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曦,你可是为了让孤吃醋?”
沈筠曦霍然转身。
一对水泠泠、波光潋滟的明瞳瞪得溜圆,白皙透粉、吹弹可破的雪腮鼓起来,莹润饱满、娇艳欲滴的丹唇微微撅起,沈筠曦胸口因怒气而微微起伏。
“太子殿下,我竟不知您如此恬不知耻!”
沈筠曦本不想招惹萧钧煜,却忍不住不吐不快。
她明瞳剪水闪着幽幽火光:“过往种种譬如昨日死,我与太子殿下,日后无一分一毫关系。”
萧钧煜心中骤然涌上一股张皇。
一闪而逝,太过快,快得萧钧煜都没抓住。
“我,沈筠曦,日后就是去做道姑也不会嫁给太子殿下你,也请太子殿下,少自作多情!”
说罢,沈筠曦不看萧钧煜冷若寒冰的脸,抬步直接进了厢房。
厢房木门后,云巧和南晴探手探脑,看见沈筠曦走来,忙迎上沈筠曦,啪得一下门扇重重关上。
孙霞薇不知看了多久,抚了抚发顶的珠钗,小步从正北的那间厢房探出头来,纤纤作细步,凑到萧钧煜跟前,含羞抬眸:“殿下,可去我房里坐坐?”
萧钧煜怔怔回神,淡淡睨了孙霞薇一眼,看着她含羞带怯的眸子,心中那隐隐约约的违和感再次袭来。
可这毕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她于他有恩,他又损了她的清白之恩,萧钧煜态度恭谨,朝孙霞薇微微颔首,语气尊重:
“不用了。夜深了,孙姑娘早些休息。”
孙霞薇低低应声。
看她娴雅淑婉的侧颜,萧钧煜心中愧疚,启唇郑重:“午后与孙姑娘所谈之事,孤还需一番部署,还请孙姑娘等等。”
“不及,我等殿下。”孙霞薇两颊攸得绯红,秀眸春波。
她目送萧钧煜的背影渐远,慢慢敛住面上的淑婉。
霞薇抿唇她向东南侧望去,支摘窗上映出几道绰约的人影。
孙霞薇紧盯着其中娉婷袅袅的一抹身影,低声一句让人毛骨悚然:“沈筠曦。”
……
“云巧,南晴,收拾东西我们回府。”
沈筠曦气呼呼收拾东西,她是一点都不想和萧钧煜共处一地。
“姑娘,今日隆福寺人山人海,府里的马车不便上山,还停在山下,明日一早我们再走吧。”
云巧不知沈筠曦和太子殿下发生了什么,见沈筠曦气得脸都红了,只能细声细气劝慰。
南晴给沈筠曦斟了一杯清茶,轻轻给她抚了抚背:
“姑娘,你白日里走得久,腰腿不舒服,我们还是明早再回去吧。”
被南晴这么一提醒,沈筠曦腰又开始有些酸疼,她嘟着嘴巴反手捶腰,眉睫轻闪,一时有些犹豫。
正说着,门扇突然响起敲门声。
云巧去开门,见一柳弱花娇的姑娘站在门口,云巧不认得她:“姑娘来找谁?”
孙霞薇朝她颔首,朝里侧看了眼理包裹的沈筠曦:“沈姑娘,我是不是来得不巧?”
云巧转眼回眸去看沈筠曦。
沈筠曦刚被萧钧煜气得肝疼,转眼看到萧钧煜的上世侧妃,这世还和萧钧煜勾勾搭搭之人,心下烦闷,不由道:
“这位姑娘您哪位?”
孙霞薇不曾想沈筠曦不先说让她进屋,她踩在门槛外的脚,犹豫了一瞬,没有踏上去。
太子殿下不喜张扬无礼者,她便是最贤淑守礼懂礼之人。
“家父礼部侍郎,我在家中行二,名唤霞薇。”孙霞薇声音柔柔,带了两分笑意:“我住小院正北厢房。”
“沈姑娘忘了,午后,我与太子殿下在后山……碰巧见了沈姑娘。”
她故意停顿了一瞬,沈筠曦一抬眼,看到了她面颊尚未褪去的红晕,眼眸里潋滟的春情。
“刚不巧撞见沈姑娘同太子殿下争吵,不知是不是午后,我与太子殿下,让沈姑娘误会了什么。我……”孙霞薇声音带着歉意,微微福身:
“如若是我的原因让沈姑娘与太子殿下产生了龃龉,我真过意不去。”
她声音哽咽,眼角有些微红,蹙眉凝视沈筠曦。
这是故意来给她添堵的?
