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醒了。来,再吃一碗焦米粥,然后喝药。”
昏黄的灯光下,苏明月正用小煤炉温着粥,眼见他爹醒过来,手脚麻利的把粥端下来,把药炉放上去,再夹一把炭放进炉子加热。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你娘呢?”苏顺自己扶着床头坐起来,这一觉醒来,纵然还有不舒服,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缓慢的恢复生机。
“爹,酉时了(17-19点间),你从下午睡到现在,我娘刚出去了。”苏明月答到,把粥碗端到苏顺面前。
苏顺伸手接过粥碗,还是带着焦糊味的稀粥,苏顺也不用调羹,一仰脖,咕噜咕噜的把一碗粥喝下去了。
苏明月接过空碗,摸一下他爹的额头,再摸一下自己的额头,还是发热,但热得没有中午那么高了,顺手把被子拉上一点垫着床头,让苏顺躺得舒服一点,“爹,你感觉怎么样?”
苏顺见小女儿这熟练的架势,小小的人儿照顾人,已经有她母亲的影子了,不由笑到,“我感觉比中午好多了。”
“嗯,那爹,你躺一躺,等我把药温好再给你吃药。”停了一停,苏明月又问,“爹,你有哪里不舒服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就是有点口干。”苏顺虚弱笑到
“爹,你肯定是发热脱水了,等会喝点药就好。喝完药,你如果还是口干,我给你泡点糖盐水。”
“为啥泡糖盐水?”
“你都病了这么多天了,吃也吃不好,肯定没有力气。糖盐水喝了有力气。”
“你怎么知道的?”
“书里看到的。”苏明月嘿嘿一笑,“就随便看,忘了哪一本书。”
两父女正聊着,门吱呀一声响,沈氏推门进来。
“娘,爹醒了。”苏明月兴奋说到。
“相公,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饿了不,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沈氏快步走向前,先伸手摸一下苏顺的额头,再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对比,最后给苏顺掖一掖被角。
由此可见,苏明月那一套动作师从何人了。
但苏顺就是吃这一套,慈父的笑容立刻转为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弱又依赖的笑容,眼里只有沈氏,还伸出手来握着沈氏的手,“我感觉好了许多,刚刚喝了一碗粥。元娘,辛苦你了。”
苏明月吃了一碗狗粮。
果然,父母都是真爱,儿女是意外。
单身狗女儿识相的让位下来,让这对父母执手相看,衷情尽付无言中。
伸手探探药炉,已经温好了,取个小碗将药倒出来,“爹,喝药了。”
“我来吧。”沈氏伸手接过去,转头说到“月姐儿回去睡觉吧,小孩儿不睡觉不长高。我守着你爹。”
“好,那爹、娘,我先回房睡觉了。”
苏明月自觉出门关好窗户,临出门前最后一眼瞄到沈氏正一调羹一调羹的喂苏顺吃药。
这感觉、、、、、想起中药那股子苦涩,这一调羹一调羹的喂,简直是凌迟啊、、、、、
看来有情不仅饮水饱,喝药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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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拉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对有些人是希望,有些人是绝望。
“爹,你退烧了?”苏明月惊喜的问。
苏顺看起来虽然仍然虚弱,但明显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更好了,靠着床头已经有力气坐直了,“嗯,我还有点饿了。”
沈氏看起来睡得不好,眼底青黑,但是眼里神采奕奕。
“太好了,爹,我马上下去给你熬粥。”苏明月开心到不行,饿了,说明身体的机能开始恢复运作了。
一家人正开心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少爷,少夫人,是我老马。”
“进来吧,什么事?”
