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歌飞双目微眯,在思考为什么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阮君之总会知道怎么得寸进尺。
“可、可以吗?”阮君之想到晚上要发生的事,心里有些急,所以大着胆子催促了一下。
“下课讲,我晚上有事。”池歌飞也不算是完全拒绝。
但阮君之急了:“我可以等你!”
池歌飞一怔,原本冰冷的面庞闪过一丝诧异。
下一秒,阮君之似乎听到他短促地笑了一下,但等他想要看清时,对方早已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知道我晚上去做什么吗?还说要等我?”
“都、都行的。”阮君之紧张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短暂的沉默后,阮君之听到对方说了一句“知道了”,他有点拿不准对方的意思,但潜意识里觉得,这人大概是答应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阮君之逐渐能适应自己糟糕的成绩,和池歌飞分试卷看了。
不过池歌飞在上午看完语文卷和英语卷后,下午没再听过课,而是拿了个本子在写东西。
阮君之一开始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直到对方写完其中一份,撕下来放在了手边。
他才注意到,那似乎是一篇英语作文。
池歌飞在提前完成高二年级组组长给他布置的任务。
这样的发现让阮君之雀跃不已,因为池歌飞并没有预料之外的难相处,甚至比原文里展现出来的要更加生动、更有人情味。
阮君之心里暖融融的,也愈加坚定了希望这个人能更加优秀、一帆风顺的想法。
*
傍晚下课后,阮君之看了一眼周金屋,确定他还没走后,才转头乖巧地跟池歌飞说:“我在这里等你。”
“嗯。”池歌飞淡淡应声,拿着写好的两篇作文走了出去。
很快,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
阮君之趴在桌上偷偷观察周金屋,他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整个人显得很僵硬。
直到周金屋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回头看到阮君之还在。他愣了一下,才远远走过来:“团支书。”
“怎、怎么了?”阮君之瞬间直起身,更加僵硬了。
周金屋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回去吗?”
“晚一点,我在等池歌飞。”阮君之实话实说,“他答应了讲题给我听。”
“他?”听到“池歌飞”三个字,周金屋表情立刻变了。
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嫉妒与讨厌。
阮君之虽然还不能很敏锐地通过双眼捕捉到别人的微表情,但是他在其他方面很敏感,几乎在瞬间察觉到了面前这个人散发出的恶意。
他心里不是很舒服,面上却还是腼腆地笑着:“嗯,池同学很热心,成绩也好。”
周金屋有点不耐烦,不想听他再夸下去:“那你等吧,我先回宿舍了。”
“好啊,我也收拾一下去找他好了。”阮君之说完,装模作样地摆整齐桌面上的试卷。
周金屋路过他身边时,瞄了一眼他的成绩,看到个位数的分数后,嘲讽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小,但阮君之听觉敏感,听得很清楚,他聪明的装作没听到。
周金屋出了教室后不过片刻,阮君之便跟着走了出去,与他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果不其然,照着原文说的,周金屋的确往勤政楼走,显然是要去找年级组组长。
阮君之安静地跟着,刚走上连接教学楼和勤政楼的长廊不过片刻,就与从长廊尽头的楼梯上走下的池歌飞迎面遇到了。
池歌飞见到他,停住脚步:“你怎么……?”
“我、我来找你。”阮君之快步跑到池歌飞面前。
“找我?”池歌飞皱眉,自己并没跟阮君之讲要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阮君之怕池歌飞误以为自己不信任他,努力编借口:“嗯,我想到一家还不错的店,想请你吃饭。但是我……记性不好,怕、怕说晚了就把店名忘了。”
“什么店?”
“阿风……风丰面馆?”店名是来自原文的,阮君之记不太清了,忐忑得很。
池歌飞紧抿着唇,联想到阮君之平时傻乎乎的行为,勉强信了他只是误打误撞找来这里:“先讲题。”
“好。”阮君之兴冲冲地跟在他旁边。
原本走在前面的周金屋此时站在楼梯中央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直到阮君之的身影先一步消失在长廊转角,他直直迎上了池歌飞冰冷刺人的视线。
周金屋面色一僵,快步上楼。
高二年级组组长的办公室就在前面,周金屋刚走到,年级组组长就拿着钥匙出来锁门了。
“乔老师。”周金屋走上前。
“周金屋?怎么了?”乔老师穿着一件连衣裙,披了件薄外套,打扮得很讲究,完全看不出已经四十多了。
“乔老师,我想问问明年‘省级青年代表’的事,需要符合什么条件才能报名呢?这对于保送很重要。”
周金屋很急迫,去年每所学校仅限出一名符合条件的学生,他因为综合成绩不如池歌飞,完全没资格竞争。
今年既然池歌飞还没开始准备,他想着先表现一下自己。
然而,下一秒,乔老师的话完全浇灭了他心头的一丝微弱期望。
“明年可能不太行,评选赛制有变动。”乔老师抱歉地笑笑,“已经选上的不能连续两届参赛,另外参评个人要有一个以上的全国荣誉。”
周金屋脸色刷白,全国荣誉?他连省级荣誉都没有,要在参赛前拼出一个全国荣誉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别太灰心,我们几个负责老师也商量过这件事了。明年不参赛,让感兴趣的学生们利用一年时间冲冲全国荣誉,到后年再推举符合条件的去参评。”
“毕竟咱们学校目前有全国荣誉的只有池同学,老师也问了他的想法,本来他高三下半学期还可以报名的,但他说不参加了,想去挑战其他的试试,这机会也就腾出来了。”
之后乔老师再说了什么,周金屋都听不进去。
听什么呢?听池歌飞有多优秀?听池歌飞把机会让了出来?