沈筠曦懒得理她九曲回环的小心思,扬声直接道:“孙姑娘来得不巧,我正着急收拾东西。”
孙霞薇的脚,一只脚已经越过门槛,可谁知沈筠曦竟然本分挽留也没有,她尴尬了一瞬,又将那只脚慢慢悬空收回。
“既然沈姑娘不方便,那我改日再来拜访姑娘。”
说罢她盈盈福礼,朝沈筠曦拜别。
见她走了,南晴啐了她一口:“脸这么大,张口闭口提太子殿下,不知道的以为她和太子殿下怎么着了。”
“没准人家以后就是太子侧妃,我们躲着点,赶紧走。”
沈筠曦本犹豫要不要走,可好巧不巧孙霞薇和他们一个院,沈筠曦不愿见她,只想赶紧下山。
……
月色皎洁,树影婆娑,山道两边的枝丫迎着习习凉风招摇,合着草丛中的蛙鸣起舞。
车轮辘辘,萧钧煜端坐在马车里,偌大的马车仅他一人,他眉目半阖,周身冷若寒霜,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慎独自律,萧钧煜向来严于律己,无人处,他亦是沉稳持重,端方守矩。
随身小太监福明絮絮叨叨说了好几句,却没听见太子殿下回个半句,转身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幔,耸肩闭上了嘴巴。
“太子殿下,这山道上怎么有人?”福明看着远处影影绰绰三个人影,慢慢勒慢了马车。
马车后,无人应声,周遭寂静,耳边只有此起披伏的蛙鸣。
福明蹙眉看了半天,小声禀告:“殿下,好像是沈姑娘。”
萧钧煜慢慢撩开凤眸,他菱唇抿成浅浅的一条直线,下颌线紧绷着,黝黑的眸子在月色中看不甚明晰。
“殿下,停不停车?”福明请示。
萧钧煜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抹车幔,窗外如水的月色泄入车厢,他下巴微抬,看到了山道前方的三个人影。
“姑娘,好像真得有马车?”南晴激动得叫了一声,转身往后看。
沈筠曦骄傲得抬了抬小下巴,捶了捶自己有些酸软的柳腰,挑着眉梢笑:“我就说有人。”
福明看着沈筠曦三人在路边驻足,可是半响,他没听着身后萧钧煜出声。
福明左右为难,想着刚才萧钧煜的冷脸,不敢将车速放低。
云巧惦着眼睛看了一眼,小声给沈筠曦道:“姑娘,驾车的好像是太子殿下的侍从福明。”
沈筠曦抬眸看了一眼,笑盈盈的小脸攸得绷紧,转身朝前走。
“姑娘,是太子殿下的车不是正好?”南晴小跑着追上沈筠曦,揽住沈筠曦的肩膀,凑在沈筠曦耳畔挤眉弄眼笑。
以往,沈筠曦总是借着各种机会与太子殿下亲近,南晴总是被她差着想点子。
沈筠曦瞟了一眼南晴,抿唇,肃声道:“我今日不是和你们说笑,我与萧钧煜,以后再无关系。”
南晴见她不是娇嗔赌气,侧脸去看云巧,云巧冲她点点头。
“那不正好,太子殿下冷冰冰咱才不稀罕,以后姑娘定要找个知暖知热的。”南晴鼓着软腮立马道。
她又凑在沈筠曦跟前扳着手指头算:“要会给姑娘描眉,给姑娘梳发,还要会给姑娘涂口脂,读绘本,讲故事……”
沈筠曦被她逗得眉开眼笑,伸出纤指点了点她的额角曼声笑:
“就你点子多,日后我寻夫婿定让你提前列个单子,做不到的,别想踏沈家的门。”
福明的马车与嬉戏笑闹的三人即将擦肩而过,忽听马车里传出萧钧煜清冽的声音:“停车。”
