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苏顺没有反抗的权力,带着对身怀六甲妻子的担心,伴着小女儿,苏顺再次出发府城赴考了。


    这次秋闱,苏顺是带着目标的,两个女儿年纪都大了,转眼就要成亲,他这个做父亲的,但凡能考个举人功名,哪怕是最后一名,未来婆家对女儿的看重都更上一层楼。


    沈氏也是如此心思,为怕再出现照顾不周身体不适的情况,沈氏自己不能来,也要把苏明月派过来。


    而这次与苏顺一起出发的便是何能一家,或许是被何德的事吓坏了,何母这次带着嬷嬷,准备了两车行李,跟着何能一起上府城科考。


    苏顺本想说不必如此,但想想又没有说话,准备多了总比没有准备好,何家可不能再出一个何德之事,大不了路上走慢一点劳累一点罢了。


    一行人,蜗牛般的速度,终于磨蹭到府城,为怕何能有阴影,苏顺还特意换了家客栈。


    放下行李,苏顺便带着何能去四处拜访,虽说不能拜见主考官,但了解今年的主考官是谁,其人履历如何,文风如何,都是默许的。


    今年的主考官姓孙,早早已经闭门不见客了,但书坊里面有其早年文章。


    刘家书店托人送上两本主考官文集,这可是现今的紧俏货。苏顺本想亲自道谢,送书上门的下人说,少爷已经外出巡店了,书集还是少爷临出发前吩咐下来的。苏顺听此,便只能作罢。


    苏顺得到文集,自不会独享,拿出来与何能细细研究。最终的结论是主考官的文风浮华,辞藻艳丽,十分符合今上的风格。而苏顺的文章,结构严实,辞藻朴实,实在不符合这个主考官的喜好。反倒是何能,因为继承了何德的文风,反而有几分主考官味道。


    得知这个结论,苏明月都不免心里感叹三声:真是时也命也。


    幸而苏顺是个君子,为自己失落过之后,便为何能感到高兴。而他自己的文风,这一时半刻是改变不了的,只能尽力而为。


    今年的秋闱天气十分可人,风和日丽,秋风送爽,温度适宜。自考场出来,苏顺和何能身体都没有问题,不过是劳累过度,睡一觉便恢复。


    众人在客栈等候了10来天,放榜一看,苏顺名落孙山之后。反倒是何能,可能得到了主考官的青睐,竟然中举了。


    19岁的举人,绝对是年轻有为,前程可待。一时间,何母喜极而泣,何能也是男儿泪撒衣襟。


    苏顺心中不说不遗憾。未来女婿都中举了,而他,还是一个秀才。幸而苏顺是一个心胸宽大之人,只是感怀自身,并无嫉妒之意。加之苏明月在旁劝慰,苏顺看开之后,也为何能高兴三分。故人之子,不负所托,又是未来女婿,算得上喜事一件。


    只是,科举之后,可能怕刺激到苏顺,何氏一家甚少上门。加之何能少年新中举人,众人都看好其前程,一时之间,座师邀宴,同门设宴,宴会不断。


    放榜之后又十天,苏顺想着何家该走的关系应该也走完了,是时候打道回府,便派小石头去何家询问要不要一起归家。谁料,小石头出门一问,何家已经搬离客栈。


    苏顺心中着实奇怪:何时搬离的?为什么搬离?搬到哪里去了?为何不告知一声?


    苏明月自小石头来报之后,脸色便变得极差。苏顺是君子,凡事往好里想,苏明月可是受过后世信息洗礼的人群,自古以来,陈世美就没有少过。


    苏顺看见女儿脸色,仍以君子之心度人,吩咐小石头到,“许是事出匆忙,忘记通知了。小石头你去探听一下。”


    小石头忙飞奔而出,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小石头脸带惶恐的回来,“老爷,二小姐,坊间都在传,主考官欣赏何能年少有为,两家结亲了。”


    “你说谁?”苏顺不敢置信。


    “老爷,是何能与主考官家大小姐,结亲了。”小石头不敢抬头,低头答到。


    苏明月久久不能出声,果然,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这陈世美的戏码,演过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现在如何处理?这不是说同居分手无所谓,结婚离婚是常事的现代,古代退亲,尤其是女子被退亲,可是十分严重的大事。


    这一时心里乱糟糟的,身在其中,苏明月也想不出法子。


    出神间,猛然听到一声暴喝,“这何家,如今搬到何处去了。我要亲自上门问一问,是不是这样做事?这样做人的?”苏顺这等君子,都怒了,要亲自上门问个说法。


    苏明月却不报希望,何家一声不吭的就搬走,这态度已经很明白了,苏顺上门,可能并不会有结果,何况苏顺一直以来,都不擅长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因此便犹豫到:“爹?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月姐儿,”苏顺扶着苏明月,眼神从愤怒转向怜惜,“你是女孩儿,名声要紧,最好先不露面,在客栈里等爹爹回来,爹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苏明月望着苏顺的眼神,忽然之间就明白,这是一个父亲为自己女儿在争取,争取一个公道,苏顺是绝对不会让她陪着去面对这被退亲的耻辱,想明白了这一点,苏明月点头到:“好,爹,我等你回来。”


