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见男友那样的回答后,桃沢香突然明白,原来是她错了。
是哦,她很认真地反思,想到这样微不足道的手织围巾,对生下来什么都不缺的悟来说,似乎的确是个太寻常的东西了。
想到这,意识到自己大概送错了礼物的桃沢香呼吸一滞,然后抿着嘴唇,将刚刚还满怀期待看着男友,希望他能说出什么好话的眼睛移开,看向他没有接过的礼盒。
然而,其实她面前的五条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喜欢这条围巾,他的确什么也不缺,也正因为此,送他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明明在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他的生日礼物,还是桃沢香亲手织的时候,他下意识便要勾起唇角,可却突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改了口,故意拖长音调这样说来气她。
他有意想看女友露出气鼓鼓的样子,或者可以更过分,直接伸手略带强硬地让他戴上,因为刚刚那个黄濑的刺激和女友有意气他的话,他还是有点不爽,习惯性用这样的话来还击,又因为心里不知怎么涌上来的酸涩,从未如此迫切地需要女友的亲昵。
然而,这一回,桃沢香的反应超出了他的想象。
“反正是送给悟的,怎么处置都可以。”
她这么说,居然只是把盒子塞在他的手里,没有再逼他,也没闹脾气,只是一副随他便的样子。
“不喜欢的话也可以当我没有送,不还有点时间逛商场吗?有喜欢的话再和我说好了,我帮你买一个?”
她表面这么云淡风轻地说着,背地里心却在下坠。
大家都觉得还不错的礼物,看来并非是悟所喜欢的,是她们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毕竟礼物这种东西是要收到的人满意才可以。
她们都忘了悟是什么身份,并不太适合送这样勉强可以说‘饱含心意’但是没什么价值的小礼物,也许一开始就该送些什么名牌,虽然不一定符合心意,但好歹能配得上他。
桃沢香这样反思,里里外外把自己怪了一遍,忽略心中短暂的委屈,下意识对悟说了后面那句话,想要弥补些什么。
可她不说还好,一说,面前的白发少年便像是被冒犯了似的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很诧异地拔高了音调:
“买?送我这样敷衍的礼物就算了,居然还提出要现场给我买礼物这样讨厌的话,你对我也太不上心了吧?”
他好理所当然地这么说。
可话一说出口,五条悟就觉得话似乎太重了,他刚刚积攒起来的怒气在看到桃沢香脸上骤然一僵的表情后霎时烟消云散了,他难免产生一点愧疚:“不是,香香,是——”
“嗯,的确,礼物当然要送礼者认真想,叫收礼者提出的话,未免太没诚意了,虽然现场买的确也很无礼,但是我准备的礼物悟不喜欢,明天又是悟的生日了,叫我再回去准备显然不太可能了,但商场里的东西可能悟也看不上……要不然把这家店剩下的甜品打包吧?”
桃沢香心里难过,表面上却还一副平常的样子,不愿五条悟再说出别的伤她心的话了,只能这样温和地说着提议打断了他,下意识就要摆脱现在越来越令她不适的气氛,越过五条悟就往收银台那边走,却被他一把抓住。
“我不要吃这么多甜品!”他皱起眉,略略拔高了音调这样强调。
女友这样云淡风轻的样子,反而让五条悟真的有点生气了,为女孩在他眼中可以称得上是敷衍的态度,为她完全超出他预料的态度,他咬了咬牙。
从来不该是这样,他想,之前从来也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为什么什么脾气也不闹了?也不跟他撒娇了?为什么不努力一下让他接受这个礼物?为什么这么敷衍他?
他的手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腕,一点点收紧,却又不至于让她疼痛,他认真低下头看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那种不存在的,但却可以解释她变化的诅咒或者异能的蛛丝马迹似的,可是当然没有,一切都很正常。
于是,他只能动了动抱着礼盒的另一只手,在怒气和酸涩翻腾到他没法控制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兀地笑起来。
“算了,接受你这个礼物也不是不行。”
他自认为很大度地没再在礼物和女友的态度上纠缠,还有些得意地弯下腰,凑近面无表情的女友,笑眯眯地用轻松地语调询问:“香香,你是不是在闹脾气?”
