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的思维一开始还混混沌沌的, 等看清了眼前的人，整个人都被震精神了。
当时的他穿着首都大学附属中学的深蓝色校服，双手插兜笑得跟个小流氓一样。面前站着的仿真人的脸是陌生的, 但顾锦只看了一眼就认出这该是那个时候的自己给顾九选的载体。
“……很好笑吗？”面前的生化人问道。
顾锦勉强抑制住笑意，抬眼看了眼顾九。云瑞出品的仿真人在一定程度上结合了生化科技, 所以即使内里的控制系统都是传统的金属和线路, 但外部的材料无论是手感还是视觉上都与真实的人类毫无二装。
顾九现在在用的这具身体，属于高端定制，结合了白知秋和顾锦母子两人的审美。腰细腿长有胸肌，肤白貌美再加上神情间带点懵懂的纯情, 简直像是顾锦的小娇妻。
旗袍虽然说买的是最大款, 但终究是按照女性身材制作的。胸口的第一颗盘扣紧紧地绷着，剩下的再也扣不上。
顾九低头拽了一下旗袍下摆，抬头无辜地看向顾锦，“你刚才还说我穿这件衣服好看。”
顾锦心想那我要是不说几句好话, 怎么能骗你穿上。
顾九注视着他的神情, 冷不防向前走了一步, 还没扣上的胸口就这么顶在顾锦鼻尖前, “帮我扣上。”
顾锦被吓得后退一步，抵着顾九不让他继续上前，“你干嘛？”
顾九的眼神逐渐转为委屈, 像是被抢了骨头的狗子一样, 乌黑乌黑水润润的，“所以你之前在骗我，这条裙子让我变得很丑。”
顾锦默默与他对视, 突然伸手在他腰侧拧了一把, “少装可怜。”
顾锦早就给他办了接入星网的权限, 这个AI也就在他面前装装可怜，怎么可能不知道顾锦在玩什么。
顾九的眼睫动了一下，就好像他不懂顾锦说的装可怜是什么意思一样，拉着顾锦的手放在盘扣上，非要这个坏心眼的罪魁祸首负责。
“好了不逗你了，”顾锦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给你准备了另外一条裙子，快换上和我去见要和我订婚的那位小姐。”
直到这个时候，潮水般的记忆上涌，顾锦陡然记起这段画面的背景。
当时他正高三，其实早在顾锦上初中的时候，白知秋就已经和顾鸿安达成协议。两人只维持表面上的夫妻关系，白知秋不再干涉干涉的决策，而顾鸿安不能对顾锦的教育有干涉。
但顾鸿安本身人菜瘾大，公司失去了白知秋的管理以后，很快就在他的指导下大肆扩张。公司因为高层的决策失误，资金链出了很大的问题。
顾鸿安先是找白知秋，想要让她先借自己一笔钱款。白知秋当然不可能答应，结果，顾鸿安也不知道是怎么操作的，居然想着让顾锦和他的一个商业伙伴的女儿联姻，从那边搞一笔资金。
顾锦当时可是一点商业上的知识都不懂，但也能看出来顾鸿安就是单纯的恼羞成怒，想要靠着不要脸逼白知秋给钱。
只是当时，白知秋在联邦投资的一个基金会正在紧要时期，被顾鸿安气得头昏却暂时没法赶回来。
顾鸿安先是打电话，后来甚至带着人去顾锦的学校门口堵人。白知秋打电话说要是再不行，自己就先回去收拾完顾鸿安以后再回去管基金的事情。
相比妈妈的暴躁，顾小锦同志倒是表示接受良好，甚至还打算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去见见顾鸿安给自己定下的未婚妻。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南首都星泰勒酒店外的门童就接待了一对特殊的情侣。
顾锦反正是只要稍稍打扮一下就很好看，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无论看谁都能让人轻易心软。相比之下，旁边整整比高三生高了一个头的“女士”在下车的一瞬间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纯白的及膝修身礼裙，浅粉色夸张皮草外套松松垮垮地勾在他臂弯间。短发和露出的手臂肌肉轮廓说明他的生理性别，但服装和特意勾画了眼线红唇的妆容又让门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位客人。
叫先生吧，说不定这位不认同自己的心理性别。叫女士吧，万一碰上的只是个异装癖，自己又是冒犯。
顾锦得费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笑出来，他抬了下手示意自己走就好，让纠结的门童盯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就这么牵着顾九，一路在万人瞩目下走上台阶，直到无人的转角处才笑倒进顾九怀里。
顾锦肩膀一颤一颤的，“你看到刚才那些人的眼神了没有？你说顾鸿安有没有派人在外面盯着？”
被他靠着的人没说话。
顾锦抬眼，只见顾九冷冷淡淡，明明画的是浓妆，眼线还是妖艳魅惑型的，结果眼底却是一片冷淡。特别正经特别不容侵犯的样子。
顾锦大大方方抛出饵料，“别生气了。要是这次问题顺利结局，我回去就给你定生化身体。”
顾锦还以为顾九是因为自己今天的乱来生气，主动提出了弥补方案。
仿真人的身体无论有多像人，都是一具为人类服务的商品。顾九想要有感知能力的身体，他想要感知到顾锦，用属于人类的五感。
或者换一种更准确得说法，他开始想要让自己变得和顾锦一样。
顾九扶着顾锦的手指微微一动，随即俯身，让顾锦更清楚地看清这张被他打扮过的面容。
“为什么把我装扮成这样？顾锦，你喜欢女性吗？喜欢这样，妖娆的、妩媚的女性？”
顾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危险，“怎么可能？”
顾九又迫近了一点，“那为什么非要让我变成这样？”
——他需要确定顾锦的爱好，才能接着下一步的诱捕。
也许在最一开始，顾九还不能清晰地将自己对顾锦的眷恋明确地分类到“依赖”或者“爱恋”中去，但底层本能让他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做好了独占的准备。
顾锦没办法地笑笑，“因为我要是想一劳永逸的话，当然要把自己弄得足够变态才会彻底搅黄顾鸿安的打算。比起一个性取向定下来的，男女二选一的正常人，单纯的追求刺激、脑子可能还有点毛病的浪荡废物二代绝对是谁都不会接受的选择。”
“但你看我穿裙子的时候一直很专注。”
……
顾锦感觉自己耳朵有点烧。
所以说有自我意识的人工智能就这点不好，好奇心太强烈了。
这要他怎么回答？说顾九一米九二穿修身礼服有种禁忌的性感吗？他不要脸了。
“我什么时候盯着你看了，我只是怕你不会穿而已。”顾锦无力反驳。
顾九挑眉，直接戳在了谎话的薄弱之处，“我自己可以查找礼服的穿戴方式，你不该因为这点担心。”
顾锦感觉再这么下去，自己是真的要颜面无存了，但顾九就堵在眼前，这话还真绕不过去。
而就在这时，一声试探的女声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请问，是顾锦吗？”
顾九眉间蹙起。
随即，他熟练地挽上顾锦的手臂，带着人转身朝来人看去。
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站在走廊上，盯着两人的眼神是明显的惊疑不定。顾锦估计她八成是得到了消息才出来查看的，却没想到直接看到了顾九“审问”自己的场景。
也不知道在她眼中，穿着夸张粉色羽毛皮草的顾九刚才是打算干什么。
顾小锦同志反正是一点不慌，立刻挂上笑脚下上前，“您好，我就是顾锦。”
结果走了两步就面带为难地停下，微微侧头低声，“别闹。等这边结束了以后再带你出去。”
比顾锦还高了点的顾小九此时也垂着眼，一副若无其事高高挂起的样子，但是脚下就是分毫不动。
顾锦扯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声音又无奈又宠溺，“还有外人在呢，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顾九还是不动。
顾锦佯装让步，“好啦，你要的那条手链，回去就定好不好？”
顾九这才懒懒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般顺着顾锦的力道朝前走，甚至还很到位地给了对面的陌生女士一个得意的眼神。
“不介绍一下我吗？”顾九用微沉清朗的男声找事。
顾锦像是任何一个被小情人迷昏了头的傻子一样，“对，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小九。你们认识一下。”
被顾鸿安诓来的这位小姐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能受这么大的委屈，一时间脸上别说是笑意了，尴尬和恼火混杂成难堪。
在顾锦要上去和她交握的时候，这位直接“啪”一声打开了顾锦的手指，怒气冲冲地揪着自己的小包跑了下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砖的声音连成一片，顾锦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在心里向那位无辜受到冲击的小姐道了声歉。
“挺好的女孩子，怎么就给顾鸿安骗了呢。”顾锦低声抱怨，走到窗边准备目送那位小姐离开。
主要是他也怕自己把人气得头脑发昏，在路上被来往车辆碰撞。
但好在这位似乎是有人来接。
就在酒店楼下，早早等待了一辆浅灰色的悬浮车。车身侧边喷印了深空的标识。
见到那位小姐怒气冲冲地下来，车门打开，顾鸿安紧张地迎上来。被那位小姐一把推开。
当时悬浮车里应该还坐了另外一个人，毕竟那位小姐看起来像是有一大堆抱怨的话要对车上那位说一样。
第102章 第 102 章
顾锦当时还没有接触ai设计和制造, 当然也不够了解深空，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那么大一个游戏公司，能和顾鸿安有什么关系。
顾锦感到身后有人靠近，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顾九, 顺便就把人也拉到身边朝下看, “顾鸿安这是给我找了一个家里在深空做高管的富二代？他是在航运领域亏本了以后, 准备转战实感游戏了。”
顾九侧眸观察了一下顾锦的表情, 确定他对那个女孩子一点有好感的意思都没有以后, 隐晦地翘了一下唇角。
“谁知道呢, 反正能和他在一起的, 要么蠢要么坏。”
顾锦有点诧异地看了身边的仿真人一眼。
顾九这个ai平时总像条巨大但温驯的犬支，很少表现出攻击性。而且因为他的程序特殊性，顾锦也不可能设定偏好和阈值，简单来说，顾九是一个自我吸收知识，缓慢成长的精神体。
顾锦还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明确地对某个人表现出厌恶。
顾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脸上的神情重新淡下去，“怎么了？”
顾锦抬手就捏了下他的脸颊，鼓鼓地揪起一块，“要是能用顾鸿安刺激你产生点情绪也值了。”
顾锦和白知秋都不敢动顾九的代码，顾九又不愿意让别人看你的程度, 这都二十年了，整个ai还是呆呆的样子，虽然该会的技能稍微学学就能精通，但长久这样下去, 顾锦总觉得自己限制了顾九的发展空间。
顾九靠着窗台, “你嫌弃我了。”
顾锦顺手揉了揉羽毛皮草, “嫌弃你还能养你十几年啊。没开玩笑，我感觉你今天的情绪波动好像真的剧烈了不少，要不要找个人给你看看？”
顾九这次沉默了一会，“顾锦。”
“嗯？”
“你知道对于一个ai来说，底层代码意味着什么吗？”
顾小锦同志哪里知道这个深奥的问题。对于有一定思维能力的ai来说底层代码意味着什么这个深奥的哲学问题，几百年来在学界也没有一个定论。
顾九声音淡淡的，“我的底层代码里藏着我的记忆，我的性格偏好，我一切秘密和无数没有说出口的话。你们人类也不会非要把一个人扒光了看细节吧。”
顾锦：……
所以，他每次要给顾九找个程序员看看，在顾九眼里就像是扒他衣服？
顾九轻轻叹了一口气，带着点不得已的退让，方法他被顾锦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答应他的要求，“等你以后学了编程再给我看吧。”
这句话说不出得暧昧，顾锦反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顾九这是在邀请他掀裙子，耳廓就是一红。
但此时不管说什么都显得不对劲，顾锦索性转开目光，装模作样地看着下面。
他本来只是想看看顾鸿安离开了没有，垂眼间却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瞳。
顾锦微微一愣，不知道从何而来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悬浮车的车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量高挑优雅，穿着一件不起眼漆黑外套的女人微微偏头，朝上盯住顾锦，用她那双碧色的眼瞳打量着上方毫无所觉的青年。
从年龄来看，这位女士可能是刚才那位小姐的妈妈或者祖母。医疗美容行业的兴盛让顾锦一时很难判断出她的具体年龄，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该比顾鸿安大不少。
按说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不礼貌地打量别人还被发现，这位女士应该立刻收回目光，体面地离开。
但她没有。
这人身上仿佛自带一种嚣张跋扈到理所应当的狂妄。在发现顾锦的视线以后，她不仅没有离开，反而像是嗤笑了一声，反手重重关上了车门。
吓得本来就在旁边不敢上前的顾鸿安绕到车窗前，神情紧张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里面的人一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悬浮车直接启动悬空，扬长而去。
顾锦都给逗笑了，“这谁能给顾鸿安这么大的难堪。”
商务酒店前虽然人比较少，但服务人员和客人也是有几个的，此时都盯着被丢下的顾鸿安悄悄看热闹。顾鸿安被气得脸红面白，凶狠地瞪了赶上来想要说话的经理一眼，转身恨恨离开。
顾小锦同志当时的缺德程度和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在二楼夹了个机位把他从被抛弃到离开的全过程都拍下来发给了远在联邦的白知秋女士，得到了母上大人的一连串问号以后才心满意足地拉着顾九准备离开。
拉了一下，没有拉动。
再拉一下，还是没有拉动。
顾锦茫然回头，就看见顾九低头整理了一下披肩，“现在就回去吗?”
