葑菲无言半响,愣是没想出怎么回话。确实,依照她们两人的关系,能同时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了。
看她终于消停下来,薛弥繁侧了侧身子,找了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葑菲有点着急,但是薛弥繁的呼吸已经逐渐平稳,一点也没将她当成威胁,眼睫微微闪动两下,便如同敛翅的蝴蝶般归于平静。
她试探的扯了扯手,仍然无果。
看来真的要黏在一起四个时辰了,她是上辈子杀了人了还是烧了山了?为什么要穿进这么一本烂书里。
她泄气好半天,不得已又拉下脸去找系统:“你会不会法术?教我用意念移动那些书,或者直接把知识塞进我的脑子里。如果你能做到,我一定感激不尽。”
系统无情的否决:“我不能擅自给宿主开金手指,开天窍已经算你躺赢了一次了,再开金手指,你怕不是要造反。”
葑菲试图跟它讲道理:“开天窍其实也不算躺赢吧。”
系统说:“即使不是躺赢,那也是蹭的女主的气运,这对其他炮灰而言早就是天降大喜了,你偷着乐可以,过分要求不能提。”
葑菲破罐子破摔:“那你就等着看我明天在授剑大会上出丑吧,到时候葑沛那老东西想办法把我抹脖子了,你上哪儿找宿主去?”
系统很淡定:“人世间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生老病死,我找个想拥有第二次生命的很难吗?反正你这边什么进展都没有,属于半废品了,我不介意重新选个宿主。”
系统油盐不进,葑菲开始萎靡。
灯火如豆,月光渐隐,室内开始陷入昏暗。
葑菲在床的另一侧不停磨蹭,焦虑的坐立难安,终于,在她的持续性噪音之下,薛弥繁抿了抿嘴,慢悠悠的掀起眼皮,尽量将呼吸放缓,指腹摩挲着葑菲的手背,声音又凉又柔,掺着极致的冰凉:“烦请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还不睡?等着我断你手是吗?”
说着,她已经用力将葑菲的手抓紧,葑菲只感到指骨被绞的快要碎裂一样,顷刻间低呼出声来,也是在此时,立在床榻边的灯火噼啪闪了一下,晕黄的光在她脸上映出短暂的暗影。
薛弥繁忽然间感觉自己握住的那双手开始发热,不知从哪里来的灼热,她仍旧躺着没动,抬眸去看葑菲。
葑菲惴惴不安的往后退,有点悲愤,“我的手要是断了、要是断了的话还怎么戴手镯……”
她竟然想用这样拙劣的借口保命吗,薛弥繁觉得她好蠢。拉起她的手,扫了一眼锁仙镯,“这不是葑冉冉的吗。”
葑菲解释:“现在是我的。”
薛弥繁冷嗤了一声,翻身起来,环视一遍室内,指着抵门的东西,心平气和的说:“那是我的剑吧,你抢回来就为了当抵门棍?”
葑菲:“……”
薛弥繁看她没出息的缩脖子,真想给她好生蹂-躏一顿,“本来我还怀疑你被人夺舍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爱抢别人东西的臭毛病你是怎么都改不了吧?”
葑菲不想替原主背锅,原主抢薛弥繁的珍宝药材确实数不胜数,这间屋子里大概能值点钱的都是薛弥繁的,要是她现在想算账,也无可厚非,但是葑菲还是打算挣扎一下,直接转移话题。
“我就是想看看书……明天授剑大会……”
薛弥繁定定的看着她,面露疑惑:“授剑大会为何对你这么重要,以前你有无数个修炼的机会,却从没有想过用心,难不成是姜荨回来了,你想证明给她看?”
