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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你别走【已补全】孟昭:“不走,我等……


    赌场内部的装修是大片大片金色。


    灯光垂落,金碧辉煌,耳边不断传来筹码碰撞的声音,金钱的流动,在这里好像有了实感。


    孟昭头脑发晕,有一个瞬间,被他后半句话狠狠击中。


    “什么叫……”她艰难地抓住理智,“‘如果不好意思用别人的,就用你的’?”


    谢长昼抿唇,理所当然道:“你跟我比较熟,不是么?”


    “话是这么说,但是……”


    “走。”室内有些热,他脱了黑色风衣搭在手上,露出里面规整修身的衬衣与针织衫,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松松勾住她,“既然来了,我带你逛逛。”-


    赌场最常见的项目有两种。


    一种是角子机,可以自己玩;另一种是有荷官坐庄的赌桌,比较热闹。


    当然还有第三种,电影《赌神》里那种给大佬单独开的小房间。


    孟昭其实对第三种最好奇,她攥着一把筹码趴在赌桌边边上,小声问:“如果你约朋友玩,是不是会像电影里一样?”


    谢长昼扫她一眼:“哪样?”


    “每个人的保镖都拎着几个银色手提箱,里面装着很多很多钱,面前的筹码全是最大面额,不高兴了就一把推出去。”


    “……”


    谢长昼有些失语,还是解释:“我们不玩这个,影响不好。”


    孟昭忽然想起,他那群朋友里,有几个是公职人员。


    她恍然:“唐博他们,是不是进不了赌场?”


    “嗯。”谢长昼清淡地应了一声。


    与其说是影响不好,不如说是,他们几个对这玩意儿都没有瘾。


    他这票朋友虽然性格迥异,但自制力都挺强,对一切容易成瘾的东西,都不太上瘾。


    更早一些时候,几个人还凑在一起打打麻将,后来闹出点儿不太愉快的小插曲,连麻将也打得少了。


    这一局押骰子大小,谢长昼声线低沉,问:“放哪边?”


    孟昭纠结:“哪边概率大一点?”


    她坐在桌子边,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很纠结的样子。


    谢长昼叹息:“实在纠结,可以多选几个。”


    孟昭眼睛一亮:“也对。”


    她说着,依言照做。


    仔细地从自己所有筹码中认真选出几枚,一边放一枚。


    谢长昼失语:“你可以多拿几个,我们还有很多。”


    “那不行。”最小的额度也有三百港币,孟昭满脑子全是汇率,“这可是你的钱。”


    “……”


    谢长昼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以后,如果真的,跟孟昭复合了。


    她在对待他的事情上,是不是也会……


    这么抠。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着,思考几秒。


    趁着她注意力被赌桌吸引走,他拿出手机点开封言的聊天对话框,输入:【民宿设计费,可以预支吗?】


    过了好一会儿,封言慢慢回道:【这离谱了吧哥,比稿都还没开始呢。】


    谢长昼很肯定:【既然给钱晚,那你一定给得多。】


    封言:【?】


    此行特地叫上阿拉蕾,除了比稿,更重要的是想给孟昭叫个玩伴,也让她提前熟悉一下自己在“风光”实习的师傅。


    其实不管比稿到最后选用谁的方案,都是一样,会由两个人来共同完成。


    谢长昼觉得,那就没区别了,孟昭一定是能从封言这儿拿到钱的,只是钱多钱少的差别。


    既然如此,必须得多给。


    封言:【你讲讲道理。】


    谢长昼没再回,短短几分钟,这局结束,赔率一比一,孟昭竟然还赢了一点点钱。


    她自己都没太懂:“我是怎么赢的?”


    余光之外,感觉到他收起手机,然后有一只手,轻轻落在她肩膀。


    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很轻地落在耳边:“我们昭昭,天生运气好。”


    孟昭呼吸一滞。


    她是不是……又被蛊惑了?


    这一晚有赢有输。


    孟昭非常小心,手里的筹码始终维持在差不多恒定的数额,虽然输掉也没关系,但这些钱最好还是还给谢长昼。


    他看出她的想法,也没多说什么。


    陪着她走一圈下来,把能玩的项目尝试过一遍,她已经非常满足:“我们等会儿可以把筹码换回钱,然后找个地方休息,等等封言前辈。”


    谢长昼意外:“不玩了?”


