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血族反派今天也想咬我 > 41、帕拉迪索
    连通厨房里的走廊里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伊芙琳愣了一下,慢吞吞地踱进去。


    赤金般的夕阳从高高的小窗投射而入,在石砖地面开辟出一方发光的池塘,看上去比炉子里摇晃的火苗还要灼热。


    “你来得正好,”劳伦佐说着揭开锅盖,空气中肉类与香料混合的香味顿时变得更为浓郁,他盛了一碗放到桌上,很坦然地提议,“尝一尝?”


    伊芙琳的目光停在他脸上,无声地质询他为何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拒绝参演这出和乐融融的同居戏码,劳伦佐也收敛起笑意,默默将碗往她的方向一推。


    陶碗里的蔬菜炖肉热气腾腾,色浓的汤汁表面浮着薄薄的油花,诱人地闪烁着。


    “你做的?”


    “对,”劳伦佐朝旁边摊开的那本食谱瞥了一眼,“你需要补充营养。”


    伊芙琳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两秒,身上还没愈合的咬洞的存在感却变得更为鲜明--都是劳伦佐不再忍耐的结果。


    出走失败后,她至少整整一天一夜没离开变身吸血鬼餐桌的床铺。因为昏厥过去不止一次,也许她错过了更多的日升月落,反正在帕拉迪索很容易对时间流动失去实感。她也许该感谢他至少没忘记现在她不吃东西不喝水会死。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劳伦佐正在往她嘴里灌带有药草气味的麦粥。


    与她对上眼神,他就将碗和勺子放到了床头柜,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怒意涌上心头,伊芙琳抓起一个抱枕就往他的背影扔过去。只是她浑身乏力,抱枕软绵绵地落到地上,砸中了无辜过路的黑毛团。


    又躺了两天,伊芙琳才逐渐摆脱失血带来的极度虚弱。


    期间食物都在她昏睡时摆在餐盘里送到床边。


    劳伦佐的伤势已然痊愈,即便在白天也不需要睡眠。于是他时不时会突兀地闯进来,坐到正对床铺的墙角扶手椅上,身姿端正,十指话。


    即便与伊芙琳目光相触,劳伦佐也不会闪躲,自顾自继续他沉默的凝睇。


    那感觉就像和肉食动物比赛对视,人类当然是撑不住先眨眼的那个。


    他们之间虚假的平静日常已经被彻底撕碎,她明确表达了离开的意志,他大概在思索之后究竟该如何与她相处。伊芙琳也在考虑如何才能脱身。


    相比起在劳伦佐的地盘上杀死他,这个目标更为实际。只要回到港城重新摸到枪支和银刃,她就能够摆脱如今力量上的劣势。至于阿雷克斯……她已经见过他的脸,也了解了猎人杀手不死的特性,她有义务向公会可信的人传达这些信息。至于始祖会不会又来追杀她,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问题就在于要如何逃离帕拉迪索。


    劳伦佐没有用物理手段困住她。他好像瞧不上铁链之流。


    但归根结底,他所受的限制只有一个:在日光下他无法自如行动。因此,伊芙琳要逃走只能趁白天,而且必须迅速利落地拉开最远距离,尽量不留痕迹,或是制造出误导的假足迹,让他无法仗着可怕的行动速度追上来。


    冷战结束得和开始一样突然。


    “我猜你想要沐浴,伤口也都结痂了。”第三天早晨,劳伦佐将伊芙琳从床上抱起。


    她推着他的胸口抗议:“我会走路。”


    “可我想抱你去。不可以吗?”他的语调温存又理直气壮,简直像在撒娇。


    伊芙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黑发红眸的吸血鬼轻笑:“不要紧张,我不会那么快就再次咬你。我向熟人获取了一些如何善待食粮的建议,太频繁地吸血很容易闹出意外。”


    这是劳伦佐第一次以如此轻描淡写的口气谈论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就好像她只是他豢养的一只宠物,因为娇贵需要小心对待,但终究只是宠物。


    她因为恶寒颤抖着,发白的手指揪住睡袍领口:“这就是你对待我的方式?”


    他没有答话,安静的表情仿佛在说“这是你的选择”。


    而后他俯下来啄吻她的鼻尖,再下移到含住唇珠,亲昵又残酷地用牙齿轻咬着,尖锐的犬牙一次次危险地划过她下唇内侧的黏膜。


    “食粮,囚犯,伴侣,同居人,仇敌,这些都是无意义的代号,要选哪个是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一样。不论你是否配合,我想对你做的、我会对你做的不会有分毫改变。”劳伦佐想了想,又补充说,“但如果你愿意配合我,我也会尽可能地满足你的需要,比如让你感到被尊重。那似乎对你很重要。”


    伊芙琳差点笑出声来。


    尊重?能够以这种要挟似的条件交换来的是怎么可能是尊重?!


