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长径最后还是没有成功随军南下,相反她还被归哲成以让她与归长虹一同替皇后祈福的理由,将其关在了归长虹的殿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一是因为归长径的身体根本不允许她抄送祭文,二是她也没有多余的寿命来支付求神的代价。
然而,皇后顾蔚君带着大军的支援并未像朝堂所设想的那般缓解人族的颓势。
而随着南方城池覆灭、人族被迫一退再退的消息接踵而至,归长径的心情也愈发躁动。
临至就寝之时,她忍耐了一天焦躁情绪终于爆发。她眼也不眨地一口饮尽一旁的苦药,而后将手中的话本随意的扔到一旁。
她神色难掩焦躁地踱步至归长虹身前。
“长虹,我要去战场,”归长径双手撑着书桌,她半伏着身子,炯炯有神地凝视着归长虹的眼说道,“百姓供养我们,作为回报,我有责任守护住我们的百姓。”
说着,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而她的声音亦愈发坚定。唯有此时才能透过归长径平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表象,从她的神色间依稀窥见些属于皇室中人的孤傲和坚持。
如今恰逢归长虹正不眠不休地研究中,她以争分夺秒之态,废寝忘食地阅读了半个私库的书籍,因而她一时也分不出多余的心神来关注归长径。
她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打仗不是儿戏,战场亦不能靠一人之力所左右。”
说完,她便将注意力重新移回了手中之书上。
真神有感于人族之艰难,故赐下神降,将异神和魔族尽数封印。至此,人族迎来新的光明。
原来,这不过是一本夸耀真神功绩的书。
然而,正当归长虹准备放下此书之时,“异神”二字突然撞进了她的眼眸,让她脑中一时充斥着似曾相识之感。
于是她猛地转身,从一旁的书堆中抽出了另一本黑皮古籍。归长虹动作之匆忙,甚至来不及向归长径解释,她便匆忙地凭着记忆翻到了她曾一扫而过的一页书页上。
这是一本日记,虽不知笔者为何自称为千古罪人,但以它在私库中的位置,此人必是皇族先祖中的一员。
而书中那一页记载的本是作者的一场梦,但对方却在其中反常地称魔族为魔人,真神为异神,乃至往后直到死,他也未曾改口。
因而,虽是一本近似是忏悔录的日记,但归长虹仍将其从头到尾翻阅了一遍。
她绝对是漏掉了什么,又或者说,此书作者定是发现了什么她未曾知晓的事情。这一切的关键定在他那一篇记载梦境的章节之中。
而没等归长虹细看,她那近乎是敷衍的态度终于让归长径爆发了,她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冷哼道:“那也总比在这看书,无所事事强!”
说着,她忍不住踢了一脚被她丢弃在地上的话本泄愤,随口嚷嚷道,
“天天只知道讲些什么风花雪月,又或者是兄弟分家反目成仇……宛若人族出了这些小情小爱就没有其他般。如此无病呻吟,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闻言,归长虹翻着书页的手指一顿,在归长径这无心之言下,她突然灵光乍现。
她总觉得自己隐隐抓住了揭开谜底的钥匙,却困于迷雾的遮掩,一时还找不到需要打开的那把锁。
她放下了手中的书,骤然起身,逼近归长径道,“你刚说什么了?”
而她突如其来的严肃态度让归长径一惊,她突然想起长虹这些日来也和她一同被关在殿中,也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自知失言后,她立即补救:“长虹,你已经为人族付出够多了。我是说我,是我一直享受着皇女的身份,却一直躲在你和黄兄身后,让你们承担着所有的责任。”
归长虹摆了摆手,再次逼近对方追问道,“我不是说这个,是下一句。”
离她追寻了数年的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感觉,伴随着多日睡眠不足的晕眩,让归长虹内心不由得生出几分急切。
然而,归长径却因此被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乃至连伸向她的手都被她下意识的躲开。
在极端的紧张下,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不是对方转移话题的计,“我……我不记得了。”
说完,归长径无意识地再退了一步。
待到靠在书架之时,她无意间扫过了桌上的古籍,但受制于字体的繁琐,在匆匆一瞥的情况下,她隐约只辨认出“邪魔”二字。
而出于对长虹的信任,她潜意识地将其归为了讲述如何对抗魔族的书籍上。
“罢了,”归长虹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转而低声承诺,“再给我几日时间,我马上就有办法了。”
然而,就在归长虹和归长径两人重归于好之时,京城郊外别院却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是你干的吗?”