    孟昭点头:“本来也只是想逛逛。”


    谢长昼沉思着没说话,他有时候觉得孟昭脑子糊涂、天真执拗,有时候又觉得她特别清醒。


    她非常坚定,先入为主地认为“赌博是坏事”以及“我只是来看看”,就真的不会被诱惑。


    所以。


    由于她现在认为,没法跟他在一起。


    那么,就肯定不会跟他复合。


    谢长昼忽然有些气闷:“你坐休息区等等我,我去找封言。”


    孟昭习惯性地黏上去:“我跟你一起。”


    他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回座位:“人这么多,你跟着我,我还得看着你。”


    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孟昭讷讷,坐回去:“好。”


    这声应答也闷闷的。


    谢长昼脚步微顿,忍不住回头。


    她今天出门,穿兔毛的白色毛衣和牛仔背带长裤,背了一个小小的牛津包。


    坐在人群中,垂着脑袋,显得特别乖。


    像个没人要的小朋友。


    谢长昼呼吸一滞,认输似的。


    忽然又走回来,叹息:“就坐着,别乱走,等一会儿,嗯?”


    孟昭睁大眼,抬头。


    反应过来之后,她猛地点头:“好。”


    谢长昼失笑。


    这一次才放心地离开-


    孟昭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


    四周人来人往,不断有人拿着筹码从面前来来去去,每分钟都有人赢有人输,有人心有不甘,有人及时止损。


    她观察一阵,百无聊赖,拿出手机,给赵桑桑分享今天的照片。


    赵桑桑秒回:【这是在澳门?看起来好好玩!等过几天程承项目结束,我也让他带我去度假!】


    孟昭:【你们和好啦?】


    赵桑桑:【那当然,我随便哄哄他就低头了,世界上没有你赵姐我拿不下来的男人!】


    孟昭真心实意:【真好,不要再吵架了。】


    赵桑桑嘿嘿笑:【你怎么突然去赌场了,一个人?】


    孟昭:【不是……还有封言、‘风光’的一位组长,和谢长昼。本来是来看民宿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玩儿起来了。】


    赵桑桑惊讶:【谢长昼也在?他不是好多年前就说自己不进赌场了吗?听我哥说,因为你,他连麻将都戒了。】


    孟昭一愣:【还有这事儿?】


    赵桑桑:【有啊!就你大一那年!你别说你不记得,那时候你俩还在一块儿呢。】


    孟昭真没什么印象了。


    她印象中,见到谢长昼打麻将,其实也只有一次。


    是夏天,两人分手的前几个月,赵辞树打电话叫他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谢长昼闲闲坐在窗前剥龙眼,笑着摇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局你都叫我,我那么闲?”


    孟昭洗完脸从浴室走出来,听到电话那头,赵辞树说:“给个面子嘛,你就当卖我个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折腾这么多有的没的,办个生日宴还特地弄个游轮,就是想搭上你和封言的线。”


    谢长昼抬眼见孟昭来了,攥住她细白手腕,顺势将她拉到身前。


    然后低低笑着,朝话筒道:“喏,你昭昭妹妹也在呢,你问问她。她去,我就去。”


    孟昭刚刚就把谈话内容听了个大概,索性没再听赵辞树介绍,直接问谢长昼:“是什么人?”


    总是有很多人,因为各种缘故,想要见他。


    孟昭没想着替他做决定,她只是好奇。


    谢长昼慵懒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赌徒,开赌场的。”


    “怎么就赌徒了!”赵辞树在电话里叫,“在澳门开赌场,那也算是正经生意吧!就你那好兄弟封言,他名下也有不少赌场呢!”


    孟昭一双眼黑白分明,刚水洗过,像安静明亮的小星星。


    她很认真地看着他,指出:“那去不去都行。”


    谢长昼微眯起眼,突然想到什么:“那还是去吧。”


    孟昭:“嗯?”


    他在她脸上轻轻啄了啄:“渡轮上可以钓鱼,到时候找个人,教你钓海月水母。”


    他的气息热热的,打在颈窝,像引诱,也像暗示。


    孟昭脸突然红了:“海月水母?”


