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前行,穿过东华门,越过护宫河,抵达上京城下。驶出城门一段时间,唐虞年拉开帘子往外看。
正值凉秋,一地金黄,秋风将落叶轻飘飘送进车内。唐虞年摊开手,一片叶子毫不费力地落入掌心。“要是语冰也在这里就好了。”
“驸马刚出门就想公主殿下了?”车内只有这般大的地方,唐虞年的说话声不大,秋月却都听进耳朵里了。
“没有。”上车就兀自嘀咕一句就被人听到,唐虞年可谓是有些恼怒,忙狡辩道,“我就是看这景色无人分享觉得挺可惜。”
秋月自是知她性子,并不点破,打开一个精致的食盒,“驸马,这糕点是公主殿下让厨房备下,只说驸马爷在路上饿了渴了或是无聊时淡淡嘴。”
香甜软糯的糕点,唐虞年当然不拒绝,分了几块给秋月和白芷,唐虞年细细品尝继续往外看。远远地便见到一座山,那山上应当是有建筑,唐虞年赶紧问秋月和白芷。
“驸马看到的应该是碧云山上的玲珑寺。”白芷道。
“名字还挺别致。”唐虞年忽想到语冰曾跟自己说过京郊外有一个出名的佛寺,问了白芷,此庙的香火果真旺盛。“春日里应该很好看。”唐虞年道。
“驸马猜得没错,”白芷笑道,“碧云山上种了不少桃花,春日里的香客摩肩擦踵。不过碧云山很高,”白芷跟唐虞年介绍,“驸马别看我们离碧云山这么近,实际上根本不同路,要是过去,最起码要两个时辰。”
“有机会去看看。”唐虞年笑着回。
一行人最终停在陵寝的山脚下。安定好后唐虞年才有心情出帐篷观看,太子殿下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见唐虞年一个人出行还特意带她出门转转。
白芷打了水进帐篷一看没人,忙出门去寻,唐虞年此刻已经和太子殿下分别往帐篷方向回走。遇到有些慌张的白芷,唐虞年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就是出门转转,你紧张什么?”
“荒山野岭,奴婢是担心驸马爷在外出了什么意外。”白芷担忧道。
陛下在此,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有什么可担心。“白芷,你快坐下。”唐虞年招呼她,只在此过一夜,陛下要求一切随简。祭拜之人唐虞年又叫外祖母,就算为了聊表心意唐虞年也不会铺张浪费,因此这帐篷是极为简陋,白芷再晃来晃去,唐虞年真担心它要不堪重负。
“是。”白芷听令。
“我刚才和太子殿下在外面待了片刻,”唐虞年道,“这山脚下有条河,听太子殿下说能通到京城,当真有此事?”
“奴婢知道,”秋月抢先道,“这河也算是能通到城内,不过中间那一段河流极窄,又在洞穴之下,一人通过尚且费力,稍有不慎还会折在里面。”
“就是说可以通过?”唐虞年道。
“说是如此,”白芷附和道,“不过难度太大,洞穴下的淤泥遍布,通过那进城几乎是九死一生,本朝还未听谁试过,驸马询问,可是对它有什么兴趣?”
“只是随口一提罢了。”唐虞年心下了然,她就说皇城开了个口子怎么无人在意,原来是这样,前后皆有深水,中间还有淤泥,哪个赶着送死的人前去啊?
“不早了,收拾收拾你们也歇歇,明日还要上山。”唐虞年道。
“是。”秋月和白芷告辞,“驸马,奴婢们就在外面,您有事吩咐。”
“知道。”唐虞年应下。
与此同时公主府内的云香眼见着公主有熬夜的准备,正在纠结要不要言说时,魏语冰落笔停下来。
“公主,您可是要休息?”云香立马道。
“你不就是想提醒本宫吗?”魏语冰轻笑,“本宫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不是奴婢非要提醒,”云香把唐虞年搬出来,“是驸马爷说您近日比她还忙,让奴婢盯着公主殿下用膳休息。”原话其实是公主殿下一个关禁闭的人比她上班的还忙。
“你如今倒是会拿她压我了。”魏语冰淡笑。估摸着公主殿下并未生气,云香继续道,“是公主殿下自己答应。公主一言九鼎,想必不会让奴婢难做,否则驸马爷回来奴婢该怎么回答?”
真真是愈发哆嗦,魏语冰笑着摇头,云香赶紧喊了婢女进来伺候公主沐浴。
是夜,三更钟声响起,正值山脚下营地守卫换人之际。一队兵按着大人的命令正准备轮休,突然之间一位士兵刺穿身前之人,挨了一剑,那人并没有立时倒下,缓缓转身,手指哆嗦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昔日称兄道弟的好友,最终他还是倒了下来。
像他这样被兄弟插了一刀的并不在少数,只是有的人还来不及询问就一命呜呼,而有的人身手敏捷反手杀了刺杀之人。一时间营地大乱。
唐虞年是被周围的声音吵醒,因是在外面,看白芷白日的表现到底是多留了几分心思,便和衣而睡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穿上鞋子到达外面已经是火光熏天,叫喊声连成一片,最让人胆战心惊的还是帐篷前几具士兵的尸体。
白芷的剑还在滴血。
唐虞年有点懵,不过这并不耽误她思考,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她认识,“陛下,陛下呢?”
