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而过,就在红蔻绞尽脑汁夜不能寐地思考课业的时候,沈珺来接闻骁出宫了。
闻骁看见暖阳下,穿着一身大红绣金曳撒款步而来的沈珺时,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好一位美郎君。
“哎呀,灵济宫就在京城外的定风山上,怎好劳烦督主前来送我过去呢。”
闻骁看着来来往往帮她搬行李的小太监们,笑颜如花地走过去,意思意思地跟沈珺客气道。
沈珺有些疑惑地回答:“臣正好要出京巡查直隶二十四卫,圣上得知后,便命臣过来接了殿下,顺道送殿下去灵济宫。”
“……”
啊这,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不过闻骁的脸皮够厚,仍旧笑颜不改地道:“能跟督主顺路,也是你我的缘分啊。”
说着,便喊白芷:“姑姑,把我昨晚让你收拾的包袱拿过来。”
白芷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了过来。
闻骁接过包裹,递给沈珺:“我见督主那日挺喜欢白芷做的肉脯,便让她又做了些,本想拖赵伴伴转交督主的。没想到督主居然在今日出京巡查,有缘凑到了一起,便亲自交到你手里吧。”
沈珺微微蹙眉,他什么时候喜欢过那些肉脯了?
看着那么大一包东西,只配了把腰刀就打算快马出行的沈珺有些懵,出门还需要带这些东西吗?
闻骁看懂了沈珺眼中的疑惑,她打开包裹,里面是两个匣子。
“大冬天的出门在外,万一不小心错过了宿头,有这些吃食,督主也不用啃那些没滋没味的干粮了。”
然后又指着另一个匣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日常用的药品,是我专门从圣上的内库里挑了好药,让御医制成的。”
闻骁若是想要笼络讨好一个人,那真的是事无巨细,绝对能让人感受到全方位的善意和维护。
沈珺半低着头,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只觉得心仿佛被捏了一把似的,忍不住再次轻蹙眉心。
他抿着嘴,接过了闻骁手中的大包袱,没有说什么自己要骑快马而行,带这么一大包东西很麻烦之类的话。
闻骁可不管这位督主为什么突然又别扭起来了,万一人家就是觉得这个包袱皮太素净,跟他那一身华丽的飞鱼服不搭调呢?
她穿着极厚的毛皮大氅,抱着热乎乎的手炉,吸了一口干冷的空气,压低了声音对沈珺说:“还想拜托督主一件事。”
沈珺拎着一个大包袱,姿势有些僵硬,“请讲。”
“督主这次巡查直隶二十四卫,是只有北直隶,还是连南直隶也要去的?”
“都去。”
“那就请督主帮我留意一下,江南的大粮商们是不是已经开始大规模的囤积粮食,囤积的到底是哪几家。”
上辈子河南道发生黄河决堤的时候,太子党和越王(五皇子)党为了把河堤出事的责任推到对方身上,正打的你死我活,没有想管一管河南道的灾情。河南道的亲民官们也没几个好东西,学着上面推脱责任,治灾治的漫不经心。
那个时候,她刚嫁出宫没多久,正在建立自己的黑甲卫,还没有能力插手朝政,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河南道在此事中死了至少三十万灾民,活不下去的灾民们动乱了。
这辈子,闻骁想要为那些死在洪灾中,死在叛乱中的几十万河南道百姓们,拼一条活路出来。
沈珺点了点头,“好的。”
有小太监颠颠儿地跑过来,请示:“启禀殿下,督主,行礼已经全部收拾好了,车架也到门外了,敢问殿下是否即刻起驾?”
闻骁一看天色也不早了,就表示赶紧走吧,大冬天的天黑的早,自己又是坐马车的,要是再耽搁下去,怕得走一截子夜路呢。
她早就拜别过了圣上,也不用再去打扰人家修道了,直接走就行。
闻骁坐着车出了宫门,便有三十六位手牵双马的锦衣卫整装待发,沈珺一声令下,锦衣卫骑马在前面开路,带着后面的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穿过偌大的京城,朝着城外驶去。
京城中人看见这样的排场,心知能被锦衣卫众星拱月的绝对是惹不起的贵人,纷纷躲让闪避。
也有酸儒书生见状在心中慨然道:“阉竖掌权,致使酷吏横行霸道,蒙蔽圣聪,误国误国啊!”
闻骁掀开帘子,见街面上比起上次多了不少戴网巾幞头,身穿直身的读书人。
是了,再有几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全大周的读书人都聚集到了京城,等着明年春天的科考,鱼跃龙门呢。
她若有所思地想,上辈子红蔻她们把黑甲卫训练的很好,想来是在这方面极有才干的,那这辈子她便放开手让她们去做,只要抓个大方向就好。
腾挪出精力来,也该考虑给自己招徕上几个能进入朝堂,替她张旗帜的下属了。
别看文人们一个个嘴里喊着什么不齿于裙带之臣为伍云云,实际上,若是有一条能够通天的裙带落在他们面前,他们攀的可着急了。
毕竟大周在科举取士方面相对前朝来说,严格的太多太多了。削减了将近一半的取士名额不说,恩科也再不许轻易开了,除非天子登基会开恩科以外,其他时间绝对不会多开一次,一次不第就老老实实再等三年吧。
自当今继位后,这些年来朝中党争越发严重,文臣又自己分成了南北两派,科举取士先看你出自哪派谁家。这也进一步限制了寒门出身的官员在朝廷所占的比例,比起那些书香世家官宦世家子弟,寒门学子起步的太晚,受到的教育质量低下。
再加上党争严重,如果家贫的寒门学子想要出头,就得倾家荡产卖姐卖妹,凑足了银钱去党争那几家开设的书院读书,从一开始就打上他们的标签,步入朝堂之后自然而然地卷入这些人的党派斗争。
至于那些倾家荡产都凑不够钱去三大书院的寒门学子该怎么办?
若非天生大才,就只能慢慢熬,一年一年的熬,拼个万一鲤跃龙门的概率出来。
闻骁正在思量上辈子那些比较能干的朝臣中,有哪些是出自寒门,性格又不迂腐,不介意攀一攀她这条裙带的人。
就听到有人在喊她:“柔惠殿下。”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路边有一个穿着学子服,俊眉修眼的年轻人骑在马上,正探着头朝她这里张望。
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年轻人眼中染上了浓浓的笑意,对她拱手行礼:“竟有缘巧遇殿下,真是三生有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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