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鸭舌帽男人，声音冷若冰霜：“你什么意思？”
鸭舌帽笑了,粗砺的笑声宛如从砂石中滚过：“还需要我重复一遍？”
谢铮不语,垂落在身侧的手已经默默握紧成拳，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仿佛下一秒就要朝鸭舌帽男人打去。
鸭舌帽止住了笑声，声音猖狂：“五千万只够赎回一个人,你选择哪个？”
鸭舌帽靠近了苏染染,抬起苏染染的下巴道：“青梅竹马。”
然后走到沈宁身边，刚抬起手——
“别碰她！”谢铮压抑着愤怒到极致冰冷的声音传来，在山顶的风中仿佛一股寒流。
孰轻孰重似乎一目了然。
鸭舌帽却没停手，掐住了沈宁的下巴，粗噶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玩弄：“还是她？”
见此，苏染染顿时慌了,眼泪立刻流了下来：“谢哥哥,我好疼,我的腿好疼。”
女生的声音凄婉带着泣音，仿佛一曲哀伤的曲子，如泣如诉。
苏染染好怕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个，她这几天又冷又饿,遇到绑匪心情不好的时候还会逗弄似的踹她两脚，从小到大苏染染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她身边的人都对她爱护有加。
她现在肚子好饿,身体每一处都好疼,又好冷。
苏染染真的怕了，她不能再被带回去，她此刻开始憎恨起傅延礼,明明五千万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为什么他不来。
“谢哥哥，我腿疼，你救救我。”苏染染从小便知道，只要她提到自己的腿，无论谢铮再怎样冷漠，都会待她好一些。
苏染染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停地提起她的腿，她是因为谢铮才受伤的，现在谢铮不能不管她。
谢铮冰冷的眸中浮出些许挣扎，这是他欠苏染染的，无论苏染染想要什么赔偿，他都会尽力给她，但那不包括沈宁。
他看向沈宁。
沈宁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此刻更是低下了头，刻意回避着他的目光。
她不信他。
谢铮心头刺痛，那样剧烈的疼痛差点让他弯下腰。
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血液的每一次流动，那样的疼痛缓缓流经四肢百骸。
是他做得太糟糕，他太懦弱，太犹豫没有及时给沈宁一个肯定的回答，所以此刻沈宁全然不相信他。
绑匪只给了他短短十几秒的时间：“谢大影帝，你要选择哪个女人？”
一边是小时候为了救他而受伤的苏染染，一边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感情后，他迟来的心上人。
这是谢铮人生中遇到的最两难的选择，无论放弃谁都足以让他如鲠在喉。
“我再给你五千万，我要两个人。”
谢铮声音已经不复原本的清冷清越，难择的决定让他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却坚定，直直地与绑匪对视。
谢铮不是一个蠢人，他知道如果这时的绑匪只要钱，不会让他二选一，此时的绑匪心态更像是一种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他平时使劲力气也够不上的人把柄之后的玩弄。
但他不想就此认命。
果然，鸭舌帽男人一笑：“这可不行，做人不能太贪心。”
似乎明白谢铮的目的，鸭舌帽掀起唇，语气不耐：“搞快点，不然两个人都别想要。”
谢铮手捏成拳，青筋在手背凸起，指甲在手心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现在这场面，纵使他有许多更完善的处理方法，但没有时间。
苏染染哭得很厉害：“谢哥哥你救救我吧，我腿好疼，我不能再跟他们回去，我会死的。”
“沈宁不一样！”苏染染吸了一下鼻子，“沈宁很坚强，她不像我，她可以应对这些绑匪的，谢哥哥我真的会死的。”
而沈宁依然沉默，低垂着头，目光除了开始还和谢铮有过对视后，再未看过他一眼。
