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不进去?这两个问题在唐虞年脑子里盘旋,魏语冰自是没等她理清楚便继续问道,“夫君又不困了吗?”
“我困——”唐虞年开始磨磨蹭蹭往床前走,穿过屏风,就见魏语冰一如大婚之夜静静地坐在床沿边,几步之外的烛火欢快地跳动,唐虞年的眼睛眨啊眨。
“语冰。”唐虞年屏住呼吸小心挪动步子,却在看清楚魏语冰手中拿的东西后瞬间停了下来。她的声音也颤抖了几分,“语,语冰,你手里拿着什么吗?”
“夫君不认识吗?”魏语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剪子,举起来晃晃以便唐虞年看清楚,“剪子啊。”
她知道是剪子!唐虞年的喉咙动了动,一股透心凉从脚底往上快速蔓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
“夫君又在想什么呢?”魏语冰好笑地又晃了晃剪刀,“还不睡觉?”
在想你会不会拿着剪刀捅她,可能性应该很低吧?唐虞年捂着抖动的双腿尽量稳住自己的身子慢慢往前走,快走到魏语冰面前她才勉强扬起了一个笑容,状似好奇道,“这,这大半夜的语冰找剪子做什么?”
“其实也不做什么。”魏语冰把剪子放到了床前的小桌上,“夫君既然困了还是先睡觉吧。”
她不敢!唐虞年欲哭无泪地盯着桌子上放的剪刀。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自己真漏馅了,工具就在面前,就算公主好性子,这气上头来万一冲动了怎么办?
不行,她还是要弄清楚语冰为什么大半夜拿剪子。“我也没那么困了,”唐虞年含含糊糊道,边说边走到床前坐下,“语冰,你给我说说这大半夜的为什么要找剪子吗?”
“这个啊,”魏语冰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拿了起来,锋利透着光亮的剪刀在唐虞年面前一晃,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面仰。
“原来夫君害怕剪刀。”魏语冰发现了唐虞年一系列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有。”察觉自己的样子被语冰发现,唐虞年矢口否认,嘴上回着身体却很诚实,紧绷的身子根本不敢往前挪一步,不等魏语冰再说什么,唐虞年自己先投降了,“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小驸马胆子小魏语冰不是不知道,不过一把剪子能给她吓成这个样子,魏语冰深觉应该不至于。那应该什么呢,魏语冰只懵了一瞬,恍然大悟,“夫君,你不会以为我拿剪刀要伤你吧?”
“没,没有。”她怎么可能这么以为,唐虞年否认再三。
不承认,魏语冰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坐回去,魏语冰笑道,“夫君以为的也在理,我拿这剪刀确实是用在夫君身上的。”
“啊?”
“夫君不妨猜猜我准备做什么?”魏语冰瞧着愣住的小驸马,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来,点了点她的额头,没想到小驸马这么乖,只眨了眨眼睛连躲都不躲一下。
不躲的唐虞年已经快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梦境和现实重叠,害怕与恐怖交织,唐虞年现在满脑子都是魏语冰一边笑着一边问着,“唐虞年,你说是先捅心脏好,先是先放点血助助兴好呢?”
啊啊啊,太恐怖,反应过来的唐虞年直接跳了起来,魏语冰却比她更快,先一步拉住了她,“夫君你怎么了?”
因为这句柔和的声音,唐虞年稳了稳心神,对,那是在做噩梦,现在语冰还不知道呢。“我,我就是有点累了。”
“语,语冰,”唐虞年哆哆嗦嗦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明天早上还要上朝,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魏语冰本来也只是想着逗一逗她的小驸马并没准备做什么,知道她明日还要忙碌,便也歇了别的心思,“夫君快睡觉吧。”
“好,好。”唐虞年应下,却还没忘记她还是不能和语冰同床共枕的事情。幸好魏语冰很体贴,主动道,“看来夫君还是不习惯睡在床上,不如我给夫君铺吧?”
