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好像僵滞了。
过了一会儿……
“明天!明天好不好?明天我一定会带来的!”
纲吉双手合十,做了个恳求的姿势,软蓬蓬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让我很想撸一把。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率先伸了出去。
是和想象中一样的触感,软乎乎的,很好摸。
我心满意足的摩挲两下,对自己的举动十分理直气壮:“这叫利息,如果明天你再忘记的话,我还会来收利息的!”
“呵、呵呵……”纲吉干笑两声,不过这次却没有避开了。
吃完便当后,就到了加餐时间。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我把冰箱里剩下的那块原本打算送给入江正一的蛋糕拿了出来,打算在今天解决掉。
要知道,甜品的保质期是1-3天,要是再不吃的话可就放坏了。
这一次我可是有记得带餐具的!
把盛着蛋糕的盒子摆在腿上,刚准备开动,旁边就凑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纲吉奇怪道:“诶?这个蛋糕……竟然还没有吃完吗?”
闻言,我连忙捧住纸盒子往旁边蹭了蹭,警惕道:“这次没有你的份,你不要过来。”
谁让他昨天一口都不留给我的,今天换他体验一下看着别人吃东西的感觉。
纲吉嘴角抽搐:“所、所以这是报复吗?”
他的表情里写着‘好幼稚’三个字。
我直接扭过头去,装看不懂。
观众台下方,棒球部正在进行午间活动,投球击球的声音时不时传入耳中。
虽然我自己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还是搞不懂运动生们的精力为什么会这么旺盛,好好的午休时间竟然还要训练。
不过,虽说是国□□动,但比起棒球,我好像还是更喜欢网球一点。
原因嘛……
总感觉那些厚重的防具,显得一副被球打到会很痛的样子。
相比之下,网球就文明多了。
最起码人数很少!不会让我看的眼花。
因为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我没过一会就开始犯困。
揉揉眼睛,刚准备跟纲吉说回去吧,结果竟然从天而降一颗棒球,好巧不巧的砸中了我手里没吃完的蛋糕,奶油飞射起来溅了一脸。
“啊、危险——”
突如其来的意外,显然让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纲吉连忙站起身,慌乱的抬起我的脸查看:“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也被吓了一跳,但好在球并没有打到我,正正好的掉在了装着蛋糕的纸盒里,我下意识的晃了晃手,球也跟着晃了两下,瞬间沾满了奶油。
棒球上全都是土和灰尘,蛋糕已经不能吃了。
我光顾着可惜我的食材,一时忘记了回答纲吉,直到柔软的布料碰触到额头,这才回过神。
垂落的手帕一晃一晃的,连带着视线也被分割。
我眨眨眼,抬起头配合他擦拭的动作,却不经意间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好像被关心了。而且,还是来自一名异性。
意识到这点后,我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忙移开了视线。
“咦?”
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我看着纲吉用来擦奶油的手帕,好像有点眼熟?
纲吉:“这、这是!”
纲吉一慌,唰地把手背了过去,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再看两眼,他就已经转过身去。
我想了想手帕的样子,心中愈发肯定:“是我送给你的那条吗?”
纲吉:“嗯?嗯……”
他含糊着,似乎想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恰好这时有人扛着棒球棒走了过来,我抬起头,发现来人个子很高,爽朗的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辻、阿纲。”
他很自来熟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抱歉抱歉,刚才击球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道,你们没有受伤吧?”
“山本?”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个名字。
山本抓着头发笑起来:“哈哈哈,是我。”
我:“我倒是没被砸到,就是可惜了蛋糕……”
说完这话,我们三人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山本看清后也咂舌道:“是有点可惜……这好像不能吃了吧。”
“……算了,就当成是过期了好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将里面的球连同纸盒子一起递给了他,便挥挥手拉着纲吉离开了。
快到教室的时候,纲吉停了下来,我不得不配合他的脚步也停在门口。
两个人站在走廊的窗下,我奇怪的看他,却见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这里……刚才没有擦干净。”
顺着他指的地方低头看去,原来是头发上也粘到了奶油。我拿校服的袖子蹭了蹭,肉眼能看到的奶油虽然被擦掉了,但那一块头发却摸起来油油的,看着好像是很多天没有洗澡了一样。
这可不行!
我连忙从制服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把它塞到纲吉手中:“请帮我举一下!”
纲吉:“诶?嗯。”
他一怔,随后乖乖的站在那里,手里举着镜子,把镜面对准了我。
我:“再稍微往下一点点,我不是要照脸啦。”
镜子听话的往下移了移,我终于满意了。
用手指当梳子捋了捋头发,然后分成三股,我开始编辫子,将被奶油糊过的那缕头发藏在最下面,最后用手腕上戴着的皮筋绑好。
我凑到镜子前转了转身体,确定从各个角度都无懈可击后,这才从纲吉手里把镜子要了回来。
纲吉大概是第一次看女孩子梳头发,竟然是一副很惊诧的样子:“这、这么快?而且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
他看向我绑头发的皮筋。
那上面有一颗樱桃,是我小学时在饰品店一眼看中的。
我:“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子们出门都会戴着这个的。”
纲吉:“可是……”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被皮筋勒出一道红印的手腕,“总感觉很痛的样子……”
我:“没事的啦,就是戴久了有点血液不通,摘下来的话会有一点痒痒。”
说着说着,我突然想起眼前的男生还有另一重身份,于是试探道:“要不然……你帮我戴?”
男朋友好像是可以做这个的吧?
“诶、诶?!”
