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笑，“全都没感觉啊？”
“嗯。”
其实也不光是有没有感觉的问题，而是林闵几乎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上过心。
父母出事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每天除了规律的上学下学之外，对整个世界都没有什么感知，他就像是活在了记忆里，总觉得父母还在，他们就在他的身边。
总是期盼着这个世界没有改变，期盼着他所遇到的一切，那些已经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等他终于走出来后，就开始想着爷爷奶奶年龄大了，父母不在了，他要给他们养老送终，所以他需要拥有足够的赚钱能力……
这些年，他有的时候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的走到如今的，只觉得他身后总像是有什么在追着他一样。
时光就这样一晃而过，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三十岁。
林闵没有将这些话跟许飞说，最后他只总结道：“心思不在这上面。”
许飞笑着问：“那以前有人好好追过你么？”
林闵有那么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这个问题跟前面的问题有什么区别，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明白了许飞这句话的意思。
好像，的确从来没有谁像许飞这样，对他这么用心，在被他拒绝后仍旧缠着他的。
许飞正准备再调笑林闵几句，余光就看到谭乐乐一步步的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谭乐乐的手里还拿着大束的玫瑰。
就像是昨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一路向着许飞的方向走了过来。
许飞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谭乐乐。
今天下午的这顿饭也就只有他和林闵知道，他很有可能是跟着林闵过来的。
他不仅跟着林闵过来了，他猜到他们可能在约会，甚至还颇有闲心的去附近买了玫瑰过来，他是故意的。
林闵沉默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片刻后道：“我去楼下……”
许飞打断林闵的话，他拉住了林闵的手腕说道：“不用。”
他知道林闵是想要给他们创造谈话的空间，但是不用。
昨天他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他这会儿已经没有什么要跟谭乐乐说的了，而且他和谭乐乐之间，也没什么要避开林闵谈的内容。
许飞对着林闵露出了一个笑，“我没什么需要背着你说的话。”
他在这一瞬间几乎把面前的谭乐乐当成了空气，任凭谭乐乐在那儿举着玫瑰，连个回应也没给他。
他只笑着对林闵问道：“哥，你看我还挺受欢迎的，是不是？”
林闵看着在这样的场合下，仍旧能够对他谈笑风生的许飞，静默了片刻才应了一声，而后道：“我不走，你们聊吧。”
许飞看向谭乐乐，他这人虽然有些混不吝，但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会来事儿的那种人，做事也都会留有余地，给人留下些面子。
但像是谭乐乐这样的人，他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或者有必要再去考虑给他留面子之类的问题了。
人先自尊，而后才能赢来别人的尊敬。
许飞看着面前的谭乐乐，“该说的，昨天我就都跟你说了，你是听不懂我的话么？”
谭乐乐没接许飞的话，只道：“我们认识的时候，你也这样笑着看我。”
许飞对着林闵轻笑了下，“我对谁都笑。”说罢，他又道：“不一样的。”
这话他不是想跟林闵解释什么，纯粹是他的心声。
他对着林闵跟对着别人的时候，感觉是不一样的。
初识的时候，他看着谭乐乐笑，只是觉得他好玩。
他和谭乐乐是在冰原上认识的，谭乐乐当时谎报了年龄，说自己才刚二十岁，还是个大学生，因为喜欢摄影，就趁假期出来旅游，顺带拍照。
冰面太滑了，谭乐乐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走路都走不稳，像企鹅一样，不时的摔跟头。
许飞当时觉得他笨拙的样子挺好玩的，后来见他实在是很难保持平衡，就扶着他走了一段路，还给他讲了些经验。
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后来谭乐乐缠着他让他教摄影的时候，他就大概的跟他讲了些新手入门需要注意的问题。
再后来谭乐乐想要跟他继续发展下去，他也没拒绝，只在一开始就说了无论发生什么，旅程结束这一切也都随之结束，他让谭乐乐想清楚。
那个晚上，谭乐乐还是选择走进了他的房间，就此他们的旅途中多了几分春色。
许飞按照之前说的，在旅途结束之后就没再主动联系过谭乐乐，但中途谭乐乐有次打电话过来请他帮忙，他倒也没拒绝。
如果说事情到这里为止的话，一切都还算是不错。
只可惜，这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那么让人愉快了。
“你说过你很喜欢我的。”
许飞‘哦？’了一声，片刻后侧头笑了，“我大概对身边的每个人都说过喜欢。”
“那你还记得这个么？你送给我的。”
谭乐乐说着将脖子上的项链拉出来给许飞看。
这个许飞倒还真记得。
那个时候距离旅行结束已经几个月了，两个人偶遇，谭乐乐像以前一样，看到他就缠了过来。
许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次的帮忙，给了谭乐乐什么错觉。
当时他逛街，谭乐乐就一直跟着，他见谭乐乐有喜欢的东西，就随手买给了他，算作是相逢一场的终结，而后就离开了。
他随手买的那件东西，就是他现在挂在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许飞的手轻碰着红酒杯的杯壁，“所以你是来把它还给我的么？”
谭乐乐看着许飞，他越发觉得现在的许飞，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许飞了。
当初许飞明明很宠他的，看到他有喜欢的东西，就直接买下来送给他了。
明明很贵，明明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后悔了，他清晰的认识到，许飞比他接触过的那些人要好的多，如果是许飞，他以后的生活会有不一样的转变。
他们可以像那次在旅途中一样，他还可以陪着许飞去很多的旅程。
他可以拥有他想要的，全新的人生。