“不用,不用。”语冰竟然主动开口,这对于唐虞年来说简直是天降福祉,不过铺床就不必了。她熟悉流程,自己来就好。魏语冰却还是坚持给她铺上一床被子。
到了最后,两个人都坐在了被子上,一人一边,唐虞年忽然听到魏语冰笑盈盈地问道,“也不知道打地铺到底有何魅力,夫君竟然这么喜欢,不如我和夫君一起吧?”
“啊?”
“算了,”魏语冰略带伤感道,“看来夫君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睡地上,既如此,我也不要强求了。”
“我……”唐虞年想了想,脱了鞋子,顺着地上的被子爬到了魏语冰那边,见魏语冰还在为这事伤感,唐虞年低头愧疚地伸手拉住了魏语冰。
“夫君这又是什么意思?”魏语冰扯着笑,目光灼灼地看向唐虞年。
唐虞年总算是从脑海里扒拉个理由出来了,“语冰,我就是想着明天上朝早起,睡这里省得吵醒你。”
“是吗?”魏语冰凉凉地反问。
“嗯嗯。”唐虞年才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点头,魏语冰瞧着她疲倦的小眼神到底没再说下去,只温声道,“那夫君早点睡。”
“会的,谢谢语冰,”唐虞年如释重负,直接瘫软在软软的床铺上,“语冰,你也早点休息。”
注意到魏语冰要去熄灭灯火,唐虞年主动道,“语冰,你快睡,我来就好。”魏语冰便转身直接往床榻前走。
等她安定下来,穿鞋子,熄烛火,唐虞年三下五除二钻进了被窝,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被子,好暖和,好舒服,好有安全感,唐虞年几乎不敢回头去看躺在床上睡着的魏语冰,虽然明知道回头魏语冰也看不见她。
明天真要想个办法,按照日子,明日也是和语冰同床的日子,一月有十天,唉,唐虞年掖好自己的小被子,黑夜里也遮不住她的愁苦,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再一想,索性把自己的脑袋也缩了进去,暗点好,昏暗点有安全感。
直等到唐虞年呼吸平稳,魏语冰还是没有半点睡意,握着自己的手腕回忆起来自己刚刚想做的举动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无意间扯掉了十几根头发,竟然想……
唐虞年。魏语冰轻轻拉开帘子,黑暗里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身影,凭着记忆,魏语冰知道唐虞年躺在哪个位置。
自己当初为什么嫁给她,魏语冰问自己,不过是觉得好掌控罢了。后来知道她是女孩子,又觉得十分有趣,而现在呢?魏语冰思索起来。
做一夜杂七杂八的梦,醒来后的唐虞年却是一点记忆都没有。赶紧卷卷铺盖,趁着魏语冰还没醒,唐虞年蹑手蹑脚出了房门,等在门前的是云香还有自己身边的秋月冬雪。
“驸马爷,您醒了。”冬雪是第一个看到她的。
“嗯,回院收拾一下。”唐虞年说完又转身嘱咐云香,“你家公主累了,别吵醒她。”昨日自己故意消磨时间,还无意弄掉了语冰十几根的头发,对,头发,还在手帕里没拿出来呢。
算了,再进去时间恐怕都不够,说不定还会吵醒语冰,唐虞年想了想便放弃了。
“是。”云香一点就通,“奴婢明白。”
总觉得她这明白和自己的明白不太一样,不过时间匆忙,唐虞年也没心思细究,匆忙往自己院里赶,梳洗打扮一番,临出公主府门的前一脚,唐虞年叮嘱秋月,“今天中午我应该也不回来了,等到午膳时你跟公主说一下。”
“驸马爷又不回来了?”秋月似乎是有些可惜道。