顾锦心想顾鸿安都已经逼走了，现在不回去还要在这里制造话题吗？
但今天的顾九可能是真的哪里出了问题，他带着顾锦朝后走了两步，示意他看旁边正坐在小花丛旁甜甜蜜蜜享受约会时间的一对情侣，也不说话，就专注地盯着顾锦。
顾锦：……
他感到了一丝恐惧。
“……你想干嘛？”
顾九偏头看了看那对情侣，可能是今年烟粉色正流行，那边的小姐的裙子和顾九的羽毛皮草一个颜色。
“你们人类出来约会好像还要一起吃饭散步做一些娱乐项目，为什么我们这么快就要回去。”顾九淡淡问道。
顾锦无言，只觉得自己像是那些在宠物发情期，被要求解决需求的主人一样迷茫无措且弱小。
“可是我们不是约会啊……”
顾九：“来之前你所让我扮演你的情人，带情人出来难道不约会吗？”
顾锦第一反应是带情人出来还可以开房。
第二反应才是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高三生为什么出来一趟手撕渣爹而已，就多了一个情人？我的高三生活应该有这条吗？
顾锦无力狡辩，“可那是，假的啊。顾小九，咱俩可是有同一个妈，白女士不会允许兄弟□□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家里，你懂的吧。”
又从情人变成弟弟的顾九反正不听，优雅但强硬地拖着顾锦来到了之前顾鸿安定的位置前。
旁边早就有准备的服务型机器人发现客人落座后，就自然地放起了悠扬的小提琴声，还从冰柜里端出一直冻着的水蜜桃果冻送到两人面前。
一时间，顾九是粉的，桌上桌边的花是粉的，餐前甜点也是粉的。
之前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定的餐全便宜了对约会抱有极大兴趣的顾九。
顾锦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背，耳廓通红。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对面仿佛挺无辜，偏头观察他反应的人工智障。
现在想想，顾九大概当时就已经什么都懂了。狗东西就是装单纯诓骗顾锦而已。
——但此时才想起这段的顾锦却无暇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谴责顾九身上。他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和深空的大股东之一，梅拉女士见过面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连梦境都好像在特意提醒顾锦那些曾经被他忽略的细节, 只强调了某些特定的内容，但顾锦已经几乎连起了所有的记忆，
在白知秋决定留下这个没有编号也找不到制作人的ai之后, 顾九就一直被留在了两个人的家里。白知秋女士强令顾锦学了点ai相关的法条, 然后就丢下两人忙自己的工作去了。
白知秋女士相信儿子的自我约束能力, 但她忘了顾九不是那种会自动校正儿童错误行为的老师ai, 而是一个顾锦说要爬墙就给他造梯子的帮手。再好的胚子在顾九全方位的纵容下，也会长歪。
别人家的小孩被宠顶多是在零花钱或者生活习惯上的纵容，而军用基地出品的ai和上帝也就只差一步了。
这直接导致了在顾九还没有现在那么像是个人的那段时间里，顾锦几乎把“为非作歹”四个字贯彻于生活的每天。
光是顾锦现在想起来的部分中，就有自己让顾九帮忙改年龄骗过游乐场的检测仪器，以十岁的幼龄上了限定年龄为十六的拟机甲，下来吐得差点进了医院。
后来顾小锦虽然明白了某些危险项目小孩子年龄未到就上容易死，但还是坚持让顾九控制女体仿真人冒充白知秋去水族馆体验潜水。
结果潜水服半密封，顾九影视控制半漏电的自己爬出池子，留了池子里的鱼活口。
还有什么让顾九制造假身份，用假身份收购了不少明确限购的零件, 硬生生造出了一个“顾锦”。
如果白知秋女士再迟一步发现这两个小混蛋的计划，顾锦就可以用新的自己去骗老师然后逃课了。
白知秋把顾锦狠狠收拾了一顿, 然后强行让顾□□习了针对青少年的教育管理知识。顾锦不知道他伟大的妈妈到底都让顾□□了什么，反正从那以后, 接上了星网的顾九就成了他的事实监护人。
十八年的时间承载了顾锦的整个青春, 记忆多到繁杂的地步，但就是不让他知道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才让顾九从他身边被带走。
顾锦急切地想要从记忆中找出更多关于梅拉女士的身影，但他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沉, 外界的力量让他不断远离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间轴上的那些事情。
——
顾锦猛地睁开眼睛, 立刻就被刺眼的阳光逼出了眼泪。
“……咳！”顾锦刚想起身, 就被自己呛了一下，咳得趴在床边小腹抽痛。
但比起身体上的钝痛，被记忆挤满的身体较上一次更加难受。顾锦觉得自己是被气到缺氧了，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咳顾九，你要是再不让我出去，咱们俩就真完了……”
这片空间依旧安安静静，顾锦抬手够床边的水杯，动作时才觉得整个人都是软的，差点翻下去。
门被从外面推开，有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接住顾锦。
“别动，你昏迷了三天，身上肯定没有力气。”
不是顾九，是颜曙星。
顾锦狠狠闭了下眼睛缓解眩晕，即使知道顾九大概率不会出现，但此时心下还是一沉。
狗东西就是躲着不愿意见他，非要自己走完剧情。
顾锦都要被气笑了，他难道什么时候给顾九植入了强制运行的程序吗？
“哪里难受？发烧吗？医生马上就来。”颜曙星低声说道，“你一直昏迷，整整三天，第一天还偶尔梦呓，后来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颜曙星没说的是，在刚把顾锦带回来的时候，他还因为顾锦即使昏迷也像是不安般抱着他贴蹭的样子窃喜，他总是很喜欢顾锦下意识依赖自己。但随着后面的持续昏迷，颜曙星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颜曙星的额头抵在顾锦的肩膀上，“修复剂不像其他药品经过七轮实验，我连对你用营养剂都只能挑婴儿补充型。”
此时气氛刚好，如果顾锦愿意，完全可以和大明星温存一会。但顾锦已经不想那样了。
顾锦直接把颜曙星推了起来，“当初梅拉女士没有在一开始就和顾鸿安达成合作，后来发生了什么才让你被带走？”
如果深空从那么早就已经盯上了顾九，就说明01军用基地里肯定有关于顾九的相关记录，也就代表留有顾九初代制造人留下的密匙信息。
虽然说本人已死，密匙已然没用。但01基地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的技术，要知道几年前重新回到他手里的顾九可就只剩下一层底层代码了。
如果能够真正掌控顾九生死的密匙还早深空手里，那顾锦就必须快点出去重新给这个狗东西更改程序。
……
颜曙星茫然地看着顾锦，“什么？”
顾锦盯住他的眼睛，“顾九，在我十二岁那年你就已经可以像是人类那样编写自己的ai，不管颜曙星是你的半身还是独立的意识体，你都能听到我说的话。”
十二岁时，他俩联手制作的“顾锦二号”中的ai程序就是顾九编写、控制的。只是那个时候的顾锦意识不到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顾九在懂得人类社会规则以后，也竭力掩盖这些。
两人之间安静片刻，颜曙星迟疑伸手碰上顾锦的脸颊，“抱歉，哥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他的神情看上去像是根本不理解顾锦的话是什么意思，甚至于连顾九这个名字都分辨不出是一个人一样。
——这就是打死都不会出现的意思。
……
顾锦盯着他，就好像要透过颜曙星这皮囊抓出里面更深层的意识一样。
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掀了这个世界去找外面的顾九。但冷静下来想想，除了还有所有记忆和意识的游戏系统，顾九应该是把自己分成了四份构建整个游戏世界。狗东西死而复生以后都能准备这么久把自己拉进虚拟现实，说不定真疯到不给自己留一点后路。
“……看见你就烦。”顾锦推开颜曙星冷声说道。
颜曙星下意识就抓住了顾锦的手腕，但马上就被用力甩开，似乎顾锦已经不想沾上一点和他有关的气息一样。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顾锦向他求助的，明明顾锦在受到威胁时想起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为什么在醒来以后却这么排斥他？
“我做错什么了吗？”颜曙星固执地拦住想要下床离开的顾锦，声音却开始慌乱起来。
“让开。”
顾锦长这么大，第一次有想要不管不顾朝人发火的冲动，最好是大吵一架，能发泄掉他心里所有的烦躁才好。
颜曙星抿唇，黑瞳中有难掩的无措和一分暴戾。如果此时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人不是顾锦，早就会开始不一样的发展了。
顾锦脾气也上来了。
被这样拖入梦境，每次只能恢复部分不清不楚的记忆关键部分死活想不起来，而知道所有事情的那个还非得玩躲猫猫，任谁都得恼火。
更何况无论是哪一段时间里，被纵容的人都是顾锦。
哗啦一声，旁边摆在床头柜上的医用托盘连着各种用具一半砸在颜曙星的腿上一半砸在地上。
才从门外走进来的医生和常鹤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全都呆愣在原地不敢向前。
医生隐晦地看了眼常鹤，毕竟在来之前，这位出名的经纪人可是和他说今天要服务的人是颜曙星生病的“恋人”。
现在看来，都打到开始砸东西了，这两位恋人之间的矛盾挺深啊。
虽然不清楚顾锦具体为什么生气，但颜曙星却是在沉默了两秒以后，主动认错，“你是看到了网上演唱会的消息才生气的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答应之前就告诉媒体，演唱会的嘉宾是我的伴侣。”
“我只是太嫉妒陆行简了，他和你的关系太名正言顺了。”
医生：……？
他是不是知道了比医药费更值钱的消息？
第104章 第 104 章
现实世界。
时间已经逼近十二月末, 华国各大游戏公司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季庆典打了鸡血般加油干活。不仅是游戏行业，其他各个行业都盯紧了即将到来的年末假期，光是首都星几个大型的星坞就停满了从其他旅游区回来的星舰。浮空屏幕上尽是各式各样的广告和宣传片。
但有人也注意到, 今年的深空似乎格外安静。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深空是准备压轴出, 结果这都快到下一年了，其他公司都鸣金收兵了还没动静。
【深空拉了啊, 怎么拖到现在都没出年终计划？我还等着今年的星际19呢。】
【总不可能打算不做任何宣传吧, 预算不够？】
【联邦总部的摸上来悄咪咪说一句，最近高层好像是在内斗。】
【？？？】
【！！！】
【仔细说说？】
深空不是家族企业, 股东间互相牵制从深空吸取利益的同时, 也利用自己手上的资源反补深空, 所以深空更像是一个几大资本势力间的平衡仪。
这也就代表了，比起其他的家族企业, 深空的资源和后台都更加强盛，内部也更容易通过和平谈判而非撕破脸斗争的方式达成协议。
【苏萨瑟·梅拉都知道吧, 就那个经常包养男模特的梅拉女士。她去年力排众议在矿星上建立了一个新的实验基地用来研究新型ai, 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新型ai需要新建一个基地，但是深空一直这么财大气粗。
