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索契是透骨的寒冷, 等待任柯做赛前合乐的傅笙到外面透透风。他很习惯E国的风物，酸硬的列巴，弥漫的大雪, 遮天蔽日的白桦林。
“来一口？”安德烈拿着一个扁身小酒瓶走来。
“不了。看来你的新教练不管你喝酒了。”傅笙道。
“也管。但是这点就不叫喝酒啊，都不够我一口舔的。”安德烈晃了晃可怜的小酒瓶。
“我原以为你不会选择E国站。”傅笙奇怪, 安德烈和奥列格教练彻底闹翻后依然选了E国站。刚刚任柯跟他说，尼基塔和安德烈在休息室中相见，火花四射。师兄弟简直要打起来了。
安德烈沉默良久“大概是舍不得索契冰场的好氛围吧。这里我的冰迷们加油喝彩我都听得懂。”当然骂人的话也听得懂。
傅笙点点头。知道E国花滑师徒派系关系复杂，就不深说。
他又道“我原以为会和你在总决赛碰面呢。这几年我一直想和你正面再战一场, 可惜就是碰不上。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安德烈对傅笙的情感是复杂的。往大了说, 傅笙是E国男单的宿敌。安德烈的大师兄职业生涯的默契就迎接傅笙的冲击，再到安德烈, 再到尼基塔。傅笙整整迎战了E国三轮男单。往小了说，傅笙有过E国训练的经历，是他为数不多聊得来的朋友。
也正因为后继有人, E国男单的消耗量比傅笙小很多。虽然安德烈年龄比傅笙还大一点, 但是他身上没有致命的重伤，只是各处磨损较多。拼一个奥运赛季不成问题。
“谁说得准呢。”傅笙说了个活话，“和任柯对上也一样。提醒一句, 这小子刚莮?风到巅峰期, 18岁的小孩莽得很。”傅笙话里话外透着自豪。
“啧——，这么小你也下得了手。”安德烈可算找到了话头刺他。
“我没有。”
“不是吧，还没得手。任柯对你成天崇拜成星星眼, 这也忍得住？”安德烈真是没想到。
“忍不住。等把你们这些老家伙捶下位再说。”傅笙顺手抽走安德烈的小酒瓶, 进了体育馆。
安德烈咯咯直笑“我等着。提前说好, 我这赛季的自由滑可是翻盘利器。”
***
下午六点钟, 还有两个小时就是E国杯男单短节目比赛开始的时间。索契体育馆附近的小巷子里, 一个半地下小酒馆灯火通明。
圆滚滚的老板娘，手里端着三个托盘，灵活地给顾客们端上，滋滋冒油的小羊羔肉和罗宋汤。
“安娜，再给我来两杯啤酒。”角落里有个胡子大汉招呼道。
老板娘灵活地从顾客的缝隙中挤过去，问道“还有两个小时比赛就开始了，喝醉了忘了进场怎么办？”
“你说的对，我有一年没有见到我的小人鱼了。这是我从C国网站上翻译过来的外号，是不是特别可爱。”胡子大汉又拿出了一把让留学生们翻译的手幅。“拿着，安娜。别客气，下回请我一杯酒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回去。”老板娘和老板经过一天的掰头，才艰难胜出得到了观看比赛的机会。
“因为你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有任柯，有安德烈。还有场下观战的傅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事吗？”胡子大叔的褐色眼睛里闪动着亮光。
“没有！安德烈和E国冰协闹翻了，我还是爱他。任柯和傅笙是C国人，但是我也好喜欢他们。你帮我看一下店，我要去里面打扮一下。刚刚给你们烤小羊排，新换的裙子都溅上油了。”老板娘控诉道。
“那你快点。”
***
荒居奈美向同行的友人吐槽道“自从任柯横空出世，她们姐妹团每年的旅游地点都随着任柯的参赛地点走。”
她友人倒是哈哈大笑“风景美食哪里没有？刚刚哪家小酒馆的罗宋汤就很地道啊。倒是任柯的比赛，每一次都是一期一会的事呢。”
“是呀，一期一会。”运动员的职业生涯就是那几年，而即使任柯在巅峰期每场的表现也会差异很大。青年组的任柯青涩纯美，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会再回来。
荒居奈美的手机响了起来，来信的是远在C国的赵丹，正值凌晨，但是依然在加班忙碌。她本以为入职互联网大厂就有钱四处飞追比赛了。却无奈的发现，现在有钱却没有时间。
“奈美姐姐，E国杯的直播网址不稳定，只好问你了。现在比到哪里了，看到国宝和傅神了吗？他们的状态怎么样？”赵丹抓住空档飞快地码字。
“已经比到了最后一组。正在中场休息，马上开始最后一组六分钟练习。目前最高分是E国三号男单萨沙。好神奇，这位E国小太子会滑C国风。不只是他，前面的小男单有三个都滑了C国风曲子了。最后一组的出场顺序是，E国尼基塔和安德烈、R国二号男单宇川翔太、J国文森特、A国三号男单菲尔德、任柯。”
“我们最后出场啊，压力好大。E国杯的阵容太死亡了，这几个进总决赛也说得过去，偏偏在E国杯撞上了。”赵丹隔着屏幕感觉到紧张。
“一定会压力大，这是E国的魔鬼主场。我已经感受到尼基塔的杀气了。他今天气势好重，从第一个选手，就要拼起来吗？”荒居奈美远在观众席也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今天的E国杯，要图穷匕见了。
尼基塔的短节目曲目《草原啊，草原》节选自苏联作曲家克尼贝尔的交响乐《共|青|团战士的史诗》。乐曲雄壮有力气势恢宏。
尼基塔一身红衣登场，黑发黑眼肤白如雪，明艳又烈性。他扭头，直直地看向安德烈的位置。
开局第一个4S，他右腿上团，整个人旋转得像直升机一样，然后气势十足的落地。跳跃成功的尼基塔，目光灼灼，一脸莽就完了的表情。
尼基塔身上的劲绷得紧紧的，肢体略微有点僵硬，却意外地符合乐曲的苏式风格。
很多冰迷吐槽，尼基塔具宣传有多年芭蕾功底，但是在表演中没有得到多少加成。他不轻不灵不柔软，这能说芭蕾的仪态保持的不错。如今在这套短节目里，倒是品出了几分芭蕾味道，苏式芭蕾。
E国裁判基里尔眼睛一亮。他一直嫌弃尼基塔扛不起E国花滑的大旗，可是这回，他咂摸出了两分意思。尼基塔这股一往无前，又有点哀伤的调子，用来表演《草原啊，草原》，再适合不过了。这里面的情怀，大概只有E国人才懂吧。基里尔想到了，小时候花一卢布去剧院看芭蕾的日子，面露怀念。
尼基塔在一串蛇形接续步后滑倒了裁判席面前，做出架枪的动作。这是很多花滑表演都会采用的策略——近距离撩裁判。可是尼基塔撩的怎么看怎么奇怪，越表演整个人越往右边转，根本不是看向裁判的方向。
裁判席的右边，坐着一位金发蓝颜的男子，他感受到了炽烈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把拉练拉到顶。
傅笙悄声道“这滑得哪里是《草原啊，草原》？明明是《魔笛》嘛，多像‘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在我的周围，死亡和绝望的烈火包围我！（1）’。安德烈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人家了，恨成这样。我在赛前合乐的时候碰到安德烈，想套点八卦。结果人家只喝酒不说话，躲过去了。”
任柯点点头，“说他滑的是《魔笛》就更对味了。这是尼基塔艺术表现力最强的一次，你看这个4T，点的不是冰，是仇人的心脏。”
尼基塔的4T干脆利落，力量感十足，真像苏式坦克落到了冰上。他成了的跳跃确实赏心悦目，满满的毛式暴力美学。
如果说任柯的腿部力量，是加了东亚人的属性加成得来的超越版本属性。尼基塔的腿部力量天赋就是欧美人的极限版本。E国重点培养尼基塔在某些方面是有道理的。尼基塔之前总是在短节目或者自由滑中抽风，断送掉自己的比赛。但是E国杯尼基塔，是有史以来发挥最完美的一次。
J国名将文森特感叹道“尼基塔不愧是E国宝贝多年的苗子。这套短节目不堕师门名声。当然，我的短节目也是大招呢。”
尼基塔面容锐利，高高的鼻子像鹰钩一样，他张开手臂像雄鹰一样滑翔。
“草原啊，草原，
辽阔的草原一望无边，
英雄们骑马飞过草原，
红军战士奔涌向前。”（2）