“嗯。”唐虞年再次强调,“今天事多。”
“还有,”上马车前唐虞年又嘱咐了一句,“我在宫里吃点就好,秋月,你也跟公主说一下,不必劳烦给我准备午膳,让公主安心用饭即可。”
“奴婢记下了,”秋月行礼道,“奴婢定会把驸马爷您的心意传到公主耳中。”
她的心意?她有什么心意吗?唐虞年狐疑地上车也顾不上那么多。刚上朝,本以为又和往日里一样平淡无奇,没想到皇帝宣布三日后要到宣德门亲迎郑大将军。
唐虞年的脑海中一下子就浮现出了郑新颖的样子,而且再次对郑大将军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知。一国之君带着文武百官亲自迎接,看来郑将军比她想象中的地位还高啊。
与这件事一起发生的另一件事更让唐虞年重视。当今皇帝已经快到五十岁,今□□堂上有人上奏建议立储君。听他们的口吻,似乎前几年就跟皇帝提过立太子之事,不过皇帝都找理由打发掉了。
“在想什么呢?”还没走到工部大门的唐虞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转身就看见了梁老。
“师父,”唐虞年心虚一场,“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我肩膀了?”她可还没忘记上次在宴会上康王殿下的那一掌。
“你一个小子要是连老夫这一下都接不住,真该好好去练练武了。”本以为这么说唐虞年会改改,哪知她第一时间抖了抖自己的衣服,然后听到唐虞年笑道,“我还是先跟师父学正事要紧嘛!”
二人一同迈步进工部,梁老不再取笑她,反而关心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呢?一愁不展。”
她在想立储的事情。魏帝和先帝不同,他子嗣众多,大皇子康王殿下已成婚,二皇子体弱,三皇子宋王建府成婚,四皇子只有十二岁,可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毕竟古人成婚早。除此之外的五皇子六皇子十岁左右,其余皇子年纪尚小。
立太子,古往今来,哪一个不是残酷的手足争斗。唐虞年只要想想就不寒而栗,还好语冰是个女孩子,是公主,一般情况下只要语冰保持中立应该是没什么关系,可是皇后娘娘,唐虞年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些话对着梁老自是说不出来,她只好打个马虎,“我是在想三日后去迎郑大将军,我穿什么好,陛下这么隆重欢迎,我是不是得拿出点态度。”
梁老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提醒道,“陛下亲王王爷在前,丞相大夫将军在后,你一个小小的四品,谁能注意到你?”
“师父您说得对。”唐虞年笑嘻嘻地问道,“那师父您站在哪里?”
揭人不揭短的道理这徒儿是半点不懂。梁老翻了个白眼,“老夫最起码还是能看到将军,你要是想看,恐怕要踮脚!”
“徒儿说错了,”唐虞年讨好道,“师父您老人家多厉害,我们这么大一个工部全都靠您老人家呢!”
对于她的这番话梁老本来是不想理的,可压不住唐虞年继续说,只能哼哼地同意了,同意后又问道,“你今天又打什么主意呢?”昨天拉着他非要晚点走,本来他在皇宫里的事都忙完了。
“没有,绝对没有。”唐虞年发誓,“我就是想着再跟师父您学点嘛。”
工部里的教学如火如荼进行,魏语冰悠闲起身时,身边早就没了人影,地上一如原样。听到动静的云香先一步进去。
“公主殿下,您起身了。”云香把帘子完全拉起来。
“几时了?”