结果就前段时间，实验室负责人单明德先是失踪, 然后被人发现死了。苏萨瑟·梅拉现在说是高层内部有人一开始就联合了单明德骗她的经费, 结果两人闹矛盾以后就杀单明德灭口，非要高层内部彻查。】
【？？？好复杂……就是说单明德本来是梅拉的人, 结果和其他高层串通骗钱，可能被梅拉发现, 然后那人把单明德杀了灭口？等下, 我记得单明德是咱们华国的吧, 首都大学ai专业上一任的院长？】
一石激起千层浪, 才爆出来的新消息立刻吸引了无数过来吃瓜的，都在下面催知情者会说就多说点，问有没有打起来有没有抢公章。
【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反正最近梅拉女士是天天找人麻烦，高层不愿意见她她就会去找那个高层下属的麻烦。就今天游戏部还被砍掉了一个项目。】
【没人管她？】
【谁敢啊。梅拉家族在单明德的研究中投入的资金几乎能再造一个实验基地，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作为决策人肯定要被问责。梅拉女士要是找不到罪魁祸首，这次以后肯定会被家族中虎视眈眈的势力剔除出权力中心。】
……
正如网上所说，联邦深空总部顶层的会议室内今天依旧不得安宁。暴怒的梅拉女士再也没有了平时的风度对着几个被派来搪塞她的管理层吼。
“什么叫做不清楚单明德的死因？！我不在的时候单明德不是和总部联系的吗？！”
“可您给了他不理会总部问询的权限。”
“我什么时候给过！”
梅拉女士的怒吼隐隐传到会议室外，在外工作的员工有意无意地朝玻璃里面瞟，用眼神交流。
“直接笑呗，苏萨瑟又嚣张不了多久。”一个女高管风姿绰约地走过来朝众人示意了一下里面的梅拉女士，“不管单明德到底投诚了谁，梅拉家族都已经和其他股东达成协议，借此让苏萨瑟下台。”
众人虽然没有迎合，但神情间都表现出了几分了然。大家都是体面人，当然不可能像是本来就和梅拉女士有竞争的女高管一样直接开嘲讽，但再次看向玻璃会议厅里的几人时，心思也都活络了一点。
这场闹剧比平时持续的时间都要久，最终以梅拉女士怒气冲冲离开为止。众人都离她远远得，生怕在苏萨瑟·梅拉还没有离开权利中心的时候把迁怒到自己。
但没人知道，这位女士在坐进悬浮车的一瞬间，面上的表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悬浮车开得是自动驾驶模式，这在平常极为罕见。要知道人类在得到权利以后，第一个想要奴役的就是自己的同类，能和智能服务比肩的人工服务才叫奢侈品。
“梅拉女士”倦怠但精确地通过平板电脑和律师处理“自己”的财产。
通过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努力，所有利益相关方都打算借着单明德的消失让梅拉女士消失。
而当梅拉女士被从权利中心踢出去的那天，单明德和她曾经的“君主计划”，曾经写在实验记录里，关于顾九关于顾锦，关于01军用ai的一切，就都会被无差别销毁掉。
那段历史会被有意尘封，哪怕在多年以后，有人发现端倪想要开始调查，都会被自动百般阻挠。
而从始至终，顾锦都是干净的。
“……”顾九闭上眼睛，接入顾锦的修复仓。
在游戏世界里，顾锦使用修复剂以后的反应顶多让他第二天冲着某人发脾气，但现实世界里，顾锦不会想要尝试一遍神经被粗暴连接激素失常的滋味。
留在修复仓旁边的第二个顾九俯身轻轻碰了碰顾锦的唇，然后缓缓朝下，在颈项处亲吻了一下。
“——停下。”顾九突然开口对自己说道。
他轻轻地撞着手上的平板，就像是一个被作业难到的高中生一样。
“他又不喜欢我这么做……我要乖一点，再乖一点……”顾九闭着眼睛低声说道，“然后顾锦才会让我永远留在他身边。”
永远两个字有着巨大的诱惑力，修复仓旁边的顾九直起身，垂眼温驯地注视着沉睡不醒的顾锦。
主人、亲人、爱人，怎么样称呼都可以，顾锦承载了他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联系，在他的优先级中排在最高位。
他第一次被带离这个人是因为太过弱小。
第二次是因为不被信任。
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顾九想道。
狗之所以会成为人类身边最长久的伙伴，就是因为他们学会向人类展现乖顺柔软的一面，人类喜欢忠诚的和缓的舒适的有安全感的关系，狗可以提供，他也可以提供。
毕竟比起还需要被筛选被培养的犬类，ai最懂得怎么样调整数值，连身体都能更换不是吗。
“……我最乖了，别对我生气了。我也想结束游戏，但现在苏醒你肯定会很痛，而且深空那边还没有解决干净。我不想杀人了，顾锦，流血事件总容易招来更多的窥伺，我最烦他们看你。”顾九最终没有忍住，趴在半开放的修复仓旁边挨蹭了下顾锦的胸口。
他低声，不知道是在对顾锦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最乖了，我不做你不喜欢的事情。”
游戏世界中，顾锦还不知道外面的许多事已经在安静中天翻地覆，他也不知道是该对颜曙星气还是该笑。
这算什么？坏事做多了随便就能翻出一件来认错？
顾锦冷笑一声，凉凉地把手从颜曙星怀里抽出来，“早习惯了，你现在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
因为修复剂的特殊性，颜曙星找来的医生也是长期服务于圣罗菲尔家族名下私人医院的员工，多少了解自己雇主家的辛秘。他震惊地看着不断贴蹭顾锦，像是小动物那样表现出温顺和认错意思的颜曙星，缓慢给常鹤递了个眼神。
常小姐“啧”了一声对废物男人表示不屑，直接上前从医生的箱子里挑出几只玻璃管往床上一放，没抬眼，话却是对着顾锦说的。
“这是调好的营养剂，你让他帮你打。要是想吃饭随时叫我。”
前面的经验已经让常鹤明白，颜曙星是个彻头彻尾继承了家族基因的混蛋，不巧他碰上的顾锦也是个能折腾的。
常鹤决定随便，反正做个工具人绝不参与。
她交代完完就拉上医生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
“常小姐，麻烦等一下。”顾锦叫住她。
常鹤笑得勉强回头，就看见自家冤种艺人明显一副熊孩子被忽略在闹脾气的样子。
顾锦倒是很客气，“问您点事。”
“我也知道。”颜曙星出声提醒。
“我不想问你。”顾锦冷声。
常鹤难言地看着两人，莫名觉得现在的顾锦好像也不是很成熟的样子。
……就，俩闹脾气的小学生？
顾锦现在真是连看一眼颜曙星都懒得，一看见他就想到顾九，一想到顾九就是满脑子外面的糟心事。
颜曙星还在旁边不屈不挠的烦人，顾锦索性把床头上的外套压进他怀里，“闲就把它洗了。”
旁边之前不好离开的医生震惊盯他俩。
顾锦是习惯了，顾九以前脑子不好的时候容不得领地内有除了它以外的任何其他ai，所以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
倒是颜曙星，他有点暴躁又有点委屈地瞪了顾锦一眼，一言不发揪着外套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瞠目结舌的医生。
常鹤知道自己没必要对此发表意见。
挺好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顾锦抿了下唇，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是顾九弄出来的，但真实度实在太高，在常鹤面前，他还是有点因为刚才的幼稚羞耻。
“我想问，那个，颜曙星是怎么把我从洛安那里带走的。洛安没有做什么吗？”
这句话一出口，顾锦就看见对面的常鹤眼神是明显诡异了起来。类似于那种“真不错，你可真不愧是能和颜曙星搞在一起的人啊。”
顾锦强撑着海王的体面，“还有就是，我得去一趟陆行简那边，你能帮我安排一下星舰吗？”
常鹤缓缓张嘴摆了个口型，然后闭上，深思熟虑两秒以后郑重回复，“我觉得如果您要离开去找陆总的话，可能不会被放走。”
顾锦有气无力但理直气壮地摆手，“我有办法，他会听话的。”
与此同时，可怜的、为圣罗菲尔家族服务了几十年的医生抱着自己的箱子警惕地看着颜曙星。
“您这是，在干什么？”医生问道。
颜曙星冷冷盯了他一眼，“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洗衣服。你看不懂？”
医生心想我是看不懂您又暴躁又温顺的样子，试探问道，“那，我能离开了吗？”
颜曙星心想你走就走跟我有什么关系，果然嫡系出来的就是脑子有病。
医生松了口气，赶紧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但随即，他就听见身后响起一声撞击，像是有人因为太过震惊在转身时一不小心撞在了装饰用的花架上。
他下意识回头。
就看见颜曙星看着手上小小一只精致的首饰盒，眼底先是凝滞然后转为震惊，还有一点点不确定的狂喜。
他缓慢地打开盒子，咔一声，被安放在柔软布料里的戒指在灯光下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第105章 第 105 章
颜曙星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手上的东西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戒指的光芒星星点点刺破了他的判断力，有可能是因为他还在因为顾锦把自己赶出来生气——
颜曙星手指一曲，“啪”一声合上了丝绒首饰盒。
……
颜曙星眨了一下眼睛, 像是借用刚才的声音确定自己手上的东西是真的一样。
仔细想想，顾锦刚才的行为就很不对劲。他为什么莫名其妙让他洗衣服？房间外面明明有家务机器人。床上的床单被套, 椅子上的衣服，为什么他就偏偏给了自己这件外套？
可是……
怎么可能呢？顾锦为什么要送他戒指？
颜曙星握着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方，眉间甚至隐隐皱着。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目光其实是没有焦点的，就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到在想什么。
医生迟疑着朝前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应该立刻离开。
“等等。”颜曙星突然叫住他。
医生：……
颜曙星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你——”
他顿了下, 神情间居然浮出一丝愉快, “你会给谁送戒指？”
提着箱子的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颜曙星好像有点炫耀的意思。就像那种：【哈哈哈我也喜欢穿这个牌子的球鞋（身高188（不穿鞋））】
医生灵光一现：“戒指的意义不是项链手镯之类能够比拟的，我想只有恋人，不对, 是已经决定要共度一生的恋人间才会互相赠与。毕竟它更像是一个承诺。”
“……嗯。”颜曙星低头转着手上的小盒子, “嗯。”
医生：“那……我走了？”
“嗯。”颜曙星看似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
医生快步朝前走到楼梯口, 好奇心和对于圣罗菲尔家族的警惕在脑中不断纠缠，最终，接着下楼梯转身的那一瞬间，医生朝颜曙星的方向一抬眼——
然后, 他就看见颜曙星先是珍惜地拿起那颗戒指, 抬头让对面窗户投进来的夕阳穿过戒指的圆孔落在自己眼睛里, 唇角勾勾翘翘，任谁都能感受到他的愉快。
颜曙星的食指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带上试一下。但他停下，然后有点隐忍期待又有那么一点期待地将戒指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在这一刻，医生无师自通地懂了颜曙星在想什么。
