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雨水从漆黑的天空飘飘摇摇的落下。
许飞斜靠在屋檐下,静静的看着外面的雨。
他的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靠在墙上抽烟的姿势显得十分散漫,搭配着他浓墨重彩般的五官,给人以肆意又张扬的感觉。
雨声越来越大,这雨看起来没有短时间内停下来的意思。
许飞环顾四周,最终向着一家带有几分古朴味道的理发店走了过去。
走进理发店,许飞首先注意到的便是理发店内的红砖墙面,墙上挂着几张八十年代手工风格的画作。
暖色的光照在实木的理发桌和酒红色的皮椅上,给人一种奇特的怀旧感。
虽然许飞是刻意挑选的这家从外表就看起来颇具特色的理发店,但这里跟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这里像书店、像酒吧,唯独不像理发店。
些微的脚步声传来,许飞侧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男人从二楼的楼梯处走了下来。
来人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身材修长挺拔。
等到他走得近了,许飞才发现这人长得很好。
鼻梁高挺,五官无不精致,许是因为皮肤过于白皙的原因,这让他看起来略有些冷淡。
两人的视线正对上,男人的瞳孔颜色偏深,与人对视的时候,给人以沉静温和的感觉,倒没那么冷了。
他似乎并不在意许飞的打量,只问道:“理发么?”
不光长得好,声音也不错,声线柔和,嗓音低沉悦耳。
许飞的目光在他身上又停留了片刻,这才应了一声,算是给出了回应。
直到男人走到自己的身边,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许飞发现面前这‘美人’竟然比他还要高些,他身高一米八,这人看起来怎么也有一米八五了。
就在许飞出神的功夫,一块毛巾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擦擦吧。”男人说道。
许飞没带伞,刚虽然贴着屋檐走,身上和包上也沾了些水渍,好在他外套和相机包都是防水的,相机又被他带在身上护得好好的,倒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许飞接过毛巾,道了声谢,将身上和包上的水渍大概擦拭了一下。
男人指了一侧的柜子,“背包和外套可以放在柜子里。”
许飞将相机放入相机包里,而后连包带外套一起放进了柜子。
待到他在洗头椅上坐定之后,就感觉到肩膀上传来了轻微触感。
许飞侧头,见男人将毛巾搭在他的肩上,动作一触及分。
“把头发解开吧。”
许飞的视线落到男人的手上,那手指白皙而修长,是很好看的手型,“你帮我弄吧。”
男人听言伸手拢了一下他的头发,替他将皮筋取下来,递还给他。
许飞接过,随着男人的引导,躺到了洗头椅上。
这样仰视的姿势,他能够看到男人光洁的下巴和他颈侧的碎发。
这人跟他以前见到的理发师感觉不太一样,他没有烫染头发,黑发看上去干净整齐,许是因为皮肤白皙的原因,显得他头发尤其的黑。
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啦的水声响在耳边,温热的水流打湿了头发。
男人试了下水温,问道:“水温可以么?”
“可以。”
待到头发全部被打湿后,许飞就感觉到头皮传来了轻微的触感。
男人抓头发的动作十分轻柔,按摩头皮的力度也恰好的让人感觉舒适。
许飞微微眯起眼睛,闭上眼专心的享受起了手指在头皮上轻柔的抓挠和按摩。
直到男人关了水龙头,说‘可以起来了’,许飞才又睁开了眼睛。
许飞落座,男人为他围上围布,“头发是想剪短么?”
“嗯。”
“剪多短?后续还想扎起来么?”
许飞有了片刻的犹豫,他这头发不是刻意留长的,是之前连续几个月在野外,没条件理发就随手扎起来了,但几个月下来,他倒也习惯了。
他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看着好些?”
意外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摄影师么?”
许飞应了一声,对他会问这个问题并不觉得意外,他进门的时候手上就拿着相机,会这么猜很正常,他只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转移话题。
不过他对和面前的人聊天并不抵触,“准确来说我是风光摄影师。”
摄影也分纪实摄影、人像摄影、风光摄影等许多不同的类别,许飞的主业是风光摄影,只偶尔拍些人文和日常生活。
“独立摄影师?”
“嗯,有个自己的摄影工作室。”
“挺好的,那你看下面理短一些,上面部分保留可以么?”