闭上眼，好像回到了那个火热的年代。场上大片的E国观众纷纷起立，动情的歌唱。雄壮的歌声，飘荡在冰场上空。
乌拉，乌拉，乌拉——。
结束表演的尼基塔跪在冰面上，左手猛烈地锤冰，发出低吼。场上的掌声欢呼声久久不散。
他从小被人说是C国花滑的接班人，表现却不如人意。两年了，这是尼基塔第一次获得了本国观众的认可。
作者有话要说：
（1）《魔笛》歌词中文译文。
（2）《草原啊草原》歌词中文译文。
第082章 第 82 章
从尼基塔短节目结束一直到他坐定等分区, 场上观众的歌声和欢呼声就没停过。节目clean完成没有大瑕疵，主场作战观众呼声高，最终成绩一定差不了。不少运动员心里谋算着, 难道尼基塔要凭借这套短节目更上一层楼？
技术分（T分）：54.6
节目内容分（P分）：47.9
短节目总分：102.5
这真是一个非常高的短节目分数，比照傅笙当年凭借相似的跳跃配置创下的世界纪录, 只差不到一分。
尼基塔站起来看向冰面。排在短节目最后一组第二位上场的选手是安德烈。E国男单三号选手萨沙掩面叹道“这场比赛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从我口中挖八卦。我是不是得适当编一点，卖个好价钱。”
旁边的E国队医白了他一眼“如果你能在安德烈和尼基塔的双人追杀中活下来的话。”
萨沙想到他小的时候凭借家境欺负尼基塔时，安德烈和善的眼神, 打了个哆嗦。
***
安德烈的短节目选曲极有突破性。他选择了金凯瑞的经典电影《雨中曲》配乐《Singjing in the rain》。
安德烈原本擅长E式古典风格, 代表节目是《牧神的午后》、《悲歌》。他自身气质和曲目极其相容，比起别人演绎古典曲风事半功倍。然而擅长这种风格的E国编舞师已经不可能给他编舞了。
他新换的教练是A国上世纪男单冠军彼得。他的风格以诙谐幽默的美式风格为主, 尤其擅长演绎小人物的悲喜，当了教练后也颇有名气。另外彼得会编舞，找他当教练可以省下一大笔编舞费。当然, 他的编舞也以个人风格强烈著称。
安德烈一改之前金发蓝眼的王子形象, 身着略肥大的靛蓝色吊带西裤同白衬衫，复刻了电影中金凯瑞的形象。
傅笙在场边辅助任柯做赛前最后的拉伸，他环住了任柯的脚腕, 闲聊道“和安德烈比赛这么多年, 看他苦大仇深惯了，头一回看到这样的。”
略凉的大手的大手让任柯打了一个哆嗦，反射性的往后退。以前两人为训练举止亲密的情况不在少数。可任柯明了心意后, 却对这样的耳鬓厮磨受不了了。
傅笙轻轻上提嘴角, 拽回任柯缩回去的脚踝, 说道“好好拉伸, 活动开了才不容易受伤。”
任柯揉了揉发热的耳朵心想, 太超过了。
电影中唐和心上人凯西吻别，欢喜不胜，在雨中哒哒哒哒地踢着雨水跳着舞。
这是纯粹的欢乐和极致的浪漫主义。
场上为安德烈提心吊胆的冰迷不禁担心，安德烈真的可以吗？
安德烈的表现远没有冰迷预想中的违和。两年的沉浮让他的面容和气质更具有成熟男人的风味，小俏皮的感觉也有主动去抓。
安德烈左脚点冰，跳跃高度非常不错，稳稳落地。
这是一个完美的4T。
身经百战的安德烈鼻头一酸，原来他等待重回赛场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
他是一副E国男人的性格。无论是和师门的恩怨还是为了复出吃遍闭门羹，他都一口吞下，不愿露出颓唐。
赛前他的新教练彼得疑惑地问他，为什么明知和E国冰协的矛盾不可调和，还是选择来E国杯。说好听叫做勇敢，说难听叫做愚蠢。
现在安德烈明白了，索契的冰场是他潜意识里魂牵梦绕的故乡。在这里滑出完美的节目才是他执念所在。
荒居奈美叹了一口气道“安德烈也不容易，今年25了。想必他是为了奥运拼命复出吧。他已经很久没做出过这么高的4T了。”
不知道安德烈和尼基塔是有意为之，还是宿命一样的巧合，两个人的短节目跳跃配置完全一样。
“安德烈的得分不会低，但是超不过尼基塔。”任柯预判道。尼基塔今天的跳跃太漂亮了，周数充足，气势强悍。裁判也慷慨地给出很高的GOE加成。尼基塔在前位出场，却让裁判们在名将们未登场时，如此不留余地地打分，已经说明了裁判心中的定位。
事实果然如任柯所料，安德烈的短节目以两分之差输给了尼基塔，但是在自由滑中，这点优势可以轻松追回。
赛场的情况越发焦灼，观众席上的荒居奈美紧张地松了松围巾透气。
***
“冰雪在线”论坛的赛事直播贴没一会就盖了一页楼。
“连着两个短节目破百，太凶了太凶了。这个成绩拿到其他分站赛都是冠军了。”
“不要小瞧文森特。他是以四周连跳出名的运动员，所以自由滑竞争力更强。他只要心态不崩，经常能自由滑翻盘。”
“E国杯哪里是死亡分站，简直是魔鬼分站。文森特也是世界冠军加身，战果辉煌。”
“就是就是，最后一组四位大佬，太可怕了。文森特在J国站被一个新人下了面子，这次一定会找回场子来吧。”
“前四大BOOS安德烈、文森特、傅笙、乔.欧文，哪个都不白给。哎，从这个时代过来的老冰迷不多了，这些老将的比赛且看且珍惜吧。”
“踩踩，这次任柯前三就稳保总决赛出线了。求求了，来F国参加总决赛吧，海外冰迷还没看过活的小人鱼呢，哭唧唧。”
“同踩踩，任柯把水平比出来，不要受伤不要受伤。还有盛夏组合和孟孙组合，大家平安归来啊！！”
***
R国二号男单宇川翔太的节目滑行不错但是平淡无味，并没有打破E国师兄弟的高分垄断。压力转移到了J国名将文森特身上。
一旁观战的吴夏说道“他的短节目选曲和我们上个赛季一样，都是《歌剧魅影》。”
“如果要评选花样滑冰每年必选音乐，一定有《歌剧魅影》一席。这部音乐剧流传甚广，乐曲张力大，适合改编花滑。你们好好揣摩他是怎么表演的。”戴教练嘱咐道。
和预想中不一样的是，笑容阳光一脸王子样的文森特没有选择子爵这个角色，而是选择性格捉摸不定的魅影。
他身着黑披风样式的考斯腾，缀以神秘的银色花纹，褐色的短发被梳成油头，整齐地向后固定。文森特神情一肃，属于花滑名将的气势外放。
《The phantom of the opera》是原作中的经典片段，文森特的演绎突破了他的固有形象，在舞蹈动作间成功表现出了魅影的诱惑和一点邪恶的感觉。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潭水，令人既恐惧又好奇，只需要看一眼就会陷入其中再也不会醒来。
男高音的声音华丽充满磁性，尾音死死地勾着听众的心。纵使危险又如何，只要能去魅影的心灵城堡中一探究竟，我愿意一生为他歌唱。
文森特腾空而起，是一个漂亮的3A。黑色披风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暗夜的大鸟，盘旋而上。这点考斯腾的重量算是值得了。
表演进入后半段，音乐切换成深沉舒缓的《The music of the night》。华丽阴沉的魅影，在深夜展开了他的心扉。没有人会抗拒他神来的双手，越是危险越是诱惑。
文森特用性感撩人的后摇滚步让全场的女性都掩面尖叫。文森特的北美系男单又怎么样？这爆发出的荷尔蒙和性张力太迷人了。
当魅影微微一笑，没有人会抗拒他最深沉的梦境。当魅影流露出阴影和脆弱，都想张开温暖的怀抱抚慰几百年的孤寂。
坠入吧，享受吧。去触摸他，去信赖他，去和魅影疯过一遭，赴一场夜之音乐的约。
文森特4S成功落地，只剩最后一跳。他是会选择挑战4T+3T，还是会选择保守方案呢？
文森特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他想要一个稳妥的全clean节目。比较他的连跳在自由滑中颇具优势，没必要在短节目底牌尽出。
乐曲终了，文森特左手轻轻拂面，做出摘下面罩的动作，露出招牌笑容。可以肯定，花滑界《歌剧魅影》年年不会缺席，就是有再多人演绎，今天这个版本也一定会是不容错过的精品。
文森特高兴地和自己的教练拥抱。
“上个赛季我明明滑了自己喜欢的曲目，却为了上难度，一个赛季都没有clean过。滑冰滑到自己都在怀疑滑冰的价值。这次E国杯不管结果如何，我喜欢这套节目。”文森特开朗地笑着，恢复了阳光型男的模样。
傅笙的心里一直在计算分差。没有失误在花样滑冰的比赛中是极为罕见的。索契的风水未免过于好，最后一组的名将竟然全部爆种，三位选手毫不留情地全部clean。