一身披红袄的女子怒气冲冲地撞开房门,她指着书屋中仰躺在椅子上,翘着腿看着书的人质问道。
凛冽的寒风顺势灌了进来,吹乱了桌上堆放着的无数混乱无序的废稿。
乍一听闻爱妻的声音,那人眼中一亮,他放下手中的书籍,下意识地伸手欲将其揽入怀中。
见此,红衣女子毫不留情地打开了他的手,在其手背上留下一道红痕。
而她不过是瞟了一眼,便再次怒气冲冲地说道,“别碰我!你先给我说清楚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即使被拒绝了,那人他也不恼。
说谎的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就在他刚准备抬手摸向鼻子之时,他便听到对方新的一轮指责。
“别想着找借口,我们在一起数十年,你撒谎的样子我闭着眼都能画出来。我要听实话。”
女子的声音愈发高涨,似是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想法都被看透的事实让男子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转而顺势重新拿起书籍,遮掩住内心的尴尬。
他清了清嗓子,放低姿态,低声下气地解释道,“别生气了,我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
然而,他的服软却没唤起红衣女子心中的半分怜惜。
她一把扯过了他手中的书籍,将其抛掷桌上,而后她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将他提至她的面前。她鼻尖顶着他的鼻尖,而她的眼睛则死死地盯视着对方的眼眸,似是想从中看出他所图为何。
在一无所获下,她最后近乎是叹息地发问:“顺应天命?告诉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若是人族失败了,你罪在不赦!”
“你不懂,即使我不这么做,人族也会灭亡。既然如此,为何我不用其向魔皇投诚,换取你我的未来呢?人族不容你的存在,但魔族可以。”
然而,令他没想的是,他这番话语反而更加激起了对方的怒火。
她用力将他往后一推,而后神色激动地呵斥道,
“我呸!没想到我尚且还有颗人心,你却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什么都不要了。你爹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时肯定没想到他想要你行刚健之事,而你却尽做些贱人之事。”
说完,只听“啪”的一声,女子便一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并在其左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红掌印。
在毫无防备下,他被打的脸一偏。而脸上的疼痛与发烫之感,伴随着耳边的嗡嗡作响让他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对方下手之重。
他欲抬手回击,但在对方那扬着脸,双眼通红的挑衅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了手掌。
他强忍着眼前发黑之意,逼着自己用尽可能冷静的语调说道,“你过于激动了,我先不跟你计较。”
但他仅存的理智也只允许他做到此步了。
他拿书遮住了自己的脸颊,算是在外人面前给两人一同保持些许颜面,而后也没等对方反对,便招来了奴仆道,“把夫人带走,让她好生修养。”
“你个人奸!我总有一日会向你证明你才是错的!到时我会用你的命来给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赎罪!”
而在剧烈的挣扎之下,女子一不留神便一脚踢翻了火盆,但她随即便被敲晕了过去。
眼见着对方消失在了视线中,那人也不曾招人灭火,反倒将那本由他亲手书写的书籍和桌上的废稿统统丢进了炭火之中。
他久久地凝视着那抹猩红的火光,注视着原本微弱的炭火在将所有书稿都吞噬的一干二净后骤然高窜。
半晌,直到在周围奴仆的提醒下他这才突然惊醒。
他阴着脸下令道,“不用救了,我们也该撤了。就让京城里的那群蠢货们以为我们死于书房失火罢了。”
说着,他便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热浪和面前的寒风仿佛是两个世界,他抬头望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
“贤臣择主而侍,我只不过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至于蝼蚁之死,又何足挂齿?你现在不过是被一时的妇人之仁所蒙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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