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姐姐比皇弟大了那么多岁,我都不知道母妃怎么想的。”魏语莲无语。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明白,母妃这是把她们三个子女的婚事通通当做交易买卖。
自己嫁入杨家,皇弟娶将军的女儿,有了郑将军和杨相的支持,还怕那个位置不到手。当然这些话她不可能都和皇姐说,不过以皇姐的能力,想出来也是轻而易举。
“郑小姐知道吗?”魏语冰问道。
“母妃只是有主意,还没有实施,郑姐姐还不清楚。”母妃不准她告诉郑姐姐,昨日后自己根本见不到郑姐姐。她想让皇姐告诉郑姐姐可又不敢开口,若是母妃知道,定然会记恨上皇姐。
惆怅来惆怅去魏语莲也没能拿出来一个主意。她的婚事不成是自己拧,再加上杨家也根本不想娶公主,这事母妃虽有想法却只能一拖再拖。四皇弟不同,他可是很乐意娶郑姐姐。
“贵妃虽有此打算,郑将军那边的情况未知。”魏语冰道,“再说你也不清楚郑忆茹自己的想法,何不再等等?”
皇姐说的也对,她自认为嫁给皇弟是个坑,但以郑姐姐的立场和考量就不一定。皇家、官员家,哪有什么婚事都是遂自己的心愿呢?想来想去,她还是挺幸福的,毕竟只要父皇同意,母妃就奈何不了她!
魏语冰静坐继续听魏语莲又跟她聊了一些别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等她的公主府落成,她就可以每天去自己的府上蹭蹭。
“皇姐,到时候你和皇姐夫可不能不同意。”
“好。”魏语冰应下。
临到午时,魏语冰本想回府,云香却递了一张纸条来。上面清晰地写着,“语冰,今日临时有变动没出宫,师父他们都在宫中,实在找不到借口开溜,我就不回府了。”
“说话不算话。”魏语冰笑着随手翻页,背面竟然还有一句话,“语冰,要不你在宫中用膳,我一定忙完就过去,说话算话!”
“原来还知道自己说话不作数。”魏语冰示意云香拿纸笔过来,写下几个字后折叠起来递给云香,却没有让她第一时间传过去,“去御膳房挑几道驸马平日里喜欢的菜送去工部。”
云香接过纸条应声而下,白芷问道,“公主,可还要回府?”
“不回府了,今天留在宫中陪母后用膳。”小驸马不回宫,她自己独自用膳也没什么意思。
等皇后看完宫中账目,魏语冰才进门。一眼就注意到皇后疲倦地倚在凤椅上,女官正在给她揉额头。
“兴国来了。”皇后挥退女官,笔直地坐在凤椅上。
“母后。”魏语冰神情淡淡地立在阶下。
“快坐吧。”皇后娘娘道。
“母后怎么如此疲倦?”昨日见面还不是如此,魏语冰便过问一句。
“多年的老毛病了,”皇后叹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母后经历的那些。”
魏语冰沉默不语,皇后经历的那些她又何尝没经历过?
“母后人老了,不如宫中年轻貌美的妃子得宠,更不如那兰苑的狐媚子。你也知道,你父皇一向是不怎么喜欢母后的。之所以不废本宫立那个贱人为后,不过是因为本宫陪他受过罪罢了,若是没有那几年,现在宫中恐怕早就没了你我母女的容身之地。”
“母后既然知道还多番针对贵妃,不怕父皇不满吗?”
“他能有什么不满?”皇后哈哈大笑,“本宫在穷山恶水之地陪他待了六年,结果呢?一回宫他就封了那个小贱人为贵妃。废了本宫,好让天底下都知道他是凉薄之人吗?连一同遭过罪的嫡妻都要废!”
“确实,”魏语冰难得点点头,“只要母后别太过分,父皇暂时还做不出来。”
“做不出来?”皇后娘娘又笑了起来,今天她和皇上当年大婚的日子,可她永远也忘不了掀开盖头时丈夫明显的慌乱。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原来丈夫心心念念求娶的根本不是自己。自己这个嫡女从来都没出现在京城人的视野中,怎么可能有人要娶她呢?
求娶张家嫡女,求的根本就不是她。可是没关系,她既然出嫁,她不信自己争不过那个贱人在夫君心中的地位。夫君被立太子时她没因为当太子妃沾沾自喜,她井井有条打理府中上下事务,结果就等到了自己的丈夫娶了妹妹进府。
后来夫君遭了灾,她不离不弃,在苦地里陪了整整六年,结果他一称帝,就把当初找借口不肯跟他离京的女人扶成贵妃,这一度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这些话魏语冰不止一次听过,从她八岁那年起,这些话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回想。这一次皇后已经很镇定克制,要是往年,她肯定会撕心裂肺地跟自己诉说。
“你怎么不说话?”皇后娘娘笑容诡异问着她。
“母后想让儿臣说什么?”魏语冰反问。
皇后痛苦地闭上眼,她也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要的是什么。不,她的眼睛很快就坚定起来,她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位置,”皇后的手放在凤椅上,一点一点地滑动,继而又露出狠戾的神色,“凤椅,本宫能守住,太子之位,那贱人也别想碰一下。”
她会让她明白,自己身上的痛苦,她会一点一滴地加注回去,而想要做成此事,皇后娘娘忽然间又换了一副面孔,她几步到了魏语冰面前。
“兴国,这宫中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母后只有你,只有你。你不会想让四皇子如愿的吧?如果他如愿了,他会封那贱人为太后,你这唯一的嫡公主身份就要保不住了啊!到时候最有权力最有势力的肯定是魏语莲,你不会让那贱人踩到母后头上,又让那贱人的女儿踩到你头上吧?”