    “嗯,你见没见过?”也不知是真是假,谢长昼慵懒地睨着她,一只手落在她腰间,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嗓音低哑,“很小,不起眼,但是会发光。”


    他指腹带着薄茧,隔着睡衣布料,摩挲在她柔软的皮肤。


    低声说:“像你的眼睛。”


    这话本来不是什么坏话,但配合上后来夜里的事儿,就总透出旖旎,以及不正经。


    所以孟昭没当真,以为他随口一说。


    结果真到了日子,她才发现,谢长昼也不是信口开河。


    赵辞树那朋友的生日宴是在游轮上进行的,海水拍岸,风平浪静的出海日,轮渡出海绕一圈,再返回港口。


    衣香鬓影,熏香暖气,在这外人闯不进的浮华梦境中,确实有水母可钓。


    她换了白色的吊带小礼服,踩着一地赤色夕阳,跟着身着正装的谢长昼登船。


    他们那伙人,人模狗样的,没几个安好心思。


    谢长昼不想让她跟太多人打交道,带着她吃了蛋糕,叫向旭尧把她领走:“去给她弄两只会发光的水母。”


    孟昭:“……”


    她以为谢长昼有事要跟其他人要谈,就也没有多留,跟着向旭尧跑到甲板上,一待就是一整晚。


    侍应生里有会钓鱼的,拿着长鱼竿教她。


    夜里海浪哗哗,平静水面上,挂着遥遥一轮弯月。


    一门之隔,她听见沸腾的喧闹声,几次想叫谢长昼出来一起玩,话到嘴边又作罢。


    有向旭尧在,那一晚并不无聊。


    她始终没有遇到会发光的水母,但捉到一些没见过的小银鱼。


    侍应生从后厨拿着透明塑料袋跑过来,舀了海水装在袋中,帮她把小银鱼一条一条放进去。


    她拎着那袋小鱼,提着裙摆去屋里找谢长昼。


    推开房间门,才发现他们在打麻将,灯光明亮,女人的香水气息和烟味融在一起,难舍难分。


    四人一桌,谢长昼坐在首位,对面除了赵辞树,剩余几个都是生面孔。还有几个零星或站或坐,攀附交谈。


    其中那个圆脸、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孟昭在切蛋糕时见过,是今天的寿星。


    白色裙摆海风吹动,她停在门口,突然踌躇,不知道该不该向前一步。


    还是谢长昼手边一个瘦高男人先注意到她,眉头一挑:“这位是?”


    “二少的女伴吧。”另一个人看了眼牌才抬头,不可避免地被孟昭惊艳,后半句话放轻了声音,像隐晦的调笑,“今晚就他身边没人了。”


    几个人哈哈大笑,男声女声混在一起。


    有一个瞬间,孟昭觉得,咫尺之隔,她其实离谢长昼非常遥远。


    然而下一秒,他就转过来,黑色的眼睛很清明,唇边含着点笑意地,朝她伸手:“说什么呢,这我女朋友——来,昭昭。”


    孟昭微怔,忽然有点开心,立刻朝他走过去。


    他没让她坐腿,吩咐侍应生加了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边。


    他看到她白色裙摆下细瘦白皙的小腿,低声问:“你冷不冷?”


    孟昭摇头。


    谢长昼看见她手里的鱼,低声问:“玩儿够了?要不要走?”


    全场目光落在她身上,孟昭犹豫一下,小声说:“等等你吧……”


    明明她跟谢长昼一样,声音都不大。


    可偏偏就是她这一声儿,所有人都听见了。


    正对面那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突然笑起来,放下烟,看一眼手上的牌,很理所当然道:


    “二少这从哪儿弄来的小妹妹,还是大学生吧?这么乖,看得我都想去弄一个了。”


    旁边的女伴闻言,宜娇宜嗔,扑上来撒娇:“太听话的多没劲,哪儿有我好。”


    这话暧昧又暗藏试探,引得一群人大笑。


    笑闹声中,谢长昼唇角本就清淡的笑意更淡了些,他身体朝后一靠,按灭了烟,撂下手中的牌。


    温暖灯光下,他微绷的下颌显得寡冷,停顿了一会儿,流露出一种近似慵懒的神情,对着刚刚开过口的女伴,散漫道:“你那包,里头东西倒了。”


    这话没头没尾,房间内一瞬安静了。


    那姑娘愣了下,转头求助地看看身边人。


    中年男人拍拍她:“二少叫你去,你就去。”


    那姑娘一头雾水,依言照做,将里头的手机化妆品全都拿出来,空包双手递给谢长昼:“二少。”


    谢长昼没客气,接过来,转过去朝着孟昭:“鱼,倒进来。”


    孟昭愣住:“啊?”


