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珣很绅士, 只是虚虚地牵着,如果颜乐感到不满想甩开,完全不需要废半点力气。
指尖相触传来的温度, 灼得颜乐心热。他咬唇,顺势完全拢入晏珣的掌心和指缝,直到两人十指相扣,他才满意地翘起唇。
灯光将昏暗驱散,别墅又恢复了往常温暖的模样。两人走到沙发坐下, 颜乐也没松开手。
“喜欢这样牵?”晏珣问。
他将客厅的灯重新关上,留着沙发侧边的一盏灯,灯光较之于整个客厅的灯光更柔和些。暖色调的柔光浸润到两人身上, 就连他们的影子交缠着。
颜乐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没有害羞,但这会心思被人揭穿,他又倏地不好意思了起来:“嗯。”
“那就牵着。”晏珣说。
颜乐看向他,声若蚊呐:“好。”
两人就着这个动作安静地坐了会, 小肥也难得乖巧地没去打搅两人。落地窗能将山间景色尽收眼底,不知道看了多久,再回神时颜乐声音才响起:“我是有点想家。”
“那要不要”
知道晏珣要说什么, 颜乐抢在他之前继续坦白:“我哥从小看着我长大, 他参与了我过去十八年里或大或小的所有事。今天他没有告诉我就悄悄溜走了, 我、我很舍不得。”
目睹过两人的相处模式,晏珣低声劝慰:“想他的话随时可以回家, 学校这边我帮你解决。或者你也可以邀请他来玩。”
颜乐重重点头,随即才抛出自己的心思。
“其实”话到嘴边时,颜乐又有些不知道该不该问,毕竟关于晏珣家庭的那些流言蜚语,似乎都是不好的。
“想问什么?”
“我问了你会不会生气?”
“如果是你, 那问什么都可以。”晏珣睇向他,目光悠远深长。他嘴唇薄,但唇色却杂着艳色,笑起来应该分外好看,只可惜从两人相识以来,颜乐似乎没怎么看到过他的笑容。
“那我问了。”颜乐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色,“我可以了解一下你在没遇见我之前的生活经历吗?”
他说的很隐晦。
但晏珣还是听出了他具体想问什么,毕竟他才刚从流野区回来,而那个地方流传的流言蜚语是最严重的。
在没有遇见颜乐前,他不打算解释的最重要原因就在于他其实很在意。
很在意为什么他是一个替代品。
即使在无数次午夜梦回间,在无数次低沉颓废间,他曾经痛仰自答,他根本不在意。
但事实上,他比谁都清楚,他是在意的。
空气中的檀木薄荷香似乎逐渐浓郁了起来,瞧见身侧人脸色沉了几分,颜乐小声地试探道:“如果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以后再聊这些。”
“没关系。”晏珣敛眸问,“讨厌烟味吗?”
颜乐有些愣,但还是下意识摇头:“不讨厌。”
“嗯。”晏珣俯身,服帖的衬衫将他的健硕身材凸显的淋漓尽致,躬起的弧度就像一轮锋利的弯刀,使他身上的藏起来的alpha野性无声地释放而出。他从侧柜二层掏出烟盒,抽出一根白青色交加的香烟。
颜乐自觉凑过去给他点火,火芯明明灭灭,晏珣眸色渐深,烟雾缓缓而出时,他的脸色也随之看不真切。
“你小时候是不是过的”晏珣顿了下,“挺无忧无虑?”
颜乐没做思考就点了头应声:“嗯,差不多。”
他小时候的幸福,用无忧无虑一词都只能算是片面的概括。
远处天边最后一点残阳彻底陨落,颜乐听见了询问的问题答案:“我不一样,我懂事后的每一天过得都不算好。”
“你应该挺好奇的,一个帝国将军的家里为什么没有半点武力防备,就连监控都没有装,对吗?”
