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谨泽虽然有那么多的心理活动,对着江盛华却还是客客气气,甚至有着江盛华这种年纪身份的人才特有的稳重。
对着陆谨泽,江盛华很快变了副态度,越过江祈迎上去:“谨泽,欢迎!我和明月都以为你不来了。”
“正好有空,”陆谨泽礼貌地和江盛华握了握手,正经道,“下午去高尔夫球场见了客户,得知岳母的生日宴是六点开始,来得匆忙,忘了换身正装,岳父不会介意吧?”
江盛华的脸上阵红阵白,回头看了江祈一眼:“不会,怎么会介意呢?”
江祈嗤笑一声。
江盛华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江盛华不能把其他宾客撂下太久,再加上对着江祈他也尴尬,索性对陆谨泽说了一声自便,又去了客厅另一方向招待客人。
为了不引人注目,江祈走到角落。
陆谨泽也默不作声地跟上来。
江祈故意道:“这么好的场合,你应该去和我爸应酬,跟着我做什么?”
陆谨泽实话道:“江氏子公司‘雾月’破产后,我就与江家没有合作关系了,业务范围不重叠,我不需要和岳父一起应酬。”
江祈:“……”
人间真实。
“雾月”就是那家使江祈和陆谨泽开始商业联姻的子公司,名字各取自黎明月和她的弟弟黎吴。
说实话,江祈真觉得黎明月不仅蠢且坏,还是个“扶弟魔”。
她的那几个兄弟,年纪都和她一样大,却个个一事无成,还要靠着黎明月吸江家的血来养他们,江盛华居然也能忍住不说什么,就离谱。
江祈侧着脸,长长的眼睫毛覆在眼睑上,微微轻颤,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眼皮子底下多出一条手帕。
“用冰块敷一下,”陆谨泽用低沉的声音道,“不然一会儿脸会肿。”
“已经肿了吗?”江祈接过手帕,四处找冰块,“早知道刚才就不头铁嘴硬,让他说几句算了。”
说是这么说,江祈却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他骨子里的叛逆和倔强一点不比青春期少年少,要是江盛华不让他好过,他就要和江盛华杠到底。
只是他到底在意外表,可能越好看的人对自己的外貌越在意,江祈心里臭美地想着,在客厅的角落站到一面镜子,又找到一桶冰块,用手帕将冰块抱起来,对着镜子敷。
“咝——”
江祈毛手毛脚,手帕刚碰到脸颊就传来一阵刺痛,他不想敷了,正想找洗手间把冰块扔掉,手帕往后再洗干净还给陆谨泽,却被陆谨泽叫住:“等等。”
江祈狐疑地回头看他,陆谨泽从他的手里接过手帕。
“你把头抬一下。”陆谨泽说。
江祈听话地把头抬起来。
陆谨泽伸出手。
“抱歉。”他说。
然后江祈就觉得下巴尖一凉,是陆谨泽的长指抵在江祈的下巴上,帮他将脸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捏着手帕,把冰块敷在江祈的脸上。
很奇怪,明明陆谨泽的手法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江祈就是不觉得脸疼,还挺舒服。
江祈的视线瞥来瞥去,最后落到了陆谨泽脸上。
陆谨泽帅是真的帅啊……
江祈心想。
他比江祈大三岁,以前和江祈念一个中学。
那时候江祈在初中部,陆谨泽在高中部。有一次学校开大会,陆谨泽作为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他穿着校服一上台,江祈就听见他周围的所有女生都发出阵阵吸气声,纷纷讨论着这么帅的学长打哪儿冒出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
初中部和高中部其实就隔了一道墙,但平时大家忙着学习,根本不太关心围墙外面的事情。
也就是那一次,让江祈对陆谨泽微微地有些不爽。
谁让他进学校以来一直都是校草,陆谨泽一出现,他就被分去了好多女生的注意力?
不过,那时候毕竟中二,现在江祈知道自己的性向,也开始懂得欣赏,有个帅哥天天在身边晃,不看白不看啊!
江祈盯了陆谨泽一会儿,忽然听见陆谨泽的心理活动:【他看我干什么?】
江祈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把视线转向一旁。
【真好看。】
江祈:“?”
江祈又把视线转回来。
好看什么?
他发现陆谨泽一直在盯着自己,才意识到陆谨泽说的是他。
江祈忍不住心里得意。
是啊是啊!
他江祈当然是天下第一好看。
因为有陆谨泽在,今晚的生日宴没人再来找江祈的麻烦。
只是期间讨论他和陆谨泽婚姻关系的人还有很多。
其实圈里人都知道江祈和陆谨泽没感情,当初江老爷子想让江祈和陆谨泽结婚,江祈还闹过一阵,后来不知怎么的江祈同意了。
这在圈里不是秘密,之后他们领证结婚一年,陆谨泽躲在国外,一次没有回来过。
圈里人都说,陆谨泽其实也不想和江祈结婚,都是被逼的,江祈婚前这么一通闹,肯定让陆谨泽更看不上,这次江老爷子去世,陆谨泽从y国回来,就是准备和江祈离婚的。
江祈也真是。
他们觉得,陆谨泽条件这么好,又只手把控陆氏,江祈一个还没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在江家又不受宠,唯一对他好点的江老爷子还去了,不好好把握住陆谨泽,以后还能怎么办?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今天黎明月的生日宴,江祈和陆谨泽居然公开在江家秀恩爱?!