戒指这种东西，还是要别人给自己带上才有意义。
即使那个人看起来有点害羞，送东西的时候还遮遮掩掩的。但两个人谈恋爱不就是你进一步我退一步嘛，他害羞我就多主动主动好了。
圣罗菲尔家族未来的掌权人好像有点……
医生及时收敛了脑中不靠谱的想法，匆匆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其实这栋坐落于冷泉港的私人公寓今天极为热闹，花园和连通舞台所在的小路上人来人往，上百名工作人员里里外外地做着准备和安保工作。再往外，已经就位的安保系统来往给早早等待在场外的颜曙星粉丝送果茶和物料。
上方的无人拍摄器来源于得到授权的各家媒体，连着冷泉港外也到了十来艘游轮作为座位的补充。
颜曙星缓步走到一楼，立刻被正在聊天的化妆师造型师注意到，呼啦啦五个人全围了上来。
“颜老师现在里开场还有六个小时，开始化妆吗？”
“饰品已经全部送来了，刚才已经检查过了。”
颜曙星一一给了回答，然后跟着化妆师去单独的隔间开始准备造型。化妆师虽然是外请的，但也和颜曙星合作了好几次，笑着打趣，“颜哥今天心情似乎挺好，也不紧张哈。”
颜曙星放在口袋里的手一遍一遍地勾过戒指盒外壁，难得有闲心地垂眼笑了一下，“嗯，今天很高兴。”
发型师和化妆师对视一眼都有点惊讶，不过大明星心情好他们的合作也能顺利进行，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是颜大明星今天化妆的时候似乎很担心马上要到来的舞台担心。
楼上，常鹤和顾锦两相对望。
常鹤首先为顾锦的海王事业添砖加瓦，“如果你要问洛先生为什么会放人的话，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反正当时我到的时候，洛先生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
顾锦：？？？
洛安？失魂落魄？
颜曙星伪造了他俩的结婚证给洛安看？
常鹤按了下太阳穴，“颜曙星说等你醒来以后，最恶心的人就会是他，说洛安做了最差的决定什么什么的。洛先生沉默了好一会，然后自己离开的。”
作为一个准备远离男人为事业奋斗终生的女性，常鹤感觉自己的嘴都沾上了肮脏不洁的虐恋。
她复杂地看了眼略微有些怔愣的顾锦，“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顾锦点头，看上去挺冷静的样子。
他想他大概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了，在知道洛安是现在的顾九分|身以后。
简单来说，顾锦和洛安间真正在一直在避免开小黑屋的那个人其实是洛安，因为洛安很清楚以顾锦的性格，如果两人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无论后续发展如何，那将永远成为横亘在他和顾锦之间的伤疤。
颜曙星的出现保证至少在当天，洛安是没办法把顾锦带走了。加上大明星又紧着人家的伤处戳，洛安现在大概在某个角落舔伤口。
——做错事就躲起来这点，真是和顾九一模一样。
“行，我知道了。劳烦常小姐帮我定一张去联邦的星舰船票，钱我待会打到你卡上。”
常鹤的心理防线已经建立起来了，此时也没有表现得很生无可恋，“咱们两之间就不要谈钱了，虽然也没相处多久。但是顾锦，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颜曙星查到了你的票，能直接让人把星舰停下来。”
“我知道。”顾锦低头笑了一下，“但我离开蓝星以后，会直接在卫星转乘云瑞的星舰，我想，颜曙星应该管不到吧。”
常鹤心想您还真是连装都不装了，一个池子养三条鱼石锤。
“顾锦，你为什么不能等几天再离开呢？”常鹤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谈恋爱这种事情就得打一棒再给个甜枣，你看颜曙星那个样子对吧……”
常鹤真不想说颜曙星已经被顾锦吃得死死的了，脸上再怎么凶还不是一令一动不带反抗的。但是顾锦离开以后，他们这些当员工的可就不知道该被怎么折腾了。
“算我求你了，我真怕那小子疯起来砸了舞台就去堵你。圣罗菲尔家族没几个脑子是好使的。”
顾锦软声，“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和现实世界相关的最后一段剧情一定在云瑞发生，如果顾九一定要等他打通了整个游戏以后再放他离开，那顾锦就如他所愿好了。
常鹤后退一步，“你别和我撒娇，你自己对颜曙星说去。”
顾锦知道这就是常鹤已经答应了的意思，这位经纪人会给他订票，但能不能离开就只能看顾锦自己的本事了。
常鹤离开以后，这间房间里重归安静。
顾锦脸上的笑意淡去走到床边坐下，突然又笑了起来。
脑子里的记忆已经清楚了一点，曾经和顾九在一起的许多细节一一冒头，急切想要得到关注一样在神经上蹦跶。
比如说顾锦在做主播以后一直想养猫，但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没下手带一只回来。
将时间往前拨七年，当时顾锦高二，特别馋同小区的一个奶奶养的长毛猫。每天放学都会特意在小路上遇上人家，然后边和老太太聊天边撸一会那只可甜可亲人的小可爱。
这样日子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月，随着顾锦沉迷撸猫喂猫的时间越来越长，终于被顾九发现了。
那是个夕阳正好的下午，顾锦心满意足起身和一人一猫告别，不经意抬眼，正看见自家落地窗后，顾九站在那里——
盯着他。
……
那一刻，顾锦感觉自己和出轨被抓的渣男没什么两样。
最关键的是那天顾九什么都没说，如同往常一样做饭整理家里给顾锦放洗澡水，晚上再拿好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顾锦真的很心虚，非常心虚，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第二天只揉了白猫猫五分钟就回家了。
然后，他就得到了一只蹲在毯子上的小黑猫。
“喵。”黑猫叫了一声，在顾锦走到他面前时，陡然伸长攀住了顾锦的肩膀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怎么说呢，顾九给自己做的新身体很可爱很符合顾锦的审美喜好，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米七的猫咪。
特别还是原本只有一点点，一下子伸展成一大条的那种。
晚霞让整个冷泉港的天空如同燃烧起来一般，映照在顾锦眼底也是一片殷红。
其实仔细想想，在那些年里，他和顾九应该是亲人，是朋友。
怎么经深空过一遍，重新回到他身边的顾九会最终和他成为恋人关系？
……狗日的顾鸿安，狗日的深空。
顾锦轻轻在玻璃上磕了一下额头，迟早把他们都给掀了。
同一时刻，造型师在颜曙星身上比对搭配，看看色块合不合适。正巧看见常鹤好像是有心事地走下来，高兴地打了个招呼。
“姐，这套好看吧。”
常鹤胡乱点头，“好看好看。”
希望待会发疯的时候也好看。
但人可能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坐在椅子上的颜曙星听见声音抬了下头，起身拉住表情逐渐惊恐的常鹤，将人拉到一边。
“干嘛这么看着我？”颜曙星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压低声音，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在意自己马上要说的话。
“你让场景在后台东南的那块空地，用花围一个环，弄得漂亮点。”
他很矜持地停了一下，才重新开口，“顾锦要在那里给我带戒指，但是他害羞。所以待会开始前别让人过去。”
常鹤：……？？？
咱们两说的是一个顾锦？
第106章 第 106 章
顾锦发了一会呆才收回思绪, 反应过来揉着眉心想自己是不是老了，要不然怎么开始闲着没事干忆苦思甜了。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惊呼，顾锦闻声看去。
舞台上方的小型浮空岛缓缓升起，携带的全息投影镜头稍作调整位置, 随即启动。随着一声“嗡”的震动, 整个冷泉港霎时间陷入一片深蓝的星海。散发着微光的半透明水母从海面，缓慢上升, 而足够高的, 则像极了形成, 最终在天空汇聚成烂漫的星海流光。
这就要开始了？不是说九点。
顾锦趴在窗户上看了会，转身下楼。
他离开的最好时间就是演唱会开始到颜曙星回后台换衣服的这段时间，已经远离粉丝视线很久的大明星需要在这次回归会上和他们聊聊天, 说说最近的近况，再加上预设好的曲目和嘉宾互动, 至少得一个小时起。
一个小时, 顾锦至少能到达第一个中转点。
——可惜了，这场演唱会的场景做得不错。要不是急着出去, 顾锦还真打算听听大明星的现场是什么样子的。
这样想着，顾锦顺着左侧没人的楼梯走到了最下面。
还没下到地面，就看见常鹤一手抵着唇一手抱再胸前，皱眉盯着地面某处，像是在沉思又像是被什么难题困扰到的样子。
“常姐？”顾锦叫她。
常鹤就像被吓到了一样抬头, “顾锦……嗯。”
顾锦缓缓警惕起来, “没订到票？还是——被颜曙星发现了？”
常鹤沉默地看着他, 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票我订到了, 马上把电子证明发给你。我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顾锦莫名。
常鹤眼神复杂, 顾锦和她对视了两秒。
“你是觉得我现在要走对颜曙星太残忍了？”顾锦问道。
常鹤缓慢点头。
也不能说残忍，她只是觉得顾锦可真是个人渣啊。虽然她知道颜曙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拿戒指让情人放下戒心，然后远走高飞去见自己真正的未婚夫。
常鹤相信陆行简那边肯定也不知道顾锦的操作。
……洛安肯定也不知道。
顾锦闷笑，笑了一会以后才抬头，“那我以后给他补偿。”
反正都是顾九。
常鹤心想是是是，你俩的以后肯定会更加精彩。
“行，那你跟我走吧。”常鹤有气无力地说道，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看到一场盛大的骗局，而骗局中的两人一个赛一个的人渣。
“嗯？”顾锦茫然，“去哪？”
常鹤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有人恋爱脑被你激出来了呗。”
顾锦不用想都知道她口中的“有人”说的就是颜曙星，但是颜曙星的恋爱脑怎么被自己激出来了？刚才不是不欢而散的吗？按照颜曙星的性格，至少应该和他冷战几个小时再过来找他啊。
常鹤见他不明白的样子，也不想再解释，索性拉着顾锦朝颜曙星安排好的地方走去。
顾锦没什么防备心，跟在她身后。
常鹤带着他走的这条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使有也都比较安静，看着不像是工作人员，反而像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便衣安保。
才跨出公寓大门，外面的喧嚣一下子涌入耳中，银蓝色的半透明水母零零散散地漂在空中，感应到有人过来还会自动朝这边靠拢。
“这就是云瑞之前在活动上使用的新技术，上次宣传效果被公海袭击案破坏了，这次借着颜曙星的话题度再宣传一遍。”常鹤突然解释道，“所以这边有一些工作人员是云瑞派来的。”
所以你送颜曙星戒指的事情有可能传到陆总耳朵里哦。
说完，她特意回头看了顾锦一眼。
那眼神，欲语还休欲休还语。
顾锦：？
“……你是不是有话要说？”顾锦直接了当地问道。
常鹤闭上了嘴，既然顾锦自己觉得没事，那她还是不要去管顾锦丰富的感情生活好了。
