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医疗帐篷中,帐篷里陈列满了移动病床,绕是如此病床每天都是爆满状态,不断地有战斗中受伤的人被抬进来。
帐中医护人员进进出出,个个都面色严肃,脚步匆匆,但也忙中有序。
时不时会传来“绷带剪刀”“药不够了”“3号病床伤口感染情况危险”“医生,他快不行了”的沉重声音。
缺衣少粮没有好的医疗环境,连手术都是在这样人来人往杂乱的帐篷里进行的。
大叔被转移到了这里,在角落勉强腾出一个床位,医生正在为他处理恶化的伤口,因为没有麻醉药,就生生剜去发脓的腐肉。
小镜埋头在初迢怀里不忍看,身子微微颤抖着。
初迢肩上微微湿濡,却不是小镜的眼泪,而是从里面渗透出来的,黏稠暗褐有淡淡的血腥味,因为穿着深色系的衣服而并不明显,她紧抿着唇,脸色十分苍白,光洁的额头上不知何时添了一道指甲盖那么长的血口,也在微微渗血。
初迢忍着痛不露声色,轻轻拍了拍小镜的肩膀,出声宽慰。
小镜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伤口。
想起那天她说试一试后就突然消失了五六天,今天回来后就带着人把大叔安排到这里,不免忧心地问她:“你这几天去哪了?还有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突然愿意为大叔治疗?”
初迢沉吟一声,大概解释道:“只是和基地的一位领队做了一个交易。”
小镜注意到她比以往都要苍白的脸,皱着眉问:“什么交易?”
初迢原本不想说,但见她很是固执,一副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详细说了一下这几天自己做的事情。
她找到了基地的某位领队,告诉对方她了解变种的习性,可以带领他们减少战斗时的伤亡,并要求如果她随队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基地的医疗组就要为大叔治疗。
现如今人类对变种的了解太少,每一次战斗都会伤亡惨重,而初迢靠着前世的经验,带领着队伍避开变种,或是在战斗中告知变种弱点和击杀方法。
从而使得队伍第一次出现了零死亡低伤员现象。
基地不仅遵守承诺为大叔治疗,还许诺了初迢优渥的待遇,只要她愿意留在平昌基地继续为基地效力。
小镜听完之后一脸震惊,没想到她离开的这几天竟然在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你疯了,你怎么敢的!”
外面那么危险,而她连枪的后坐力都受不住,是怎么敢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的。
更何况她一个异能都没有的弱女子,要想让那些人信任她并听从她的指挥谈何容易,这其中要吃的苦,付出的努力,根本无法想象有多困难。
初迢脸上露出一点笑,说:“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若是以往,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冒险的,她不敢,也不会。
但这一路过来,若不是小镜他们收留了自己,她能不能安全走到这里都说不定。
小镜他们对她很好,和她之前遇到的心怀鬼胎的人不一样,所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想帮一下他们。
当然这也是在她有把握的前提下。
医生重新给大叔缝合了伤口,用了药,初迢见没她什么事后就先离开了,而小镜留下来照顾大叔。
初迢身上的伤该换药了,她不想其他人知道,拿着自己的书包,然后找了个偏僻没人的地方。
伤口和绷带粘连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撕开,伤在右肩上处理起来不太方便,所以她动作很慢,等忍着疼揭开纱布,她眼睛已经完全通红了。
在小镜面前还能忍着,这会儿到了没人的地方,她终于能毫无顾虑地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疼得眼泪汪汪。
怕疼怕得要死,却忍着害怕去冒险,不仅是为了还人情,也是想锻炼一下自己,至少在找到他之前,不能轻易死去。
她从未如此强烈地渴望过,让自己变强,她要求不多,有自保能力就好。
前世她躲在他身后,被保护得太好,关键时刻却成了他的累赘,连累他丧命,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放任自己如此胆怯懦弱下去。
一道被利爪撕裂的伤口横在莹白如玉的肩头,伤口不长,看起来却很恐怖。
她抖着手艰难地用左手上药贴上止血贴绷带,然后拉好掉到肩头下的宽松t裇,做完这些,整个人像被掏空了一样瘫着。
初迢微微仰头,天边瑰丽的火烧云渐渐隐于沉沉夜幕之中,两三颗星辰点缀,夏日燥热的风吹拂而过,一片叶子落在她鼻尖上,她眨了眨眼,发现有两颗很亮的星星,它们好像靠得越来越近了。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傍晚,她和他靠坐在一起,赏风赏月,好似身后那些危险都不复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但如今,她却还不知他身在何处。
“阿野,我好想你啊。”她低声呢喃了一声。
于此同时,彭城鼓楼九区,一座不大的四合院小楼,稀疏黯淡的星辰暮色下,一人坐在古朴小院的石凳上,裸着上身,面前的石桌摆放着药品剪刀和染血的纱布。
男人突然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只是那异样感稍纵即逝,他就没放在心上,面无表情地抓着药瓶往胸前约有半臂长的渗血的伤口上喷止血消炎的药,再随意地缠上几圈绷带就算处理完了。