纲吉受惊似的往后退了半步,疯狂摆手道:“不不不!我只是问一下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
“……好吧。”我有点失望,但并不打算强求他,说完后便推开教室门,坐到了自己的座位。
黑川和京子很快也拿着便当盒回来了,京子看到我很惊讶地睁大眼睛:“阳菜是去做运动了吗?怎么突然把头发扎起来了?”
黑川则拄着下巴评价道:“看起来比平时利索多了。”
我鼓起脸:“你先把自己的头发扎上再来说这种话嘛。”
黑川闻言咦了一声,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后排的座位看了一眼,弯腰凑到我耳边说:“情绪不好,是生气了吗?你中午是和阿纲那家伙一起吃的饭吧。”
“什么什么?”京子状况外的也跟着凑过来,眨眨眼不解道,“阳菜ちゃん生气了吗?”
“……没有啦。”
顶着她们俩一双求知一双八卦的眼睛,我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别扭瞬间消音无踪,举起课本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声音也因此变得闷闷的:“我就是……突然有点奇怪……”
难道是因为纲吉几乎从来不会拒绝,所以冷不丁没有得到他的同意,就觉得不太对劲?
这可不行啊……
我难道在短短几天之中,就变得傲慢起来了吗?
不行不行,这样是成为不了优秀的大人的!
我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即使是对着爸爸妈妈,也不可以将他们的顺从当成理所当然。
最亲密的人都是如此,更何况我和纲吉还并没有认识多久,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我谨慎的自省:果然,越是跟脾气好的人在一起,就越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变化。
人都是在不自觉中改变的,我不希望自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将纲吉的好脾气当作是应该的。
如果这样的话,和那些欺负他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今天的最后一堂课终于结束了。
放学时,我先是跟黑川还有京子告了别,自己则磨磨唧唧好久,等到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后才站起身。
桌椅的最后排,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弯腰在做打扫,毛茸茸的棕发随着他起伏的动作一颤颤的,让我不自觉回忆了一把那软蓬蓬的手感。
今天是纲吉做值日生。
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扫帚扫过地面的沙沙声似乎都被放大了无数倍,在此时变得清晰可闻。
我站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阿纲君……”
“噫!”
纲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往前一扑,紧接着就被扫帚绊倒,咚的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你没事吧?”我连忙上去扶他起来。
纲吉捂着摔痛的鼻子,嗡嗡道:“没、没事……”
在看清眼前人是我后,他愣了愣:“你还没有回家吗?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了,放学可以不用等我的。”
“嗯……”
顶着他清澈的目光,我垂下头,不自在的扭了扭手指,声音也小了很多:“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纲吉:“道歉?”
他目露迷茫,显然没明白我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干脆鼓起勇气,放开了对他说:“就是中午的时候,我好像在不经意中对你发火了,希望你不要在意。”
“……”纲吉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眉心一松,“什么啊,你是说那个时候……”
他顿了顿,眼睛微微睁大,不思议地道:“你那也叫做发火吗?”
我:“算、算是吧?”
总之我当时好像朝他甩了脸色。
纲吉闻言一愣,旋即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啦,我不在意。”他温和地说,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制服上的灰,犹豫了一下,问我,“所以你中午是生气了吗?为什么?”
我:“……”
这、这该叫人怎么回答呢,我总不能说是因为被他拒绝了吧……
我支吾了一会,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写满了数学公式的黑板还没有擦,于是三步并做两步的跑到讲台上,举起黑板擦对他说:“我来帮你!打扫完就一起回家吧!”
说完我就撸起袖子,开始擦黑板。
粉笔灰扑簇扑簇的往下掉,我眯起眼睛,结果却不小心呼吸到了嗓子里,顿时被呛地咳嗽起来。
“没事吧?”
纲吉连忙走了过来,捏着鼻子挥散空气里的粉尘,从我手里把板擦拿了过去,温声道:“你先回座位坐着吧,我这边很快就好。”
“咳咳咳……”
我被呛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闻言心里一紧,赶忙去抢落到他手里的黑板擦:“说好了要帮你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因为我的争抢,纲吉不得不踮起脚,举高了手里的争夺物,“这样很危险的啊,你快点坐过去吧。”
话音刚落,板擦便不小心磕在了黑板上,顿时洒下一大片粉笔灰,把我们两个人包住了。
粉尘飘进了眼睛里,我眼前一花,鼻子又开始痒痒,没控制住的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纲吉也呛了一大口,狠狠地咳嗽两声后,也打起了喷嚏。
再缓过劲来时,我们俩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睛都是红红的,连鼻头都变红了。
纲吉的头发凌乱的糊在了脸上,这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我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算啦算啦,不跟你抢了,我去后面把地扫了吧。”
纲吉应了一声。
我走下讲台,来到刚才被他丢下的扫帚旁边,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刚扫了两下,感觉身后好像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回过头,却正对上纲吉温暖的褐眸。
他手里还拿着黑板擦,头发跟眉毛上落了不少飘落的粉笔灰,可自己却截然不知,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那里,目光望着我像是在出神。
“阿纲君?”
我叫了他一声,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发呆的性格。
果然,被叫到名字的纲吉一个激灵后便回过神,在对上我的视线后,整个人宛如炸了毛的刺猬,唰的一下背过身去。
像是为了不让我说话一样,他手中的板擦飞快的动起来,做出一副自己正在忙的样子。
仔细一看,好像藏在发丝下的耳廓又泛红了。
……男孩子都是这么奇怪的吗?
我十分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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