, 让人温暖。

    “施主安好, 敢问施主可有什么烦忧?”

    戒色放下幼鸟后, 温声询问,他其实一早便察觉到有人经过,但对方似乎没有恶意,也就不再关注,转而继续手头事情。

    此次大比虽然皆为名门正派,但生于俗世便免不了亲疏远近。更何况戒色自拜入佛宗以来一直在宗内潜心修佛,两耳不闻窗外事。

    也就是前几年一次外出历练修心和如今的宗门大比,才勉强出现于众人眼前,对其余门派也有了了解。

    看这位施主模样,应当是此次大比中主事门派内的弟子。

    即使对容貌不太在意的戒色,也不由承认这位女施主长了幅好模样,芙蓉面,柳叶眉,我见犹怜间更有一种清纯与魅惑糅杂的娇憨。

    好看是好看,但他脑海内陡然间浮现了另一张脸。

    亦为今日所见。

    意气风发,洒脱风流。

    纵使面若琼花,唯一打动戒色的,却是精致面容上,那双似有烈火燃烧,足以燃烧一切的璀璨星眸。

    那让戒色感受到了平淡之外的生机。

    他喜欢这样的生机。

    而且不知为何,戒色自认与眼前施主也是第一次见面,但只需一眼,他便对人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

    倒非师父师伯口中所谓的“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而是幼时惊醒发觉自己头发被剃完后,那种如鲠在喉的微妙不适与抗拒。

    阿弥陀佛。

    戒色在心底默默向这位施主道歉,决定等下便离开。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出门在外,佛修也要保护好自己。

    不过临走前还是劝对方莫要讳疾忌医,身体不舒服便要直言,面色苍白至此,眸光飘忽不定,身上又带着股阴冷,仿佛下一刻就会昏倒,很难不让人怀疑其门派里有什么纷争,会苛待内门弟子。

    阿弥陀佛。

    唔,她是不是要哭了。

    年轻佛子扫过少女湿润眼角以及泛红眼眶,不由迟疑起来,那他等会……走还是不走?

    戒空师兄言修佛应具悲悯,对世间苦难皆有感同身受之心。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师兄又常夸他聪慧,如此倒叫他难做。

    戒色默默叹了口气,他的眉眼依旧是温和的,目光依旧是慈悲的,他似乎有着无限的耐心,更有着无限的包容,任谁见了,都要叹一句圣僧。

    眼见许久没有回应,他也只是温柔解释道:“我见施主面色不虞,故有此问。”

    青年声音清澈,温和不失礼数,白乐妩猛然惊醒,局促小声开口:“是我失礼了。”

    她惴惴不安咬了咬下唇,又用眼角余光去偷觑面前的年轻僧人,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看着可爱又可怜。

    但戒色心中的不适感却越发明显了。

    他并非会轻易对人产生恶感之人,从有记忆起,他便习惯随心而做,包容一切,这也是当年前来收徒的佛修夸他有佛心、慧根的原因。

    相较于跟同龄人玩闹,他更喜欢的是坐于檐下,观四季轮回,赏四时美景,手中再有一杯热茶,身侧放几盘点心,若能时不时钓鱼,便再无所求。

    只可惜师父师兄等皆有好生之德,后山的鱼颇为泛滥,也无人愿钓,就连钓到放回都不可以。

    青年有点可惜。

    但他可以确定,许多年来,他似乎从未像如此在第一次见面便对一人产生抵触心理。

    奇怪。

    “多谢大师关心,我只是一时身体不适,并无什么大碍。”

    “阿弥陀佛,如此甚好。”

    青年眼看人情绪和周身气息都平静下来不由松了口气,而白乐妩脸上的红晕却愈加明显,她羞怯微微低头,露出结拜修长的脖颈,柔声道:“多谢大师关心,我姓白,名乐妩,是无定宗的弟子。”

    “……施主姓白?”

    “嗯。”

    “原来如此。”戒色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自己方才的异样从何而来,劫数吗?