她想到姜荨对葑菲死心塌地的模样,眉眼立刻耷拉下来。
葑菲摇了摇头,说:“为了尽孝。我爹那么疼我,我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他。”
薛弥繁皱了皱眉,对她这个说法尚且存疑,但看她似乎并没有对姜荨太上心,心里多少舒坦了。
葑菲看到她舒展的眉目,趁热打铁:“大师姐特意给我送来的书,我想都看完,至少不辜负她。”
说完,她小心翼翼的去看薛弥繁的脸色。
薛弥繁冷冷一笑,眉尾上挑,“你大师姐给几本书就算对你好了吗?她要真有心,怎么不给你透题呢。”
葑菲见不得她毁谤姜荨,解释了一句:“师姐不知道题目的。”
薛弥繁说:“那万一有呢?负责授剑仪式的宗师跟她关系亲近的很。”
葑菲一本正经的说:“就算师姐知道,那也不能告诉我,为了公平起见。”
薛弥繁看她严肃的反驳,忍不住提脚踹了她一下,面色阴柔:“那如果我知道题目呢?”
葑菲:“……假的吧?”
薛弥繁说:“别忘了,我可是先知境界,即使灵脉尚未完全恢复,但预测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葑菲瞪大了双眼:“那你会告诉我吗?”
薛弥繁淡声说:“不会。”
葑菲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也没有多失落,“我就知道,还是看大师姐给的书吧。薛宗师,现在我们俩的手连在一起,恳请您帮我一帮,让我把书挪过来……”
薛弥繁微妙的掠过一眼,厚厚一摞书摆在桌上,今晚若真的看完,大概是要一夜无眠了。
她想了想,干脆说道:“行了,我试试看能不能拿到题,你别折腾了,不然我怕忍不住杀了你。你死了,谁给我拿情人结的解药?”
葑菲喜不自胜,主动将手收紧,凑了过去,问道:“真的可以吗?”
薛弥繁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你以为我是你那个没用的只会读书的大师姐?”
葑菲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大师姐也挺厉害的吧,她是拂雪宗的弟子中修为最高的。”
薛弥繁又踹了她一下:“还想不想要题目了?”
葑菲也不觉得疼,斩钉截铁:“想!”
薛弥繁懒得再同她说话,坐正后直接开始运气。先知境界的修士想知道将来发生的事情都是轻而易举的,但薛弥繁灵脉受损,很难再像之前那样不费吹灰之力就预测到未来,她尝试过好几次,每回都只能探知到半天内发生的小事,而且还都是关于别人的。医人者不自医,正是这个道理。
葑菲看到她紧闭双眼,浑身被一层透明的光罩住,眉心慢慢透出一点光华来。没有影视剧特效里那样浮夸廉价的七彩光,是很朴素又醇厚的白茫,那光芒中有让人不自禁去臣服的力量。这就是先知境界的能力吗?
葑菲羡慕不已。
倘若有一天她也能修炼到这个阶段,想必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暗暗决定,待授剑仪式通过后,一定要认真修炼,卷死女主。反正女主现在停在先知境界,离全知境界还差十万八千里,早晚有一天她能撵上去,把女主拍在沙滩上,到时候腆着脸求帮忙的可就是薛弥繁了。
葑菲想入非非好半天,薛弥繁身上的光逐渐淡下来,额上覆上一层薄汗,慢慢睁开眼睛,她幽声道:“我还以为葑沛会想办法给你出简单点的题目呢,没想到啊。”
葑菲一双眼亮晶晶的,“题目是什么?宗师你是穿越到明天那个时间去看的吗?”
薛弥繁不想纠正她对先知的误解,懒的告诉她先知是半神一样的存在,对于神而言,人世间的一切发展不存在未知,就像翻书一样,想看哪页翻到哪页就是。
她道:“附耳过来。”
葑菲刚观赏完她展现的技术,对她有先知滤镜,已经顾不得害怕,人家让过去她就屁颠屁颠将耳朵奉上。
薛弥繁把题目告诉了她。
葑菲记下来后又默念了好几遍,直到答案牢牢刻在脑子里为止。
薛弥繁嘲讽她:“刚才你还说知道答案会不公平。”
葑菲很不要脸的奉承她:“但这是宗师的恩惠,葑菲欣然受之,将来必当回报。”
如此正式又中听的一句话,让薛弥繁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这废柴怎么突然间就没那么惹人嫌了?话专挑好听的说。
她内心刚感慨完,就听到葑菲又开口,道:“薛宗师,我能不能再问您一件事?”