谭乐乐轻咬下唇，不甘心的问道：“旅程中发生过那么多的事情，我们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明明很开心的，你都已经忘了么？许飞，我们不要分手了行不行……”
许飞看向谭乐乐，“没在一起过，哪里来的分手呢？”
谭乐乐没想到许飞会这么说，“没在一起过？如果没在一起过，那我们之前算什么？”
许飞笑了，“如果每睡过一个人就算是交往过的话，那我交往过的人可就太多了。”
“许飞，你混蛋！”
许飞抬眸看着他，“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一早就知道的不是么？骂出来了就畅快了？”
一直在一边儿静静听着两个人对话的林闵，忽然开口问道：“他承诺会在旅行结束后，继续和你在一起么？”
“什么？”谭乐乐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许飞与林闵对视着，认真道：“我没有。”
他的确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情人，但他也从来没有在一段感情中出轨过，更没有欺骗过任何人。
他从一开始就跟谭乐乐说过，“我和你最多只是在旅途中搭个伴，无论发生了什么，旅程结束这一切也都会随之结束，再多的我给不了，如果你能够接受，可以留下。”
他渣，但他渣的明明白白。
谭乐乐的眼眶红了，“我不管，我就要你对我负责。”
林闵开口道：“你是成年人了，该对你负责的人是你自己。”
许飞没想到林闵会在这个时候替他说话。
但对话至此，许飞终于还是不想再多说了。
许飞撕下了谭乐乐最后一块遮羞布，“我没有插足第三者感情的意思，也没有考虑过包养什么人，到此为止吧。”
‘插足’和‘包养’，这两个词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谭乐乐不可置信的猛地看向许飞。
他从来没有想过许飞竟然会知道这些。
他原本以为许飞只是知道了他谎报年龄，谎称自己是大学生的事情，而现在，他看着许飞，终于明白了许飞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他的脸一下子白了。
谭乐乐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能够通过别人去打听许飞，那许飞自然也可以打听他的事情。
许飞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这一切的？
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再回复他的消息，是因为这个，他才把他拉黑的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谭乐乐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有些事情谭乐乐还是想错了。
许飞不会主动去调查身边的人，当初是有人找上了门。
但这些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都变得不再重要。
许飞上一次还算是给谭乐乐留了面子，这次算是把话说绝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相信谭乐乐以后都不会再找他了。
许飞垂眸喝光了杯中的酒，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以往的神情。
他托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林闵，“哥，你刚为什么替我说话呢？他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换床伴换的比衣服还勤的混蛋啊……”
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不该招惹林闵，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一切都已经摊开到了林闵的面前，他也是时候该收手了，有些遗憾，却也坦然。
林闵没说话。
“今天是第七天了，哥，你是不是应该说点儿什么呢？”
许飞起身，走到林闵身侧，牵起了林闵放在桌子上的手。
林闵微微挣了下，没挣脱便也就任他牵了。
许飞俯身，一点点的靠近林闵，直至两个人的距离极近，只要许飞一低头，就可以轻易吻上林闵的唇。
许飞低声道：“我要吻你了，不想要就让我滚。”
林闵的身体很僵硬，但直到许飞的唇贴上他的唇，他也没说出那个字。
许飞没有张嘴，只是单纯的以自己的唇贴了贴他的唇，就放开了他。
许飞坐回到自己座位，与林闵对视着，“为什么不拒绝？”
“看着我为你付出，觉得良心不安，所以拒绝我也拒绝的没底气是不是？”
“即使我说了我受伤不关你的事，即使我做的那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根本没有经过你同意，你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是不是？”
“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个人其实挺怕别人对你好的？”
“觉得很对不起我，所以说不出让我滚这样的话来是不是？那你想不想听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我这个人没什么底线，在理发店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长得好，就想睡到你，所以一步步的筹谋着靠近你。”
“我不断去找你，让你亲自给我洗头，不停发消息骚扰你，故意搬去你家，制造更多的接触。”
“我给你爷爷找保姆，给你家布置院子，都只是追求你的手段罢了，你以为我是什么好人么？从一开始就不是。”
“我就是为了接近你，你知道的。”
林闵仍旧沉默着。
许飞笑了，“好了，别这样，不过是拒绝，有那么为难么？刚那个吻，就算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我明天就离开，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一切到此为止，很抱歉这段时间对你的打扰，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林闵抬头，与许飞的视线正对上：“可我已经动心了。”
许飞怔在原地。
林闵继续道：“可我已经动心了，你要就这样收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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