E国杯的短节目，没有诞生世界纪录，但可怕在前三名分数都极高，并且分差较小。这意味着后面的比赛容错率极低。
这样的形势对于任柯尤为不利。他的短节目《太空幻曲》表现的太空主题，和长节目《丝路琴侠》C国风，都是花样滑冰界的冷门主题。这样新兴曲风，往往要经过一个赛季的锤炼，磨合观众的审美意趣，并在比赛中得到反馈和修正，才有可能最终得到裁判的认可。
这样的认可，不可能出现在赛季初的大奖赛分站赛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3章 第 83 章
任柯让傅笙帮忙整理考斯腾上的银色裹纱。田顺花特地为《太空幻曲》做了第二版考斯腾。主材是冷白色轻薄柔软的衣料, 银色细闪裹纱在腰腹处交叉。这身考斯腾美轮美奂，不好的一点就是，极难打理, 那银纱一乱就意境全无。
傅笙的冰凉的手指顺着银纱游走。克数极轻的白衣如若无物。湿透的衣服如若无物，两人肌肤仿佛赤裸相亲, 任柯火热的体温、背部肌肉纹理细微的运动都能一点不落的感受到。
良久，任柯绷直的肩背慢慢软和下来。他轻轻松了一口气，这样下去刚才的热身运动白做了，上去就抽筋。
“短节目的分数咬的太近了。求稳比较好, 没必要上最高难度。”傅笙看向任柯冒着火的小眼神又笑道“当然你看来是不准备听的。去玩吧, 放心大胆地玩。”
任柯的眼睛亮了亮。
藏在诸多E国彪形大汉中，胡子大汉显得不太显眼了。他高高地站起挥舞着一张任柯的大头海报。旁边的观众发现了胡子大汉的装备, 居然颇为感兴趣。身为冰迷，谁不喜欢实力强悍长得又美的运动员呢。胡子大汉脚下五颜六色的手幅没一会功夫就分发一空。
荒居奈美作为R国姑娘有着充足的应援经验。她本以为在异国他乡，小人鱼的牌面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没想到A国三号男单前脚下场, 后脚冰场上就飘起了任柯的名字。打眼一看，牌面丝毫不输于E国的两位本土选手，尼基塔和安德烈。
“斯国一！我家小人鱼居然征服了傲慢的R国观众。”荒居奈美举着手幅星星眼, 喊得更加大声。她一口R式中文在全场E式中文的大舌音中格外突出。
大奖赛高管爱德华, 表示丝毫不意外。他抬抬眼就继续紧锣密鼓地安排赛事进程。
去年大奖赛官方发售的任柯相关周边中，除却C国人，购买金额最多的就是E国冰迷。甚至E国冰迷为任柯氪的金在所有运动员中当属最高。
这份年报出来后, 着实震惊了一干国际滑联高层。谁能想到从花滑荒漠冒出来的少年, 在两年后成为了花滑四项最吸金的明星呢。
早有预判的爱德华, 是所有高管中最快醒过味来的。他拿着这份金额惊人的数据, 参加了不少商务晚宴。往年需要为赞助发愁的花样滑冰大奖赛, 今年的赞助商增加了一倍有余，还有竞争上位的趋势。
尤其是C国老板的财大气粗，让爱德华印象深刻。他们不了解花样滑冰，但是他们知道任柯的惊人实力和热血励志的形象。简单粗暴地捧着大把钞票向爱德华砸来。
自诩出身名门的爱德华，都被粉票票砸晕了，差点问人家是不是在合同上多加了一个零。我们这是小众项目花样滑冰，又不是足球网球啊，金主爸爸是不是看错合同了。
金主爸爸摇摇手指，表示只是洒洒水啦。只要在任柯出场的分站赛里，把品牌的logo贴在围挡最好的位置上，小钱钱还大大地有。
三观被重塑的爱德华，回到办公室被新来的小姑娘鄙视了一番。
那小姑娘说道“您难道不知道，今年风头最猛的新锐品牌IC，不但是由任柯代言的，还和他的花滑节目概念深度合作吗？您看我身上这件衣服就是IC的紫丁香系列。说是任柯一手把IC奶大都不过分。他能带火一个品牌就能带火第二个。据说他接商务很谨慎的，C国的各大品牌为了任柯的代言都杀红眼了。”
那姑娘不顾爱德华惊讶的仿佛在吃鸡蛋的表情，又补刀道“我看您和任柯有这么深的合作，还以为您特别有谈判技巧呢。”
爱德华卒。
***
任柯在场中站定，气势内敛。老冰迷们敏感地发现和C国杯不一样了。
他有了人的特质，眼中是执拗是向往，是明知不可而为之的决绝。
任柯目光坚定，右腿点冰。他双手举起进行跳跃。
任柯这个4F高的仿佛没有重力。在某个瞬间，任柯方法真的飘了起来，他伸出的手仿佛真能摘星辰。
这是第一个rippon难度姿态的四周跳。更难得的是，举手碰天的姿态，和探索太空的意义完美契合。
裁判们犹豫良久，给出来打分。
4F BV：12.3 GOE：3
这不单是第一个完成分拿到满分三分的4F，还是第一个完成分拿满的四周跳。
尼基塔惊讶地和教练对视。“这怎么可能？四周跳已经反人类了，怎么他还用上了难度形态。”
奥列格教练说出结论就是“这是傲慢。任柯从来不在三周跳中加入双手上举的形态。曾经我以为是因为他不会。其实是他不屑用。他只在难度姿态与乐曲表达合拍的时候才考虑使用。”
别人为了学一个难度姿态费尽心血。而到了任柯这里，第一次使用就在四周跳中。还是为了艺术表达才加入。
“真是令人牙痒痒的对手呢。他总有一万种办法秀翻全场。尼基塔，你要更加拼命才可以。”尼基塔心道。
太空是人类的究极浪漫。一代代地人把对星空的畅想记录下来，有嫦娥奔月的凄美，有希腊诸神的爱恨。
在数万年的探索中人类的脚印遍及大陆，甚至征服碧波海洋。但是天空是未知的，神秘的，不可触及的。
E国裁判基里尔想到了很多，坍塌的暴风雪号厂房，土星美轮美奂的光环，失落的太空梦想。他想起来写在老旧教材扉页的一句话“地球是我们的摇篮，但是不可能永远活在摇篮里。”
F国教练凯瑟琳心有所动。太空是人类普世的情感表达。她不可能没有触动。
在往年她不介意看在任柯强大的号召力上，做个顺水人情。但是今年，欧洲系有天才横空出世。不好意思，我们现在立场天然不同了。花样滑冰的顶峰只有一个位置。
管风琴的旋律宏大而循环往复。任柯脚下的定级步伐像踽踽独行的人。时而迷茫，时而迟疑，却始终坚定前行。
人类的努力在浩瀚的宇宙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伟大。无数代人奋斗终生，只求上九天揽明月。
蝼蚁一样的人类，生命像蜉蝣一样短暂的人类有了光，有了火，居然还不满足。他们竟然把手指指向天空，试图触碰宇宙的边界。
小提琴的频率与人声极为相似。弦乐的声音在管风琴的巨浪中艰难浮现。
任柯向后观测距离判断时机。他知道傅笙的意思，比分如此接近的比赛，应当求稳为主。
但是，甘于受制于人，在自由滑比赛看人脸色就不是任柯了。他还是起跳了。
3A！这是被称作任柯的阿克琉斯之踵的跳跃。吴夏曾给他提过建议，坐拥三种四周跳的他，不必死磕这个跳跃。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再一次尝试。
他尽全力跳高，旋转三周，然而落冰的重心依然严重前倾无法掌控。
不能摔，坚决不能这样就放弃。
任柯咬紧牙关调整。他伸出右手往前一撑，整个人算被手臂杵起来一样，勉强保持了平衡，却无奈在调整时手臂撞到了挡板，失去了重心。
好可惜。如果不是挡板，这个跳跃就救起来了。
任柯的思绪并没有在失败的动作上停留太久。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3A失败了。任柯势必要把4Lz单跳做成连跳。
4Lz这个跳跃作为现今花滑天花板，连单跳都极难成功。要保证第一跳的质量，在后面接上3T谈何容易。
但是任柯别无选择。他只有4Lz这一个挽回连跳的机会了。
然而4Lz起跳后轴心左倾。
距离较近的荒居奈美闭上了眼睛。这样的轴心能落地都谢天谢地，根本不可能连上第二跳。
只见任柯膝盖强扭，把跳跃救回来，原地点冰接上第二跳3T。
全场的观众见证了这场极限挽救。脑中纷纷画出问号“这也能行？”
真是仗着天赋异禀，不把科学规律当回事。
F国裁判凯瑟琳面露遗憾。这一跳居然成功了，还以为要连续两跳失败，分数大跳水呢。如果那样，她就可以更大程度的拉低分数，直接降低任柯一场场拼来的待遇。
音乐转到理查•施特劳斯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宇宙在音符中孕育，星云在任柯的燕式旋转中演化。任柯身披银河，脚下银刃闪烁似流星划过。