话题转移太快,许飞愣了片刻才说道:“嗯,行。”
男人用梳子把许飞的头发分成了上下两部分,将上面部分夹起来,而后拿过剪刀,开始替他修理头发。
男人不再开口,两个人短暂的闲聊便也戛然而止。
许飞看着面前的镜子,镜子中映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他看上去没有一般理发店里理发师那种花里胡哨的感觉,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如果不是他此时拿着剪刀的动作,许飞几乎要以为他是一个学者或者作家了。
不,即使他此时手上拿着剪刀,也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理发师,有那么一瞬间,许是因为他的神情太过认真,许飞感觉他拿剪刀就像是在握着手术刀。
那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工作上,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没再在许飞的身上投注什么注意力。
许飞这才意识到这人开始的时候问他职业情况,应该只是在根据他的职业思考他的发型问题,并非是他以为的这人对摄影或者对他有兴趣。
男人不开口,他便主动搭话道:“老板怎么称呼?”
“林闵。”
“怜悯的悯?”
“闵免的闵。”
说罢,林闵似乎是觉得这种说法难以让人理解,又解释道:“怜悯的悯去掉竖心。”
旁人或许对这个字不熟悉,许飞却很熟,因为他母亲就姓闵。
“勤勉不息,是个好名字。”
林闵似乎是没想到许飞会这么说,略微笑了下。
许飞刚问名字的时候用了老板两个字,林闵没否认,看来这家理发店应该就是他开的,只是从进门开始,就没见到其他人,许飞不由问道:“这里就你一个人?”
“今天中秋,给大家提前放假了。”
“中秋。”
许飞父母离异很多年了,再加上他工作本来就是世界各地来回飞,所以除了过年的时候他会去看看父母之外,这些节假日基本上是从来也不过的。
听林闵这么说,他笑着问道:“那你呢?不回去过节?”
“替你理完发就回去。”
“那看来是我耽误你收工了。”
“嗯。”
许飞听他居然答应,忍不住失笑,就算是事实,一般人面对这样的话也会推辞两句,毕竟顾客是上帝,回家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一般也没什么要紧,钱能赚还是要赚的,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实诚。
两个人聊天的功夫,林闵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下来,问道:“这样的长度感觉可以么?”
许飞对着镜子看了看,将皮筋递了过去,“帮我扎一下,我看看。”
林闵接过皮筋放在一侧的桌子上,他一手拿着梳子,另外一只手将他的头发慢慢收拢到一起。
许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林闵触碰头发和头皮的动作似乎总是显得额外的轻柔,加上他神情动作又额外的认真,莫名就多了一股说不清的温柔味道。
在许飞的印象中,还没人这样给他梳过头发,当然,主要也是他以前没有留过长发的缘故。
很快,林闵将他的头发收拢好,将梳子放在一侧,拿起桌子上的皮筋,替他将头发扎好。
许飞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下面的头发理短之后,只有上面的头发扎起来,跟之前相比看着精神利索了很多。
他的五官本就很立体,有种浓墨重彩般的感觉,这个发型更加重了这种感觉,让他看上去显得更张扬。
“还行。”
林闵问道:“有哪里想修的么?”
许飞听他这样问,忍不住笑了,“我说还行就是挺好的意思。”
像他这样长期在野外奔波的,实际上并不太注意自己的形象,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有点糙的。
毕竟像他这种风光摄影师,时常在某个深山老林一呆就是一两个月,每当那个时候就胡子拉碴的,连看都没办法看,更别说形象了,也只有在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他才能想起来整理下发型,捯饬捯饬自己。
林闵点头,替他处理了颈侧的碎发后将围布取了下来。
许飞问道:“多少钱?”
“40。”
这价格倒是出奇的良心,许飞以前常去的那家店随便洗剪一下也要200到500不等。
许飞付了钱,跟着看向窗外。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进店到现在过去了也快四十分钟了,看起来这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许飞看向林闵,问道:“有伞么?”
“有。”
林闵说着走到柜子前拿过一把伞递给许飞。
“伞多少钱?”
“不用了,什么时候经过这边顺便送回来就行。”
许飞点了点头,穿上外套,背上包,撑着伞离开了理发店。
回到酒店后许飞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一瞬间,脑海之中不自觉的又闪过了林闵的样子。
想到他精致的五官,悦耳的嗓音、修长白皙的手、沉静温和的目光,还有那一抹浅淡的笑。
许飞微微敛眸,忽然觉得应该留下林闵的联系方式的。
但转念一想,伞还在自己手上,他还要在这边待上些时间,之后再去也很方便,倒也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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