“驸马,”白芷脸上带有血迹,衣服鞋子上更是如此,见驸马出来赶紧擦了脸回她,“奴婢也不知道,陛下身边有人,想来不会有事。”
这是,有人在造反?造反的是何人?下一刻冲过来的一个衣冠不整之人,是唐虞年隔壁帐篷的陈大人,这位大臣身边并没有习武之人,下人都被尽数杀了个干净,要不是及时冲到唐虞年这边,只怕他的命也危险。
“陈大人。”唐虞年让秋月扶他起身,刚准备说话,白芷一剑扔了过来,是剑入身体的声音。唐虞年回头一看,是一个漏下的士兵想杀自己。
“驸马,大人,”白芷走到唐虞年身边道,“此地不宜久留。”
“去找陛下。”唐虞年道。
“不用找了。”火光中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军官妆容,手中提一红缨枪。唐虞年识得他,是这次负责陛下出城安全的朱将军。
“朱将军想做什么?”血海里站着的唐虞年尽量让自己稳住,平静地问。她身边的陈大人质问道,“朱大广,你是想造反呢?”
“陈大人说对了。”朱大广轻蔑一笑,并不把他放在眼中,“本将军就是在造反。”
他承认的轻巧,陈大人肺都要气炸了。唐虞年赶紧拦住陈大人,又问一遍,“陛下呢?”
“陛下自然在他该待的地方,驸马爷别担心,您和陛下一会儿就会团聚,不过,”朱大广轻轻一挥手,“上。”
听到命令的士兵立马冲了上来,白芷将唐虞年推到身后,刚准备动手,唐虞年看着朱大广胸有成竹的样子,忽快步上前拉住她,“白芷,别动。”
她们并没有胜算,朱大广是位上过战场杀敌的将军,不说他自己就是他一个人白芷的胜算都未可知。而且按着他的说法,陛下此刻也在他那里,光听着这渐渐没了什么声响的四周也知道他所言非虚。陛下在他那里,既如此,打赢也是要投鼠忌器,又何必动刀剑?
“驸马爷很识趣,”朱大广根本没把刚才杀了几人的白芷放在眼中。见唐虞年如此识趣非常赞赏她的行为,“本将军这就送您和陛下这一对翁婿团聚。”
“来人,带走。”朱将军令人捆了她们押着她们前进。
踉踉跄跄前行,不一会儿唐虞年就见到皇上,他和自己一样被五花大绑,朱大广推唐虞年进去,还不忘坏笑道,“陛下,臣可是把您最宠爱的女婿给送来了,不用谢臣。”
“陛下可有受伤?”这帐篷内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光,唐虞年看的并无清楚,朱大广走后,唐虞年忙问。
“没有。”皇帝摇头叹息。
“陛下,朱、大广他是?”唐虞年刚想问,朱大广进来了。不仅如此,他还给陛下松了绑,唐虞年还没看明白,接着又被人推了出去。
“驸马爷,恐怕不能让你和陛下单独相处,本将军还有一件大事没做。”朱大广声音洪亮。
外面灯火通明,几个盆火烧得旺盛,热辣辣的火甚至有些熏脸。这个被清出来的大空地绑着今日出行的所有大臣还有一些士兵,和唐虞年和陛下不同的是,他们不仅被绑住双手嘴巴也被封住,只能用一双愤恨的眼睛谴责朱大广。
朱大广本人才不在意,按着皇帝坐在早就准备的书桌前,又硬生生掰开皇帝的手把笔塞进他掌心,“写,现在就写,写退位书。”
皇帝自然不肯动笔,甚至急于甩掉这根毛笔,几个来回,纸糊成一团,笔也掉落在地。朱大广火冒三丈,刚想动手,唐虞年大声斥道,“朱大广,你如此犯上就不怕被责罚吗?”
“本将军倒是忘了驸马爷,”朱大广的注意力果然一下子落在唐虞年身上,“责罚?犯上?本将军如今还愿意称呼一句陛下、驸马是在给面子,你还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你们?”
那倒没有。唐虞年心里慌得一批,自然明白这位朱将军若是不管不顾杀几个人谁也干涉不了。他如今等着皇上写诏书,想必是不会对皇帝动手,可若是随手杀了自己或是几位官员,那自己这死的太亏。陛下拨乱反正后自己可不想做那简单几笔带过的忠良之徒。生命诚可贵,她还想见语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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