方才的一点好感瞬间一扫而空。要不是两人的手黏在一起,薛弥繁肯定直接赏她俩耳光:“我是听错了吗?葑菲,给你拿题目已经很损耗心神了,你竟还有疑?”
葑菲又不傻,这会儿显然是薛弥繁的好脾气阶段,她总要在合适的时机知道足够多的信息,因此忽视薛弥繁的警告,直接笑眯眯的开口问了:“您是不是对三师兄用了摄魂术,学习摄魂术有什么要求吗,能教教我吗?”
看着她厚脸皮的样子,薛弥繁已经后悔帮她这一回了,“谁告诉你我给庄礼言用了摄魂术?”
葑菲嘴巴严,“我自己发现的。”
薛弥繁不相信她的智商:“就你?”
葑菲嘴角一麻,心想着,等她能入学堂后,一定会偷偷修炼,卷死薛弥繁,好让她知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不过眼下有求于人,她还是伏低做小:“我是推测出来的,在茅屋那里看到我们的人也不是很多,其他的都听大师姐的话,就三师兄顽劣些,虽然您把他打晕了,但是他早晚得醒啊,醒来之后肯定又去找乱七八糟的长老告状去了,但是他没有。我想应该是把那件事忘了吧。”
薛弥繁一听立刻明白了,“姜荨告诉你的?”
葑菲没否认。
薛弥繁道:“你们关系倒是好,她什么都跟你说?”
葑菲道:“好吧,就算是大师姐告诉我的。薛宗师,您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是……没有灵脉还很……天真的人设,既然我和大师姐都能推测出来是您给三师兄用了摄魂术,那我想我爹和其他长老们也能看出来的吧,他们可都是明色究后期的修士。”
薛弥繁皱紧眉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废柴是在催她‘毁尸灭迹’,忽然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她道:“明色究后期又怎样?你知道大多数修士想达到先知境界是需要几百年的,还有一部分一辈子都达不到先知境界。你猜他们属于哪一种?正因为修成先知极为苦难,我才能被称为修真界的瑰宝。”
葑菲道:“所以?”
薛弥繁说:“傻子,他们跟我的距离远着呢,你大师姐只不过是误打误撞猜着了而已吧。再退一步,即使别人知道我给庄礼言用了摄魂术,那我也可以说是不小心,或者为了好玩,反正一个傻子怎么说都可以,这还得谢谢你呢。”
葑菲听出其中的讥讽,讪讪说道:“那倒不用。”
薛弥繁睨了她一眼,嫌弃的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躺回床上,使力将葑菲甩到里侧,道:“从现在开始再发出一丁点声音,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葑菲摔得脊背生疼,但这会儿能感受到她的怒气,遂不敢作声。
一夜无梦,第二天葑菲醒来的时候已经不见薛弥繁的踪迹,她刚下床洗了把脸,谢妍的声音就从院外传进来了。
葑菲不想理这个便宜娘亲,奈何躲不过,谢妍已经推门进来了,一看到葑菲就眼眶湿润的走过来,携住葑菲的手,掉了一滴泪,说道:“昨晚睡得不好吗,看上去疲乏的紧?”
葑菲回之一笑:“是有点没睡好,担忧授剑大会的事,让娘亲挂心了。”
谢妍似乎愁的要命,道:“以你的聪慧,想必过授剑大会这一关绝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女修那边窄小的厢房,唉,你又会挑中哪一个师父,娘就是担心你。”
葑菲状似无意的感叹:“要是今日姐姐能陪我一起参加授剑大会就好了,娘亲,姐姐怎么没来?”
谢妍很无语,葑柔为什么没来,她心里没点数吗?
要不是葑沛说让她来走走过场,她才不会来这么晦气的地方。再怎么样葑菲也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太了解此女的性子,就不是修炼的料,别说她根本通不过授剑仪式,即使通过了,那也是换个地方混吃等死罢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好受多了,象征性的抱了抱葑菲,假意安慰:“阿柔身子不好,早上刚吃过药,已经睡下了,你别怪她。”
葑菲道:“我怎么会怪姐姐呢,只是姐姐那么疼我,想必很想看到我在授剑仪式上大放异彩吧,我都没能让姐姐如愿。”
谢妍看到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眉头一抖,直接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你快些收拾收拾去问心殿吧,别让长老们等你。”
葑菲顺着她的话:“好。”
谢妍微微一笑,刚要出门,突然瞥到了桌上那一摞书,微微皱眉,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点紧张:“昨晚你不会熬夜看书了吧?多伤眼睛啊?”