    得到苏明月的回复,苏顺带着小石头匆匆往何家去。这何家新搬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商人半卖半送的,细细想来,也是太多内情。


    何家好像料着苏顺会上门,门房一听小石头报家门,便直接放苏顺等人进去。只是,等着苏顺的却不是何能,而是何母。


    何母一身褐色绸衣,没有了佛像缭绕,日光之下,眉目紧皱,嘴角下搭,一脸肃厉之相。见到苏顺进来,何母嘴角轻扯,露出一缕转瞬即逝的嘲笑。


    “何嫂子,你我两家结亲,何大哥临终托孤,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你为什么这么做?”苏顺气极发问。


    谁料听到何父,何母更加激动,“你自问没有对不起我们。苏顺,你这个伪君子,当初要不是你们妒忌我夫才华,明明有药,却瞒着不肯拿出来,见死不救,根本就用不到托孤。”


    “胡说。”苏顺根本不知道当初府城药材短缺之事,沈氏和苏明月都没有跟他提,怕他留下心结。


    “哈哈哈,是不是胡说,你回去问问你的好夫人和好女儿就知道了。”何母笑出眼泪。


    小石头看不过去了,梗着嘴到,“当初是我们二小姐辛辛苦苦从县城带过去的药,我们老爷也病了,谁知道府城什么时候能有药来,救命的药,凭什么要分给你们。苏家又没有欠你们的。”


    “哈哈哈,果然是有药,我夫原来不用死的,都怪你们这些人。都怪你们!”何母竟有几分癫狂之意。


    苏顺久久无语,叹息一声,“那你冲着我来好了,何必要这样子,先结亲,后退亲,败坏小女名声。”


    “你那小女,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敢给我们送焦粥。”


    “胡说,那焦粥我也喝了,那是有效的。”苏顺不肯苏明月蒙此不白之冤。


    “哈哈哈,有没有吃,还不是你们苏家说了算。而且,不从你们最重要的东西打起,你们苏家怎么知道痛呢。”何母猖狂的笑,然后又止住笑认真说,“而且,我们没有定亲哦。无媒无聘,没有生辰八字,没有定亲书,我们就没有结亲。”


    “你,你,你、、、、、、原来你都是故意的。”苏顺怒了,但对这种泼妇形态的何母,苏顺又不能上前撕打。最后只能,气到极点,甩袖而去。


    留下何母一个人疯癫的低笑,笑了半盏茶,又自言自语重复说,“原来是有药的,原来不必死的。”


    不知何时,何能走出来,泪流满面的劝说,“娘,你别这样,别这样。”


    “能儿,你听到了吗,他们承认了,他们有药,你爹原来是不用死的。”


    “娘,娘、、、、、、”


    且说苏顺从何家出来,无功而返,心中憋着一股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小石头最后要小跑才能跟上。


    回到客栈,苏明月还在等候苏顺归来。见苏顺此时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迎上去,说,“爹。”


    “月姐儿,都怪爹对不住你。”苏顺语带哽咽。


    “爹,你说什么呢?何家那等毫无信义的人家,女儿嫁过去才是嫁入狼窝呢,如今退亲,还是幸运。”苏明月真的这么想,也这样说了。退亲还是自由是,真到结婚那一步才不好脱身。这就跟投资失败一样,及时止损,方是正经。


    只是苏顺不这样想,还当苏明月孝顺安慰自己。


    两父女默默无语,苏明月正想提起一个笑安慰苏顺,说自己是真的这样想,旁边窗户恰好传来两个婆子的声音:


    “听说原先住我们客栈的何小举人跟主考官学政大人家结亲了。”


    “可不是。何举人你见过不?长得是一表人才,又年纪轻轻考中举人,谁家有闺女不喜欢。”


    “不是说何小举人跟同县的苏秀才家已经结亲吗?”


    “谁说的,无媒无聘,也没有结亲书,听说是苏秀才家闺女倒贴,非要追到府城来了。何举人家是不肯的,当初何举人父亲病重,这苏家呀,妒忌人家,有药都见死不救呢。还有那苏秀才家闺女,年纪轻轻的,心思何等歹毒,居然煮一锅焦粥给何举人父亲吃,你说这等女子,何举人能跟他们家结亲不。”


    “那肯定是不能的了。想不到,苏秀才家闺女我也看过,长得漂漂亮亮,想不到这等歹毒心肠。”


    “可不是,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苏明月大怒,这就是古代的舆论战了。一盆脏水泼过来,这是不给一点后路的生死之仇啊。正想呵斥两多嘴婆子,转头一看,苏顺怒极全身颤抖,脸色苍白,一缕血丝从嘴角缓缓流下。


    苏明月大惊。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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