顾锦自认自己对别人的情绪感知挺敏锐的，但今天也是硬生生没动常鹤的意思。在心里转了一圈，还是认定为经纪人女士对虽然不是人，但好歹一起工作了几年的狗子的怜悯之心。
到这里冷泉港的粉丝呼声已经越来越高，顾锦凝神听了一会，都是些对颜曙星的祝福和欢呼。光是听声音，他都能想象到马上那人在台上万人瞩目散发光芒的样子。
脚下触感有点不对，顾锦抽神扫了一眼，目光就是一顿。
——他踩到了一朵盛开的雪色桔梗。
而在前方两步的地方，又是一朵被安放在地面上的桔梗。顾锦询问般看向常鹤，女经纪人已经抱臂站在了一边，看着顾锦一歪头示意后面的路你就自己走吧。
顾锦：……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有一点不安。
正巧这时候因为全息投影的原因，前台那边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欢呼。
顾锦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不对劲的感觉已经让他开始心虚，但直觉和事实情况都在告诉他此时没机会跑了。
桔梗从纯洁不见一点深色的雪白缓缓渐变为淡蓝，从零零散散随意散落在地上，逐渐密集成片。直到顾锦停在无人的走廊尽头，半开放小空间前，深深浅浅美丽到甚至能代表浪漫的花墙让他必须要抬头才能看清全貌。
颜曙星状若不耐烦不在意地站直，“好慢啊，怎么到现在才来。”
顾锦觉得自己应该明白这样精心梦幻的场景代表什么，但不妨碍他又茫然又困惑又惶恐又心虚。
——颜曙星这个狗东西不会打算现在求婚吧。
不会有摄像机对着他们吧，刚才的欢呼不会是粉丝看到了后台的场景吧——
“你在紧张？”颜曙星挑眉问道。
顾锦实话实说，严重底气不足，“咱们现在没有被直播吧。”
颜曙星终于绷不住脸上装出来的冷意，眉眼一下子柔和起来，“怎么会。”
顾锦一下子放下心来，还好还好，哪怕是求婚，秘密求婚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别让陆行简知道就行。
颜曙星却觉得顾锦的想法很值得仔细探讨，“要是想公开的话也不是不行，等我以后把家族势力理干净，然后……”
“停，可以了。”顾锦心累，“你说吧，你想干什么？”
颜曙星就没见过顾锦这样的，给戒指也是找理由塞在衣服口袋里让他自己发现，一点仪式感都没有。这毕竟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第一颗戒指。
但他今天已经很满意了，小小的瑕疵不影响愉快的心情。
颜曙星像是一只吃饱了的餮足猛兽，一手拉住顾锦的手展开，一手将戒指盒子放进顾锦手里，“给我带上吧，哥哥。”
顾锦：……
他呆滞地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盒。
颜曙星心满意足，“我不介意带在无名指上。”
常鹤在后面幽幽提醒，“你的女友粉会疯掉的。”
顾锦没说话，主要是他不知道这个戒指是怎么出现在颜曙星手上的。
不知道，也不敢问。
他难言地抬头看了眼颜曙星，“那个……”
颜曙星拖长尾调“嗯”了一声。
大明星的舞台妆极为精致，造型师为了配合灯光在颜曙星的眼睫上心机地上了点隐秘的亮片，让颜曙星垂眼看人时，自带星光。
前台粉丝的欢呼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愈战愈勇，那么多人都在等着颜曙星，而颜曙星在等着顾锦。
等一颗对比所有饰品来说不那么显眼的戒指。
“……不好吧，被发现了的话……”顾锦低声狡辩。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哥哥，给我带上吧。”颜曙星缓声撒娇。
顾锦看他，青年笑眯眯回望。
……
颜曙星：“你要是不给我带上，我就把你拉上台做嘉宾。”
顾锦低头咔一声打开戒指盒，在心里给陆行简道歉。
以后还会有的，以后再给陆行简买一颗新的。
颜曙星眼中的笑意满得像是要溢出来一样，自然地将手抬起在空中微微张开，任由顾锦选手指。
顾锦脑子一片乱，自暴自弃地选了中指。
小了。
顾锦微微一滞，朝无名指套去。
还是紧。
顾锦迟疑地转向食指。
依旧是小。
……
长期执笔写字的人的指骨会自然比玩军火的窄瘦。
更何况这戒指是按照陆行简无名指的尺寸定做的，无名指本身就是手指除尾指外最纤细的那一根。
颜曙星接过戒指转了个圈，“它不是我的尺寸吗？”
第107章 第 107 章
顾锦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只是可以海，但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渣过别人。所以，从来就没有人告诉他定制的戒指居然只能由一个人带上。
顾锦还以为哪怕不合适, 至少也不会太明显的。
颜曙星一时还没有察觉到顾锦的僵硬, 他甚至是单纯地试探着将戒指重新试了一遍, 有点无措又有点委屈的看向顾锦。
像是在用眼神不解地问顾锦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带上。
顾锦后退了一步，“看我干嘛？”
颜曙星低声：“我戴不上。”
顾锦突然意识到，颜曙星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戒指尺寸不对的重要性，根本没有想到这颗戒指属于别人的可能。顾锦的眼睫颤了一下，心底升起一丝希望。
仔细想想, 颜曙星这个狗崽子再凶再狠, 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谁比谁懂得多一点呢。
顾锦试探抬手, 颜曙星眼巴巴地把戒指还到他手上，又重复了一遍，“我戴不上。”
“……嗯。”顾锦垂眼强自镇定, “我买的时候不知道你的尺寸, 就按照我的手指了一个号。”
说完还皱眉像是抱怨般，“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还好只是一般礼物，不然我多尴尬。”
颜曙星抿唇，“我怎么知道……”
他好像在一瞬间就卸下了所有的暴戾威慑，装可怜低头顶在顾锦的肩膀上，“哥哥，我想带着上台。”
长得好看的人本来就有优势, 更何况是颜曙星, 这个能让外面粉丝在还没有见到人时就叫得天昏地暗的大明星。
他尾调软软的, 示弱般哀求撒娇, 换谁都接不住。
顾锦微微仰头，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生怕颜曙星听见他因为心虚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收缩声。
顾锦推了一下他，颜曙星这次也乖乖顺着力道站起。刚才话说得可怜，抬头顾锦才看见这人眼底是有笑意的，轻轻淡淡的那种。
——很难想象颜曙星在发现自己被骗以后会气成什么样子。
顾锦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个最坏的情况，谁知道圣罗菲尔家族出来的疯子能干出什么。片刻的思考以后，顾锦抬手摘下颜曙星的一条项链，将戒指穿了上去。
颜曙星眼底一亮，“把那只丑兔子拿下来，它挡到戒指了。”
顾锦心想你还真是不嫌事大，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吧。他就当做没听见，手下接着动作。颜曙星却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偏要拿下来，伸手和他作对。被顾锦“啪”一声扇了一下以后嘴里嘶嘶抽着凉气收回去，仿佛被打得有多疼一样。
顾锦把又沉重了一点的挂饰往他胸前一扔，和戒指依偎只一起的金属骷髅兔凶巴巴地在颜曙星胸前晃了两下，看起来居然还挺和谐。
颜曙星捏着对光打量，狭长的眼尾带出慵懒的笑意，“好看。是什么牌子的，等这两天结束以后，我们再去买一对尺寸合适的吧。”
顾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那种技术不过关还非得在钢丝绳上当众挑战的选手一样，哪句话说错都能让自己被扔上床或者扔进小黑屋。
“你还不去准备吗？难道要粉丝等你。”
颜曙星整个人都像是被撸顺了毛，顾锦推他他就朝前走两步，不推他就笑眯眯地问顾锦当时为什么要选这个款式，如果多镶嵌一些宝石的话在灯光下会更加闪耀。
这样就不会有人忽略了。
顾锦耳尖发烫，脸颊颈侧都不可避免地因为紧张血管扩张。看起来就像是在害羞一样。
要不是后来负责场景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找人，颜曙星说不定还能再耗一会。
但即使离开了，那种愉快还是能从轻快的背影中看出来。
这一小片空间的桔梗在海风中微微摇曳，而顾锦只觉得心虚，捂着眼睛兀自冷静了一会平静心跳。
“我还真不知道他这么恋爱脑。”常鹤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顾锦抬眼和她对视，经纪人小姐脸上反正是一片难以形容的复杂。
“那个戒指不是给颜曙星的吧。你买的那个品牌只接受尺寸定制，每一颗都有自己的主人，不可能让随便选的。颜曙星平时不在意这些品牌的故事，但是我的话——”常鹤停顿，然后接下去，“女人总还是会幻想一个浪漫的婚礼。”
顾锦有气无力地抬手，“可以了，别说了。”
常鹤抱臂，“陆行简那边是有什么事需要你立刻去吗？要是没有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和颜曙星培养一下感情。”
顾锦心想陆行简那边倒是没有什么事，我只是急着出去而已。
顾锦打开通讯器检查电子通行证，“算是有急事吧，我走了以后，颜曙星要是发脾气让他直接连我的通讯。”
常鹤：“其实我觉得，颜曙星挺适合做情人的。不是说我为他工作所以才为他说话，只是一个长得不错又有钱，虽然脑子有病但对你一心一意的明星还是可以考虑的吧。”
常大经纪人的开放成功震慑到了顾小锦同志，顾锦震惊地看着她，“颜曙星知道你这么和我说吗？”
常鹤不在意地耸耸肩，“他之前自己问我圈里面其他保持开放关系的那几个都是怎么相处的，估计早就有打算了。”
顾锦：……
洛安是这样，颜曙星也是这样，是他当初和顾九相处的时候展现除了什么不符合一夫一妻制的特征，才把人教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顾锦无言地跳过这个话题。常鹤给他订的票信息没有问题，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星舰检票的时间，正好够他赶过去。
常鹤虽然刚才嘴上劝了两句，但到了顾锦真正要走的时候却也没有要拦的意思，甚至抬手朝顾锦挥了挥。
顾锦经过常鹤身边时就听经纪人慢吞吞地说道，“我估计这次以后，颜曙星就该彻底学会尊重人三个字了。像是这次网上的闹剧，他也没胆子再来第二遍了。”
顾锦心下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颤了一下。
这种不轻不重的感觉直到他坐上星舰以后都没有消失。
心理学对于恋爱中的独占欲一直有种说法将其和没有安全感画等号，颜曙星代表的是被自己删除以后用不知名手段重新恢复的顾九，他那个时候是得有多绝望。颜曙星的伪装、暴戾、喜怒无常是不是都代表那个时候顾九的脆弱。
而就像刚才常鹤说的，顾锦用两次离开警告颜曙星自己的底线，让他学会正常的相处方式。
但这种教学方法，未免有点残忍了……
至少这次是残忍的。
顾锦长叹一口气，用手腕抵着额头轻轻磕了两下。
——顾九是故意的。
没有任何佐证的事实，但顾九就是知道，让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样子，外面那哥狗东西就是故意的。
顾九几乎占据了他有记忆的所有时间，他知道顾锦会在恢复记忆以后担心现实世界的情况，但狗东西就是让顾锦只能呆在游戏里，像是顾九当年体会他担心自己时的心情。