人类自诩万灵之长，却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将来到何处去。
那亘古不变的星辰是我们贫瘠想象力的终点。在生命的尽头，人类即将湮灭，我们能否触及那庞大的未知和永恒。
太空是诗人的归宿，是勇者的乐园，是人类永远戒不掉的毒｜品。
敬自不量力的伟大冒险，敬永远探索的勇气。
下了冰的任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3A多少有点玩脱了。
“有什么的，一次短节目。不过自由滑就要动真格的了。”傅笙把毛巾递给他。冰上失误是常态，全clean才是上天眷顾。
任柯的分数出来了。
技术分（T分）：53.9
节目内容分（P分）：46.7
短节目总分：100.6
排名第三，仅次于尼基塔和安德烈。三人的总分差仅有两分。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4章 第 84 章
曾经的C国花滑等于傅笙, 但是他们并不想让C国花样滑冰的未来，还只有任柯和傅笙两个名字。任柯想试着挑一挑，这个费力不讨好的担子。做花滑男单一哥, 和挑起C国花样滑冰的担子，付出完全不同。所以今年的E国杯, 任柯和傅笙不但要关注男单的赛事，也要关注双人和冰舞的比赛。
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任柯敏锐地发现傅笙的走路姿势不太对。
“左腿还是右腿。”任柯恶狠狠地戳着鸡蛋沙拉侧头问道。
“右脚跟腱。刚找唐队医看过了，不是复发, 就是索契的天气太凉了。我回头在脚上贴几个暖宝宝。”傅笙想了想还是如实招来。
“今天冰舞自由舞你别去了。”任柯一锤定音。
傅笙自负伤之后, 除却不训练，并没有清闲多少。他在队里活像一个助理教练。主要负责任柯的训练, 兼职也带着冰舞和双人两对的滑行训练。
谁知训着训着，他在任柯这里越发没有威严。任柯稍有发现他不舒服，就勒令他罢工。
“就看个比赛, 累不着的。”傅笙挣扎。
“或者我现在就让唐队医给你的脚打上石膏。”任柯气急, 把餐盘往桌子上一摔。周围其他国家的运动员都看过来。
傅笙表面看上去像个全乎人。用唐队医的话形容，傅笙就是一个坠落后幸存的玻璃杯。表面蜘蛛裂纹满满，捡起来似乎还能用。其实都是裂痕中间微妙的作用力, 维持住了表面完整, 用手指轻轻一碰就全碎了。
唐队医早就劝过傅笙，就他的身体，该做一次全面大修。这手术躲不过去, 早做早好。但是傅笙都笑笑不接茬。
傅笙死死撑着, 具体为了什么, 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事捅破了没意义, 只能祈祷上天能让傅笙的伤病得到控制, 得偿所愿。
任柯眼底是缕缕血丝，“你要是今天去了，明天就在酒店休息。”明天是E国杯男单自由滑的决赛。
傅笙被任柯的目光打败，他坚持带队参赛，也是为了任柯能多歇一天。若引得任柯心绪不稳，反倒本末倒置。“听你的，我留在酒店。”
“相信我，我会带着好消息回来的。”
***
任柯抱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看着孟孙组合做赛前的热身。说实话，他现在心跳的突突突，恨不得自己上场替两人比了。
孟孙组合在冰舞强势的E国站得到了韵律舞第四名的好成绩，不少参赛选手都把目光投过来，打量这对新出道的搭档。
孟琪看起来娇小，脱下衣服竟是一身的肌肉。这两年在戴教练的训练计划下，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别的不说，出去跑一个半程马拉松绝对不成问题。
孟琪擦了擦汗，表情有些迟疑。任柯一看就明白了，孟琪有心理包袱了。
这是孟孙组合第一次出国比赛，本来俩小孩刚刚出道，没有心理负担。谁知他们在C国杯比赛中得到了第四名。
比赛结果出来，冰迷圈子大为震惊。这可是一个二线冰舞的成绩。谁能想到连冰迷自己都不了解的项目里突然冒出一对C国新星？
仔细一查发现，这对小冰舞是任柯的师弟师妹，多少有些爱屋及乌。这次E国杯比赛，“冰雪在线”论坛破天荒地开了冰舞直播贴。
任柯直接了当地问孟琪说“你拼命留在冰场，从女单转到冰舞是为了什么？”
“我就是想滑冰，名次什么不敢想也不重要。如果我能穿上特别漂亮的考斯腾，滑一套美美的节目就圆满了。不需要有多高的分数，只是想未来有人盘点冰舞节目时候，会说孟琪的这套节目还不错，十年之后看居然不过时。”孟琪托起苹果脸说道。
任柯看向衣架上的考斯腾笑道“现在，你不是都已经有了。”
孟琪粲然一笑，心中的大石头松开不少，“是呀，管他什么名次。老娘最美才是最重要的。”
“唔，还有别忘了我们的策略。第一次国外比赛亮相，必须给我炸场，狠狠地炸场。让裁判忘不掉我们！”任柯沉着地布阵。
“得令！”孟琪和孙鹏齐声说道。
***
孟琪的自由舞在倒数第二组登场。她拉下训练服露出里面的考斯腾，周围的人惊呼一片。
真是仙女裙本裙了。
她考斯腾的主体是淡紫色偏光的奶白色缎面做的抹胸裙，裙尾是镂空的玫瑰样式花纹。从脖颈处到胸口是白色轻纱面料，在袖口出堆叠出白色的勾线绣花。衣服的重量感全部集中在中下部，显得孟琪脖颈修长，活脱脱一位中世纪古城里的小姐。
按田顺花的话来说，任柯是个男单，考斯腾的发挥空间有限，束缚了她的灵感。到了孟琪这里，她才上了真本事。
孟琪和孙鹏在冰场站定，女伴在前正面面对观众，男伴微微侧向在后站立，两人距离很近，目光却不交汇。
他们的自由舞节目名为《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爱情故事经过莎士比亚的塑造在全球广为流传，乃至成为爱情的代称。
帕西为初出茅庐的孟孙组合选择这一题材用心良苦。罗朱是少年的爱情，罗密欧至情至性，朱丽叶至真至美。只有十几岁纯真无垢的岁月里，才能诞生如此纯美的青春爱情。
孟琪面容姣好气质纯净，孙鹏是南方明朗少年，足够清俊，又和女伴有足够的CP张力。
天赐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人选。
他们的第一段配乐，选自意大利作曲家尼诺罗塔为1968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所创作的电影原声《What is a youth》。
孟琪一只手与孙鹏交握，腰向后弯曲，整个人像花朵一样绽放。这是一个标准的躬身转，周数充足，轴心稳定。场上懂行的观众纷纷给出掌声，这个旋转轻灵合乐，姿态优美，非常难得。
孟琪心中微微一笑，本姑娘在女单苦苦撑了这么多年，多少有些本事在身上。诸位观众老爷们，等着瞧好吧。
她单手握住脚踝，慢慢向上拉，腰腹下沉弯曲。自提刀手到腰到弯曲的后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水滴形。
单手提刀的贝尔曼旋转！
裁判席的裁判们纷纷坐直身体。但凡看过花滑比赛的观众就会对这一姿态的旋转不陌生。这个旋转被称为最痛最残酷最美的旋转。只有柔韧性极强的小女单才能做出来。多少年龄渐长的女单选手都放弃了这一旋转。没想到有一天竟会在冰舞的赛场上见到它。
任柯默默数着周数，心道“这就已经在惊呼了吗？要想经此一役打出名声，单单一个贝尔曼可不够呢。”
只见孟琪提刀的手在全场的惊呼中向前一个用力，头部后仰接近腿部，腹股沟处完全打开。孟琪的后腿竟然绷直了。
这竟然是贝尔曼旋转中最难的难度姿态——烛台转。
很容易猜到，明天冰舞的新闻中除却播报冠亚军的得主，就是会长篇累牍地配图描述这个冰舞中出现的烛台转了。
电视机前的老冰迷匡枫直拍大腿“琪妹出息了！竟然把这种江湖失传的绝技练出来了。”
以苛刻毒舌著称的E国教练奥列格感叹道“女单比赛里都多少年没见到烛台转了。想不到这个C国小姑娘柔韧性惊人。”自古柔韧和力量不好兼得。在跳跃至上的女单比赛中，柔韧型选手的空间越来越少，新冰迷们已经不知道烛台转为何物了。