“少夫人,隔壁何德说,如果可以,想请少爷你过去一趟。”
“这何家,这么不知好歹,他是病人,我们就不是病人吗?”沈氏立马怒了。
“这何家、、、、、、”老马犹豫半晌说,“何德,看起来像是不太好了。”
“如何到这等地步了?”苏顺掀开被子想要站起来。
“少爷,你是科考第3天扛不住自己出来的,何德少爷是考完第四天才出来的,听说一出来就栽倒在地了。”小石头忙上来解释,兼表忠心,“他本来看起来就没有少爷你结实,服侍的老黄年纪也大了,求医问药端茶递水也不够灵敏,后面老黄自己都病倒了,估计没养好。”
不像自己,年轻力壮,熬得住,抢什么都比别人快了一步,后来那一包熬到清的药材还是他眼疾手快抢过来的呢。小石头暗暗的想。
所以少夫人,看在我如此忠心的份上,千万绕我一条小命。
众人一来就四处忙着照顾苏顺求医问药,还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如此一听,还真是凶险。
难得的,沈氏给了小石头一个赞赏的眼神。想来也是明白小石头尽力了。
呜呜呜,值得的,活过来了,少夫人知道了我的忠心。小石头眼泪汪汪的心里想。
苏顺本人病的迷迷糊糊的,更不知道这些往事。他挣扎着,要站起来。
“相公、、、、、、”沈氏犹豫着想阻止,隔壁的何德别说快死了,就是现在死了她也不关心,只怕拖着病体出门,让苏顺的病情更严重。
“元娘,何大哥病得如此严重,我必然要过去看一看的。”苏顺看着沈氏说。
沈氏无奈,只得给他穿上外衣保暖,然后扶着苏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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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哥”
苏顺咋一看何德,惊呆了。怎么才几天不见,何大哥已经病情严重如此。
只见何德躺在床上,整个人眼窝深陷,脸色潮红,唇色苍白,身体掩盖在厚厚的棉被下看不清,但是眼见苏顺进来,何德本想坐起来却只能微微抬头,又无力倒下去。
“何大哥,你躺着吧,咱们不用多礼。”苏顺忙出声制止。
“苏弟,咱们相交多年。我仗着多年的交情,冒昧将病中的你请过来,实在是对不起。”何德苦涩一笑,“我科考多年,今年条件最差,却是我答题感觉最顺畅的一年。我自我感觉中举有望,于是明知身体有恙,仍然死撑着考完全场。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到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关。”
“何大哥、、、、、”
“苏弟,”何德猛然爆发一阵神力,双手挣扎出来,苏顺连忙上前两步握住何德双手,何德紧紧抓住苏顺双手,青筋毕露,“苏弟,苏弟,如果我有不测,剩下能哥儿和他娘孤儿寡母,为兄拜托你,拜托你照顾他们一二。”
“何大哥,你放心。我答应你,帮你照顾能哥儿成人。”苏顺热泪盈眶。
“谢谢你苏弟。”何德松一口气,手却仍然紧握着苏顺,“苏弟,弟妹,你看我儿,年方十六,已是童生。我自夸一句,能哥儿读书天分尚在我之上,你看他能否配得上你月姐儿??”
“何大哥为人我自是信的过,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沈氏扶着苏顺的手紧紧抓住了衣袖,又松开了。来不及了!
苏明月闪电抬头,看一眼床边垂泪的能哥儿,又低下头。
“苏弟,谢谢你!”何德松开手,放松笑到,“能与你相交,是为兄这辈子的福分。”
“何大哥,未到绝境,何言此话。老马,你立刻去请大夫。”苏顺制止到。
“苏弟,我的身体我自知,”何德放松到,“你回去吧,你也是病人,好好养病。我跟她们母子交代两句。”
“何大哥。”
“去吧。”
何德闭眼躺倒在床,轻轻挥挥手。
沈氏扶着苏顺出门。
苏明月头也不抬,跟着沈氏出了门,顺手把门关上,把空间留给何家一家人。
眼见苏顺一行人出了门。
何德睁开眼,“英娘,万一我走后,你遇到良人,就改嫁吧。能哥儿我已经安排好了。”
何德媳妇也不哭了,发狠到,“我不改嫁,我生是何家的人,死是何家的鬼。”
何德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叹口气,“能哥儿,以后听你娘的话。”
“爹,我听话。”能哥儿哭的涕泪横流。
“英娘,能哥儿,我走后,你们一定要交好苏家。我们何家是单迁过来的,即无族人,亦无远亲,我走后,你们孤儿寡母,必受欺负。”何德殷殷叮嘱,“苏家一门族人众多,家风清正,有事肯定不会冷眼旁观,你们要借苏家的势,保平安,直到能哥儿能够顶门立户。苏顺此人我认识多年,是个君子,他既然说照顾能哥儿成人,必然会兑现承诺。”
“好。”何德媳妇答到,又犹豫问,“为何非是月姐儿。我听闻苏家还有一个大姐媚姐儿,温文尔雅?”
“你看此次跟来府城的,是月姐儿而不是媚姐儿,月姐儿作为妹妹,危难中更顶事。”何德解释说,“我们何家,更需要一个强势的能当家的儿媳妇。”
“好,听你的。”何德媳妇应到。
“我累了,我想睡一睡。”撑着一口气,做了最后的安排,交代了后事,何德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你睡吧,我和能哥儿守着你。”何德媳妇语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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