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结婚吧【已补全】他闷哼一声。……
孟昭默了默,忍不住:“两百块,你不如不收。”
谢长昼点头称是:“说得对,那就不收了。”
孟昭动作停滞一下,以为他下头还有话,很耐心地等他继续。
结果,他闲闲坐在车上,摩挲自己左手无名指的银色环形戒指,一副很平淡的神情,竟然就打算这样了。
孟昭:“……”
孟昭舔舔唇:“不是……”
“孟昭。”谢长昼完全能猜到她接下来的每一句话,漫不经心地,慵懒地打断她,“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不要跟我算钱。或者说,别跟男人算钱,你算不过男人。我们俩这不叫合租,叫同居,同居让女朋友出房钱,没这样的道理。”
“何况,就算是合租,你也得分情况。”他停顿一下,窗外路灯灯光从他眼前扫过,在谢长昼眼睛上方停留了半秒,就那么个瞬间,他眼底漾起一抹剔透的光。
“我不是初出社会的男大学生,假如我跟你同岁,我俩都北漂,经济情况不相上下,那算明白点也行。”他说,“可现在不是这样,我不差这几千块钱。咱俩互换下身份——你以前也送过我很多东西,假如我住你家,你也不想收我钱,不是吗?”
孟昭思考一会儿,觉得他说得对,又似乎不太对。
她说不上来:“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码事。”
“因为你觉得你没价值,但孟昭,假如我半夜真犯病了,你不可能不来扶我。哪怕找个二十四小时的护工,也得付人工资,这是一种劳动价值。”谢长昼撩起眼皮,很肯定地表示,“不管怎么算,你住我这儿,吃亏的人不会是我。”
不知道是谢长昼语气太笃定,还是他表现出来的气场和态度,太令人难以辩驳。
孟昭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到他的逻辑有什么破绽。
房租的事儿暂且搁置,她东西不多,放在出租屋里的只有电脑、一床被子以及一些冬季的衣物。
第二天,向旭尧叫人帮她把东西放到了谢长昼这儿。
谢总跟个地主似的,很豪横地表示:“你看上哪儿了就睡哪儿,随意。”
孟昭恍惚地想起,上一次她来这儿,他跟她说的,好像还是:
“这是我私人地盘儿,不对外参观。”
两个人分分合合,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
但这些流逝的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谢长昼还是谢长昼,霸道独断护犊子,在爱人面前,总有点孩子气。
孟昭选了一间次卧。
这房间紧贴着他的主卧,他那儿半夜如果有什么动静,她第一时间就能听见。
生活兜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又回到最初。
过完年,北京接连下了几场雪,气温终于稍稍回升。
孟昭的生活重心放在实习,她跟谢长昼住在一起,两人照常工作、约会,一起吃饭,送对方去公司上班,或是到医院复查。
日子一天天过去,孟昭仍然为谢长昼读书。
身份发生改变,她比过去更有耐心。
谢长昼将谢家大半的工作都放下了,不再像过去那样忙碌,仍全心全意在跟进的,只有“por”的相关项目。
孟昭几次撞见他在房间内对着巨大的电脑屏幕研究别墅花园,她认出那是谢总的粉色房子,他好像打算亲自动手,做花园的设计。
而更多一些时候,黄昏,或华灯初上,谢长昼喜欢靠在沙发上,听她说白天公司里发生的事;或是把孟昭放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捡一本书给她读。
她听着他的心跳,为他读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流年》,攥着他的手指,用他的手来翻页。
谢长昼话不多,穿家居服,姿态总显得矜贵又漫不经心。
他垂着眼看书页,注意力游移,目光不自觉往她身上偏,然后很多次,他被诱惑似的,她读着书,他闭眼就睡过去。
谢长昼的睡眠时间变得非常长。
孟昭起初没意识到这件事,直到四月初,清明节。
她下班后离开公司,跟同事一起,找了个地方给父亲烧纸。
路上,她给谢长昼打电话,确认情况。
那头忙音响了很久他才接,男人的声音带着点儿鼻音,低沉微哑:“怎么了?”
在广州做完瓣膜修复之后,他的嗓子韧带有点被导管损伤,说话一直哑哑的。
黄昏时分,国贸车流行驶缓慢,孟昭坐在车内,提醒他:“你多喝水呀,我有叫秦姨给你煮柚子蜂蜜,就放在茶几上,是保温的,你别忘记。”
谢长昼有点迟钝,停了几秒,才说:“嗯。”
“我晚点回去。”孟昭声音和缓,碎碎念,“我去给孟老师烧点钱,很快就回来,你别着急。”
谢长昼又“嗯”了一声,转而才反应过来:“怎么不叫我一起。”
“下次吧。”孟昭说,“我也是临时起意,被同事一提,才想起有这件事。”
那头忽而沉默。
谢长昼没头没脑地,低声问:“昭昭,今天是几号?”
