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的户型和薛家一样,这时候也不太讲究什么装修风格,不过是家具和摆放位置有所区别。


    骆窈没有多看,走到沙发那儿挑了个面向门口的位置,翻找刚才随意夹进去的书签,快速浏览一遍,确认没有选到太离谱的地方。


    等听到外头响起脚步声,她便不再翻动,看似专心地开始啃书。


    她知道纪亭衍回来了,但没有第一时间抬起头,而是等人稍稍走近,面前的光线发生变化,她才像刚察觉般有了动作,紧接着站起来。


    “阿衍哥。”


    纪亭衍瞧小姑娘这么用功,也不多耽误,洗了个手出来一边用纸巾擦干一边听她解释完,然后开口:“虽然我对其他领域的知识并不精通,但建议你不要选用太过猎奇的材料,比如这个……”


    他修长手指点在翻开的书页上,关节处能看见淡淡的青筋,骆窈咬住下唇,强迫自己认真听他说话。


    “……国内外对这一现象尚未给出确切定论,从节目的选题来看足够有悬念,但并不能达到科普的目的。”


    他又翻看了几页夹着书签的内容,一一给出建议。骆窈时不时点头,带着度数的眼镜晃得眼前有些模糊,她不舒服地皱皱鼻子,最后还是取了下来,用指骨按压眼角。


    纪亭衍看她眼眶发红,双唇干燥,上面还有一个不浅的印子,声音不自觉放缓:“这本书的内容过于专精,你看起来吃力是正常的,可以选择普及类的材料。”


    骆窈心道我哪儿知道这本书难不难,却撩起眼皮看他:“阿衍哥有没有什么推荐?”


    纪亭衍刚要说话,就被打饭回来的郑敏打断:“阿衍,可以吃饭了,今天食堂做了炖鸡,我特意盛了碗鸡汤给你补补。”


    发现客厅里还有个小姑娘,她先是愣了下,很快认出了人,道:“你是骆窈吧?三号楼骆淑慧带过来的女儿。”


    骆窈闻言浅淡地蹙了下眉,却没有忘记礼节,起身说了句“郑阿姨好”,而后跟纪亭衍告辞:“我也要回去吃饭了,下午过来找你行不行?”


    纪亭衍跟着起身,高大的身躯好似能笼罩她一般,骆窈主动退了一步。


    “恐怕不行,下午我已经有了安排。”


    “哦——”骆窈拉长的语调里是浓浓的失望。


    “但明天有空。”


    骆窈暗下去的表情立刻明媚起来,却有人比她还激动。


    “你明天还放假啊?!”


    话一出口,郑敏便察觉这话说得不对味,讪讪笑了笑:“就是难得见你放这么多天的假。”


    骆窈早就告诉过自己别掺和别人的家事,跟没听见似的继续道:“那你把书名告诉我,我下午去图书馆借,然后明天再来找你。”


    说着就要抽出挽在发间的笔,手指搭在上头后却是一顿。


    “或者阿衍哥明天和我一起去图书馆?”


    纪亭衍看了眼她身后的郑敏,略微思忖后便答应了:“可以。”


    ……


    郑敏看着冷静吃饭的大儿子,小心翼翼地道:“阿衍,你这次放几天假啊?”


    纪亭衍:“两天。”


    “哦……”郑敏顿时松了口气。


    她嫁入纪家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从小养在爷爷奶奶身边,没跟她一起随军,直到丈夫退伍转业,一家人才得以团聚。


    那时候小儿子正是需要成天照看的岁数,她看大儿子早慧早熟已然自立,便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


    丈夫经常出差,她有时候忙不过来,也会把事情推给大儿子去做,比如帮弟弟洗尿布、喂饭,甚至忙起来连自己的衣服都丢给他。


    在郑敏看来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儿,哪家哪户的孩子大了不帮家里干活?


    可那会儿家属院还没通自来管道,吃用的水都得去稍远的地方打,有回丈夫回家没看到大儿子,郑敏也是一无所知,两人着急找了一通才发现小孩儿去打水的时候差点掉进井里,幸好被其他家属拉了一把。


    丈夫把她数落了一通,大儿子虽然没抱怨,却主动说自己可以去寄宿学校,不用他们操心。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么?不过住校就住校吧,确实省了她不少功夫。


    于是母子相处的时间就更少了,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口味都有了差异,郑敏突然发现,大儿子每次回来她都不太痛快。


    嫌屋里不干净?行,你自己打扫。嫌我做饭口味重?好,那吃食堂总行了?


    久而久之,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如今纪亭衍越来越有出息,郑敏终于想开始关心他了,却屡屡碰壁。


    可她有什么错?谁让这孩子被爷爷奶奶养大,打小和自己就不亲近。


    郑敏给自己倒了杯水:“刚才骆窈那丫头找你什么事儿啊?”


    纪亭衍没有多说:“问我一些学习上的问题。”


    “哦。”想到了什么,郑敏笑了笑,“也别光顾着给别人家孩子辅导,你弟弟今年高考又没考好,趁你现在有空,帮他也补补课,不说考上你那个大学,至少……得有书读是吧?”


    闻言,纪亭衍放下筷子:“今年多少分?”


    郑敏吞吞吐吐:“二百左右吧……进步不少呢!就是他说那个英语不太开窍,你看看能不能补一补。”


    “他人呢?”


    郑敏:“应该去找同学了吧,叫同学帮忙补习呢。”


    纪亭衍不置可否:“妈,我去年就和你说过,就算考不上,也可以……”


    没等他说完,郑敏的声音就跳起来:“怎么考不上?都是一个妈生的,你这个做哥哥的燕大毕业,都读到博士了,他怎么会考不上!”


    纪亭衍垂下眼眸,将饭盒一个个盖好,声音也淡下来:“我比较忙,没法儿帮他补。”


    夜幕降临,纪亭衍将写好的东西压在笔筒下,思绪突然放空几秒,然后打开抽屉,拿出几盒磁带。


    这是他下午去找岳秉后带回来的,整整十六期节目,但他想听的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来找建国同志!孩子们还在等着我们救援!”


    暂停,倒带,再听一遍。


    第三遍的时候,他没再重复,而是收回了磁带。


    这就够了。


    跟父亲一样,一开始戒酒的时候,闻到酒味犯馋总得找点替代品缓解。


    他还是有自制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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