    劳伦佐就看着她气得发抖,有那么一瞬,他的神色似乎有些哀伤。但他没有试图安抚或是弥补。他不认为那会有任何用处。


    他自知在伊芙琳眼中他永远会是嗜血的怪物。一时气愤就杀了那几个村民是无可挽回的失误。就像高速行驶在单向道上,错过了一个岔路口,便永远地失去了那条道路尽头的可能。迂回数十倍数百倍的路程去寻找那个岔路不在劳伦佐的可选项里。


    他向来缺乏忍耐的毅力,尤其无法容忍希望附带的痛苦。他的尖刻和高傲阻止他死缠烂打,祈求不可能之事实现。那太难堪了。幸运的是他足够自私冷酷,对他人缺乏同理心。他轻易地接受了伊芙琳不愿意容许自己爱他这件事,就像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做的那样。也许就连“容许”这个词都是他一厢情愿附加的注脚。但又有哪个正常的家伙会爱他呢?但是没关系,他已经习惯。


    只要不对伊芙琳抱有希望就可以了。


    这就是劳伦佐长久沉默的思考后得出的结论。如他所宣告,他不再忍耐,也不再试图努力换来她的理解和包容,只是单方面地做他想做的事。他彻底无视伊芙琳从身体到言语的拒绝,表现得就好像是她自愿留下。


    结果而言,有些方面,他做得甚至比之前更为细心周到。


    昨天早晨,伊芙琳对加了牛奶的麦粥皱了一下眉。已经连续第三顿是这东西了。


    劳伦佐的目光在她眉间停顿须臾:“我去抓一个人来给你当厨师。”


    “我不需要,”伊芙琳斩钉截铁地拒绝,“我不要。囚徒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劳伦佐眨了一下眼睛,表情没有变化。他好像根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自言自语:“不过知道帕拉迪索位置的人越少越好。我不是很擅长催眠魅惑那些技法。专门追上去处理逃走的人类会很麻烦。”


    “你的使魔不能学会做饭吗?”


    他意外地抬了抬眉毛,好像根本没想过使魔还有这种用法。他显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要让它维持人形、还要让它学会新技艺很费精力。”


    缩在墙角阴影里毛团叽哩哇啦地乱叫着附议。


    伊芙琳翻了个白眼。


    劳伦佐最后选择的解决方法是自己学习烹饪。


    从他们有这番对话到现在不过一天过去,从眼前这碗蔬菜炖肉来看,他在这方面的天赋比伊芙琳高不少。又或许只要活得足够久,学习什么都会变得得心应手。


    伊芙琳默默落座。将汤勺送入口中前,她看了劳伦佐一眼:“这是什么肉?”


    “放心,不是人肉之类会让你感觉毛骨悚然的东西。”


    她咬了一口。是小牛肉。


    劳伦佐的视线黏连在她脸上。她有点受不了,抬头敷衍地称赞:“很好吃。希望你没有在里面加什么奇怪的药剂。”


    他笑了笑:“下次我会考虑的。”


    伊芙琳没接话。


    他很愉快地继续说:“比如昏睡的药草。只要你在日间始终不清醒,逃跑就会变得困难,不是吗?”


    她能想到的逃走最佳条件,他当然也不会漏过。


    伊芙琳捏紧木汤匙。紧绷的气氛在无言的对峙中复苏。


    劳伦佐加深笑弧,走到她身后,影子将她包裹。他拨开她的头发,在后颈轻轻地咬了一记:“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跟上我习惯的作息。今天开始,我们搬进主套间的卧室吧。”


    电流般的颤栗途经脊椎抵达他啃啮的位置。伊芙琳捂住后颈瞪他。


    “我说了,我不会再忍耐着苛待自己。”吸血鬼的瞳仁缓慢地扩张,像意图领她通往深渊的门洞,她被夕照勾勒出的身影恰好容纳其中。


    伊芙琳深吸一口气,试图激起劳伦佐的自尊心:“现在这样不公平。我和你的力量差太悬殊了。”


    劳伦佐闻言看着她,脸上写着“这有什么问题吗”。


    “囚禁根本没有力量逃走的猎物有什么意思?”她不禁咬牙,“比起待在这里折磨我,你没有别的邪恶犯罪计划想实现吗?”


