叭嗒——
小腿边的束缚物被他一脚踩在地上,线绳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直播间弹幕停滞,游戏跳出“加载中”的提示,江辞余光瞥到电脑屏幕右下角,网络标志显示断网状态。
他拿着手机,后知后觉低下头抬起右脚,等看清是什么,低骂了一声。
漆黑的网线安安静静躺在地面上,好似在嘲笑他因为一句话魂不守舍。
大概过了几秒钟,手心传来三次震动。
【张三:fffffff】
【fix:?】
【fix:你掉线了。】
江辞收回脚,指腹点在这条不小心发送的消息上,想要撤回。
但时间超过两分钟,只剩下删除选项。
他呆了两秒,点击对话框,开始打字。
【张三: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不小心踩到网线了。】
【fix:好。】
微信左上角显示一条新消息,江辞退出与fix的聊天界面,点开俞域的头像。
【鱼鱼:咋回事,人呢???】
【张三:等一下,脚勾到网线了。】
【鱼鱼:我还以为你已经落魄到连网费都交不起的地步了。】
没有回复,俞域新消息发来之前,江辞已经俯身捡起网线,打着手机自带手电筒,把它准确无误地插入凹槽。
网络重新链接。
【我卡了吗?怎么视频画面没了,连声音都没了?】
【主播人呢?直播怎么变成系统提示了?这是do那头断了直播吧?】
【???????】
【来了来了!回来了!!】
【儿子家的网也太差了,捐点狗粮吧。】
江辞重新开启摄像头,把原因解释一遍,为了补偿,他把今天下播时间延迟十分钟。
要是以前,他肯定毫不犹豫设置抽奖,至于现在——
俞域没说错,要不是他提前交了一千块钱的电信宽带年费,卡里的六百块钱确实不够上网。
叮——
两条10086短信提示。
一条上个月的话费账单通知,共计消费88元。
一条缴费提醒,说他手机账户实际余额少于15元,催缴话费,否则影响正常使用。
当一个人没钱的时候,就会发现花销的压力无处不在。
江辞提取完重要信息,上方横条恰好隐去,他沉默着把手机放在一旁,点击匹配。
安静许久的麦终于传来声响:“喂喂喂,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不似fix一般低沉,他的声音更清亮些。
俞域发出疑问:“这声音不是一号啊,你们换人了?”
耳机那头传来兴奋的声音:“对对对,我是他朋友,叫我一号就行。”
不知道对面做了什么,声音倏然变大:“三号就是之前打死我的那个人吧?nodoor111,对没错,就是这个id,老大还真没骗我,你俩真的认识啊,你好啊,三号,能说话吗?”
【fix:你们玩。】
江辞视线右移看完微信的最新消息,才打开麦克风:“你好。”
“还真是男的啊,”song嘟囔了一句,语气明显带着一丝失望,“我还以为刚老大和女孩子玩呢,笑这么开心。”
江辞印象中,fix除了夺冠会舒眉展额外,貌似真的没在其他视频里见过对方笑,不禁有点好奇:“他刚才很开心?”
song出卖起队友来毫不留情:“对啊,老大这人闷骚的很,装的跟个霸道总裁样,实际上喜欢偷偷地笑,要不是我这双鹰眼时刻盯着,他还想蒙混过关!”
江辞设想song描述的场景。
很难想像,fix是这样的人。
被讨论的人似乎不在他身边,song吐槽起来没有顾忌:“我还以为你是老大给我们找的嫂子呢,本想来探探口风,结果白高兴一场。”
“估计是我想岔了,嫂子肯定是有的,应该不是游戏方面的,我俩换位置的时候,我还瞥到一眼他在微信界面和人发什么‘不会笑话你’之类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fix说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知道他肯定没有这层意思,但song这么一解读,江辞没忍住,脸腾的一下红了。
他赶紧拿过右上角的手机,低下头掩饰般发送了一条消息,又烫手似的把手机丢开。
落地窗倒映着书房内的一角,一个复古的,半壁都是医书的书柜。
锃亮的玻璃镜中,苏拯两腿交叠坐在椅子上,手随意搭着扶手,背后是整个a市夜景。
“第一批患者注射后情况稳定,圣诞前可以结束一期。”
“不用那么麻烦,应该的。”
“没有,只是继承我爸的手稿。”
“嗯。”
挂了电话,苏拯捏了捏眉心,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耳边响起主任说的话。
“你小子可以啊,米国佬大概还不知道你研制成功了,不然怎么肯轻易放你回来。这药等过了三期稳定下来,医学研究院那帮老家伙不给你个荣誉称号都说不过去。”
“早知道你这方面天赋这么高,打什么游戏啊,浪费这么多年时间!当年就该让你爸绑着到实验室去,这可是为国家医学事业争光的大好事!”