    “你钓的那几条鱼。”他不紧不慢撩起眼皮,“不是给我的?”


    “是给你的啊。”


    “那不就得了。”谢长昼指使她,“装进来,我等会儿带走。”


    房间里安静着,所有人都怔住。


    那姑娘第一个反应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六位数的铂金包包就这么被拿走,装几条小破银鱼。


    偏偏她还说不出一个“不”字。


    那胖胖的中年男人显然也没想到他有这出,微愣一下,总算是看出谢长昼不高兴。


    连忙问:“包还合意吗?要不要换一个大点儿的?”


    谢长昼一言不发地绷着唇,帮着孟昭装鱼,没再往他们那边看。


    包包封好口,他起身,孟昭也跟着站了起来。


    在一众人或茫然或紧张的注视下,谢长昼慵懒地推开椅子:“不打了。”


    说完转身就走。


    那中年男人愣了会儿,明显慌了,赶紧去追:“二少,二少……”


    赵辞树也跟着站起身。


    后半夜了,甲板上风有些凉,下弦月低低挂着,在海面上铺开一层粼粼银光。


    谢长昼拽着孟昭,走出去一段路,赵辞树追上来。


    赵辞树有点郁闷,叫他:“阿昼,你等等,我跟他说一声,我俩一块儿走。”


    “你以后,能不能别结交乱七八糟的人。”沁凉海风拂面,谢长昼脸色彻底冷下来,最后一点笑意消弭在唇边。


    他看着他,半晌,冷淡地笑道,“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往我跟前领。”


    在孟昭的记忆中,那晚她跟在谢长昼身边,是第一次见他打麻将,也是最后一次。


    再往后,她也不知道他还玩不玩,但他不怎么带她了。


    再有类似的场合,出现的就都是赵辞树、唐博类的熟人,孟昭忐忑也困惑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在那种地方,他大概也不太需要她。


    所以眼下,赵桑桑又提起这茬。


    她有些茫然,又觉得事情不是那样:【他就算真不玩了,也应该是自己腻了,不是因为我吧。】


    何况,今晚,他也跟着来了啊。


    赵桑桑摊手:【内情只有你和他知道吧。】


    孟昭握着手机,在原地坐着,陷入沉思。


    时隔四年,她后知后觉,发现过去一桩桩一件件,似乎真的都有另一种解读。


    置身于人海中,她想到谢长昼离开之前,朝她回头的那个瞬间。


    她忽然感到孤独。


    非常、非常,想要见到他。


    她给谢长昼打电话,忙音嘟嘟,没人接。


    于是转而打给封言。


    那头立马接了,筹码叮叮响,他还没出赌场,尾音习惯性地上扬:“怎么?”


    孟昭开门见山:“谢长昼去找你了,你见到他了吗?”


    封言微怔:“没有啊,我跟你师傅在一起呢,阿昼没跟你在一块儿啊?”


    他停了停,忽然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昭昭,阿昼身体不舒服,你别让他一个人待着。”


    孟昭挂断电话,又问向旭尧同样的问题。


    向旭尧给出的回复同样是:“没有。”


    他微顿,又问:“你们走散了吗?”


    “不是。”孟昭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赌场就这么大,他能跑去哪,“阿旭,他怎么了?”


    “旧病复发,有一段时间了。”向旭尧当机立断,“你给我个大致方位,我现在进来找你们。”


    孟昭跟他共享定位,站起身,顺着出口的方向,去往筹码兑换点。


    工作人员见她双手空空,主动问:“您需要帮助吗?”


    孟昭努力冷静,语无伦次,垫着脚划拉:“刚刚,有没有一个,这么高的男人来过?他穿高领毛衣,手里拿一件黑色风衣……他,是东方人,长得很好看,手里全是最小额的筹码。”


    工作人员回忆了下,摇头:“没有。”


    但赌场里处处是监控,如果确认找不到人,她可以调取监控。


    可她一分钟也等不了。


    孟昭一边嘱咐封言去找人看监控,一边逆着人流,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他?”