这就是傅笙和任柯为孟孙组合制定的战略。扬长战略，把长处扬到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程度。
冰舞相对其他三项更加看重选手的主观因素。孟孙组合是C国第一对出来的冰舞，若凭自己能力一点点刷裁判印象分，恐怕到退役都是个二线选手。所以没有什么，比在第一次出国比赛时，给裁判留下深刻印象更重要。
音乐的节奏渐渐激烈，孟琪和孙鹏双手平举，单脚做捻转步。他们的距离不超过一个手臂。也就是说只要大串捻转步中，有半点不同步，都会因为打手而导致摔倒。
这是□□裸地炫技，是运动员对于捻转步同步性的绝对自信。
在傅笙近几个月的魔鬼加练下，孟孙组合的捻转步已经达到了一线水平。
孟琪单脚站立在孙鹏的大腿上，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孙鹏的眼睛里充满坚定的战意。
唯有年少才有如此恣意，勇敢地挑战全世界。相信少年的臂膀可以抵御一切风雨，少年站在高处配上勇士的长剑，仿佛自己是世界之王。
这一刻全场的观众都欢呼起来。冰场上的两人图案舞略有瑕疵，步伐定级也有空间，但是他们滑出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精髓。
罗朱有无数版本，但是经典寥寥。这样青涩的感情转瞬即逝。年少一分，则不会有张力和荷尔蒙一见钟情。年长一分，则不会对爱情一腔孤勇。
场边的帕西没等节目结束，就开始抹眼泪。“我就知道她是最好的朱丽叶。能编出这样的罗朱我死而无憾了。”
任柯笑到“你昨天还说，看了我滑得《太空幻曲》死而无憾呢。”
帕西挣扎了一下更正道“不，还是应该看了《丝路琴侠》再说这个。”
旁边的任柯盯着大屏幕没有动作。帕西推了他一下，“怎么了？”
“第三名。我们有牌了！！！”任柯笑得像个二傻子，比自己得牌还高兴的样子。
第085章 第 85 章
男单自由滑比赛的早上, E国的三号男单萨沙和尼基塔走到餐厅。两人早年颇为不合，现在同队征战常常见面，总要硬扯一点话题说。
萨沙尴尬地打开了话匣子。“昨天的冰舞比赛出黑马了。一对C国冰舞拿了铜牌。”
奥列格教练用鼻子一哼“撞大运罢了。恰好F国的两对冰舞状态不好。”
“要是往年, 他们状态再不好，也轮不上C国冰舞的份。重要的是他们的自由舞被人记住了。”尼基塔抬眼道。
萨沙酸溜溜地说道“他们占了E国裁判和欧美系裁判争斗地便宜, 大家都不想让对手的三号冰舞拿牌，最后到便宜C国了。”
萨沙出身名门，自幼一片坦途。但是尼基塔站稳了地位后体会到了三号男单的苦楚。三号男单是派系博弈时最容易当炮灰的角色。另外作为水平最差的E国男单，裁判给他打分都是比尼基塔降一档起评的。他若想上位, 只能拿出比尼基塔更高的难度。
尼基塔冷笑道“那也是人家C国冰舞有被选择的资格。想抱怨, 先掰出一个烛台转出来再说。承认吧，C国花滑在傅笙和任柯的带领下, 全面崛起了。”
萨沙嗫喏地想反驳却没做声。时代是不同了，在他父辈在花滑当道的时候，何时在赛场上见过C国选手。
奥列格教练沉声说道“一块冰舞分站赛铜牌不值当的。但是男单分站赛的的金牌, 甚至是奥运男单金牌, 可不会出现冰舞的乌龙，任柯不会有他队友的好运气了。”
奥列格教练敲着桌子说道“安德烈选择E国站是故意的，他就是在明晃晃地挑衅。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在看我的笑话？尼基塔, 你是E国男单的希望, 无论是E国杯还是今年奥运，你必须拿到第一。你明白吗？”
尼基塔的指甲刺破掌心，他沉默半响答道“明白。”
***
刚拿了铜牌的孟琪还没缓过劲来, 走着路时不时地咯咯笑。她拍着胸脯说道“任哥, 今天自由滑你放心大胆的比。我把孙鹏派给你做苦力, 尽管使唤他。绝不让傅哥累到。”
戴教练打趣道“人家孙鹏知道来当苦力。那你是来干嘛的呀？”
孟琪眼珠子一转, 举起手机“我来给你们拍vlog。任哥、傅哥你们两个靠近一点嘛。来, 一起比一个耶。”
任柯和傅笙无奈地对视一眼，恰好被孟琪抓拍到。
“哇，这个好。这个氛围感超绝，就拿它当封面图了。”孟琪如获至宝，跑过去和吴夏分享。
一E国三号男单萨沙看过来吐槽道，“看看人家的氛围，再看看我们。尼基塔这两天想这块金牌想的快魔怔了。”
旁的小男单说道“安德烈和他都势如水火了，说句不好听的，整个花滑圈都等着这场比赛呢。要我说，男单最后前三名一定是修罗场。最后一组里，文森特第一个，你第二个出场，尼基塔第三个，之后是A国的三号男单，任柯倒数第二个，安德烈压轴出场。这比赛顺序是明摆着要把悬念保留到最后一刻。”
萨沙压力山大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位上场的文森特，拿出了他压箱底的曲目《再会诺尼诺》。奥运年的选曲往往以求稳为主，不乏有花滑名将拿出以前赛季的成熟作品参赛。文森特今年的自由滑节目，选择了自己三年前夺得世界冠军的节目。
经典节目有经典节目的魅力。文森特在此之前已经打磨了《再会诺尼诺》一个赛季，节目不能更熟，每一个小编排都蕴含巧思。三年后的文森特更具有北美熟男的韵味，像一杯经年的红酒。
文森特完美地完成了两个4T和一个4S，可惜在3S上摔倒，阴沟翻船。
坐在等分区的文森特有些许遗憾。他今天的状态罕见的不错，如果不是3S失误，这个版本的《再会诺尼诺》一定值得珍藏。
文森特以短节目98.7分，自由滑190.4分的赛季最好成绩，暂列第一。文森特释怀地笑了笑，这个成绩比他之前在J国杯上要好。这证明，只要细细打磨，这两套的节目配置在奥运赛场上有一争之力。
随后出场的萨沙并没有在本土创造佳绩。这位名门之后，在摔了一个4T后明显慌了，一抬脚把3A空成了1A，又摔了一个3Lz。全场E国观众不忍直视。萨沙四分半的自由滑滑得磕磕绊绊，用极不体面的样子告别了奖牌的争夺。
萨沙下场后，奥列格教练全程和他不交流，也不陪他等分。连一句话都不说就回到了尼基塔身边。
奥列格的小弟子已经丧失了希望，他这块心心念念的E国杯金牌，全看尼基塔的了。
尼基塔一袭军装考斯腾，活脱脱一位沙俄小军官。
自由滑的音乐一响，全场都在热情地打着节拍。尼基塔奥运年的自由滑选曲是E国观众耳熟能详的《假面舞会圆舞曲》。
任柯感叹道“E国的花滑每年都在为全世界的冰迷输出文化。比《假面舞会圆舞曲》更有名的古典曲目数不胜数，偏偏这首曲子被一代代E国选手滑成花滑名曲。”
“很快我们也会有了。《丝路琴侠》的真正面世距现在还有二十分钟。”傅笙太知道刚进行全面升级的《丝路琴侠》是什么水准。
那是让饱受压榨的帕西，在昏睡过去之前，用嘶哑的声带也要喊出“编出这样的节目，我就是地表最强编舞师。”的存在。
尼基塔在全场的欢呼声中完成了一个4T和一个4Lz。一个严峻的问题摆在了尼基塔面前。他到底要不要上最高难度三个四周跳的配置。尼基塔一直没能上位，就是因为他空有纸面难度却经常抽风失误。他赛场上能发挥出在训练场的七成都不错了。
这就是在前出场选手的被动之处。要上自己没把握的配置，后面的对手用求稳套就能轻松摘牌。要是用保守战略，等于把主动权让给别人。
尼基塔脑海中浮现了教练铁青的面容，下定了决心。他向前跳跃，第二个3A。
这一动作证明，尼基塔选择了两个四周跳，两个3A的保守策略。毕竟他有短节目的第一，和主场作战的优势。求稳未尝不是好战略。
技术分（T分）：100.7
节目内容分（P分）：94.6
自由滑总分：195.3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297.8
尼基塔的总分超越了文森特来到了排名第一的位置。奥列格教练在等分区赞赏地摸了摸尼基塔的头。
尼基塔297.8的总分足够他在一场分站赛中夺冠，其上却还有让人遐想的空间。
任柯的小眼神里跃跃欲试。“傅哥，尼基塔怂了。咱，要不然冲一波？”
傅笙一脸宠溺的无奈。依照任柯莽就完了的作风，他嘴里的冲一波，冲的可不止一波。翻车概率也是大大滴。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孩子喜欢就冲吧。