    劳伦佐轻轻叹息,笑容柔软而恶毒。他替她将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慢条斯理地揉捏她的耳廓以及耳垂,理直气壮地说:“我可爱的小老鼠,现在当然是和你玩比较有趣。”


    ※


    伊芙琳的作息彻底昼夜颠倒。


    劳伦佐喜欢在黎明前最黑暗寂静的时刻开始,令她在昏聩的晨曦中筋疲力尽地睡去是他的目的。昨天、今天和明天之间的差别失去意义。夏季最炎热的时刻过去,伊芙琳因为薄毯没盖好在清晨惊醒,在空气中察觉了秋日的气息。


    万籁俱寂的夜色还有另一种用途,任何响动都变得加倍清晰。明知道帕拉迪索方圆数里内没有第二个活人,伊芙琳还是会被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侵袭。


    尤其当栖息在窗外老树上的乌鸦被惊起,拍打着翅膀没入灰黑色的雾气里。


    伊芙琳咬住嘴唇,脸向下埋进吸血鬼的颈窝静止不动。


    劳伦佐轻抚她的后背,手掌陡然下挪按住。


    越过她的红发,若隐若现,上方帷帐以金线刺绣出的星海又起了风,绘制出神话传说形象的星宿有节奏地来回轻晃。


    伊芙琳忍不住侧头,脸颊贴住吸血鬼不会发烫的皮肤,以此汲取些微的凉意。


    劳伦佐揽着她支起身,拇指擦过她湿润的下眼睑和眼角。她失神地睁着眼睛,他凑近了去亲吻她的睫毛时才条件反射地眨眼。


    “你不能再把一切推到毒素头上了,”动听的、通情达理的嗓音贴着她的皮肤响起,仿佛有蜂蜜从每个词每个音节的末尾渗出来,在她发热的脸上流淌,“说实话就那么难吗?”


    她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和脖颈,脸躲藏进他看不到的角落。


    他宽容地轻笑:“算了。”


    庞大的鸦群不堪侵扰起飞,再眨眼,又好像只是视野浸湿后,错看摇曳的黑发而产生的幻觉。伊芙琳低下头看他,右手略微松弛,指尖没入枕头与床板指尖的缝隙。


    她轻轻地说:“劳伦佐,我会衰老。”


    劳伦佐怔了一下:“所以呢?”


    “不会有人想吃腐坏的食物。”


    他好像有些难以置信,半晌才开口,眼睛和声音里都是无法掩饰的笑意:“我将你开始为这种事忧虑视为好兆头。你的担心毫无必要,血族能与食粮共享寿命。”


    伊芙琳也笑,眸中苍蓝色的幽光流转,嘴唇微分,像要说什么。


    劳伦佐流露出聆听之色。下一秒,他猛地向右|倾身回避,左臂抬起,牢牢扣住她的手臂。


    银色利刃的尖端在肩胛骨的位置割开一道血线,收势不及,噗地闷响,刺入肌骨。


    因为劳伦佐闪避及时,这记背刺到底错过了后心。


    吸血鬼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瞳仁收缩到极致,几乎变成野兽般的竖瞳。


    他捏着她的手臂往外挪,银刃脱离,传来令人牙酸的血肉翻卷声。床头还有帘帐上泼溅出朵朵暗色的花。他侧目端详她徒手捏在手里的刀片,似曾相识,也是从猎人战斗服拆下来的袖剑配件。


    看来那时候她就把剩下的部件藏了起来,被她带到餐厅的只是其一。耐心等待许久,她终于寻到一个使用它的契机。


    “你又为什么要生气呢?”伊芙琳问,“我是否配合对你都一样。这是你说的。”


    劳伦佐一言不发,指节用力,像要将她的骨骼以蛮力折断粉碎。


    伊芙琳没有瑟缩。她沐浴在他仿佛要钉死她的视线中,徐徐地翘起唇角。沉溺于浪涛的失神表情剥落了,不久前还涣散着的蓝眼睛不再迷蒙,摇曳着明亮到异常的光彩,锁定他,专注得看不见除了目标以外的任何东西,是猎人直面心仪的猛兽时一心一意的眼神,


    劳伦佐的瞳孔又开始扩张。


    “我总该有做无用功的权利。反正这点伤害也不足够杀死你。”她不见丝毫失落,显然对于这偷袭本来就没抱太大期望。她兴味盎然地转动手腕,借着窗外发白雾气那诡异的闪光看银刃上沾染的血迹,像挑衅又像征求附和,恶意模仿劳伦佐惯用的反问口气:“哪怕已经关在笼子里,会反抗的猎物总是更有意思一点,不是么?”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一秒,五秒,十秒,数十秒的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劳伦佐忽然间笑得难以自抑,指节上移,掰开她的手指,将银刃扔出去,而后就着她的手掌啜饮。


    “这样也很有意思。”


    创口汩汩涌出的鲜红液滴将他的嘴唇染成艳色,还磨蹭了些微到眼下,乍看像吸血鬼本不该会有的兴奋潮.红,一抬眸间惊心动魄。


    “可惜还差了一点。你太心急了,我亲爱的,你应该挑我无暇分神防备的时刻。”他倾身,就势继续刚才因为她诱导的话语而暂停的一切,“不过这招下次就行不通了。”


    伊芙琳恍惚地抽气。


    “只要你也顾不上其他,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说:


    咱老实人不搞文案欺诈,文案上有的正文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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