同样的，顾九也知道顾锦在想通颜曙星的特征以后会心疼，但他还是要让顾锦继续体会。他不会伤害顾锦，只是将伤口用一种足够缓和的方式展现在顾锦这个罪魁祸首面前，让他自己自责。
他已经学会怎么样才能死死吃住顾锦了，用表面的温柔和温驯支撑，辅以脆弱听话的言语，再加上甘甜和苦涩混杂的记忆刺激想念和愧疚，最后加上根本不会让人逃脱的强大。
顾九是对的，顾锦确实感觉到自己就像是一只被蜘蛛网缠住的小虫子一样。蛛丝柔韧危险，无论他想要怎么挣扎，结果都只有一个。
更可怕的是，情感和手段的出色运用下，顾锦一点都没有觉得厌恶。唯一的一点勉强也仅仅来源于那种自己居然被曾经听话的ai吃住的不甘心，自尊心发出最后一点嘟囔。
顾锦越想越觉得羞耻，这感觉莫名其妙说不出理由但确确实实存在。
顾九哪怕给他报个平安也好，狗东西报复心用哪不好偏要用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顾锦默默羞耻了一会，索性把气全都撒在洛安身上。
他们两个上一次的通讯记录还留在四天前，洛安到现在都没有尝试联系他，也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
顾锦手速飞快，【我去一趟云瑞总部，回来以后聊。】
短讯成功发送，顾锦把通讯器扔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而通讯器的另外一边，刚刚到达云瑞总部的洛安察觉到自己的通讯器震了一下，但他面前的是脸色同样也不太好看的陆夫人的秘书，所以，洛总暂时忽略了这条短讯。
同一时间，颜曙星半跪在台上，俯身笑眯眯地和前排粉丝互动，脖颈上的吊坠摇摇晃晃，折射出几点璀璨光点。
“宝你今天好帅！戒指是马上要宣的新代言嘛！”
颜曙星稍稍勾起一点让她看清，没有正面回答，“好看吧。”
粉丝也笑，“好看！”
旁边就有粉丝大声和朋友欢呼，“CCLO只定制不量产，所以从来没有代言人，颜颜好厉害！”
颜曙星今天心情格外好，整颗心都像是被泡在暖融融的热水里上下浮动。他朝旁边走了两步，脚下滕然一顿。
——只定制……不量产？
第108章 第 108 章
联邦的大型公司基本都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它们特别喜欢炫耀自己的能力极限。从公司的运营策略上来说，这种程度的高调能够提高公司知名度，带来潜在的客户和合作者。但无数联邦人和媒体都觉得, 这只是那些有钱人在得到一切以后，还想得到浮夸的崇拜所弄出来的把戏。
顾锦还在现实世界的时候, 每年都会被各大公司请去参加活动，那是顾锦最不愿意参与的聒噪场合。
不过现在，大公司的坏习惯给了顾锦一个进入云瑞的理由——
以游览的名义, 甚至没有身份核查, 顾锦刚一申请, 那边就通过了。
顾锦得在见到陆行简之前, 查到这个世界里顾九的所在。他要知道顾九是怎么被从自己身边带走的, 又是怎么回到自己身边的。
云瑞总部所在的位置并非联邦首都星霍华德星，而是在离霍华德不远的一颗宜居星。顾锦随着人潮走下星舰看向星坞下的城市。
整个城市被分为上下两层，数以百万计的机械和模仿各种生物的仿生产品在下城区工作或者测试, 机械潮中几乎找不到人类的身影。即使有，也只是站在机械高台上朝下观察的研究员和排成一队餐馆游览的学生。
悬浮货运车在鳞次栉比的柱型导管电梯或者承重柱中来回穿梭，提供下方需要的物资。而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忠实记录着一切, 防止出现混乱。
这里是云瑞或者说深空的总部, 也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民用智能机械生产地。
不像是华国，政府永远像是定海神针一样规划统筹, 保证人民的生活。在联邦，除了中心区域，其余地方的邦联政府对于社会的管理能力极为低下，而在这种时候, 财阀就会接手相关秩序的制定和维持。
顾锦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 即使是后来进入深空工作, 接触到的也主要是华国这边的工作。但在极偶尔的情况下，顾锦也了解过联邦边缘区的赛博朋克。
顾锦看着那些高大十几米的建筑型全能机器人和从外观上几乎分辨不出区别的仿生种，眼睫动了一下。在这样一个星球上，以顾九的能力，只要他没有被控制，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毕竟深空是真的掌控了相当数量的地区、人民、矿藏、工厂……甚至有承包一部分军用武器。
……
“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顾锦朝身边看去，投影下身材高挑长相清秀的亚裔ai笑着朝他躬身问道，“请您不要停驻在栏杆旁，以防意外。”
顾锦缓缓松开握在栏杆上的手，让开一步，“好的。”
“感谢您的理解。”ai小姐温和地回答，她的智能水平完全能够让她在和普通人沟通时像是个真正的人类，顾锦往前走，她也随之往前，“先生，我查阅了您的身份和游览申请，请问您需要一个随行介绍ai吗？”
顾锦熟练地用通讯器扫描车票，在跳出来的繁杂页面上来回点了十几下，选项中才不情不愿地给了取消ai服务的选择。顾锦点下去，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放眼看去，除了他这样的少数几个人身边干干净净，其他人周围都或多或少地跟着投影ai。于此同时，ai会记录所有来到这颗星球上的人类一切行踪和反应，上传进信息库。
虽然这样能让自己得到最好的服务，但也没有丝毫隐私了。
顾锦天然不喜欢被偷窥监控的感觉，更何况他现在需要躲开云瑞的监控。
……
同一时间，云瑞的顶层会议室外。
能出现在这一层的位置都不低，平时在外面也都是一副精英的样子。但不得承认，八卦是人类共通的爱好。
比如说现在，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表面上都在谈工作，实际上话题时不时就提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盛名明年得爆吧，它的数据藏得太好了，机构那边都做不出具体的报告。但我听叔伯说，光是上个月，联邦给盛名批的通行证就有八张，一直覆盖到缓冲带。”
“那边的旅游业一千多年都没有开发过……”
“特权从来值钱，就是不知道盛名怎么啃下这块骨头的。”
几人安静了一会，有人低头喝咖啡，有人装模作样的看时间，仿佛话题到这里就可以停止可。片刻以后，其中一位女士把手上的杯子放在台子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咳了一声，“那个，我记得咱们公司和云瑞好像是没有合作关系的吧。”
“之前游戏部世界活动的时候合作过，不过搞砸以后，虽然双方都没被查出问题，但上面还是要求以后都不合作了。”另外一个漫不经心地回答。
“哦——”一开始说话的女士晃了一下身体，“所以，洛总来找咱们小陆总，是因为未来的豪门金丝雀吗？”
……
安静。
大家都像是没听见一样目光四下飘移，只是脚下都朝着重新靠近了一点。
其中一个盯着远处摇摇晃晃的蝴蝶兰，嘴唇及不可见地翕动，“我听家里的人说，小陆总和金丝雀的婚事是夫人直接定下的。他俩没有感情基础，小陆总你们都知道，青春期全砸公司里了，但金丝雀那边据说还挺精彩的。”
云瑞管理层多多少少有些陆家的人，只要别像是长行那样乱搞给集团找麻烦的，陆行简都不介意给个闲置。反正云瑞随便那个区交的税都够养两倍的陆家支系了。
陆家支系如果性格没有太大问题的话，大多都会受到欢迎，因为他们能提供很多家族内部的小八卦，就像是现在这样。
“这和剧本上的不一样啊，别人都是渣攻出轨，到了小陆总这养的金丝雀出轨。咱们小陆总好可怜。”
“所以现在是，情人上门逼宫来了？盛名能用那种方法拿到通行证，底子肯定不会干净。要是打起来，咱们小陆总能打过盛名那位吗？”
“盛名比起咱们云瑞来说差得还远吧，真动手不至于。就是顾锦为什么放着小陆总不要选个前男友啊，亏死了。”
“不能这么想，有钱到了一定程度以后，生活上没什么差距，就要去追求感情上的体验。论权势财务肯定是咱们小陆总完胜，但管理这么大一个集团，多少得冷落老婆。”
“而且洛总应该更会一点吧，床上……”
就在众人聊八卦聊得逐渐热络起来，话题渐渐朝着少儿不宜方向蔓延的时候，会议室的门陡然被推开，纪秘书冷着脸走出来，身后跟着刚才和洛安一起上来的陆夫人的秘书。
众人一下子噤声，点头示意。
“纪秘书。”
纪秘书平淡地看向众人，“没什么事的话不要在这一层停留。”
“哦哦。”
“好的好的……”
众人安静转身，快步聚集到电梯前按下按钮，直到纪秘书和陆夫人的秘书都离开以后才悄悄转身。
“……天哪，这俩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个刚才没开过口的人喃喃道，表情随即转为惊恐，“顾锦不会怀孕了吧，怀的是洛安的孩子。”
“想什么呢，他男的。”
“男的也能安人工子宫啊。”
“不可能，华国还不允许改造人体。我看顶多洛安和顾锦打结婚证了……”
会议室外面的气氛弥漫着淡淡的兴奋，但没人知道，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陆行简和洛安对坐在长桌两边。作为平时用来谈重要合作的会议室，平时每张椅子上都会坐上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会议都充满压迫感。今天只有两个人，但紧绷的压迫感却一点都未减弱。
“——我从来不知道顾锦和我订婚是因为一个所谓的ai程序，洛总莫名其妙找过来，拿出一堆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文件就说这些是云瑞和盛名做的交易，是觉得我会相信吗？”陆行简背脊笔直，冷冷盯住洛安。
和顾锦不一样，洛安过来用的是商业合作申请。纪秘书当然知道他的身份，思考过后，直接将申请转给了陆行简审批。
这个时间点，陆行简本以为洛安又是因为公海袭击案的内幕过来谈判，没有太多想就同意了申请，准备随便派个人去应付，因为顾锦的原因，陆行简不想和洛安有无意义的冲突。作为未婚夫，他得对前任的无故闹事宽容一点。
但他没想到，洛安此行的目的居然会是陆夫人。
今天早晨，当两人在陆夫人的住处碰上时，简直像是两头在领地边缘相遇的兽类。陆行简一下子就明白了洛安知道的事情，也一下子警惕起来。
相比陆行简的冷静锐利，光是从坐姿上来看，靠在椅子中，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腿上的洛安仿佛是放松惬意的。
“如果陆总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不会在今天去找夫人了。”洛安淡声，“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三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在顾锦的妈妈仍在人世时，顾鸿安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陆夫人想要顾锦手上一个ai程序的消息。
当时顾锦被他妈妈护着，顾鸿安被利益牵制，只能在暗中进行这一计划。而在白知秋女士因病去世以后，顾鸿安第一时间找到陆夫人希望达成交易，拿到一笔资金救他失败的投资。
顾鸿安不放心陆夫人，而陆夫人也怕顾鸿安给的是假货。同时AI程序的特殊性导致‘君主’可能在最开始是正常的，运行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出现差错。
再加上联邦和华国的法律法规限制，双方谋划到最后，才打算用婚姻关系保证双方利益的实现。”
陆行简的眼瞳的不由自主地收缩了一瞬。
洛安说的，也是他最近查出来的事情。