谢铮心中仿佛被一把钝刀割据，如果可以做选择，他宁愿自己跟绑匪回去。
他不想欠别人，可是做了这个决定，他可能要欠苏染染一辈子了。
谢铮终于移开目光，他看向苏染染，目光中含了一些怜悯。
而苏染染却恍然不觉，这几天的折磨让她已经丧失了察言观色，她只觉得好累，仿佛马上就要倒下，但强硬地支持着身体，渴望又目不转睛地看着谢铮。
谢哥哥会选她吧……
谢铮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我要……苏染染。”
话音刚落，谢铮已是面色煞白。
明明，明明他心中想要的人是沈宁，出口却……
绑匪哈哈大笑，扣紧了绑住沈宁的绳子。
苏染染眼含泪光，却难以掩饰欣喜。
沈宁依然低垂着头，仿佛对他的选择早有预料。
谢铮紧盯着着沈宁，理智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朝沈宁的方向走近两步，被绑匪拦了下来。
他喉咙中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眼尾染上了一些红色，艳丽得像一抹血红的夕阳。
鸭舌帽大笑着，看了一眼苏染染：“把这个女人放了。”
苏染染踉跄朝谢铮奔去，其间脚一时发软，跪摔倒在地上，一声柔弱的惊呼伴随着轻声啜泣，但谢铮无动于衷，他看着沈宁，此刻却对他救下来的苏染染视而不见。
苏染染抬起头，看向谢铮。
“谢哥哥……”
她默默站了起来，衣服上已经沾染了不少灰尘，还有绑匪的鞋印，看上去狼狈不堪。
苏染染走到谢铮身后，抬头看到了沈宁，被绑匪扣住，站在悬崖边上的沈宁，此刻的心中开始泛起幸灾乐祸的愉悦。
就算沈宁心机深又怎样，最后谢哥哥选择的人是她。
鸭舌帽对沈宁说，语气不乏看好戏的挑拨：“你被人放弃了。”
系统：“……宿主，你，你不要难过。”
磕磕绊绊的安慰，听上去无丝毫抚慰力量。
沈宁却一笑：“我不难过。”
这是她的选择，她怎么会难过。
系统沉默了，虽然是宿主的选择，但被人放弃还是会很难过吧，它第一次觉得宿主或许是有些口是心非的。
“大哥。”光头男人提醒着。
鸭舌帽紧扣住沈宁的绳子，却看着谢铮道：“我们也不是不守信用的人，谢影帝也放不下这个女人吧，我们安全离开后，她待遇也好些。”
明晃晃的威胁。
谢铮却没有任何动作，他此刻的身体仿佛已经全然僵硬，只会呆愣地看着沈宁。
鸭舌帽大笑了一声，充满讽刺，他拉着沈宁往另一边离去时，才走不过两步，手中的绳子却一轻——
沈宁手中拿着一块磨的很尖利玻璃片，由于太尖锐，她的手心已经被血液染红，她不知什么时候磨断了绳子。
她没有朝谢铮奔去，而是站在了悬崖边上，往后不到半步距离便是看不见底的深渊，随着她的脚步靠近，一粒石子落下，不见任何踪影。
此刻她终于抬头看向谢铮。
万籁俱静。
谢铮瞳倏地缩紧，看着站在悬崖边上指尖滴血的沈宁，心在一瞬间缩成一团。
沈宁眼中没有泪，相比于苏染染的柔弱她确实算得上坚强。
不，不要……
谢铮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沈宁太平静而绝望，苍白的脸色，瘦削伶仃的身影，仿佛马上就要从世间消失。
“谢铮，是我不要你了。”沈宁的声音通过山顶幽幽的冷风传来。
下一瞬，沈宁决然地转过身，抬脚迈进了悬崖，白色的衣摆翩跹，身影消失在悬崖之上，谢铮目光陡然碎裂。
他奔到悬崖上，伸出手，却徒然地只抓住一缕虚无缥缈的空气。
腰被人使劲搂住，苏染染泣不成声：“谢哥哥……”
似乎有什么被解除，谢铮唇动了动，喉咙里却只浮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他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苏染染还在哭：“谢哥哥，你还有我啊。”
谢铮用力推开苏染染，他只瞥了苏染染一眼，已然让苏染染不敢有任何再靠近他的举动。
苏染染跪坐在地上，泪眼朦胧间，她仰起头看见她心中神明一般的谢铮先是大步而后几乎是跑到了车边。
他拿着手机说着什么，声音嘶哑的不像话。
只是下一瞬，手机从他手中跌落，而他也踉跄一下，依靠着车门才没有狼狈摔倒。
看着谢铮失魂落魄宛如行尸走肉的样子，苏染染打了个寒颤，谢哥哥好像变了……
沈宁在跳下悬崖时，便脱离了这个世界。
她看着自己的尸体，真算不上美。