任柯这下彻底兴奋了。满脑子都是怎样改跳跃构成，算分算分算分。任柯这波冲难度不是任性之举。文森特E国杯的成绩不可能得金，甚至名次大概在第三四名，已经退出了总决赛之争。剩下几位选手的形式便明朗起来。
任柯在C国杯拿到银牌，保守估计只要在E国站得到铜牌，就可以拿到总决赛的入场券。
尼基塔和安德烈两位名将都打出了A级的分数。如果任柯拼出一个S级难度，即使有失误，分数也在A+。这未尝不是一种好策略。
况且把那套传说级难度亮出来，任柯本人也能大大的爽一把，何乐而不为。
乐颠颠的任柯被帕西按在凳子上化妆都没有炸毛。帕西抓住难得的机会，给任柯的眉心描上一笔红莲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6章 第 86 章
摄像机非常懂, 死死地把镜头锁定在任柯的脸上。
在高清镜头下，任柯的皮肤脸毛孔都看不见。今天帕西在拿到任柯新版考斯腾后，想来想去, 让他把妆都擦掉，素淡的一张脸。帕西用粉饼压了压唇色, 只画了这朵莲花就让人上场了。
细细看来不得不说是妙极。
这版考斯腾极简单极禁欲。任柯一身白衣，衣摆处绣有一朵红莲。衣料垂顺，若有若无地贴合着精悍的身体。他神色淡漠，连唇色都看不出来, 唯有眉心一点红, 像一滴鲜红的封印。
可这身装扮又极诱惑，让人抓耳挠腮。任柯的领口却是大开了一条竖缝。两片轻薄的衣料随着胸膛的起伏, 左右飘摇，露出胸口景致，欲说还休。
电视机前的赵丹觉得自己不太对。她明明高冷产出, 技术型冰迷, 偏偏盯着人家胸口瞧。人家任柯呢，闭上双眼一脸沉静，显得自己像个老色批。
任柯这身装扮, 活像生来富有慧根的佛家圣子,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这么一想，赵丹更是心痒痒，手上的画笔有自己的想法。
“害, 没事。都怪任柯太会了。任是无情也动人。”赵丹的合租室友一针见血。
是了, 就是这个调调。
*
第一段配乐选自王家卫的《东邪西毒》电影原声带。民乐高声部锋利的音色, 警醒着耳膜。笛声一起, 把人带到了宽广的大漠。漫漫黄沙, 多少爱恨在这里埋葬。
观众席上的各国观众纷纷愣住了，随后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乐器？他们没有听过。有点怪，但是怪好听的。
E国裁判基里尔点了点头。在他看来任柯这样的好材料，合该在这个赛季，再演绎一次E国拉赫玛尼诺夫。但是作为顶尖运动员，敢选曲大胆，是值得鼓励的。赛后可以像任柯提一提，除了拉赫玛尼诺夫，像柴可夫斯基和肖斯塔科维奇也有很大演绎空间嘛。
E国名将安德烈深知采用新曲风的风险。他暗叹道“想不到任柯小小年纪就有了这样的担当，在奥运赛季拓宽花样滑冰的选曲边界。真是大将风范。”
大奖赛高管爱德华悄悄吩咐下属道“表演一结束立刻把视频发到C国的官方账号上。去年C国花滑市场占比激增，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
任柯说好了这次玩一把，必定是要玩一把大的。
他向前起跳，3A。
可惜轴心的问题让他摔倒在地。任柯迅速爬起，半点没慌。
额，这把有点玩脱。但是没关系，还在掌控中。
E国教练奥列格嗤笑道“连个3A都跳不明白的废柴。没有3A就别硬上啊，用3个四周跳也能拼一下。不但废，还蠢。”
话语刚落，任柯右脚点冰一个漂亮的4Lz飞出来，13.6+1.5分美美的到手了。
尼基塔有4Lz难度储备，但是这次没敢用上的。奥列格一阵心痛。“不就是个4Lz嘛。”他冷哼道。
随后任柯继续右脚点冰，一个4F稳稳落地。嘿嘿，神仙右脚，专治打脸一百年。奥列格还欲再说，E国队员们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奥列格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吴夏赞叹道“老任的跳跃更轻松了，这个4F的滞空感太牛了，回头我也要加强练核心。”
“咱们没时间的，老任给咱们说过的那个秘密武器现在还没练会，没有时间抠单跳的。”曲盛悄悄的说。
“要我说，这身考斯腾配上任哥的演绎太绝了。这活脱脱是一位西域王子年少成名得道高僧。宝相庄严大彻大悟，一出手秒杀武林那种。”孟琪转了冰舞后越发注重节目演绎。
“是不是像会武功的圣僧哥哥。哪个不馋圣僧哥哥？你看这两片衣领就是佛前振翅欲飞的蝴蝶，什么叫最高级的性感啊。太妙了。”
“眼睛往安全的地方看，一会傅哥要醋了。”孟琪低声说道。
傅笙默默地把衣领问题记在小本本上，回去一定要让田妈妈改一改考斯腾。
任柯的表演越发内化。他伴着笛子的一声颤音张开双臂，脚底用结环步画了一个圆，仿佛打开了一个异次元的世界。
春天的绿洲上野花一片，年少圣僧弯腰在河边掬水，马儿亲近地围着他转打着响鼻。
黄烟升起，白马嘶吼，轻功一点，长剑出鞘。
任柯继续点冰起跳，4Lz+3Lo。流畅的滑出正正好落在一声笛子上。
F国裁判凯瑟琳无可奈何地亮出了高分。
没有办法，4Lz+3Lo是现存最高分数的连跳。任柯的连跳，连贯、合乐、节奏佳。难以足周的3Lo做得无可挑剔。
尼基塔摇了摇头“把三个四周跳都放在节目的前半段，不是任柯的作风。他不可能放弃后半段的体力优势。真是让人费解。”
如果说在节目的开头，大家觉得这样的曲风和演绎很新奇.到了现在，所有人都沉浸其中。
R国二号男单宇川翔太酸溜溜地说道“下个赛季我也选C国风好了，吃了曲风新的红利就是占便宜。东亚面孔演绎C国风应该很吃香吧。”
宇川翔太和宝井拓实，在国内比赛中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宝井拓实凭借C国风的自由滑《十二幻梦曲》始终稳稳压他一筹。他这赛季吃足了C国风节目的苦，打算打不过就加入了。
E国三号男单萨沙笑而不语。他有先见之明，短节目采用了C国风的曲目收效不错，下个赛季他一定要请一个C国舞蹈老师，好好研究。
***
在遥远的F国，备受瞩目的A国花滑新星戴维.波特，敲响了佐罗.德尔沃的房门。“任柯的3A失败了。怎么样，跳跃天才要不要一起去欣赏他趴地的英姿？”戴维的总决赛名额不稳，实时关注着E国杯的动态。
F国新星佐罗的嘴角挂出玩味的笑容“当然。是时候见证他像流星一样短暂的职业生涯了。”
“早知道我就去E国杯玩玩了。”戴维咧着嘴说大话。猜到E国杯的阵容后，他立刻把同国的三号男单推上去，自己不敢参赛。
“这么快就flop了吗？还想在奥运会给他一场绝杀呢。真让人扫兴。”佐罗冷漠地笑着，坐在了电视机前。
***
节目进入后半部分，配乐转为中阮名曲《丝路驼铃》。任柯拨开了前年时光，回到了丝路最鼎盛的时候。
中阮声切切叨叨，天山山脉的黛色山峦和皑皑白雪就在眼前。湖畔的青草长到即膝，在熏风抚弄下泛起波波碧浪。
粟特商队带着珍贵地香料走在古道上，前方是长安的方向。任柯脚步轻搓，像胡商的马蹄声哒哒地交错应和。身披蓝色沙丽的舞女腰间配有金色铃铛，腰肢款摆，铃声叮铃作响。紫红的葡萄酒在火把的照耀下出诱人的色泽。
任柯的三连跳3Lz+3Lo+2Lo，完美地合在西域风情切分音的小节拍上，堪称是强迫症的福音。
大漠中的胡旋万转，长调响起，悠远神秘。
任柯双腿呈八字。这是一个明显的萨霍夫跳（S跳）的起跳方式。尼基塔惊异地起身，大家都知道任柯不擅长S跳，在他会了3种四周跳后，已经有能力全面消灭3S的配置。他以为再也见不到，任柯跳萨霍夫跳了呢。
任柯右腿迅速团身，躯干的收紧比之前快了一个档次。
这个转速明显是要跳一个4S。难道时隔三个月，任柯又开发出一种新的四周跳吗？
但是任柯落地的时候滑到在地。他锤了一下冰面迅速地站起来。“失策。4S的成功率还是有点低，就算要试，也该放在第一跳的。”
E国教练猛地一拍掌“任柯玩脱了。机会来了。”
尼基塔悄悄松了一口气。“任柯失误了两个跳跃，基本无缘奖牌了。E国杯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容有失。不好意思，我年少时的朋友。”