“你父亲要是再等一年……哎,可惜了。”
苏拯眼神聚焦,注视玻璃镜中的自己半晌。
唰——
手动拉上了窗帘。
他从书房里出来,才发现微信app多了一个红色的提示。
【张三:你不玩了吗?】
没有立刻回复,他径直走向游戏房。
还没进门,就听见song那大嗓门在说他坏话:“厉害是厉害,但是在他身边感觉跟在冰柱旁似的,冻死个人!”
“你是不知道,他严肃起来,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我都怀疑老大上辈子是个杀手,半夜出现在你床边,随时抽刀子那种。”
“也不是啦,他长得老帅了,就是人模人样的精英范,我之前翻新华字典,有一个词和他特别贴切,衣冠禽兽听过没,老大他……”
一只大掌搭在他的肩膀上,song的话戛然而止。
身边成精的寒冰冒着冷气,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song僵硬地转动脑袋,毫不意外地对上一双俯视的眼睛,顿时欲哭无泪。
“老大,我错了!”积极认错,从轻发落。
苏拯睨了他一眼,摘下他头上的耳机,轻起唇瓣:“嗯,不玩了,你们玩。”
说完没头没尾的话,他把耳机扔给song,朝客厅走去。
song举着耳机一脸懵逼,内心不断os。
老大什么时候来的?
老大在对谁说话?
等等,他说坏话,老大居然没骂他?!
俞域倒了。
他和江辞站在一个窗口打山坡上的人,原本一人一半视角,分配均匀,但是后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干扰,手一抖,爆了队友的头。
俞域从震惊中回神,趴在地上面朝他:“我擦,江辞你手残了?”
江辞本来想为手抖道歉的,不过听到对方说的话,他又重新把话吞回肚子。
“你脑袋太大,挡我视线了。”
“???”
俞域真的不想爆粗口,除非实在忍不住:“你特么说的什么屁话,我人在你后面,挡的到个鬼!要挡也是你挡我!你不是手残是什么,哪个正常人无缘无故一百八十度转体把队友爆头???”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落地时我抢了你的m762,你怀恨在心想借机报复?”
“话太多了,你到底想不想我救你?”
怕fix听见,江辞特意压低声音。
士可杀不可辱。
“我不要你救,一号,能拉我一把吗?”
“一号?一号??”
song还在呆滞中,听不见俞域喊话。
眼见着血条越来越低,俞域得不到回应,他急了。
古人云:士可杀不可辱。
古人也云:大丈夫能屈能伸。
俞域想通了,果断服软:“别别别,别走,江辞,哥,我叫哥还不行吗,我要死了!”
“那不是正好?”
江辞操纵着角色停下脚步,转身折回。
“不是说我借机报复吗?我来坐实一下。”
“你这双标狗,明明对一号不是这样的!”俞域见他起身,急得脖子都红了,“给给给,都给你,快!只有一丝血了!再不救我,你就要永远失去你可爱的队友了!”
好在江辞在最后一滴血的时候点了救援,俞域是真怕他这一刻手抖,把他抖没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人命开玩笑!
江辞换弹结束,见他还蹲在原地,也不打血,无语:“起来,换地儿了。”
俞域停止发牢骚:“啊?哦。”
一号的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江辞估摸着song差不多要回来了。
不过既然不是fix,他就没必要凑过去。
回来后,song靠近江辞,压低嗓音问:“诶,我们这个队伍,应该没有人开变声器吧?比如妹子特意开个变声器装男的?”
