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惊得傻眼了。
直到男人走过来，都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楚樊修在他身边站定，俯身凑到他耳边,低语：“小孩，结婚证没丢？”
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尾音微微上挑,磁性中藏了点不易察觉的恶趣味。
他在调侃叶落把结婚证落在车上的事情。
叶落：“……”
结婚证没丢,他的人是丢尽了。
看着小孩低下头,耳根泛起掩盖不住的艳红,楚樊修嘴角勾出一点弧度,又很快抿住。
叶落悄悄偏头扫了眼屋里的人。
他知道自己和男人的真实关系，然而楚正庭等人并不知情。
此时他们正震惊于楚樊修所说的那句话，就连院长和老师也颇显惊讶地看向楚樊修。
刚刚说的“叶落家属”是什么意思？
最先耐不住气的是楚正庭。
他皱眉看着对面姿态亲密的两人,质问道：“你跟叶落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说你是他家属？”
楚樊修拉开和叶落的距离,站直身体。
进来以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这个不知所谓的弟弟。
他淡淡道：“不是还有人没来？等来了一块说。”
摆明不愿对他浪费口舌。
楚正庭瞬间气得脸红了又白。
宋清阳的目光在楚樊修和叶落身上移动,神色晦暗不明,顾一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沉默不语。
院长咳了声,“楚总,您先坐。”
说完他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作为叶落的家属，楚总坐哪里呢。
院长看向叶落原本坐的位置，顿时沉默了。
他可不敢让楚总坐自己脚边。
楚樊修环顾四周，看到楚正庭等人都站在椅子前,只有叶落一人立于空地。
他蹙眉,问叶落,“你坐哪里？”
“……”
叶落不是很想回答。
楚樊修神色微冷，看向院长，声音冷得像冬天河面凿洞溅出的冰渣。
“院长，据我所知，叶落是受害者。”
院长：“……”
就因为叶落是受害者，所以他害怕得不敢坐椅子上啊……但是这话院长没法说出口。
叶落悄悄拉住楚樊修袖口的一点布料，往下拽了拽。
“是我不想坐。”
楚樊修神色稍霁，声调依然垂着，“于理不合。”
院长偷偷挺直身体，让后背渗出的冷汗落下，连声说：“都坐、都坐。”
好在老师看见楚樊修后，很有眼色地出去搬了两把椅子进来，这时候刚好跨门进来。
叶落向老师道谢，想接过椅子，手刚伸出去。
侧里探出一只胳膊，把椅子全部接过。
在叶落的视线里，只能看见男人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筋长骨削。
楚樊修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有我在，不用你。”
话语带着他一贯的沉稳，隐隐透出几分对叶落特别的宠溺和纵容。
叶落十分不争气地，呼吸停了半秒。
待他恢复平静后，楚樊修已经把椅子放好位置，在与楚正庭等人相隔甚远的地方。
在两人坐下没多久后，另外三个学生的家长都来了。
汪三翠踩着高跟鞋走进，第一眼看见楚樊修时差点崴了脚。
而顾一凯是父母都来了，坐在儿子身边，没敢先说话。
宋清阳的母亲姗姗来迟。
见到办公室里这么多人，先是一愣，然后朝院长和楚樊修打了招呼，不明显的顿隔后，又冲汪三翠点了点头。
汪三翠面上露出笑容，藏在腿边的手却紧紧掐住椅子把。
楚正庭没有她能忍，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墨。
因为汪三翠小三上位的事实，上流圈子里不少人都轻视这对母子，包括宋清阳的母亲。
这也是楚正庭和宋清阳之间深埋的矛盾点。
院长见人都来齐了，示意老师把门合上。
“今天特意把你们请来……”
几位家长来之前跟自己的孩子了解过，但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是特别清楚，于是院长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解释了一遍。
听完，三人的家长脸都绿了。
院长话音落下很久，没有人出声。
“斗殴这个词说得太严重了，正庭和一凯是好朋友，怎么会打他呢，只是小孩之间闹着玩儿罢了。”汪三翠咬着牙挤出笑，“还有这位叶落同学……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他行得端坐得正，怎么会传出这种言论。”
她不认识叶落，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但是汪三翠明白一点，不能因为叶落让自己儿子受到学校的处分。
顾一凯的父母也是如此想的，于是纷纷出言附和。
“就是，是他自己不检点才会让一凯误会的，不能就这么认定是我们一凯的错，太粗暴简单了。”
“我看这个叶落长得娘们唧唧的，被人包养也不奇怪，说不定一凯说的对，你们查清楚了吗？”
院长和老师听得连连皱眉，就连宋清阳母亲都不适地撇开眼。
在顾一凯父母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楚樊修开口了：
“子虚乌有。”
一字一顿，加强重音，
他声音又冷又沉，冻得人不敢吭声。
全场寂静下来。
男人从椅子起身，踱步至院长办公桌前，变魔法似的从指间弹出一张照片。
转向对面，“顾一凯，你说的包养叶落的男人，是他吗？”
被点名的顾一凯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瞄了两眼，又惊又疑地喊出一句：“你怎么会有照片？！”
楚樊修挑眉，又问了遍，“是这个人吗。”
顾一凯阴狠地瞥了眼叶落。
既然他死活不肯说出这个男人的身份，那么必然是有猫腻的。