    他冲白乐妩微微一笑,语气果断:“既然施主无事,我便不做打扰了。”

    言罢便准备平稳离去,但青年未曾想到,当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找寻宗门内的师兄弟给自己算上一卦,看看最近运气时,眼前据说会成为他情劫的少女便晃了晃身体,晕了过去。

    好巧不巧,一行人经过,打头的,正是这次大比无定宗的大师兄——霁华,紧跟在他身后,则是掌心里转扇子的风沅和带着股橘子味的姜槐。

    面面相觑。

    “哇哦。”风沅吹了个口哨,然后……被霁华瞪了回去。

    姜槐见状发出一声嗤笑,结果头上挨了敲。

    “啧。”

    “哼。”

    两个不省心的人对视一眼后,各自发出意味不明的嘟囔,别过头去。

    身后响起的是其他弟子的窃笑。

    霁华被这两个弄得头疼,可不远处这一幕明显更令人头疼,即使再相信佛宗的佛子,但眼前这案发场景的样子还是要跟他们无定宗有个交代。

    无定宗几个女弟子飞快上前,将白乐妩护在身后,见过的无所谓,但没见过的,第一次近距离与年轻僧人接触的,她们也不由感慨这佛子果然生了幅好相貌。

    不似凡尘中人。

    而且听闻对方六艺皆精,佛法造诣极深,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会与小师妹起了争端。

    飞快把完脉的弟子眼神怪异,小师妹是郁结心头,情绪过于激动昏过去的。

    “……”

    几乎是眨眼间戒色便猜到了对方在想些什么,嗯,孤男寡女,一昏一清醒,而且他那时的手还在探对方鼻息。

    的确有点可疑。

    青年一边叹了口气,一边穿过人群径直望向里面似乎正在闹脾气的人。

    风沅明显有所察觉,她转了转眼珠,推开姜槐,冲那位长得贼俊的佛修咧开嘴,露出的笑容灿烂。

    佛修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眨了眨眼睛,然后有条不紊将事情叙说,不说其他,最起码霁华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好看了许多。

    只是不等他表示歉意,佛宗的佛子便俯身重新为白乐妩诊断:“几位施主莫忧,我虽修佛,但也习得些许医术。”

    这话说得极为谦虚了,毕竟修真界都知道佛子的师父不仅是高僧,在医术上的造诣也极高。

    所以给白乐妩诊断绝对没有问题。

    霁华是这么想的。

    然后他便看见这位在他很靠谱的佛修从袖中掏出一根暗器,阿不,一根针。

    “……”

    “这是何物?”

    霁华的笑容有些牵强。

    “银针。”

    可是它是不是太长了点,太粗……了点,它看起来有食指的一半粗,大师!

    “良药苦口利于病,银针粗的话应该也利于行。”

    于是无定宗弟子来不及反应,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看到佛宗佛子将针一下子扎进小师妹指尖。

    鲜血刹时喷了出来。

    十指连心。

    即使是憋笑憋到肚子疼的风沅也打了个寒颤。

    好在效果立竿见影,几乎是瞬间,白乐妩便发出一声惨叫,醒了过来。

    而佛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唔,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位人类病人,他要写信告诉师父。

    风沅发现白乐妩自从那次昏倒后虽然消停了些许,但却总会发呆,脸上飘起红晕。

    而且有时看自己的眼神,也怪瘆妖的。

    风沅想起天道的消息,若有所思。

    今天是大比的最后一天,整片区域都被乌云笼盖,闷热阴沉。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最后一场比试时,佛修处传来了骚动。

    紧接着,便是无数低声的议论与细碎抽泣。

    佛子打伤了白乐妩。

    这原本是两个门派的事。

    但乌云变成了浓郁的漆黑,天空中仅剩的颜色,便是泛着紫色的雷光。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在浪潮般的嘈杂中一道惊雷劈下。

    直落风沅脚边。

    场面寂静。

    “师弟!”“元宝!”“陛下!”“仙长!”“道长!”“施主!”呼唤声此起彼伏,在各种情绪的交织中

    风沅伸了个懒腰,“总算要结束了,这场戏本座已经演倦了!”

    她的脸上早已没有一丝笑意,胆怯、退缩、恐惧、挣扎……这些可以说灭顶之灾面前所产生的情绪,未曾有一丝一毫的出现。

    她有的便是无尽战意下的坚定。

    风沅平静站在那里,泰然自若而又神色从容,一如当年四处征战平定叛乱时的模样。

    下一刻,天雷滚滚。

    直冲一人而去。

    “就让本座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地面在摇晃,以风沅为中心,密密麻麻如同蛛网的裂缝开始扩散,无数枝蔓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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