“母后,”魏语冰仍然平静道,“儿臣并不能左右父皇的想法。”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皇后娘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魏语冰身上,“这所有的孩子中,你父皇最疼爱你,就连那贱人的儿女都要靠边站,只要你想,你就可以!”
“你说话,你说话啊!”迟迟等不到回应的皇后娘娘晃动着魏语冰的肩膀。
“儿臣的话没那么管用。”魏语冰心无波澜,“立嗣事关大事,父皇怎么可能只听儿臣的一面之词?”
皇后娘娘似乎清醒了点,绝望地松开魏语冰。
此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皇后很快调整情绪再次登上凤椅稳稳坐下,“进来。”
“娘娘,公主。”女官进来禀告,“皇上说今日要在我们宫用膳。”
“你说什么?”皇后的手紧紧握着凤椅,忽又道,“今又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好好的,皇上怎么会来?”
“娘娘。”女官笑道,“谁说陛下只初一十五过来,皇上今天就说到我们宫用膳,许是想念娘娘和公主。”
皇后淡淡扫了眼自己的女儿,心里明白了大半,还是走下台阶道,“既然是皇上要来,你们还不快去给本宫换件衣裳?还有小厨房那边——”
“娘娘尽管放心,奴婢一收到消息就吩咐小厨房准备,嬷嬷已经去收拾院内,奴婢带您去梳洗打扮吧?”
“好。”皇后娘娘跟着她走,又吩咐了一句,“让宫中的婢女都机灵点,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本宫饶不了她。”
“娘娘放心,奴婢都交代下去了。”
处理完折子,皇帝直奔承乾宫,免了皇后和女儿的礼,落座后一边吃一边闲谈。
“今日政事繁忙,让皇后久等了。”皇帝道。
“皇上哪里话,”皇后给皇上盛了一碗鸡汤,笑着问道,“皇上朝政繁忙还能惦记臣妾,只是皇上也要注意保重身体,这大魏的江山都还指望着你呢。”
“皇后费心了。”皇上接过鸡汤,赞口不绝,“还是皇后宫中中汤味鲜美。”
“陛下若喜欢,臣妾明日中午也让人备下,只怕皇上不一定来?”
“朕近日是繁忙些,难免疏漏皇后,今日是朕和皇后大婚的日子,皇后若不嫌弃,朕今日晚上也留在这。”
“原来皇上还记得。”皇后娘娘不好意思道,“都是老夫老妻,皇上如此说……”她看向魏语冰欲言又止。皇上哈哈大笑,转头又问道,“语冰,你近来和驸马相处可好?”
“儿臣和驸马很好。”魏语冰道。
“昨日蜀地那边刚上些浣花锦,朕给你备了一些,等会儿朕就让人送去你府上。还有舒城兰花,这茶叶朕尝过不错,你也带点回府。”
“儿臣多谢父皇赏赐。”魏语冰回道。
半聊天半吃饭,时光很快就过去大半,皇上快用完膳又道,“皇后,你可还记得佳怡那小丫头吗?”
“臣妾怎可忘记?”皇后娘娘笑道,“皇姐唯一的女儿,臣妾至今都还记得语冰抱了佳怡那丫头,结果被她咬了一口的事情呢。”
“对,对,”皇上也笑了起来,看向魏语冰,“不知道皇儿还有印象吗?”
“儿臣还有些。”魏语冰道。
“皇姐不肯离开封地,那丫头过些日子要进京,看皇姐信中的意思,那小丫头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想要朕给她找个郡夫,好好管教管教。”
“若是别的事情臣妾还敢揽下来,这做媒之事,臣妾实在不能。皇上慧眼,不如亲自替佳怡掌掌眼,皇姐也才放心。”
“朕肯定会给佳怡寻一处好人家。”皇上又笑道,“这孩子一个个都大了,昨晚贵妃也要给安儿找个妻子。”
“四皇子如今也不过十二岁,虽说皇家成婚早,但四皇子这是不是也太早了点?”皇后试探道,“二皇子和二公主都没成家。”
“皇后所说有道理,这哥哥姐姐不成家,做弟弟的哪有先娶妻的道理?还是再等等。”
“四皇子还小,这娶妻一事大可再往后推推仔细看看,皇上定然要给四皇子找个满意的妻子,这人一时半会儿怎么能看出来?”