F国裁判凯瑟琳喜上心头。裁判在任柯BV和稳定性绝对碾压众人时，不敢做太大的手脚。只能给自己的小心肝放一点小水。观众们看奖牌归属相对合理，就不会细究。但是任柯的BV和稳定性出了一次问题，就是裁判大显身手的时机。名将身份护体又如何，谁让今年是人人必争的奥运年呢？
凯瑟琳拿出了盘出油光的计算器，十指如飞。
帕西眉头紧皱，奥运赛季的每一场A级比赛都至关重要。局势的变动就在一两场比赛的结果之间。半个赛季可以把顶级选手拉下神坛，也可以把小选手捧成夺冠热门。
傅笙安慰道“不急，还有机会。小柯赌性大，绝不会这么认输了。”
帕西一幅狐疑的表情。“大招都上了四个，哪里还有翻盘的机会。”
任柯咬紧下唇，眼睛亮的吓人。熟悉的人们都知道，这是任柯要搞事情的表情。
观众席上的荒居奈美心中一震。“他还要搞什么事情？已经四个四周跳和一个3A了。两个跳跃失误的情况下，只能求稳让后面的动作clean，把主动权给别人了。”
任柯在酸痛的右腿中继续蓄力“大招。大招之后还有大招。小爷我的底牌永远用不完。”
4F+3T！成功了。这是花样滑冰比赛中第一次出现4F连跳。
他选择重复了4F和4Lz这两个难度最高的跳跃。把四周跳的数量拉到惊人的五个。
目前位列第一的尼基塔紧张地捂住了双眼。
裁判凯瑟琳的计算器当啷落在了桌子上“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在一场自由滑中做五个四周跳。”刚刚4F的分数，完全可以补救上失误的两跳损失的GOE。就算凯瑟琳有通天魔法，也难以把任柯做出奖牌圈。
这惊天一跳，让凯瑟琳的阴谋彻底流产。
在遥远的F国，F国新星佐罗伸手关上了电视。“给他续命一波。等着在总决赛上摔得更狠吧。”
A国选手戴维的手指深深插入头发。如果任柯得到金银牌，戴维的总决赛名额将不保。
任柯第一次在自由滑中上五个四周跳，饶是是体能狂人，也濒临极限。四周跳对于人体的要求太变态，连续跳四周跳对身体的消耗是不可估量的。在一场自由滑完成五个四周跳的体力需求，不是“4+1”而是“2的4次方”。
最后的定级步法培养，选自《丝路驼铃》快板部分。中阮五指如飞，旋律一阵紧似一阵。
帕西在步法时便吐槽道，这段步法编排不给人活路难度步法太碎太密了。他作为曾经的步法大神，都不敢放在成套节目里。
任柯若想把定级步法水到四级，有一万种方法。但是他选择了最难的一种，也是最美的一种。
任柯在场边站定深吸一口气，他能明显感觉到大腿肌肉在疯狂燃烧，每一根肌肉纤维都在叫嚣着酸痛。这种濒临极限的感觉，是任柯很久都没有体会到的。
任柯抬起左掌做出C国武术的起手式，深吸一口气，开始挑战极限。刀齿步、外勾步、内勾步，各种难度步法以极快的速度连接在一起。任柯的脚下是江湖的刀光剑影，是武林的快意恩仇。
全场观众都惊呆了。谁能想象任柯在贡献了史上最高难度的跳跃成套后，又贡献了史上最死亡的定级步法。
这个人，体力没有极限的吗？
当然有，不过是死死硬撑罢了。
任柯的整个呼吸道像被火烧一样疼。他的每一分体力都被强大的意志力压榨出来，大脑根本没有力气思考，双腿完全依靠肌肉记忆在运动。
任柯完成了最后一个捻转步，在场中站定。
节目只剩下最后五秒钟。
任柯酸痛的左脚一动，想做一个在普通不过滑行。却不料，左脚根本不听使唤，像面条一样软下去。任柯一袭白衣像断翅的白鸟一样倒在冰上。
平地摔？真的是没有任何动作的平地摔。当然摔得姿态异常美就是了。
傅笙紧紧盯着赛场上的人影，心中暗痛。任柯在比走路都熟悉的平地滑行都能摔倒，他是累成什么样了？
观众席上的荒居奈美直拍大腿。花滑比赛中摔倒就要扣一分。谁想到前面的大风大浪熬过来，在莫名地这里摔了一下。平地摔是极不划算的失误方式。这会让裁判怀疑选手的滑行功底，扣除更多的主观分数。
摔倒的任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爬起来，他的身体肌肉在一瞬间做出反应。任柯顺势匍匐在冰面上，双手做翅膀飞翔状。身体在最后一个高音中，缓缓升高，捧出一轮明月。任柯双眼累到朦胧，胸膛剧烈的起伏，升起的手腕透着无力。整个人都是破碎又脆弱的美。
编舞师帕西瞪大了双眼。他发誓，他们敲过一千次《丝路琴侠》的编排，没有一次是地面动作。
这，摔一跤还摔出新编排来了。
而且，还很好看。
不光全场的观众，裁判们和其他在场选手都蒙圈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意外补救，还是真是如此编排。
裁判究竟会不会认这个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过年好！！！祝大家虎年大吉，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087章 第 87 章
F国裁判凯瑟琳撇嘴道“平地滑行都能摔倒, 脚下功夫基础太差了。不但要扣一分摔倒分，P分也要狠狠的扣。”P分的四项评判标准中，有一项正是滑行。
E国裁判基里尔说道“不一定吧, 可能是编排效果呢。失误都有这个效果。你是想说任柯是天命之子，摔倒都有上帝帮助他变成神编排吗？”
凯瑟琳眼中冒着火, 却不敢和基里尔正面冲突。
旁边的P分裁判打圆场道“别生气别生气。P分四项标准，滑行减分表演加分，结果不变。我们中和一下，扣除摔倒的一分, P分该怎样怎样。”
电视机前的匡枫瘫在沙发上, 表示自己年纪轻轻需要吃点速效救心丸了。看任柯的节目，没点强大的心脏撑不下来。
前一秒, 任柯跳跃失误。论坛里大家互相安慰说，又不是没拿过大奖赛金牌，一个分站赛奖牌算不了什么。大奖赛不去就不去, 专心备战奥运更香。下一秒, 任柯抬腿来了第5个四周跳。
上一秒任柯平地摔。匡枫急的直拍大腿。下一秒摔出绝美ending。
不带这么吓人的！！！
匡枫自己掐着人中，努力保持清醒，等待分数的降临。
电视机上任柯和傅笙的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评分开始显示。
自由滑总分：203.2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03.8
任柯的骚操作竟然超过了尼基塔, 排名第一。
令人诧异的是, 排外的E国观众并没有因为他超过了本国选手而反应冷淡。反而山呼海啸异常热情。
短短两年，任柯竟然征服了这块高傲的土地。把这里变成自己第二个主场。
奥列格教练的脸色难看到吓人。E国杯本是他谋划好为尼基塔翻盘的圣地，一场比赛力压任柯和安德烈, 火速上位。现在却成了任柯的表演场。
任柯撑住傅笙的手站起身, 想向热烈的观众致意。双腿脱力地软倒, 被傅笙适时扶住。像是任柯主动投入傅笙的怀里一般。场上的E国观众们报以理解的笑声。
任柯耳朵爆红。碰瓷一样扑到暗恋对象身上也太死亡了吧！！
“别动。浪也不是这么个浪法。”？？？
傅笙接着说道, “把自己滑到脱力, 你可真是好样的。缓一下，我撑着你走。”
任柯闻言松了一口气。
***
这个分数拿出来后，J国名将文森特便知道自己夺冠无望了。他如果采用两个4T一个4S的老配置，就是投降认输。但是他根本没有上4个四周跳的体力。
怎么办？
“文森特很老练。他要把悬念交给裁判。”傅笙看完两个跳跃便把文森特的战略猜出来。
他的跳跃配置选择了4Lz，4T，4T+3T，3A，3A+1eu+3F，重复擅长的4T和3A，争取最多的GOE加分。只要他的其他跳跃没有瑕疵，在裁判的P分给力的情况下，就能超过任柯。
任柯喘匀一口气点点头道“这个配置是他获胜的最好方法。名将拼跳跃成功率，不如拼GOE加分。果然顶尖选手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放弃。”
文森特略有紧张。最关键的一个跳跃来了。为了确保胜利，他把这个最难的跳跃放在了后半段。
4Lz。
他起跳高度明显不足，周数没转足。文森特凭借强大的经验，落地翻身稳住身型，却神色暗淡。