他们队伍就三个人,江辞肯定:“二号装没装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
一般人问不出这种问题,俞域表示很惊讶:“你见过哪个妹子开变声器装男的?反正我只见过男开变声器装女,逗人玩的。”
song干笑一声,不死心:“我这不是好奇嘛,三号真不是女的?”
“真不是。”
“怎么会不是女生呢,没道理啊。”
听着对方的低喃,俞域警惕道:“你问这个到底想干嘛?要不要线下掏出来比一比谁的更大?”
“……”
“那倒也不必。”
刨根问底确实不太礼貌,song虽然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但没再继续话题。
fix不在,江辞专注打人,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天命圈,他们这把顺利吃了鸡。
游戏房内,song冲着客厅大声炫耀:“老大,快来看,我吃鸡了!我不是存活时间最短的那一个,哈哈哈哈哈哈,老大你输了,我居然有朝一日比老大活得久!”
苏拯和小六子打主机游戏打到一半,只是朝他这偏了一下头,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对自己获没获得第一并不在意。
song的话很清楚,江辞点击返回大厅的手指一顿,询问:“一人一局,你们在打赌?”
“对啊,谁存活时间最短谁周末聚餐买单,”song嘚瑟说道,“老大没吃到鸡,比我活的短,输了。”
自己害fix输了?
江辞面无表情的返回界面,心里涌过一阵懊恼,早知道song中途倒的时候就该当作手滑没救起来。而且上把最后没吃鸡好像也是因为自己被人偷袭,才被人打开突破口。
江辞过意不去,扒拉着键盘追问:“输了会怎么样?”
song原本想说“当然没事,反正小六子垫底”,结果眼眸一动,到嘴的话拐了个弯:“输的人当然周末要请客吃大餐。”
输了要请客。
江辞眉间拧紧,若有所思。
他解锁手机屏幕,打开短信通知,查看银行卡余额。
609.33元。
他抿着嘴,想也没想,对fix进行转账。
剩下的钱再加半箱方便面,过二十七天应该够了,总饿不死他的,大不了自己晚上再加班接几个小时陪玩,赚点饭钱。
“不愧是老大,这把稳赢!果然是song那二货的问题,还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控制变量,这谁的问题显而易见啊。”
安静的客厅内,地砖上的手机震动格外明显。
苏拯分神扫了一眼,右手飞快脱离游戏手柄,点了一下新消息。
手机屏幕不大,对话内容一目了然。
他和“张三”没聊几句的聊天界面里,此时突兀地挂着橙黄色横条——
微信转账三百块。
苏拯:“……”
他翻了一下聊天记录,没有一条跟钱相关的话题。
【sz:?】
【sz:什么意思】
苏拯等了一会儿,对面迟迟没回。
游戏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头的人刻意压低嗓音说话,活像是怕他们听见。
莫名其妙的转账结合这不同寻常作风,不用深想,他就知道song估计对那个小朋友说了点什么。
啧,说两句就转钱,这也太容易被骗了。
他看了一眼打到关键时刻的游戏,轻叹一口气,单手撑地借力起身。
song没有危机感,还在诱惑江辞:“三号要一起来吗?哦对了,还没问你是哪里人呢?”
知道song是在套他的话,但江辞忍不住心动,song和fix都是a市人,之前有人说fix出国,现在前者在后者家,那是不是说明……
男神在a市?
song等了一会儿,耳机那头没声音,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江辞回过神,细想他的问题,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现在只是在a市租了房子,不是本地人,是该说c县还是a市呢?
正当他还在纠结地域问题时,song先一步开口:“我们在a市,怎么样,离你们近吗?”
近的话就能把这个三号约出来看看,song聚精会神等江辞回复,完全没注意苏拯靠近,直到头上的耳机被人摘下才反应过来。
他轻“诶”了一声,不过江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
fix真的在a市啊。
他现在和男神在同一个城市。
这样想着,江辞逐渐露出笑容,语气轻快:“好巧,我也在a市。”
讶异的,惊喜的,什么都没有,耳机那头意外沉默。
江辞催促的话还未脱口,一道熟悉的男音清晰入耳:“那确实挺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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