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姜姒杀了朝阳宫内侍富贵,姜寒便成日闷闷不乐。他原就觉得当皇帝没意思,眼下最“贴心”的玩伴也被除了,一时更觉无趣了。
十二三岁的年纪,最是叛逆的时候。心里憋着口气,又不能真拿姜姒怎么样,铁了心想要离开这座高墙。
姜寒藏在出宫采买的车子里,悄无声息地混出了宫。
其实他也不知道上哪,只是觉得姜姒现在愈发不可理喻,存心同她赌气的。
出了宫,才知道宫外的世界有多精彩。姜寒先在天香楼点了一桌菜,味道虽比不得宫里的御厨,胜在吃的是那口自由。
吃饱喝足,他又去红阁楼听了会儿曲,仍觉得意兴阑珊。后来无意中进了间赌坊,便再也迈不动步子。
姜寒运气好,出手又阔绰,自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他起先赢了不少,可赢的越多,他下的注也就越大。可人的运气不可能总那么好,没几盘下来,他就渐渐输了个精光。
不止将身上的银子都输了,还在赌坊的银钱铺子借了笔账,最终也没翻盘。
铺子放钱的人自然盯着他不放,姜寒还不上钱,他们便将他身上值钱的配饰全都拿走了。
就差拳脚伺候了。
就在姜寒瑟瑟发抖之时,一群大理寺官兵夺门而入,他们手持刀剑,威风凛凛地夹道站立两旁。
只见那道暗紫色身影缓缓走来,背着光,颀长挺拔的身姿犹如谪仙般,引得铺子上下一动不敢动。
姜寒见是大理寺的人,仿佛盼来了救世主。他被人压在身下,想直起身,却又被按住。
“阿凛哥,快救朕…我……”
谢凛垂眸瞥他,没说话,只微微偏头,命谭礼上前将银票递上。
那掌柜翻开看了下,眼睛一亮,朝着谢凛作揖:“谢大人,好说好说。”他低头示意手下,“放人。”
姜寒就这样跟着谢凛回了净思园。
知道小皇帝和公主闹别扭不肯回宫,谢凛也没勉强。这几日来好吃好喝伺候着,还带着姜寒滑雪打猎,把小皇帝逗得好生快活。
姜姒得知了前因后果,气得不行。
她就觉着有哪儿不对劲,没想到仍是被谢凛套路了。谢凛逮着她关心则乱的心思,骗她上了他的床。
小姑娘面带愠怒,指了指谢凛。
“你骗本宫。”
谢凛表情坦然,对上姜姒漂亮的眸子,眉眼间似笑非笑。
“陛下不让臣说,臣总不好抗旨。”
“……”
姜姒气的,碍着小皇帝的面不好发作,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怎的就这般蠢,上了谢凛这家伙的当。
姜寒丝毫不觉气氛不对,同姜姒真情实感道了一番歉,就吵着要去后山捕猎。
趁着姜寒整理行头,谢凛走几步来到姜姒跟前,轻声问:
“身子还痛吗?”
不说还好,一说姜姒杏眸又瞪着他。“本宫同谢大人什么关系,就不劳你费心了。”
谢凛也没恼,径自塞了支软膏在她手上。
“回宫沐浴后涂,臣明日来检查。”
“?”
谢凛说完没管姜姒,朝姜寒走去。
姜姒捏着软膏,脸颊倏红。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明日来检查?用得着他吗?
姜姒下定决心,不能再被谢凛牵着鼻子走。
从净思园出来,姜姒原想将姜寒一同带回宫,却被谢凛拒绝了。
“公主先回宫,周太后那儿怕是瞒不住,索性就别瞒了。”
姜姒闻言脚下一顿,“你的意思是?”
“引蛇出洞。”
姜姒顷刻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倏然又觉得谢凛还是有些用处的。
“本宫省得了,陛下在谢大人这儿……”
“公主尽可放心。”
直到目送姜姒的马车远去,谢凛这才吩咐谭礼。
“盯紧云阳侯府,有动静立即来报。”
*
距离皇帝休朝的三天期限已过,皇帝仍未出现,自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姜姒照着谢凛的意思,没再瞒着,屏退了朝阳宫的假皇帝,皇帝失踪的消息不消片刻就此传开。
皇城内外戒备森严,禁卫军、御林军,乃至京兆尹纷纷出动,全城搜寻姜寒。
姜姒回宫后便沐浴更衣,斟酌再三还是涂上了谢凛给的药,没一会儿功夫那处便感觉渗着凉意。
呵,还算谢凛识趣。
翌日,定远侯嫡女梁晗,身为姜姒从小的玩伴,今日跟随定远侯夫人进宫,顺带来清漪殿寻姜姒叙旧。
梁晗到时,姜姒也是刚上了药。
因着不想让人知道,她将丹青等人都遣了出去,故而所有人都守在殿外。
梁晗通传后进了殿,殿内燃着沉水香,空气中隐隐还有些药香味儿。再抬眸瞧姜姒那张脸,红红的,仿佛比往日娇媚些。
“公主独自关起门来做甚?不会是里头藏了面首吧?”