“皇后所言有理。昨日来了那么多公子小姐,还望皇后也帮忙相看一二。”
“皇上哪里的话,这后宫中的孩子都称臣妾为嫡母,他们的婚事臣妾怎么可能不上心?”
魏语冰默默用膳,静静地听着皇上和皇后的你来我往。往日里还能看下去的画面在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讽刺。自己前一刻钟所见的疯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而这个人又好像真心实意地相信自己妻子的话一样。各有各的盘算,却还能相安无事坐在这里用膳。
嘴角边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魏语冰又想到了自己。刚刚自己对母后所说又有几句话是真的,和父皇所说又有几句真的呢?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魏语冰忽然很想唐虞年,也不知道她的小驸马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她?
唐虞年收到魏语冰的来信时,偷偷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打开,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乖,年年辛苦了。”
“怎么又叫年年?”唐虞年有些气恼地想窝纸条,悬在空中的手翻来覆去到底没舍得,怎么说也是语冰第一次给她留言,她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好了。
“语冰的字真好看。”抛开内容,唐虞年高高举起又欣赏了好几遍,原身的字中规中矩,经她竭力模仿后,写得是马马虎虎,尚能入目,不过还是有些神似,若是不特意拿以前的书画比较,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种事她并不担心,因为除了进京做过的试卷,原身几乎把所有的笔墨都贩卖掉了。考上秀才后卖笔记换钱,考上举人后又把自己的书本变卖换钱。
不得不说,原身还真是一个有头脑的女孩子,若是没有生活在古代,在现代的话,她肯定会成为一名很优秀很优秀的人,可在古代,只能这般女扮男装艰难活着。
自己如今到了这里,她是不是也去了现代。若是继承了自己的人生,马马虎虎应该还能过下去,毕竟自己还是有点财产,再根据她的脑子,想必以后的日子更是风生水起。
唐虞年很快打断了自己那番不切实际的想象,继续盯着眼前的纸条,小心翼翼折叠起来后,唐虞年把它揣到了自己的口袋中,不过一想到语冰又叫自己‘年年’,还是有点恼怒。
她喊自己‘年年’,那自己喊她,‘冰冰?’这主意好像还不错,唐虞年准备回去试试。看下次语冰还敢这么幼稚地喊自己,一国的公主被人喊这个小名,应该很不好意思吧?唐虞年沾沾自喜道。
“徒弟,吃饭了,你在那里发什么呆,还不饿吗?”梁老开始喊人。
“来了,来了。”唐虞年应道,加快步子过来。下午要出外勤,而且是语冰特意备下的膳食,她可不会耽误。
昏天黑地忙完后,唐虞年锤锤自己酸疼的肩膀,站在还未完工的府邸前等着马车过来。车夫很快驾马车而来,上了车唐虞年才惊喜地发现,“语冰,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忙完?”
“你猜。”魏语冰笑道。
“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吧?”唐虞年估计着,她下班的时间可是随机,这马车也停在附近,除非早就在车上,否则怎么可能从公主府到这里这么快。
“年年的想法非常对。”魏语冰含笑道。她在皇后宫中用完午膳,又陪皇上去了一趟御书房,然后就坐在马车上看书等唐虞年。
“你别叫我年年。”唐虞年紧紧握着双手满脸抗拒。
“为什么?”魏语冰道,“就因为年年太幼稚,我并没有这么觉得。”
“反正就是不许。”唐虞年再次重复一遍,见魏语冰似乎不肯改,“你要是再喊,我,我以后喊你冰冰!”
“冰冰?”魏语冰反反复复咀嚼了这几个字,唐虞年并没有如约看到魏语冰恼怒,反而在她脸上看到了十分欣喜的样子,“这名字还不错,年年要不下次就这么喊。”
最终还是唐虞年败下阵来。很快她就有了疑问,其实这也是她很早很早就有了的疑问,常言道,“夏虫不可语冰。”
‘语冰’二字,在人们口中似乎不是什么好话,为什么语冰一位嫡公主要叫这样的名字吗?简直让人不可理解。如今她们两个也算是坦诚相见,自己或许可以问问?
“语冰,你当时为什么叫这样的名字吗?”唐虞年有点好奇道。
“年年是想问我为什么叫语冰?”
第一次唐虞年没再纠正这别扭的称呼,点点头,“对啊,语冰,你为什么取这两个字吗?”
“皇室这一代男子从言,女子从语,年年知道吗?”魏语冰道。
唐虞年点点头,她知道二皇子叫魏言昭,二公主叫魏语莲,而四皇子好像叫魏言安。
“可能是因为我出生那天冰天雪地,意头不太好。”魏语冰苦笑道,“所以便取了一个‘冰’字。”
“年年觉得不好听吗?”魏语冰仰头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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