颜乐诚实地点头。
在听见晏珣过得不算好的时候,他就有了停止的念头。但问题是他提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烟身被夹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中,他平静地看着颜乐,“但是你问了,乐乐。”
“我小的时候每天都活在监控里,没有半点自由可言,什么都做不了,除了解决生理需求。那些流言蜚语是假的,但那对夫妇确实是我的养父养母。”
心尖像被锐利的刀尖划过,颜乐心口堵塞,疼痛不已。他想说些安慰的话,但嗓子里宛若堵了团棉花,他很难发声。
“我我从小就被遗弃到了孤儿院,二十年前那家孤儿院的院长后来被检查入狱了,孤儿院里的虐待苛责很严重。”他将那几年的生活轻描淡写地带过,继续说着后面的生活,“后来我被那对夫妇领养了,但他们并没有把我当做一个人,我是作为替代品在那里存活的。在那里过得比孤儿院更糟糕,监视和暴力占据了我生活的全部。”
“别说了”颜乐出声让他停下,可晏珣却摇了摇头,“后来我分化后被我师父救了,我师父对我很好,把我送去帝都二校读书,培养我入伍。”
晏珣的声音变得很轻,就像是某样再也抓不住的东西即将远去。
“但他却被我害死了。”
密密麻麻的疼意侵蚀着四肢百骸,颜乐眼尾发红,脑袋上那朵隐形的乌云仿佛又冒了出来。他笨拙地安慰身边人:“不是的。”
“是我。”晏珣强调,“真的是我。”
“我信错了人。我入伍很晚,而且性格孤僻,没有人愿意搭理我。那个时候他出现了,他主动跟我打招呼,而且每天都缠着我叫我哥哥,他很开朗也很努力。第一次被外人主动关心,我一开始的冷落逐渐变成了接受。我们的关系也变得更加亲近,特别是多次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后。”
他吸了口烟,眼中流露出痛楚:“因为表现突出,所以我们都被入选了虫族围剿计划,当时的计划总执行人是我师父,那是我跟他第一次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但那人却是虫族的间谍,我们的计划被他提前泄露,虽然最后成功了,但我师父却牺牲了,是我害死了他。”
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无法忘却当时的惨景。
那人站在体型壮硕的虫族身边,依旧笑容灿烂地叫他哥,而他怀里抱着血流不止的唯一亲人。
是他信错了人。
是他害死了他师父。
“晏珣,不是的。”颜乐声音有些哽,转身直接抱住了他,“不是你的错。你听我说,在入选的时候,你有没有向你师父推荐过他?”
“没有。”香烟掉在了地上,火星湮灭,“围剿计划的挑选负责人不是我师父。”
“那就不是你。”颜乐抱紧他,鼻尖尽是檀木薄荷香,“不是你的错,晏珣。”
那个间谍能力能得到晏珣的认可,一定也是因为表现突出才能入选围剿计划。而战场上的生死谁都难以预料,颜乐理解和难过的同时,依然不想晏珣把错全部归结在自己身上。
“你不能这么想。”
“是我。”晏珣喉咙发紧,“或许师父他一开始就不该救我。”
颜乐抱紧他,手指用力箍住他的腰,像是要通过这个拥抱把自己的好运和幸福传送给他。
深秋常伴有雨,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细若牛毛的小雨,雨丝擦过窗户,留下形状各异的痕迹。就像每个人的人生轨迹,殊途各异。
“现在你知道了这些,还想跟我在一起吗?”
颜乐眼睛一红:“想,想得不可思议。”
晏珣没有放下这些事情,他依旧顽固地坚持自己的看法。而这些想法不是他现在就能轻易改变的,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融合,能够慢慢地去为对方改变。
因此,颜乐没再揪着这点不放,而是小声地诉说着自己的心意:“坦白说,我知道了这些反而更加迫不及待了。其实有时候我也会对自己产生怀疑,但唯独对你的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动摇或者怀疑过。我很坚信对你的喜欢。如果你愿意,不需要犹豫和追求,现在就可以跟我在一起。”
他想给晏珣安全感,所以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些话。墙角的小肥传来丝丝动静,而晏珣却迟迟没有开口。时间缓缓流逝,窗外的雨势也逐渐转大,云层里翻滚着紫色的闪电。
许是他说了太久,颜乐倏地有些羞窘,他稍微松开了些,将两人紧贴着的怀抱姿势改变。可没等他将手拿开,晏珣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浓郁的檀木和清冽的薄荷交织,颜乐有些喘不上气。他眼尾红得不像话,无端勾人。
暖色柔光洒落在两人身上,晏珣眸色沉沉,唇色微抿:“你想好了吗?不介意或者后悔吗?”
“为什么要介意和后悔呢?”颜乐故作轻松,想要转变沉重的气氛,“我早就想好啦,在送你的礼物的时候我就这么坚定了。”
晏珣缄默地望着他,心底那股浓烈的自卑正在一点点地消逝。
“你不答应我吗?”
“什么?”
颜乐认真道:“不需要追求,现在就能跟我在一起,如果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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