    赌场里人员复杂,她得到的回复是各种语言的:


    “没有。”


    孟昭脚步不断加快,跑出了冷汗,背脊却攀爬上密密麻麻的寒意。


    她小跑经过洗手间旁的安全门,听到侍应生问对讲机:“奇怪,a3的门好像坏了,推一半就会卡住……对,叫人来看看吧。”


    脑海中灵光一现,她猛地顿住脚步。


    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回来。


    孟昭呼吸急促,拉开侍应生:“让我来。”


    她好像忽然生出巨大的力量,用力推开安全门,仗着身形优势,从狭窄的缝隙中钻进去。


    浓密的黑暗中,没有灯光的楼梯间,只有一缕光从门缝的罅隙漏进来。


    她胸腔猛烈起伏,屏住呼吸,鞋底踩到坚硬的、小石子一样的东西。


    再往前走,又踩到。


    孟昭低头,借着那一点熹微的灯光,看到白色的地板上,药片散落一地。


    两个巴掌大的药掉在一旁,药瓶旁边,落着一只修长的手。


    她扶着门走过去。


    灯光昏暗,她视线内只能勉强勾勒出一个人影的轮廓,但看不清对方的脸,甚至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


    可是她心里火山爆发似的,生出强烈的直觉,认定这里应该有一个人。


    他身形颀长,靠墙坐着,已经没什么力气,连药瓶都拿不起来,也没办法呼救。


    那应当是谢长昼。


    孟昭跪坐到地板上。


    她小心地靠近他,扶住他的肩膀:“谢长昼?”


    “……”


    黑暗里没有应答。


    孟昭突然很想哭。


    她碰到他的肩膀,感觉到他的体温,过去千百个昼夜,她跟他在一起,知晓他身体里跟旁人不一样的那一点点温度。


    哪怕捂住眼睛,堵上耳朵,丧失嗅觉。


    万千人海中,她永远能第一时间认出他。


    孟昭努力平复情绪,撑住他的身体,想将他扶起来:“谢长昼,你别在这儿坐着……我,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大喊,叫侍应生过来帮忙。


    没有了堵门的人,侍应生从里就能推开门。


    他娴熟地找到墙上的开关,用对讲机联系医务。


    谢长昼伏在孟昭身上,下巴压着她的肩膀。


    他的身体有些烫,孟昭觉得很沉,但又不想放开。


    她一只手落在他背上,手指碰到他的脊柱的线条,离得太近,甚至听见他的心跳声。


    明明就很正常,凭什么说他有病。


    孟昭忽然觉得非常可恨,她的忍耐到达极限,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谢长昼,你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心脏怎么了?阿旭说,阿旭说……”


    身后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短短几分钟,向旭尧和封言都到了。


    谢长昼全程没有动静,向旭尧搭手将他从孟昭身上扒拉下来,谢长昼的手指从她衣物上划过,眼皮忽然稍稍睁开:“孟……”


    他嘴唇发紫,靠在向旭尧身上,艰难地张口叫她,嗓音很哑,几乎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身份……”


    封言不明白,凑过去听:“什么?”


    谢长昼又张了张嘴,这次只有无声的口型,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孟昭用力擦掉腮帮的眼泪,从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使劲拉开谢长昼的口袋,塞进去。


    谢长昼看她一眼,眼瞳深处竟然浮现一点笑意。


    他的手掌从她肩膀滑落,松松落在她的手腕,没什么力度,但竟然没再向下坠落。


    好像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与理智,在拽着她的手,说“别走”。


    孟昭并不想哭,她的眼泪不受控,自己往下掉。


    她想起以前,在东山别墅读书,某个有花盛开的春日,读到严歌苓的《妈阁是座城》。


    小说女主梅晓鸥在澳门做叠码仔谋生,明明痛恨赌博,最终却在交易场中做下“赌感情”的豪赌。


    沉沉浮浮,她抛却自己的一切,在不该寻爱的地方找爱,妄图拉回在金钱与贪欲中迷失的人。


    十几岁的孟昭没能完全读懂,但严歌苓那么写了,她也就那么记住:


    她要就要“全部”,或者“全不”……她都不知道爱他什么,不知道爱他什么还当命来爱,那就是真的爱了。1


    她跟梅晓鸥又有什么差别,都是赌徒。


    自上海重逢起,她就在做一场盛大的赌博。


    拿出全部身家,推倒所有筹码,在轰然倒塌的寂静里,灵魂游移着清醒又沦陷。


    明知跟谢长昼这样的人隔着天堑,怎么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可就是想他,只是想他,毫无意义地想他。


    “身份证都给你了。”孟昭看着他,一字一顿,“我不会趁着你生病,偷偷跑掉的。”


    “谢长昼。”她说,“输得起就再试试,我等着你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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