顾一凯飞快点头，大声向院长喊：“是他，我亲眼看见叶落从他车上下来，又老又丑的，我一看就知道叶落是被他包养的！”
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无法和平收场。
哪怕是谣言，他也得把它变成真的！
顾一凯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夺过楚樊修手里的照片，怼到院长眼前，“院长你看！”
楚樊修：“……”
叶落：“……”
又、老、又、丑、的？
叶落惨不忍睹地低下头，不敢看“包养他的男人”的脸色。
楚樊修嘴角掀了下，没什么温度地笑了两声。
“……”
众人被他笑得一抖。
也就垂死挣扎的顾一凯完全没听到，固执地举着照片让院长看。
院长年龄大眼睛花，近处的东西尤其看不清，模糊成一团，只好先从眼镜盒里掏出眼镜带上。
他对着照片看了半晌。
没看出来男人又老又丑，倒是看出来个头挺高。
哦，跟楚总有得一拼。
院长沉默片刻，换了个人问：“楚总，这照片，您是怎么来的？”
顾一凯也跟着看过去。
“监控。”楚樊修声音依旧是冷冷的，“路口有一个监控头。”
顾一凯回想了下，默默松了口气。
那个路口的监控摄像头是朝南的，也就是说只能拍到男人的背影和车子。
院长：“只有这一张监控照片？”
楚樊修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众所周知，楚总是个“诚实”的人。
院长有些遗憾，顾一凯则是神情完全放松下来。
院长摘下眼镜，又问顾一凯，“你看见这个人的正脸了？”
顾一凯沉默两秒，极其肯定地说：“我看到了，特别丑。”
楚樊修无声地冷笑一下。
“……”
叶落扭过头，不忍看顾一凯自己找死。
真是作死作到阎王面前，嫌活得太长。
“你确定？”
阎王比顾一凯高出两个头，居高临下地问他。
顾一凯这次没有迟疑：“确定。”
楚樊修不急不慢地从指间溜出第二张照片，捏在手里晃了下。
众人只能看到照片的背面。
“顾一凯。”
“再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
“你是不是故意造谣叶落？”
顾一凯以为他在诈自己，梗着脖子说：“绝对没有，要是造谣我直接退学！”
楚樊修伸手合拢照片，淡淡道：“记住你的话。”
顾一凯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我要说一句假话，自己收拾东西回家。”
楚樊修从嗓子滚出一个似讽似嘲的哼字。
他走到顾一凯和院长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转照片。
上面是同一身衣服的男人——
顾一凯瞪大眼睛。
这人的容貌赫然是楚樊修本人！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下眼睛，嘴里嘟囔着：“不可能、不可能……”
院长眼神不太好，又戴上眼镜，这次看清了。
他看了看照片，又瞧了瞧楚樊修，一时无言，“这……”
顾一凯突然大叫：“照片是的！一定是的！”
他的父母心生不妙，匆忙赶了两步，探头去看楚总手里的照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怎么会是楚总？！
再想想顾一凯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父母霎时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把这个儿子塞回去娘胎重造。
得罪了楚樊修，他们家的生意该怎么办？！
院长不禁问道：“楚总，这照片……”
你不是说只有一张的吗。
“是真的。”楚樊修抬起另一只手，屈指弹了下照片左上角，“不是监控，是行车记录仪，有时间水印。”
“……”
院长叹息一声。
楚总手里有如此铁证，却故意误导顾一凯以为自己可以假话成真，最后还说出了要主动退学的话。
看着顾一凯如遭雷劈的样子，院长深感同情。
其他人忍不住好奇，从椅子起身，走了过来。
就连叶落都好奇这第二张照片是什么。
不耐被这么多人围绕，楚樊修长臂一伸，把照片置于院长的办公桌上。
然后自己退后几步，与叶落站到一处。
楚正庭和宋清阳走在最前面，把照片看了个全貌，僵硬在原地。
传说中包养叶落的，是楚樊修？！
也对，不然为什么楚樊修现在会出现在这里，甚至还自称是叶落的家属。
他们不约而同地转头，一致看向叶落。
“？？？”
叶落刚想跟过去，刹那停住脚步，立马倒退一米远。
宋清阳目光复杂，夹杂不解、困惑、羡慕和几丝嫉恨。
而楚正庭就简单多了，纯粹的愤怒。
他恨声道：“叶落，你就是为了钱吗？你宁愿被楚樊修包养都不肯来找我帮忙？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宋清阳倏然回头，震惊地看向楚正庭。
叶落：“……？”
关你屁事。
叶落很想把这四个大字甩楚正庭脸上，但是他有点怂。
于是他退到楚樊修身后，伸手抓住男人腰两侧。
楚樊修身体肌肉紧绷了一瞬，很快又放松下来，很配合对方的动作。
叶落感受着手下肌肉的结实，这次有了勇气，实话实话道：“废话，楚总比你帅，比你高，比你有钱，还比你专一。”
他探出半个头，故意挑衅，“难道图你丑，图你矮，图你啃老吗？！”
听到这话，楚正庭快气炸了。
几步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拉躲在楚樊修身后的人，胳膊被横空拦住。
楚正庭挣扎几下没扯动，怒吼一声：“你放开我！”
楚樊修面色沉静，手腕一松一动，把人反推回去。
薄唇张开，说出的话如惊天雷般在众人耳边震响。
他说：“叶落是你嫂子，放尊重点。”
刹那，整间办公室都静了。
楚樊修依然四平八稳，“包养？我们是合法婚姻。”
完了。
顾一凯父母浑身瘫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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