“闹脾气?”桃沢香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嗯,因为我刚刚去买大福迟到了,你生气了嘛。”
自认为找到桃沢香今天变化这么大原因的五条悟一下放松起来,甜言蜜语地安慰她:
“其实我是想先来找你的,但是我想上次你在风里等了我这么久,不太想让你再陪我在风里排队买大福了,所以才晚来的,你要不要吃一个?”
他说着,便抬高手里的购物袋,想拿出一份给她。
但这一次,是桃沢香抓住了他的手腕。
为这场约会打扮精致的女生笑着摇了摇头,很温柔地说:“不用了。”
“不用了?我记得你很喜欢吃。”
五条悟不明白,甚至感觉有什么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加上难得被拒绝,他心情骤然坏到了极点。
“今天晚饭吃的有点饱。”桃沢香顿了一下,注意到了男友连番的不高兴,想着明天是他的生日,不该这样,于是又很体贴地补了一句,“而且为了这两盒,悟也排了很久吧,悟难得吃这个,我想买的话,随时都可以买,悟却不行。”
听了这话,刚刚还为被拒绝而不高兴的五条悟立刻舒心了,他点了点头,自认为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不想再在讨人厌的礼物上面再花任何时间,省得闹出更多麻烦。
他只反手牵住了桃沢香凉凉的手,拉着她要往外走,一边又问:“电影开场了吗?开场了就买新的票吧,好久没和你看电影了,最好别太烂,能让我从头看到尾。”
很难得的,他这样主动挑起话题,桃沢香都快想不起来上次这样究竟是什么时候了,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为男友这样的一点小变化而感到开心。
她的快乐总是来的这样廉价,她的原谅也总是来的如此轻易。
“下一场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立刻将刚刚的一点小脾气抛之脑后的桃沢香这样回答着,像以前一样寻常地包容自己男友的小错误,却又突然想到了上一次的约会,在惴惴中忍不住开口:“今天悟会有任务吗?”
“没有噢,毕竟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谁给我派任务我都会拒绝的。”五条悟以为她还在担心像上一次一样的事情发生,下意识地这样安慰她。
“……拒绝的话,悟不去,那些人不会遇到危险么?你的老师不会怪你吗?”
“哈?咒术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不是特级的话我不去自然就会安排别人去啊,何况我不想干的事情,可没人能逼迫我。”他这样理直气壮地说。
如果他不想干的事情,没人能逼迫他。
桃沢香在心底里重复了一遍,竟然忍不住笑了。
牵着手和她并肩走的五条悟一下就注意到了她莫名的笑容,他不解,却又理所应当地觉得这笑容应该是为他而生的,于是,很自然地开口:“干什么突然笑?是终于意识到我超强了吗?”
“是啊。”
桃沢香笑容一顿,随即立刻露出了比刚刚面对黄濑凉太还要灿烂的笑靥。
“因为刚刚才彻底意识到,悟真的很厉害啊。”
她这么说。
她笑着,却感觉心在下坠,感觉刚刚也许吃的太多,胃都在翻涌而后被重力拉扯着下沉,可是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是失望的情绪反馈给身体带出的假象。
她不想吐,她只是难过。
她被骗了,她想,她其实是个很好骗的人,因为她对相信的人总是毫不设防,只要稍微有些逻辑就会完全相信,事后一般也绝不会去反思重推,过去的事情就当作过去,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这不代表别人把骗她的事实放在她面前,她还能当作看不见。
更何况,既然骗了,为什么不细心一点,贴心一点呢?
桃沢香忍不住想,即便太宰先生说那天五条悟并没有来横滨除一级咒灵,她都可以帮他找理由说服自己,别人说一千次一万次他的坏话,点出真相,她都能宽慰自己另有隐情。
但是,为什么他自己不细心一点,为什么不藏得好一点,偏要把真相揭露到她面前呢?
为什么就不能说‘今天叫人帮忙做任务了’,而不是‘其实大多数任务都不是非他不可呢?’
桃沢香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再去想。
她想,明天就是悟的生日,无论有多少问题要问,多少责难要发,也不该是今天。
她这样推迟,这样搪塞,这样安慰自己,像自己给自己宣判死刑的法官,徒劳无谓地推迟死期。
但是,真的还要原谅吗?
桃沢香在心里问自己,可是空荡荡的心没有回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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