“公主,巳时过了两刻钟。”云香回道。
“这么晚了。”魏语冰掀开被子,斥责道,“怎么不早点叫醒本宫?”还有她自己,平日里这个时间点早就应该醒了。
“驸马爷临走特意吩咐要让公主殿下您多歇息会儿,”云香急忙解释,“再者,奴婢想着您昨晚操劳……”
“先伺候本宫穿衣。”魏语冰瞬间就明白了云香没说完的意思,昨日她和小驸马同房定让她们都误会了。还昨晚操劳,她那个小驸马自己恨不得钻进地底下也不肯上自己的床铺,弄得自己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拿把剪刀都会多想。
不过,魏语冰想了想,忽又觉得自家小驸马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是女扮男装,算了,等到中午回来再跟她好好“算账”,现在先放过去好了。
梳妆用完膳出房门,晴空万里无云,魏语冰进了书房,处理了一些府中琐事便找了个空闲的地方坐了下来。
领着府医到达院子,白芷一眼就注意到公主殿下又躺到藤椅上了。白芷的眼睛抽了抽,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以前在藤椅上躺着悠闲地磕着瓜子或吃着果仁的定是驸马爷,如今公主怎么愈发喜欢这样了?
“见过公主殿下。”原太医院的太医王仁和,现公主府的府医行礼道。
“起来吧。”魏语冰伸出手臂,白芷连忙垫了一方手帕上去。不一会儿后,王仁和抽回手,起身再拜,“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嗯。”魏语冰点点头。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不过一月一次的平安脉还是要请。说起来,魏语冰抬眼看了看他,三十二岁,这年纪放在别处或许稍微大点,但对于一名医者而言,尚且年轻,魏语冰道,“坐吧。”
“微臣谢谢公主殿下。”王仁和再次道谢。
“说起来王大人进了本宫府邸已经快两个月了,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谢公主殿下关怀,微臣一切都好。”
“只怕在这小小的府邸浪费了你精湛的医术。”魏语冰道,白芷这边递了一杯茶给王仁和。
“臣资历尚浅,宫中太医之位本就不能胜任,全靠公主殿下垂青,如今才有一方容身之地。”王仁和道。
“王大人不觉公主府小就好。”魏语冰笑道,“本宫正好有一些问题要问问王大人。”
“微臣斗胆请问,公主殿下可是问上次的事情?”
魏语冰道是。
“上次公主殿下问臣,臣医术不精,回去后又翻阅医书理出一药方,公主殿下请看。”王仁和说着递了一张纸上来。
扫了两眼药方,魏语冰道,“你开的方子想必是不错,”可是想着某人躲躲闪闪的样子,还有她往日里都是喜爱甜食的,这苦药……魏语冰摇摇头,“还望王大人再费些心,能不能从饭菜上下点功夫?”
饭菜?王仁和瞬间懂了,拿起桌上的药方回道,“臣一定竭尽全力。”
“嗯,本宫相信你。”魏语冰道。
“臣告退。”王仁和起身告辞,没走两步,魏语冰喊住了他,“王大人,方子。”
“是。”王仁和不问缘由再次递上方子告辞。
白芷不解其意,可也没问,反倒是魏语冰折起后笑道,“说不定以后就有用了。”
“是。”白芷见王仁和出门才道,“公主,驸马院的秋月求见,因刚才王大人来了,奴婢只让她在门前稍等片刻。”
“喊她进来吧。”魏语冰收起了方子,秋月进来后直说来意,“公主,驸马让奴婢告诉公主殿下今日中午不回府用午膳,多谢公主费心,她在宫中用膳就好。”
“希望公主殿下在府内用膳愉快。”
魏语冰没说话,白芷第一个站出来奇怪道,“这离午膳还有一个时辰,驸马爷怎么就让你来通知了?”
对上公主殿下犀利的眼神,秋月只能说出实话,“禀公主,驸马爷是早上告诉奴婢的,想必知道今日事务繁重。”
可工部是六部之中最清闲的,白芷刚想说什么,魏语冰拦住了她,“国事要紧,驸马只管放心忙,只是这午膳等会儿还是让膳房的师傅准备一些。”
“是。”秋月是半个字也不敢提,其实她也好奇驸马在宫中到底有什么要事要做。
秋月走远了,白芷才敢说话,“公主殿下,驸马爷……”
“她不是要建二皇子和二公主的府邸?”魏语冰笑,眼睛里却半分笑意都没有,“忙碌点也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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