孟昭理所当然:“四月四,今天清明啊。”
谢长昼沉默了下,低声说:“没事,你先去吧,早点回来。”
孟昭觉得他有点奇怪。
但是,他这人一直就有点无厘头。
而且,住家保姆每天上门三次,医生也是隔日就会去家里的,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她索性没多想,飞快地处理完父亲的事情,打道回府。
结果,一个小时之后,孟昭走到楼下,再给谢长昼打电话,他竟然挂断了。
她觉得不对劲,打开家里摄像头看,发现他竟然在沙发上小憩。
她才忽然觉得。
最近,谢长昼的觉,会不会太多了点。
他今天没去上班,睡到午后才醒的,刚刚嗓音哑哑的,细想,应该也是在睡觉。
所以,她不在家里的时间。
他一直在睡觉。
她收起手机,开门上楼。
抵达楼层,楼道间灯光亮起,孟昭加快步伐出电梯,猝不及防,在门口撞见一个人。
是个女生,身形与她相仿,衬衫短裙,外头搭了件白色羽绒服,黑色长发在脑后挽成丸子,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
她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攥着手机,听见孟昭脚步声,也转过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孟昭恍惚了一下,认出对方这张脸。
结果是文璟先开口:“你,也来找谢总?”
孟昭:“……”
孟昭忽然赶到一丝非常微妙的烦躁。
眼前这人是谁呢,虽然她只见过一面,但她始终没忘记这张脸——
她过生日那天,跟赵桑桑一起,在商场里遇见过的,跟着谢长昼一起买衣服的,那姑娘。
她没说话,文璟又问:“你也是谢总的秘书?”
停顿一下,又自顾自地否认:“不对,你这年纪,看起来不像是能跟向总平级,那你是实习生?你来得比我晚吧?应届生?怎么没在公司里见过你?”
这问问题跟放炮似的,孟昭没搭理她,伸长手臂越过去,摸向指纹锁。
文璟睁圆一双眼:“你干什么?谢总不在家,我刚刚按门铃,都没动静。”
孟昭被她挡住,指纹锁角度不对,没识别出来。
“辛苦让让。”孟昭有点急,头也不抬,把她扒拉开,“你最后一次给他打电话,是什么时候?”
“就几分钟前吧……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文璟小小地皱眉,“按辈分,你得叫我前辈的。”
“前辈”二字话音刚落,指纹锁发出“嗞”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文璟:“……”
死亡般的寂静里,孟昭很有礼貌地,对她道:“来吧,请进。”
文璟谨慎地跟在她身后进屋,照着她的指示脱下外套,换鞋。
孟昭在玄关放下包,立刻进屋去找谢长昼。
文璟此前没来过谢长昼这个家,对周遭一切充满好奇,跟在孟昭身后,喋喋不休地问:“原来你不是秘书啊?你是谢总的朋友?可你看起来跟我年纪差不多大的样子,就算是朋友,他家门锁也不该录入了你的指纹呀,或者说——”
她突然想到什么,睁大眼,很笃定地表示:“我知道了,你是赵桑桑对不对?就谢总喜欢了很多年的那个,赵小姐?”
孟昭:“……”
孟昭头痛欲裂。
这秘书。
到底。
在说什么。
她无语,没回应。
快步转过木屏风,一走过去,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微蹙着眉的谢长昼。
客厅内没开灯,只有靠近落地窗边、安装在窗帘滚轮旁边那几个小感应灯亮着,顶灯光芒很柔和,落在他沉静的脸上。
谢长昼身上盖着毯子,睡得并不沉,被她俩的动静给闹腾醒了。
她走过来时,他也正好撩起眼皮,带着点起床气,有些困倦又有些冷淡地,朝她投去一瞥。
情绪有十几秒回落时间,他认出来人是她,才将起床气压回去,低声叫:“昭昭。”
孟昭什么也没说。
她在他身边坐下,按住他,飞快地扒开他眼皮看看瞳底,试试体温,拿出仪器给他测了心跳,才将他放回去。
“好了,没事了。”前后也就几分钟,孟昭平静,“一切正常,你继续睡。”
谢长昼:“……”
他穿着件灰色的睡袍,唇色淡红,靠在沙发上,有点无奈地看她,将她掉到眼前的一撮刘海捋到耳后,扣住她细白手腕:“谁又惹你不高兴了,昭昭?”
站在屏风旁阴影处的文璟,还没完全回过神。
她被孟昭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弄得有点蒙。
结果更让她诧异的,是谢长昼的态度。
半躺在这儿的这位,温柔得,跟她印象里雷厉风行的谢总判若两人。
她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另外,把人惹生气的,不会是她吧……
孟昭垂着眼把测心跳的仪器收起来,“啪嗒”一声扣好盒子,沉默一下,说:“谢长昼,你跟我透个底。”
谢长昼看着她,发出清淡的鼻音:“嗯?”
孟昭:“你是不是喜欢过桑桑。”
谢长昼:“……”
谢长昼深吸一口气:“你在哪里听到了这种,发疯的流言?”