这是什么情况?
连黎明月得知这一事情后脸色都十分难看,她本还想在今天找机会再刺一刺江祈,上回老爷子的葬礼上她丢的份还没找回来呢。
可是这之后江盛华居然一句话也没再责备过江祈,反而还对他和和气气的。
今天她的生日宴,她提前了半年多准备,邀请了圈层的名媛太太和老总,大家都给足她面子,不说送的礼物有多贵重,哪个人在这种场合下不是盛装出席?
偏偏那个江祈……
黎明月咬碎一口牙往肚里咽。
因为有陆谨泽在,所以江盛华不方便开口。
没关系,反正以后时间还长,有的是机会。
**
从江宅出来已经是夜里九点。
生日宴会还在继续,江祈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之所以赖着不走,是想等和陆谨泽一起回去。
他当然知道宴会上的那些人都在想什么,他就是要让黎明月吃瘪。
如果他不等陆谨泽,自己提前回去,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之所以会选择和陆谨泽继续婚姻关系,不就是为了这好处吗?
陆谨泽开车过来,在江祈的面前停下,下车帮他打开车门。
“谢谢。”江祈坐上车,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你今天……”江祈想了想,还是问陆谨泽,“为什么会穿这样一身过来?你应该收到江家的请柬了吧?”
黎明月颇要面子,会特意在请柬上写邀请宾客“盛装出席”,但也不仅仅如此,这种圈层的聚会,盛装出席才是对主人家的尊重。
陆谨泽应该不会事先没有准备,就算他真忘了,他的秘书或助理难道不会提醒他?
陆谨泽却只是开着车道:“嗯,真忘了。”
江祈不太相信。
但因为没有证据,只得作罢。
其实自从发现自己能听到陆谨泽部分心声之后,江祈忽然觉得自己隐约窥探到了陆谨泽的另一面。
一个和平时见到的,或者说是和江祈原本以为的,不太一样的陆谨泽。
虽然有些时候,江祈还是觉得难以揣度陆谨泽的心思。
但是至少他现在发现,陆谨泽没有他想象中的如高岭之花一样高不可攀。
或许是因为他早上在陆宅和蔚临打电话,聊起晚上他去参加黎明月生日宴时的穿着和打算,被陆谨泽听到了?
应该是这样吧?
既然想到这个,江祈便顺便对陆谨泽提起:“你应该知道我今晚上来江家的目的吧?”
陆谨泽望着前方的路面:“嗯,知道。”
江祈低下头,望着自己的指尖:“我爸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可能是钻了我爷爷给我的合同空子,现在我在‘至沁’的控股权只有百分之四十,就算我现在正式去‘至沁’上班,大概也只能在那做个吉祥物,我是真的很想让我妈的心血从回以前,不说生意开得如火如荼,至少不要连锁店面关了一家又一家,接连几年入不敷出……”
江祈把玩着手指:“空有一身力气无处使,大概就是我这样吧?所以我才会想这种时候去找我爸和黎明月的茬,只要他们不痛快,至少我会好过一点。”
江祈说着,回过头冲陆谨泽笑了一下。
夜晚的路灯透过车窗,忽明忽暗地映在江祈脸上,使得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明媚的星光,配上上扬的眼尾和眉尾的小痣,格外勾人。
陆谨泽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想来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如果你真的有需要,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把剩余股权收回。”
“不用,”江祈认真道,“我知道你有很多方法,这些难不倒你,但是‘至沁’是我妈还有很多陪着我妈一路走来的老员工们的心血结晶,并不是靠收回股权就能解决的。”
“至沁”的问题在根骨,并不仅仅只是表面。
他先前得空去了趟“至沁”,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想得有多么天真,他以为自己只要回到“至沁”,一步步将掌控权捏回自己手上就行。可是当天那个从前在黎吴手下的总经理助理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他把江祈带到办公室,让他就这么坐着冷板凳,从头到尾没有人再理他。
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时候开会,开的什么会,也没有人主动拿文件给他。
要不是江祈态度坚决,叫了另一个助理硬是把保险箱打开,江祈都不知道他的合同被替换了。
卑鄙。
不论是江盛华,还是黎明月,都一样卑鄙。
这个世界上真的没什么人可以真正相信的,只能靠自己。
江祈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转头望着窗外。
忽然,他听见陆谨泽在旁边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江祈转头望向他。
“毕竟你花了你我之间一半的婚后财产存续我们的婚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尽管提。”
陆谨泽不愧是生意人。
江祈忽然有点想笑。
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陆谨泽也能听到他的心声。
“好啊。”江祈说。
暂且就当,他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吧。
虽然这个人自己表示,他是用钱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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