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骁可不知道沈珺走半路还能给她捡一堆流民当礼物,而且这份礼物眼看着就快走到她眼跟前儿了。
她这会儿正在喜滋滋地验收自己搅弄风云的成果呢。
“怎么样了?”
纪言蹊喝了口茶,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冲着闻骁比了个大拇指。
“成了,越王的腿伤已经很严重,大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如闻骁所料,五皇子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了。
闻翊看着溃烂流脓,都能看到肌理嫩肉的伤口,听着一个又一个御医哭丧着脸,说着一些不咸不淡的诊断,真想把这些人全部拉下去砍了。
御医们只想喊冤,当日五皇子腿上就是被球杆刮了一道寸把来长的小口子,这样的伤口若是放在平民百姓身上,怕是连草木灰都懒得抹。
但人家是皇子,这点伤口还是让周院判亲自出马,给上药包扎,按理说要不了两天就该痊愈了的。
可谁知,数日过去,那道伤口非但没有痊愈,反而开始溃烂化脓了。
太医们得知情况之后,这才慌了手脚,一群人为着五皇子的伤势挠破了头皮,能试的法子都试过了,可还是收效甚微。短短数日,那核桃大小的溃烂就扩散到了半个小腿肚,甚至烂进了肉里。
“都闭嘴!”
疼痛让人疯狂,闻翊听着太医们絮絮叨叨的声音,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他年轻英俊的脸庞因为疼痛和愤怒变得扭曲,通红的眼珠子直直地等着太医们,阴森森地问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治,能不能,啊?”
太医们不敢再掉书袋绕弯子,只能老老实实的说,以五皇子目前的伤势状况来看,若是真想彻底治好,唯一的办法就是效仿武圣当日那样,刮骨割肉,将那处溃烂的腐肉剃的干干净净才行。
“割肉?你们要割掉我腿上的肉?!”
纵使闻翊不懂医理,也明白自己腿上那么大一处破溃,若是都削干净了,怕不是得去掉半个腿肚子?
失去半个腿肚子,那腿以后还能走吗?!
他一直雄心勃勃,想要把太子拉扯下来,取而代之。可若是瘸了腿,便是把太子拉下来,又有什么用,皇父会愿意立一个瘸子当太子吗?
闻翊一想到这些,眼珠子红的几乎要滴血。
他一把抓过离自己最近的那位太医,伸手掐住对方的脖子,质问道:“除了割肉,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治了吗?若是割肉,你能保证我割完以后,还能行走如初,弓马骑射吗?”
被掐的老太医胡子都花白了,本来就被吓的够呛,更何况被人死死掐住脖子,哪里还能张嘴答话。
眼看着老太医都快被掐死了,旁边一位颇为年轻的太医站了出来。
“殿下,不是我等无能,着实是之前给殿下医治之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料。按理说,殿下那样的小伤口便是有炎症,出现破溃流脓,也绝不至于牵连肌理。现如今,严重到这般地步,还是得把之前给殿下治伤的人召来,问一问才是。”
年轻人是老太医的嫡亲弟子,他见师父的脸都被掐紫了,若再不给五皇子一个发泄的渠道,这人是真的能把他师父活活掐死的。
当然,他的话也没有错。当初是谁治的找谁问责啊,这会儿找他们的麻烦算怎么回事啊。
这话虽然有推脱责任的嫌疑,但按理来说是没错的。
但闻翊是讲道理的人吗?
他无病无灾的时候,都能因为心情不好将宫女活活打死,更何况他现在伤口剧痛,又面临要因为瘸腿失去夺嫡资格的困境,他还能跟你讲道理吗?
“好,你说的真好,确实不是你们的罪过。”
闻翊冷笑一声,甩开了老太医,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他就吩咐侍卫:“太医院无能,想来是多年养尊处优忘了吃饭的手艺,去把他们拖下去,给上一百个板子,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
能来这里的,除了那个担心师父主动跟来的年轻人,其他人年纪至少都往四五十上走了,一百个板子下去,还能有命在吗?
众人跪地哭求的哭求,分辩道理的分辩道理,气急怒骂的骂闻翊草菅人命。
一时间,纷乱哄哄。
闻翊看侍卫们迟疑,大声嘶吼道:“本殿下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吧?不想死,就把人给我拖出去打,不动手的同罪,拉下去一块儿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侍卫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拉扯着太医们往出走。
“住手!”