她在每个世界中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呢，普通人摔死自然是很丑的。
沈宁问：“系统，你可以回收尸体吗？”
系统看了一眼，赶紧闭上眼睛念清心咒：“可以是可以……”
但是这玩意谁会回收呀，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沈宁翘起嘴角，愉悦道：“摧毁再回收吧。”
“太丑了……”她嘟囔道。
系统：“摧毁需要感情值点数。”
沈宁：“赶紧。”
看着自己的尸体消失，沈宁才满意下来，至于地上的一滩血，就不用清理了，至少得给那两个男人留一个无用的幻想。
摧毁回收后的尸体可以制作成任何东西，沈宁选择了最普通的尘埃，她把这些尘埃撒在山崖底。
系统：“恭喜宿主，谢铮的感情值已满，傅延礼的还剩最后两个点。”
沈宁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系统看着沈宁眉眼间俱是放松的模样，小心翼翼问道：“宿主真的不难过吗？我可以放电影给你看。”
沈宁略有些嫌弃：“我不看怪兽之战。”
系统默默反驳，才不是怪兽，那是哥斯拉呢！
只是，它又没忍住看了沈宁好几眼，真的不难过吗？
谢铮选择了别人，可宿主对谢铮有一点点不同。
宿主和它用感情值做了一个交易，在最后绑匪问谢铮选择谁之后，如果谢铮坚定地选择沈宁，那他是不会说出苏染染的名字的。
除非，谢铮有过纠结，谢铮想选过别人，那么不管他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他说出口的都只会是苏染染。
其实最后的抉择，宿主是交给了谢铮的，只是谢铮没有坚定地心无旁骛地选择她，这样很让人难过吧，毕竟那是二十点感情值才能兑换的非实物物品。
系统是个节省统子，它觉得有点好心喂了狗的浪费和难过。
似乎知道系统的想法，沈宁道：“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系统有被安慰道，它觉得沈宁，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不算坏的人，胆子大一点的系统问：“宿主，如果最后谢铮选择的是您呢。”
不可能。
沈宁在心中这样回答，她了解谢铮，知道谢铮和苏染染之间的因果，就算那时候的谢铮已经完全爱上她了，也不可能毫不纠结地坚定地选择她。
只是系统现在说起，沈宁也设想了一下这样的场景，如果谢铮选择的人是她……
沈宁笑了下：“那我大概会为他选择一个比较好的结局。”
比如她的死亡不是因为谢铮的选择。
她还可以在脱离这个世界之前陪谢铮演一场真实的戏，让谢铮有机会弥补一下他以前的错误，可以听到谢铮的告白，然后表演出感动的答应，甚至空口许下一生的愿望也不是不行。
但最后她还是得死，可能死的晚一点，她不会因为这些世界中的某个人停留一辈子。
但这些通通都好过此情此景，谢铮亲手杀死了，他亏欠的，来不及告白的心上人。
这足以让谢铮愧疚难以忘怀至死。
系统听了沈宁的话，若有所思，它此时被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困扰，到底是爱过被迫生离死别更让人难受还是从未拥有更让人无法释怀。
“宿主对谢铮也很好了……”系统在思考中拔出了几秒思绪说出了这句话，然后又沉浸在那个难解的问题当中。
沈宁手托着脸颊，看着投影屏幕上，谢铮倚靠着车门，头低垂着，脸庞毫无血色，身体僵硬得像一个影子。
她心想，可不是嘛。
她至少给了谢铮一个选择机会呢，不是比前两个世界好多了吗？
这得多亏谢铮和那人有一些像，所以在最后关头，让她动了一点试验的心思。
无论谢铮做出什么选择，她都不会失望，这本来就在她意料之中。
沈宁是个很自私的人，她的东西只能属于她，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但如果那人心里有别人，她看都不会看一眼。
谢铮心里有苏染染，所以他从来不符合她的要求，她才不会因他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粒粒争取今晚完结！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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