“是流言吗,但连你秘书的实习生都知道了。”孟昭谨慎地做出判断,认真指出,“可见,大概率,是真的。”
“……”-
既然文璟在场。
谢长昼气场一压,很轻而易举地,就也把前因后果给问出来了。
他头疼得要命,挥手让她走:“行了,没你的事儿了,东西放下,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文璟脸皮薄,觉得自己出了大丑,道歉过后飞快窜逃。
她一走,客厅内恢复安静。
孟昭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扒拉温度计的盒子,锁扣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她压住了毯子一角,谢长昼靠坐在沙发,将毯子从她身下抽出来,对折一下,意味不明地问:“对这结果不满意?”
孟昭没说话。
他伸长手臂,用毯子将她裹起来,抱住她,放进自己怀里。
孟昭一顿。
他眼中浮起点儿笑意,身体朝后一靠,她就不受控制,一整只地靠到了他身上。
毯子内侧有绒毛,孟昭像条躺平的咸鱼,脸颊被绒毛碰到,有些痒,她很自觉地稍往上拱拱。
被人抱着,还特地挑个舒服的姿势,下巴压住毯子,脸颊贴到他的肩膀。
太可爱了。
谢长昼忍俊不禁,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煞有介事地,沉着嗓音问:“我们昭昭,不会是在吃醋吧?”
孟昭瞬间睁圆眼:“我怎么会!”
谢长昼垂眼,不急不缓:“上次我们在skp买东西,你看见了?”
孟昭闷声:“嗯。”
“文璟刚刚跟你解释了,那些东西,是给赵桑桑‘买’的。”谢长昼跟她讲道理,声音很轻,“文璟不知道,但你该知道,不是给赵桑桑,是给你的。”
头顶灯光安静垂落,一道玻璃之隔,楼下的国贸大街永远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孟昭窝在他怀里,半晌,蹭蹭。
谢长昼抱紧她,摸摸这枚小寿司卷露出来的一颗脑袋,低声问:“你是不是还没吃饭,饿不饿?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叫厨师上门,上次带回来的鱼圆还冻在冰箱里,一直没有吃。”
孟昭张嘴,在他脖颈处轻轻咬了一下,含糊道:“谁关心鱼圆。”
他脖颈肤色冷白,被咬的位置很靠近喉结,她动作很轻盈,像是很用力地吻了他一下。
谢长昼眼神微沉,发出一声闷哼,警告似的,哑着嗓子叫她:“孟昭。”
孟昭听见那声哼,心情似乎突然好了起来。
她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抬头去看他:“所以,这些年,你没有跟其他人在一起过。哪怕只是短期的女朋友,也没有。”
谢长昼没答。
他微绷着唇,开始斟酌。
在她眼里,一个老男人,整整四年,没有女伴,甚至没有性生活。
会不会被她认为是,失去魅力,或,没人喜欢。
“昼昼。”孟昭等了几秒,没等到他回应,也不是很在意。
她轻声道,“这些年,你还好吗?我很担心你……现在也是。”
她靠在他肩上眨眼睛,黑色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挠得谢长昼心里痒痒。
房间内安静温暖。
进入四月,北方暖气早停了,只是他畏寒,地暖一直开到现在。
“我也没有跟别人在一起,跟你谈过恋爱后,我看不上别人了。”孟昭嘀咕,“好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啊,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你,都觉得你比过去瘦。你做完手术之后,我也没顾上好好跟你说说话……你是不是很累,你不舒服吗?你能不能跟我说一说,我不放心你。”
她叹息:“我每天给你打三个电话,还是不放心你……好想把你放进口袋带走,我想一直看着你,昼昼。”
谢长昼沉默着,有个瞬间,有些恍惚。
他顿了好一会儿,放低声音,安慰似的:“没有不舒服。”
他抚摸她的脑袋,平静道:“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一停下来,就很想睡觉。”
虽说是家中老二,但父母从小到大对他的期望并不算小。
谢家在海上发迹,骨子里流动着不安分的掠夺者因子,三个孩子,都没什么快乐童年。
谢晚晚被放在外祖母家,谢长昼就从小跟着祖父。
他们几个跟父母关系都不亲密,一直到读初中,回到家里,才逐渐熟络起来。
缺失了前头那几年,谢长昼从小到大,虽说朋友不少,可也没把谁真放在心上过。
以至人近三十被大病袭倒,每每午夜梦回,身边床铺冰凉,他都感到心惊,觉得自己这一生,除了权力与钱,没什么可握在手里的东西。
过去几年,他一个人,对抗繁重的工作,也对抗难以战胜的病魔。
很多次,以为余生就这样了。
可这世上有孟昭。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她。
毫无征兆、从天而降,闯进他的生命,让他拥有了朝夕昼日不肯落下的星。
凛冬苍雪,春夜晴明,他平庸的心生出浪漫,翻山越岭,仍不敢看她眼睛。
“昭昭啊。”许久,谢长昼拍拍她的脑袋,低声,“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在这个夜晚,他再一次,想起普鲁斯特书中的句子。
唯一真实的乐园,是我们已经失去的乐园,唯一有吸引力的世界,是我们尚未踏入的世界。1
他轻声说,“让我给你一个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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