事实证明,就算没有池歌飞,他也没机会参评,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全国荣誉”对他来说太难了。
而且,在自己想方设法要得到什么时,池歌飞永远都会先他一步,这就搞得他的嫉妒与憎恨仿佛笑话。只要留在这里,他将一直都是微不足道的第二。
“周金屋?”乔老师见他在发呆,温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你是个很优秀的学生,好好加油,保持成绩,就算没拿到‘全国荣誉’,保送也……”
“不用了。”乔老师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周金屋声音格外沙哑:“不用了,我不需要。”
乔老师微怔,只以为他听说明年不能参评有点伤心,结果再一眨眼,周金屋招呼也没打,已经走远了。
*
教室里,池歌飞扫了一眼阮君之只有7分的数学试卷,才说:“问哪道题?”
“……先第一题可以吗?”阮君之问的是填空题里唯一对的第一题。
池歌飞目露短暂的讶异,很快敛眸,心里已经猜出试卷上的7分恐怕都是他猜的,于是直接在纸上画了图给他讲。
阮君之只听到交集、并集在脑子里打架,但没有高一基础的他完全听不懂。
池歌飞见他一脸茫然,算是知道他一点基础也没有了,干脆放下笔。
阮君之以为他嫌自己笨,不准备讲了,有点慌:“要不……要不第二题?”
“都不会?”池歌飞看他。
“不、不会。”阮君之有些沮丧地垂着头,“都是猜的。”
“看出来了。”池歌飞没给面子。
阮君之怕麻烦到他,内心纠结了好一番,才嘟囔着说:“要不然……算了,没基础干听也听不懂。”
“知道就好。”
阮君之更委屈了,默不吭声地收试卷。
池歌飞眼睁睁见他把试卷叠好夹在书本中央,又把书塞进了桌肚里,像是不放心,还挪了个更加隐蔽的位置,仿佛要把试卷给藏到忘记才好。
“好了,我们……我们去吃饭吗?”阮君之还记得,自己说过要请池歌飞吃饭。
池歌飞深深看了他一眼,“嗯”了声,拿着教室钥匙去锁门。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学校里走出来时,出奇的安静,池歌飞本就话少,阮君之心情低落,自然也不想说太多。
到了风丰面馆,阮君之捧着一大碗牛肉面,仿佛仓鼠,把嘴巴里塞得鼓鼓的,认真咀嚼食物。
如果忽略他不太开心的表情,其实非常让人有食欲。
池歌飞跟他点的是一样的牛肉面,但即使是一碗十二块钱的牛肉面,他的吃相依旧优雅,就像是骨子里带出的高贵气质。
池歌飞先一步放下了筷子,他擦干净嘴,才开口:“你跟周金屋很熟吗?”
阮君之嘴里还包着一大坨面,他眨眨眼,努力咽下去后,才回答:“不熟。”
“嗯。”池歌飞看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阮君之拿不准他为什么这么问,犹豫再三,想着虽然今天规避掉了周金屋,但还是该提醒一下对方:“其实,不是很喜欢他。”
“为什么?”
“直觉。”阮君之抿了抿唇,又说,“我直觉很准的!”
“嗯。”池歌飞应了声,“离他远点。”
阮君之听到他这句话,松了口气。
池歌飞打量了他一眼,没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是这么多年感受过太多别人投来的形形色色的目光,池歌飞对恶意的感知太明显,周金屋显然属于这类。
他要么是无聊过头,要么是被阮君之的傻气影响了,才想稍微提醒一下阮君之不要太靠近周金屋。
好在阮君之平时看着呆呆的,直觉还挺准。
两个人从面馆出来后,池歌飞是要回校的,阮君之和他顺路,就在离校门口不远处的地方坐公交。
经过一顿饭,阮君之傍晚的失落已经淡了很多,他挥挥手同池歌飞道别。
池歌飞停下脚步:“周一早点来。”
“……啊?”阮君之仍旧呆呆的,举着的手还没落下。
“给你高一的笔记,不是想学习?”池歌飞看着他。
阮君之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的惊喜:“……你的笔记吗?”
“嗯。”
“谢谢!”阮君之心中仅剩的失落一扫而空,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那以后,我还可以问你问题吗?”
看到阮君之晶亮的、充满期盼的双眸,池歌飞终究还是没拒绝:“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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