梁晗说罢四下张望一番。
姜姒气笑,合着她在外头的形象就是如此?
“今儿个怎的来了?”
梁晗撇唇没回,姜姒挥了挥手,屏退左右。
梁晗这才接话,“还不是太后,不知怎的竟想起找母亲来话家常,我呆着实在无趣得很,这不来找公主讨杯茶喝。”
姜姒冷哼一声。
姜寒失踪的消息才传出没多久,周太后就按捺不住了。寻得皆是盛京手握实权的高门大户。
“阿姒,陛下失踪,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姒不愿梁晗受牵连,并未多说什么,只道:“前阵子本宫杀了他身边一个细作,应是同本宫生气呢。”
梁晗:“听说城内外今日闹的,百姓们都不敢上街了。”
“陛下任性,且闹着罢。”
见她兴致不高,梁晗以为她伤心,特意撇开话题。
“阿姒,我阿爹有意给我议亲。”
“哦?”姜姒轻笑,“是哪家的公子呀?”
“阿爹钟意的是那位镇国公世子,大理寺卿谢凛。”
姜姒正喝着茶,猛地呛了口,不停地咳了起来。
梁晗见状上前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着气儿,并义正严辞道:
“我知道你打小就不喜欢他,你放心,我是不会妥协的。”
“……”姜姒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谈成了吗?”
应当没有吧,毕竟还有周家也对谢凛虎视眈眈。
“我也不知道,镇国公夫人好像挺着急的,约了母亲好几次。”
梁晗瞥着姜姒,小心翼翼道,“阿姒,你,你见过禁卫军统领容瑾吗?”
姜姒想了想,禁卫军驻守在宫内,同御林军分属两个旁支。容瑾此人她见过,听说是寒门学子,通过武举入的仕。
虽是武将,却生得极为俊俏。
姜姒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怎的?你同他……?”
梁晗脸颊倏红,“没有,他连瞧都不愿多瞧我一眼,我同他能有什么?”
“本宫瞧你挺失落的。”
梁晗嗔道,“不同你说了,左右你我的婚事都不能由着自己做主的。”
提起这个,姜姒真是半点劲儿都提不起了。
她问:“如果你阿爹执意让你嫁给谢凛,你可愿意?”
梁晗似是思索了下,“若谈家世,咱们两家确实合适。可谢凛性子这么冷,倘若真同他成婚,怕不是要冻死吧。”
梁晗又接了句:“也不知哪个姑娘那么倒霉,谢凛怕是连句哄人的话都不会说吧。”
梁晗自个儿说完还笑了起来。
姜姒却是牵了牵唇,倏然想起前夜,谢凛为了哄骗她配合自己的动作,说的那些不知羞耻的话。
现在想来,姜姒都有些脸红。
她轻嗤声,谢凛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因着前夜没休息好,姜姒神情有些恹恹的。梁晗没呆多久,便也随着定远侯夫人出了宫。
姜姒熬不住,一头栽进床榻上。
这一觉睡得颇为沉,醒来天色已暗。用了晚膳后无事,姜姒拿起方才梁晗递来的话本子,独自品赏起来。
很快便到戌时三刻,姜姒沐浴更衣后,想起昨儿早上谢凛说的话,她吩咐丹青将宫人支开,只留了她一人伺候。
不论谢凛会不会来,姜姒都已打定主意,是不会让他有机会进来的。
清漪殿关门上锁,一套动作下来,夜色更深。
姜姒勾唇躺在床榻上,想到谢凛吃闭门羹而铁青的脸,心满意足地勾唇阖眼。
直到一个时辰后,门外传来丹青的轻呼声,迷迷糊糊的姜姒问:“怎么了?”
没得到丹青的回复,姜姒却是很快在床幔外瞧见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掀开一看,竟是谢凛好整以暇地站在她床榻边。
“你怎么进来的?”她明明关了殿门。
谢凛取下玄色大氅,“自然是走进来的。”
姜姒挑眉,“擅闯公主寝殿,你大胆。”
宫内御林军禁卫军驻守,后宫早就下了钥,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姜姒从来不怀疑谢凛的能力,可这人是不是也太猖狂了些。
“臣说好了,要来检查公主有没有好好上药。”
姜姒嗤笑,仰着纤细修长的脖颈,轻声道:“本宫瞧谢大人是来求本公主宠幸的罢?”
谢凛没答。
姜姒继续道,“可惜了,本宫从来没有二次召幸的习惯。”
她下了床榻,秀发披散至腰间,瓷白的肌肤,纯媚的脸蛋,如同出水芙蓉照沟渠。她没穿鞋袜的玉足就这样踩在谢凛的黑靴上,一字一句道:
——“可怎么办呢,谢大人前夜的表现,本宫真的一点都不满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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