“吁!”骏马长长一声嘶鸣,稳稳停在沈筠曦的身畔。
萧钧煜撩开车幔,目光落在沈筠曦霞明玉映的小脸上,她神采飞扬,眼尾还漾着清清浅浅的笑意,似乎今日的争执,于她没有半点影响。
萧钧煜心中气闷,抿唇冷声道:“上车。”
“不用。”沈筠曦浑不在意招了招手,与南晴和云巧哼着小曲朝山下走。
“沈姑娘,上车吧。”福明真心实意劝道:“天□□路崎岖,徒步下山,不安全。”
云巧朝福明的方向轻轻一福礼:“福明公公,谢谢您的好意,沈府的车一会儿便到。”
刚沈筠曦决定下山,云巧便给山下等待的车夫传了信,但沈筠曦不愿待在隆福寺等待。
萧钧煜眸光略过沈筠曦,她目不斜视,视他如无物。
“福明,驾车。”萧钧煜将手中的车幔撂下。
福明前后看看,叹了一口,扬起马鞭,车轮重新转起。
骏马奔驰。
树影快速倒退。
夜风肃肃,间歇传来几声蛙鸣,车厢里,萧钧煜眉心一蹙,猛得撩开车幔:“福明,调头。”
“是。”福明利落得调转马头,在马屁股上重重挥了一鞭子。
萧钧煜复又阖上双目,菱唇抿直,脊背挺直坐如松,心中却罕见有一团棉絮飞舞。
如鲠在喉,进退两难。
等福明停了马车时,他慢慢撩开眼帘,睨了一眼窗外,唇角绷直,凛声淡道:
“上车。孤不是特意为你,孤身为盛朝太子,不能见民有难而不救。”
“太……太子殿下,沈姑娘已经上了一辆马车,刚从咱们马车旁呼啸而过。”
福明揪着马鞭,不敢看萧钧煜的脸色,喏喏道。
“姑娘,刚好像是太子殿下的马车,在咱们刚才站得位置停下了。”
沈筠曦坐在厚厚暖暖的团垫上,捧着一个暖炉暖手,闻言不咸不淡应了声:“哦。”
……
是夜,萧钧煜又一次陷入了梦境。
视野里一片白茫茫,伸手不见五指,萧钧煜一直往前走,冥冥中有什么指引着他。
白茫茫渐消渐散,视野逐渐清晰,一女子头顶一方花开富贵的大红喜帕,身着一袭浅绯色的花开富贵牡丹绣锦喜裙,坐在浅绯色的铺满锦被的床榻边。
这样子像是新婚,萧钧煜蹙眉。
他目光扫过殿内的装饰,眉心紧拧:这是东宫,东宫的西侧院。
萧钧煜性子冷峻,一心为公,此前从未兴起娶妻纳妃之念头,除了近日……他遇难,救命恩人救了他的命,却失了自己清白之身。
救命之恩,他铭感五内,衔环结草,可污女子清白,他需担当,对女子负责。
萧钧煜眉睫压了压,今日隆福寺后山,他对救命恩人孙霞薇许了诺。
“殿下,你快来揭喜帕。”殿内传来女子且娇且媚的声音,如黄鹂鸟啼婉。
萧钧煜看着自己慢慢走过去,拿起玉如意,慢慢撩开了大红的喜帕。
入眼的女子芙蓉如面,柳眉杏眼,夭桃秾李,一抬眸,一对翦水明眸秋波潋滟,顾盼生辉;一低首,一张吹弹可破的玉颊烟视媚行,羞花闭月。
萧钧煜眸光一怔,竟是沈筠曦!
她低眉顺眼,烟视媚行的样子和今日双目乌溜溜气鼓鼓扬声:“我,沈筠曦,日后就是去做道姑也不会嫁给太子殿下”,判若两人。
萧钧煜想抬起眼前人的下巴看得真切,梦中自己如他所想,伸出食指指腹执起了美人下巴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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