陆行简曾经很排斥他的婚姻，因为他这一生，从父母决裂，两个家族出于利益考虑在他高中时就要求他接手集团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很大程度上不再取决于他自己了。
他享受了家族的培养，巨大权势财富带来的天生优势，必要时刻也必须得反哺家族用自己维持平衡。这样的原则是每个和陆行简有相似出身的人都接受的道理。
只是他享受得太少，承担得又太多了一点而已。
所以当陆夫人通知陆行简去相亲的那一刻，陆行简能感受到自己心底清晰的愤怒。
在他的决策之下，云瑞根本不需要靠联姻扩大获利范围。为什么要无意义地压缩他的自由，就为了证明她还能控制自己的儿子？
如果当时来的人不是顾锦的话，陆行简会和来人联手，让陆夫人长个教训。
陆行简到现在都能记起第一次在见到顾锦时的悸动，因为即使是现在，每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依旧会不自觉的心动。
陆行简曾经以为那是他收到的，来自父母的最好的礼物。而现在，他才知道这背后的欺骗和冷血。
……
陆行简搭在文件上的手指无意识下压，隐隐在纸面上压出一小块凹陷。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行简清晰地知道自己现在是在逃避，这样的退避从他十二岁以后认清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年轻的掌权者寸步不让，“我个人一直以为，家长定下这份婚姻是因为云瑞需要填补长行破产造成的运输业空白，而盛名的势力范围并不大，不会导致云瑞的掌控力被稀释。仅此而已。”
洛安轻轻笑了一声，“是吗？如果这话说给小锦听，他会信吗？”
一瞬间，洛安如愿看到了陆行简轻微的失态。
他在那一刻俯身，居然是露出了些微凶狠冷酷的神情，像是一头即将要冲上来咬碎他喉咙的狼一样。
果然，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被教得有多温顺，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就是改不掉。
不知道顾锦有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陆行简。
——如果见过的话，如果知道陆行简也和自己一样，也会有那么多阴暗的心思，会不会用同样残忍的方式远离。
洛安在脑中慢吞吞地想道。
大概是年龄阅历都要多一截的原因，这场谈判的天平隐隐朝他倾斜着。
“陆行简，”洛安摘下眼镜突然笑了，“我这次过来其实不是为了和你争论一个高下的，只是想找陆夫人拿回‘君主’还给顾锦，我们两个的争论真的很没意思，毕竟和谁在一起，决定权都在小锦身上。
无论我怎么做，怎么去讨好他，最后的结果大概也就是让他在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负罪感稍微重一点。他那个小混蛋，总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洛安笑着盯住陆行简的眼睛，一字一句，“我估计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提过别人吧，但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那么听话，甚至会故意在我面前提起你——们。特别过分。”
陆行简的眼神中有一点点的迷茫，他想象不出那个随意戳别人心口的顾锦是什么样子的。
不对，准确地说，他想象不出来顾锦会抛弃他和别人在一起。
陆行简的声线微微压低，“顾锦他只有我一个未婚夫。”
“你可以理解成小锦的报复心，”洛安轻松地说道，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伤口一样，“他刚回来的时候是我一直缠着他，所以他就很喜欢用你当成挡箭牌。只不过他现在心软了，所以我们能纠缠到现在。
真不好意思。”
洛安侧眸看向窗外，“我曾想过要不要一直做他的地下情人，毕竟我做错了那么多的事情，小锦又不是个安稳的性子。但是就在前几天，我发现我做不到。”
他淡淡收回目光。
洛安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这都什么时代了，自己还像是一个上门逼正室下堂的小三一样把顾锦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说给陆行简听。但人在极度嫉妒的情况下，行为确实不受大脑控制。
洛安一字一句，“我发现我受不了他对你的重视程度高过我，即使他会像是正常养情人那样给我补偿，我也会每时每刻都在脑中对比差距。
即使我努力控制自己，告诉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但每一个让我嫉妒的细节都会仿佛在脑中呈现。”
洛安在此时停下，剩下的话他不想说给陆行简听。
那些关于自己的阴暗想法，想要顾锦把每一个想法都说给自己听，想要顾锦对自己毫无保留，想要把顾锦关起来，想要一点点教他听话，让他看着自己只能看着自己，让他哪怕是只离开自己一小会都受不了，会哭着恳求自己回来，连逃离的想法都不会再有……
洛安甚至严谨地问过自己到底能做到哪一步，到最后的想法可怕到让他自己都感觉到心惊。
而就在他想要付诸实践却被打断的那一天以后，洛安突然意识到他和顾锦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的，他迟早会放纵自己任由自己去完成那些可怖的愿望。
他得给自己上一根绳子，而这条绳子，得系着顾锦和自己两个人。
——他得保证顾锦不会放弃他，在这之后他才能保证自己不去做某些事情。
陆行简曾在这张谈判桌上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情绪，但他确定，洛安对于顾锦的偏执是他这么多年里见过的最让他厌恶的情绪。
就像是在争夺一块猎物时，双方都希望看到对面表现出退缩或者不在意的意思。如果双方都势在必得非其不可，那就是最差的结果了。
陆行简压着心中所有的情绪，抵开椅子起身垂眼注视着洛安，“顾锦被拿走的任何东西，我会亲手还给他。如果其中有我的错误，我也会一一赔偿，无关人士就不要给插入了好吗？”
“陆行简，我也希望我是无关人士。”洛安平静地挑衅，“你真该谢谢陆夫人的谋划，毕竟她是真正为了集团也真正给你带来了好处，只可惜留下了长行那么大的一个烂摊子，不知道递交给两边政府的证据能让云瑞混乱多久。”
年轻的头狼俯身做出攻击的动作，龇牙示意入侵者后退。而身经百战的入侵者明知危险却依旧一意孤行，冷静执着。
“不劳费心。”陆行简站直，转身稳步朝外走去，“最近总部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洛总自便吧。如果我母亲那里还有什么是你需要的，在离开以后你可以和我的秘书沟通。”
只有陆行简自己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有多乱。
他知道洛安和顾锦之间的关系，校园时期的学长兼前男友而已，陆行简为此吃过醋，但也仅限于暗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遇到，要是能在那个时候遇到的话，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打着家族联姻的幌子。
但也仅限于此了，洛安在他眼中的威胁程度甚至都比不上后来别有用心的颜曙星。毕竟那是新人，还是个在顾锦那里没有污点的、年轻耀眼的大明星。
但现在，如果一切真如洛安所说，顾锦和他一直都没有断的话……
那顾锦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行简抿唇，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没有一点表情的脸。
他知道自己在焦躁。
焦躁顾锦的想法。
顾锦是不是没有玩够，是不是就像是那些交际花一样细化被多个人追逐的感觉？
要是这样其实还好一点，他能用强硬或者其他什么东西让顾锦忠诚。
但如果顾锦是放不下洛安呢？
毫无留恋的分手以后真的还会一次一次用现任去刺激前男友吗？这种幼稚又恶劣的行为是不是本身就意味着顾锦对洛安……
陆行简下颌线紧紧绷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
“你怎么了？”
带笑的声音冷不防在身后响起。
陆行简一下子抬起头，透过镜子，他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半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顾锦。
青年桃花眼弯弯，“纪秘书说我可以上来找你，但陆行简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怎么？云瑞还有谈不成的生意？”
第109章 第 109 章
陆行简脸上的表情向来比较淡, 成功让顾锦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学会读他各种各样的冷淡之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今天出了点意外，顾锦的注意力不全在陆行简身上, 这才错漏了陆总平静之下的惊涛骇浪。
顾锦在想的是——
他要怎么才能从陆行简这拿到内网的权限。
毕竟要找到这个世界的顾九, 就要进入云瑞的内网。在现实世界中，顾锦一直有在深空的防火墙上给自己留入口，即使离职以后, 都可以进出无忧。
搞ai的谁还没有个被垄断集团追杀到天涯海角的骇客梦呢。
但是在这个世界, 顾锦从来没有进云瑞工作过，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个公司的内网权限。如果现在要入侵防火墙的话，顾锦首先得需要整整一个房间的特殊设备和好几天的时间。
而在这个基本被云瑞掌控、遍布摄像头的星球上，顾锦要是想达成目的, 还得再找帮手再买通云瑞的内部成员。
总之零零总总，基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计划。
顾锦能怎么办，只能当个人渣骗未婚夫这个样子。
他只需要稍微用一下陆行简的通讯器，复制一份许可代码就好。
“……顾锦。”陆行简转身低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虽然过来找人是别有所图，但顾锦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面对好骗又温驯的陆总时，总是能放松下来。特别是陆行简那么像曾经的顾九, 就更容易在顾锦心尖最软的地方蹦跶两下。
顾锦笑眯眯抬手朝人招了两下, 虽然顶层这边的卫生间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人用还有家务机器人打扫, 但在里面说话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陆行简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沉默地走到顾锦身前, 微微低头凝视着顾锦的眼睛。
他几乎现在就想问顾锦, 他和洛安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放不下洛安，是不是旧情复燃……
自己在顾锦眼中, 到底是什么位置……
顾锦懒懒抬手, 捏了下陆行简的眉心, 让人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别皱，回头得长褶子了。我发现你今天心情好像特别不好呀，刚才在和谁谈生意?”