葑菲知道她是怕她偷偷努力,道:“大师姐交代我看完,但我看了半个时辰就撑不住睡过去了。”
听她这么说,谢妍算是放了心,再加上那书摆的整整齐齐,不大像被人翻阅过的样子,废柴应该没有认真看过才对。
等谢妍离开后,葑沛派来几名弟子接葑菲去问心殿。
一路上葑菲又把薛弥繁告诉她的答案默念了几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昂首挺胸的进入殿内。
殿内众宗师与长老翘首以盼,看到她的身影时全都愣神了。都是修炼多年的老狐狸,也见过一些世面,可在看到葑菲身上隐匿的金色天窍时,众人都哑然了。
他们当中一大半都跟葑菲有点恩怨,一向看不起这个被宠坏的冒失丫头,当葑峰说死丫头开天窍的时候,大家都当笑话来听的,可没想到警焕长老帮忙作证,还说这丫头开的是金色天窍,可把一众宗师长老给愁坏了。
滕霁宗师率先开始发言,“你们确定她真的开天窍了?不会是什么邪魔附身吧?”
葑沛坐在主位,脸色纠结,心里狂笑。他就知道滕霁宗师一定不会轻易让葑菲过关的,接下来他只要看好戏就行了。
警焕长老在一旁悠声说:“金色的天窍和邪魔我们还是分得清的,滕霁宗师莫不是嫉妒我们亲眼看见金色天窍出世,心里不快,所以才出言中伤?”
滕霁:“……长老,不是所有开天窍的都能修炼到先知乃至全知,甚至很多人连明色究中期都突破不了,我看您也别对此女抱什么希望,她的劣根性我们都清楚。”
警焕长老这辈子就爱有金色天窍的人,他是出了名的认天窍不认人,滕霁算是撞在了枪口上,警焕长老飘飘然看了他一眼,说:“葑菲的劣根性暂且不论,但开天窍不一定能修炼却是真的,你不就至今都没突破明色究中期?”
滕霁差点吐血,他还以为今天所有人都能一致讨伐葑菲,抹了把汗,他憋出一句:“长老,你过分了。”
葑沛见他说不过警焕长老,也不对他抱什么期望,干脆宣布仪式开始,“葑菲能开金色的天窍,是我拂雪宗之幸,将来拂雪宗一定能跻身四大名门,宗内的弟子定会前途无量——”
他这一番话把底下的弟子们说的热血沸腾,葑菲跟随指示走上台阶,跪在中央。
殿内一阵肃穆后,殿外开始击鼓。葑菲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有点好奇,悄摸摸的往外瞄了一眼,却跟台下的姜荨对上视线,姜荨无声的说:专心。
葑菲挑了挑眉,点头。
葑沛扬手,殿内金光四溢,在葑菲上空飘着一个兵器匣,他说:“在授剑之前,你需要闯过两道关,闯关之前,你先要选两种拂雪宗炼器阁内造出的兵器。”
葑菲有点紧张,薛弥繁应该不会骗她的,但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她一脸赴死似的伸手,兵器匣自动飘到她面前。
兵器匣上刻着不同的序号,她按照薛弥繁所说的选了两个数字,兵器匣摆动几下,机关运作两回,两幅兵器掉了出来,浮在半空中。
是一把长刀和一条锁链。
葑菲重重地松了口气。
而与此同时,殿里其他人都开始紧张了,因为这两幅兵器是炼器阁很早之造出来的,因为诸多限制,很久都没用过,所以宗内的新弟子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两种兵器的存在,按照流程,葑菲需要说出它们的器训才可以闯关的。
看来老天都不让她通过授剑仪式,可见是没修炼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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