孙贵妃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救了众太医一命,也救了侍卫们一命。
她简直要被儿子的愚蠢和冲动给气死了,这群太医纵使低品小官,那也是朝廷命官,你一个皇子哪来的资格打杀朝廷命官?
“都去外面候着吧,老五伤口疼的厉害,心里不爽气所以吓唬吓唬你们,还望各位大人不要介意。”
差点丢了命的太医们哪里敢说介意,连忙给孙贵妃行礼拜谢,而后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
“母妃!我都快瘸了!你知不知道是他们把我害瘸了!你居然护着这群庸医?!”
闻翊见母亲一来就把他要杀的人放走了,一时间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娘啊?!”
“不是你亲娘,我就笑着看你打死太医,再被言官弹劾,最后被圣上给废为庶人,圈在庭掖里圈一辈子!”
这几天,孙贵妃娇美的容颜憔悴了不少,到这会儿眼睛还红肿着,厚厚的脂粉都掩盖不住。
闻翊一直让她不省心,明明都二十一岁儿子都生了三个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当初大婚的时候,在她的枕头风下圣上给闻翊选了一座上好的府邸做王府,结果闻翊死活闹着不出宫。
不管她怎么劝说,说出宫以后的种种好处,这个儿子就认一个死理:太子也成婚有子了,还不是照样住在宫里?既然太子住在宫里,那他也得住在宫里,以免日后没法日日进宫去皇父面前争宠。
孙贵妃那会儿真想打死这个蠢儿子,你借着出宫不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才能发展自己的人脉,招揽人才为己所用。非得窝在宫里,又怎么壮大自身,难道只靠着外家,靠着你外祖舅舅在外面替你张罗吗?你非嫡非长,上面还有一个因礼法占据着太子之位的哥哥,你觉得靠着争宠就能争到太子之位吗?
若不是只生了这一个儿子,孙贵妃早就换一个儿子去扶持了。又何必这会儿自己都担心生气着呢,还得耐着性子先好生安抚已经当爹的儿子。
闻翊可体会不到母亲内心的愤懑失望和愁苦,他只知道自己可能要瘸腿,可能再也没法当皇帝了,伤心痛苦极了。
所以在火气被孙贵妃按下去之后,闻翊拉着母亲就哭了起来。
“母妃,一定是太子搞的鬼!那天他一定是故意用马球杆打伤我的,就是想要害我瘸腿,再不能争他的太子位!”
“对!我那天受伤是那个叫周譬的人给我包扎的,他肯定是太子的人,所以就是他在给我的伤药里加了东西,才害我的腿变成现在这样。一定是他给我下的毒,要不然他怎么就失踪了,肯定是太子见事成杀人灭口了!”
“母妃,你快去请阿爹过来,让阿爹看看我的伤势,我要让阿爹知道,他的好太子心狠手辣,居然想害我的命!”
孙贵妃耐心地听完了他的控诉,安抚暴躁失控恨不能立马爬去东宫咬死的太子闻翊。
“你先不要发脾气,我已经让你舅舅想法子给你去寻医圣了。你这样的伤势,在医圣手里定能恢复如初,翊儿你不要怕,不要慌,沉下气来不要闹事,先治伤才是最要紧的。”
闻翊听到舅舅给他请医圣去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着实不想因为一次小小的意外,就要变成瘸子,再难登大宝。
“好,我知道了,我不闹了。母妃你一定要让舅舅快着些找到医圣他老人家,我的伤拖不得。”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怕是个蠢货,孙贵妃气归气,哪里有不疼爱的呢。她摸了摸闻翊的脸,心疼地看着他因为疼痛和伤势苍白的脸色,眼泪差点又掉了出来。
“嗯,你乖一些,这些太医虽然医术平平,但努力保住伤势不要加重,还是能做到的,你乖乖让他们给你先治着。”
“至于你说的周譬,你外祖父已经派人去找了。你放心,但凡有任何蛛丝马迹指向太子,这一次娘都会让他再也没法当太子!”
孙贵妃语气冰冷,眼神狠辣,心想着,翊儿的伤不能白受,无论如何这伤都是太子打的,那么,这次便是拉太子下马的好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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