小院门外传来几声交谈的声音,男人随手抓起旁边搭在桌沿的外套,往背上一套,拉链一拉,
等门外的人进来时,就只能看见他在不紧不慢地收拾脱下来染血的衣物和纱布。
韦豪先进,他对着洛野说道:“阿野,李中尉来慰问你了。”
跟在韦豪身后进来的就是许久不见的李仝,她还带来了一位提着药箱的军医。
忙得分身乏术的军医外借看诊,实属罕见。
然而洛野却并不理会他们,倒了杯桌上已经放冷的茶水解渴。
韦豪对这个情况习以为常,插着口袋坐到他身旁,不再言语。
人是自己来的,他只是刚巧回来时在门口看见,出于礼貌把人放进来。
李仝自知洛野身边的人都向着他,不会奢望对方会像其他人一样对她恭维,她早以领教过他的“目中无人”。
不过这次她来,并不是要挑刺的,而是代李严将军来慰问看望功臣,顺便有一些私事需要当面说。
尽管洛野三番五次拒绝了军衔授予和功勋表彰,但不妨碍李严对他的赏识和看重,这一次他更是在鼓楼受变种侵扰中立下大功。
不仅凭一己之力护住了自己巡逻地区,还屡次团灭变种军团,就连战斗营数十支队伍合力都杀不死还被逃了的一支变种军团的首领“深渊魔犬”,都被他恰巧路过碰上并且成功斩杀。
可以说,鼓楼在这次变种侵扰的浪潮中能这么快地度过危机,他出了大半的力气。
拥有强大到堪称恐怖的力量,又功名淡薄得令人发指,很矛盾的一个人,不过鼓楼有他,属实万幸。
就连其他指挥区的人听说了他的事迹之后都蠢蠢欲动,想要把他挖走。
这次李将军派她来慰问,还特意让军医随行,也是担心洛野会真的被撬走,想要表现一番自己的关怀顺便收拢他。
李仝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尽量公事公办道:“听说你在和魔犬战斗的时候受了伤,李将军让军医来看看,这些是一些补品和物资,作为击杀变种的奖励。
这是基地的规矩,只要立了功的人都会有,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便提,能满足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虽然你不要军衔和功勋,但李将军让我把这个给你,凭借这个,你可以随时调派指挥团级以下的队伍,所有团级以下军官及安全官无条件服从战斗调遣。”
团级,等同于上校或中校军衔,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这简直是莫大荣誉,也是史无前例的头一号。
而且这个特权实在是大,看得出来,李严在极力拉拢他。
李仝把一个用功勋盒装着的特制徽章放在桌上,这枚勋章还是李将军左想右想,想了一夜才让人加急定制出来的,绝无仅有,鼓楼内仅此一枚。
就算是得了这样的殊荣,洛野也依旧眼都不抬,专注地看着石桌棋盘里下了一半的象棋——
棋盘棋子镶在凿开的石桌中,棋盘正上面是一面透明的钢化玻璃,凭借吸铁器移动棋盘上的棋子,也可以拆开来将棋盘升起,一方石桌里,玄机颇多。
而那一半残局,大概是天灾前原主人留下的。
韦豪拿起那枚勋章看,别说,还怪好看,金红色的金属徽章,一簇火焰照红心,背面还心机地刻了一个小小的“野”字,代表了专属勋章。
“这个我替他收下了。”韦豪一点都不客气地揣进自己口袋里。
以洛野的性子,定然是对这些不屑一顾的,但作为兄弟得替他着想一下,有了不用和没有是两码事,说不定以后就能用到了呢,这么大一个金手指,不要白不要。
李仝见洛野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示,但也没说什么,反正东西她送到了,是不是本人收的她也管不着。
她来还有一事,她看向那名军医:“王叔叔,麻烦你去帮他看一下伤势。”
王医生应了一声,拿着药箱就要过来,洛野这才有了一点反应,声音依旧冷淡疏离:“不必了。”
军医只好停下,为难地看向李仝。
李仝咬唇:“这是李将军的意思。”
洛野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明白这和谁的意思有什么关系,“不需要。”
韦豪看了一会儿,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阿野的意思是它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他不需要医生,多谢将军的关心。”
洛野不喜欢别人碰他韦豪是知道的,一是洁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身上的异火,有时候控制不住会伤人。
李仝到底忍住了脾气,她深吸一口气,对洛野说:“我承认你很强,但我依旧很讨厌你。”
说完就带着军医走了。
韦豪打了个哈哈,觉得李中尉最后这句话实在是多此一举,毕竟她的喜厌在洛野这里根本无足轻重。
人走了之后,韦豪打开他们带过来的一堆东西看,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十分丰富,刚才进门前他还看到有两位士兵扛了一笼子的活鸡往后厨抬,美曰其名是奖励给洛野补身体养伤用的,食物紧缺的情况下这委实奢侈了些。
虽有讨好的成分在,但洛野是有功受禄,拿得一点都不手软。
韦豪从中拿出一包风干牛肉条放在桌上,给洛野当零食解闷,然后自己提着一堆东西往厨房去,准备杀只鸡给他补补身子。
虽然他厨艺不行,准备食材还是可以的,等周妈妈回来就可以做晚饭了。
由于洛野立了功又受了伤,区中队长特别照顾了一下他们,最近都特别关照把他们的巡逻安排到安全的区内,且是个好时间段。
这会儿其他人也该换班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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