“……一个规划出错的股东。”陆行简硬邦邦地答道。
陆行简感觉自己简直像是被分成了两半，这些年来养出来的骄傲让其中一个他想要拉着顾锦去和洛安当面对质。陆行简想听顾锦亲口告诉自己，他对洛安早就没有任何感情了，即使现在没有离开，也只是因为洛安缠着他而已。
但另一个自己不断后退，避让开所有的可能产生矛盾的节点。他装作不知道，装作不在意，装作看不见所有的暧昧。这样的话，即使顾锦对洛安真的念念不忘，也不至于……
顾锦笑眯眯，“把人丢给纪秘书不就好了。”
因为他不能，洛安和他之间的事情，必须要自己亲自去。
陆行简抿唇，握住顾锦的手腕拉下来，“怎么过来了？”
顾锦哪敢说自己是因为怕被颜曙星关起来才跑路了，特别有妖妃气质地挠了挠陆行简的手腕，“想你了呀。”
陆行简的眼瞳震动一瞬，顾锦很自然地理解成陆总的害羞。顾小锦同志贴心地找了一个不那么亲昵的理由，“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你，我从来没有来云瑞总部看过，作为ai专业的学生，说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但顾锦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这一句多余的补充，让陆行简心中稍稍缓和一点的情绪全然消散。
陆行简盯着顾锦，眼瞳漆黑。
……
顾锦那点残存的警惕心终于被拨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刚想问什么，就被拉着朝前走了一步。
“陆行简？”
“我带你去看订婚的地方。”陆行简低声说道。
“哎！”
可是离开了总部，内网就不覆盖了啊。
顾锦心跳加快，表面上装作无奈地拉住陆行简，“先带我参观一下总部好不好？”
陆行简脚下慢下来，“你不想去看看订婚典礼的安排吗？”
他知道自己这样敏感的，好像要揪住顾锦每一句话拆开来分析的状态不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顾锦当然不想，他急着找这个世界的顾九。但抓着他手腕的力道越来越紧，仿佛代表着某种风雨欲来的危险。
“嘶。”顾锦低头看了眼，狐疑地转而打量陆行简的背影，“怎么了？”
陆行简抿唇，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可能瞒住顾锦，但胸口聚集的那团郁气沉沉地压着一刻都不让人舒服。
顾锦察觉到了，迟疑了一下伸手，“要不要抱一下——”
他这句话才出口，最后一个字音甚至没有落下，面前的人就靠上来搂住了他。陆行简的脸满载在顾锦颈侧，脸上的表情不向他展现，但并不妨碍顾锦从他的肢体动作中察觉到了陆总的不开心。
——一个项目能让大总裁难过成这样？
这得是什么项目？做不成云瑞就要破产的项目？
顾锦莫名其妙，一下一下安抚着陆行简的后背，想让人稍微舒服一点。
“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伙伴能把你逼成这样，”顾锦开玩笑，“好啦，我也很想知道订婚宴被安排成了什么样子。你们云瑞不管出席什么活动工作人员都是黑白两色跟组团卖保险的一样，之前网上还有人说这充分表明云瑞高层的审美能力不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陆行简咬牙让自己保持安静。
在洛安面前，他尚且能够保持冷静，但在顾锦面前，所有的伪装都没有意义。这个人的存在就能让他无助地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我……”
我想知道洛安和我比起来，到底谁更重要一点。
我想知道顾锦你会不会和他永远保持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
我想知道洛安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有可能让你永远离开我。
陆行简狠狠攥住顾锦背后衣服的布料，指节发白悬空的手背微微战栗。
所有浓烈的情绪都被藏在几寸之隔的视线盲区，一如曾经在意识到自己对顾锦产生不同于爱护友情忠诚在内的所有熟悉感情以后，慌乱难掩，笨拙隐忍的顾九。
顾锦催促般地拍了拍陆行简的肩膀，“你什么？”
陆行简闭了下眼睛，最终还是随口找了一个话题，“我听说你前几天在晚宴上拍了一只古董手表。”
“是送给我的吗？”
顾锦：……
不，它现在应该戴在洛安手上。
而给你订的戒指，在颜曙星那个狗崽链子上。
这都是什么地狱模式。
第110章 第 110 章
“你怎么连我买什么都知道……”顾锦深吸一口气, 准备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一只表而已，他自己留下来了很合理对吧。好歹他也是个要经常出席活动的公众人物，给自己买点撑场子的饰品一点都不奇怪对吧。
陆行简微弱的声线没来由地让人觉得可怜, “我不是故意的, 但拍卖会上有人特意发消息告诉我。”
大集团的人脉总是如同古树的根系般纵横深入，很多时候哪怕陆行简本人不想知道，也会有人为了讨好他事无巨细地汇报自己看到的事情。
顾锦揉了揉他后颈的发尾, 有点艰难地被比自己高的人依靠, “我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你生气。但是那块表——”
顾锦心虚地顿了下, “我自己留下了。太便宜了, 我看杂志上都说你用的手表是专属定制，而且为了防窃听什么的从来不接受别人的礼物，所以我就, 就没想到要给你。”
顾锦心跳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小。他其实还挺擅长撒谎的, 但是被骗的人此时就毫无戒心地抱着自己，一副依赖信任的样子，顾锦感觉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带着欺骗的字音都让他心虚到不行。
顾锦对着陆行简一顿挨挨蹭蹭,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攒钱给你买贵的。”
“……如果是你给我的礼物, 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带上。”陆行简轻声说道。
这就是可以瞒过去的意思，顾锦一下子放下心来“嗯”了一声。
“但是, 顾锦。”
“嗯？”
“除了我以外, 你还会给别人买礼物吗？”
……！
那一瞬间，顾锦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什么？”顾锦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 艰难地询问到, “我当然会给朋友买礼物, 陆总你不会连这点醋都要吃吧。”
“我说的不是朋友。”陆行简的声线没有什么样的变化。
不动声色这个技能对于陆行简来说已经足够熟稔, 但是所有在工作中练出来的能力，在顾锦面前来说是没有用的。陆行简甚至在庆幸此时自己的表情不会让顾锦看见，不然他脸上的嫉妒该该让顾锦多抗拒。
他不想让自己以那样难堪的样子出现在顾锦眼中。
现在就很好。
陆行简压在顾锦的肩上，一字一句地问出了压制在心中的话，“我是说，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人也会得到顾锦你的垂青吗？让你想要和他一起出行，一起休息，为他挑选礼物，对坐于餐桌两边，然后睡在一张床上。”
顾锦心跳停止。
“怎么可能，我最爱你了。”顾锦感觉自己的下意识反应完全就是欲盖弥彰，但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控制住自己。
“……”陆行简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子就重新有了温度，沉默片刻后小声而快速地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顾锦斩钉截铁，“我怎么可能去喜欢除了你以外的人。”
陆行简抿唇不说话了，顾锦按着他的肩，强行让陆总站直，像是摆弄一个大型娃娃一样开始对着未婚夫鬼扯。
顾锦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实则心跳飞快耳廓通红，“陆行简，先不说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就从单纯的利益来说，我签在云瑞旗下，合约十年，如果我不想自己以后被雪藏的话，是不是得乖乖的？”
陆总沉静地垂眸看他，黑瞳深处有一点点来由不明的不安。
顾锦察觉了，心下就是一酸。
他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在骗路上的小流浪狗一样，关键是流浪狗还够傻，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同样的眼神，他上一次见到时还是十一岁骗顾九再不吃小蛋糕自己就要死了，让懵懵懂懂的顾九绕开白知秋女士的检查，偷一块给自己。
顾锦脊背都绷紧了，但面上分毫不显，继续哄骗。
“更何况，你这么好，我有什么必要去找别人。甚至是浪费时间挑选礼物，我又不是人渣。能让我那么费心的只有你。”
陆行简很轻地抿了一下唇，看上去像是一个被忍下来的笑意，“真的只有我吗？”
顾锦赶紧乘胜追击，一双桃花眼清清泠泠，其中只有陆行简的倒影，无端就让人觉得自己是唯一的存在。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你，我要是对你没有感情，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该跑了，反正我从来都不打算接手盛名，干嘛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在上面。从最一开始，让我留下来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
顾锦不是什么情话小王子。
但情话这种事情，三分在说，七分在情。
陆行简这边的情况属于只要是顾锦说的，陆总就全信。
陆行简微微俯身，捧起顾锦的脸，轻轻吻在鼻梁上方一点的位置，带着温柔的愉快。顾锦仰头，顺从地接住，手指在陆行简的手背微微摩挲。
下了床，陆行简的任何亲近都是克制而轻柔的，就像是扑到脸上的蝴蝶翅膀，或者是抚过脸颊的小动物尾巴。
顾小锦同志总算是放下了心，开始给陆行简上眼药，保证下次不会出现这样的翻车预警。
“都是谁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刚才一直不高兴不会就是因为这些流言吧。之前我也和颜曙星传过绯闻，当时闹得满城风雨，怎么没见你那个时候来找我吃醋。”
“……”
陆行简轻轻舒了一口气，“是洛安。”
顾锦：……
……谁？
云瑞内部有和洛安同名同姓的股东？
陆行简像是在心中完成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证明题，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是我的错，”他小声道歉，“我太，敏感了，我不该怀疑你的。”
顾锦已经麻了。
他今天到达这颗由云瑞掌控的机械星球时，想过的最可怖的场景也不过是赛博朋克或者ai叛变。但是他现在发现，原来还有比科幻片恐怖一万倍的现实。
顾锦感觉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脸上的表情了，“洛安他……是刚才和你谈项目的股东？”
陆行简即使已经极力掩饰，但神情间的还是添了几分暗色，“他说，他最终会和你在一起。让我早点离开。抱歉刚才骗了你，但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顾锦抬手按住陆行简的后脑，将人稍稍压向自己，准确地吻住了他的唇角。
顾锦并不擅长亲吻，他只是理论知识丰富而已。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需要让陆行简赶紧忘掉刚才的事情。
陆行简眼底划过一丝诧异，但随即就是羞涩和愉快，顺从但又带着那么点强势地与顾锦浅浅交换气息。
而顾锦，非常慌。
他上来所乘坐的电梯是单向的，可以看到其他三条电梯里上下的员工，而那些员工看不到自己。现在是上班时间，顶层又是无大事不使用的状态。顾锦确定自己上来的时候没有见到任何人下去。
那不就是说——洛安现在还在顶层的会议室里？！
他可能是在等着什么，也有可能是单纯地想要在会议室里沉思片刻。
但无论哪种，洛安都有可能随时出来见到他正在和陆行简卿卿我我。
……对了，自己刚才说留在家里的，有着爱情故事的，从拍卖行买回来被陆行简记挂着的那只表大概就在洛安手腕上。
不对，既然陆行简刚才没有注意到，那洛安要么把表收起来了，要么被外套罩住。但不管是那种让顾锦谢天谢地的选择，都只能在刚才那段瞒住陆行简。
但凡洛安走出来，看到顾锦的海，冷笑一声把表掏出来往陆行简眼前一展示，再说点什么“虽然他和你在一起，但心中有的人终究是我”“感情中不被爱着的才是第三方，名正言顺只是世俗目光”。
顾锦感觉自己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唇分时两人都有些气喘，不同的是，陆行简是仍然生涩，毕竟这么多年的练习对象只有顾锦一个。
而对于顾小锦同志来说，则完完全全是脑子里事情太多，直接忘记了还要呼吸这一点。
陆行简用拇指压了压顾锦有点艳的下唇，“抱歉。”
顾锦强颜欢笑，“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订婚的场地，走吧。”
一通顺毛之后，陆行简其实已经不那么慌乱了。
毕竟从头到尾想想，洛安那么妒忌那么尖锐那么急切反而是证明了顾锦对他的感情没有那么深，否则他根本不需要来找自己。
只是多了一个在暗中窥伺的情敌而已。
只是自己需要更加警惕而已。
至于洛安说的，顾锦对他的报复代表的念念不忘……
陆行简强行按捺下心底的冷意，手下稍稍收紧了一点。这个可以慢慢处理，具他所知，所有有前任的人，大多都是针锋相对。
顾锦这样，什么都不能说明。
自我安抚好的陆行简理了一下顾锦耳边的碎发，“对不起，刚才是我太急切了，如果你想先参观总部的话，我可以——”
“不用。”顾锦果断，“我就想去看看订婚宴所在的位置。”
说着拉陆行简走向电梯。
“都是我的错，陆行简，确实是我没有给够你安全感，这些天和洛安的联系也太紧密了点。所以我们去选订婚里上用的花吧，刚才突然想起来，你之前跟我说典例上用的花定了白色和紫色的，但这两种颜色是不是太素了，我想看看其他的设计。”
顾锦信誓旦旦承诺，“等到订婚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陆行简没察觉他的险恶用心，只点头，“好，我让设计师过来。”
顾锦的一颗心，缓缓地，缓缓地，放回了曾经的位置，开始恢复正常跳动速度。
而就在这时，顾锦的通讯器震了一下。
仿佛有所感应一般，那股不安揭竿而起，踩着顾锦的神经就开始跳舞。
顾锦看了眼身边正在联系纪秘书的陆行简，僵硬地掏出通讯器快速扫了眼上面的消息提示。
【洛安：小锦，我是不是该庆幸，比起陆行简，我受到的欺骗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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