这个失误标志着文森特不可能超过303分，金牌无望。
***
谁能想到，兴致起来决定浪一把的任柯，竟然把第一名的位置，保持到最后一名选手上场前。
E国男单安德烈在上场途中停下脚步。“任柯，我会全力以赴。”
“加油！”任柯伸出手掌和安德烈相击。
安德烈自由滑曲目《客西马尼》，选自音乐剧《耶稣基督万世巨星》的著名唱段。这套自由滑是教练彼得为他准备的拜师大礼，也是他奥运赛季的杀手锏。
安德烈高领黑衫，一双蓝眼深沉如海，栗金色的头发柔软地搭在肩上。成日没个正型的安德烈，双目平直视向前方，表情严肃像一个长剑出鞘的斗士。
忧伤的吉他拉开了表演的大幕。安德烈双手抱头做苏醒状，双臂一挥，转身已经滑出去三四米。每一步都压着火气，每一步滑行效率极高。他滑行不减速，一个高质量的3A轻巧地成了。高分GOE收入囊中。今天的安德烈每一跳的质量惊人的高，神勇得不像一个老男单。
随后，4T成功落冰。4S成功落冰。实时技术分显示器的分数一点点逼近任柯的T分。
老对手文森特惊异道“安德烈的状态怎么会这样好？”安德烈擅长凭借良好的身型，演绎内敛深沉的古典主题。他之前尝试的现代主题全部败北。但是文森特从短短的一分钟中嗅到了经典作品的味道。
安德烈认真了，他从骨头里压榨出每一分力气。他决定在故土夺回自己所有的荣耀。当运动员的人生经历和乐曲不谋而合时，叠加出了惊人的buff。
男高音的唱词句句控诉，情绪渐渐推到顶点。
他是耶稣，是救世主，是命运不能自主的可怜人。众人让他救世，上帝让他死去。从没有人问过他自己的想法。
安德烈的拖刀滑行恰恰停到了奥列格教练面前。曾经严厉又温情的教练，眼睛里冷得像冰棱子。
安德烈心中冷笑“是啊，father。我为什么不能听话的死去呢？”
两人的目光死死地交织在一起，有怒火，有怀疑 ，有失望，有怀念。
安德烈透过奥列格教练的眼神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出生于索契的平民家庭，自走路起就会滑冰。每个路人经过都说这个孩子不同寻常，必不会留在在索契这个小地方。
五岁的安德烈被送到刚刚退役的奥列格教练手中。那个男人用宽大的手掌抚过他的头，笑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但是你的教练，还是你的father。”安德烈高兴地点点头。
十五岁的安德烈学会了第一个四周跳，所有经过的路人都说他是E国男单的接班人。
二十岁时，安德烈的大师兄退役。奥列格教练说“E国花滑的荣耀全在你身上了。”那一年，他在冰场中见到了一个腼腆的小师弟，尼基塔。
二十五岁时，安德烈的father对他说“你要休息了，尼基塔比你更适合参加总决赛。”
安德烈眼中泛起红丝。凭什么？凭什么就这样判我的死刑？
安德烈在乐曲的高潮中进入两组气势如虹的旋转。他双手交握越转越快，最后竟然只剩残影。
假声高音直冲云霄，质问的声音达到最高潮。“Why I should die.”
安德烈点冰起跳，他用挣脱地球引力的跳跃，对命运说“F***，you！”。
4F！
谁能想到，上一个时代的顶级男单，会在一个小小的E国杯上爆种了。安德烈竟然在25岁即将退役的年纪，练成了新难度。
乐声静止，安德烈在冰场中心站定，冰蓝的双眼盛满了泪水。
场上的观众心中一震。被批评吊儿郎当的安德烈何曾在大众面前落泪？当年名誉加身不曾，后来丑闻缠身也不曾。
说起，来这座冰场是看着安德烈长大的。年幼蹒跚的身影，少年组的希望之星，青年组的天命之子。
再次回来的安德烈不再是E国冰协的宠儿，不再是E国的希望。他背负着背叛师门的骂名，站在E国正统的对立面上。这个身影比任何时候都要孤独，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圆滚滚地酒馆老板娘站起来，挥舞着手臂，呐喊安德烈的名字。一个又一个E国人站起来，迎接他们往日的英雄。
在冰场的中心，安德烈伸张双臂，努力拥抱这座见证了他所有故事的冰场。泪水从交叉的手指中落下。
耶稣究竟会不会赴死已经不重要了。爱滑冰的孩子重新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3个四周跳，两个3A。刚刚文森特的战略，竟然被安德烈做成了。”任柯兴奋地道。对手的完美发挥没有让任柯焦虑，反而让他更加兴致勃勃。
“重新归来的安德烈更强大了。我真是，好像下场一战。”傅笙的眼睛里跃动着战意。
“结果很难说，胜负在毫厘之间。”戴教练说道。
任柯却是一脸轻松“我敢赌就输得起。《客西马尼》和《丝路琴侠》都值得。结果怎样我都接受。”
“怎么？永远看着金饼饼的人转性了？”傅笙笑道 。
“金饼饼固然重要，但是澎湃的战意更重要。傅哥，我回去还能再加练20%。”任柯等不及迎接更好的《丝路琴侠》了。
技术分（T分）：104.1
节目内容分（P分）：99.2
自由滑总分：203.3
短节目+自由滑总分：304.7
安德烈以0.9分的微弱优势战胜任柯拿到了E国杯的冠军。奥列格教练失望地瞪了一眼尼基塔，拂袖而去。可尼基塔却无知无觉，站成了一座雕塑。
安德烈在等分区把头埋进臂弯，在全场鼓励的掌声中，泣不成声。有人说，他拼命复出一定是为了奥运。只有他自己知道，最大的执念就在索契的冰场上，今年唯一在索契举办的E国杯是他必争之地。
他做到了，他重新得到了家乡冰迷的认可。
“傅哥，你刚刚干嘛去了？颁奖典礼要开始了。”任柯找了半天人，才看到傅笙捏着电话进场。
“小柯，我们参加不成表演滑了。颁奖典礼结束后就飞回国吧。”傅笙表情凝重。
“怎么？我还挺想在表演滑现场吃E国师兄弟的瓜的。”
“肖白朗在号子里熬不住。说有重要的事告诉我们，想戴罪立功。”
作者有话要说：
第088章 第 88 章
任柯从未想过再一次见到肖白朗是在临江省看守所。他胡子拉碴面色褐黄, 眼角还有细纹，短短半年老了十几岁。
“一会拜托偷偷捎带进来两条烟。”肖白朗颤抖着伸出右手比了一个二。显然他在里面被揍的不轻，右臂端不稳了。
傅笙摊了摊手。
“不送算了。凭什么一样是滑花滑的, 你们享受着鲜花掌声。我在臭水沟里和老鼠为伍。”肖白朗面容狰狞。
“从你在第一场比赛的时候，想暗招伤人, 就注定了一切。”傅笙想起肖白朗想用燕式旋转刮伤任柯，就心肝发颤。
“对，我当时还觉得没必要，现在看他们确实是对的。你就是那个破坏一切的搅局者。”肖白朗低着头狠狠地扣着分层的指甲盖。
“搅局, 什么搅局？”任柯疑惑。
“你知道曾经的花滑界是什么样吗？啊对, 你那时候是废柴，没人真正带你玩过。想知道, 我可以告诉你。律师说我能得到你的谅解，我的事情就有转机。”肖白朗道。
“痛快点，有什么筹码？”傅笙说。
肖白朗深吸一口气“你们一定很奇怪, 自己一路走来好像无形中和很多人对着干吧。傅笙的成绩一下滑就被人抓住把柄刻意放大。任柯出道的时候千难万难。怎么那么多人, 都想给一个乡下教练教出来的废柴使绊子。”
“告诉你实话，是因为你们坏了规矩。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一直被叫废柴，是因为长得高？也不全是。就算你只长到一米六, 没有票子, 没拜对山头，在主教练眼里依然是废柴。”
“世上没那么多天才，很多运动员天赋只有80分, 在国际国内都没有得牌的希望。他们的职业生涯某种程度上完全由基层教练决定。能去哪个队里, 能参加什么比赛, 背后都有说道。你们两个突然跑出来砸场子, 坏了规矩。我们明明发出了邀请信号, 你们却装看不见。你们横冲直撞，毁的不但是赵教练的生路，还是一波人的生计。大家能看得顺眼才怪呢。”
肖白朗盯着任柯的眼睛说道。“你以为现在处处鲜花掌声的花滑是好时候吗？我不觉得。这原是小众项目，没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是一波人的乐园。反正国家终归要发展它，大家就算再烂也有个全国冠军。全国冠军是很实惠的头衔。久而久之大家都成了懂规矩的人。守规矩，会上供，排排坐分果果。”
肖白朗眼神怨毒“懂吗？而你们俩的到来毁了一切。越来越多双眼睛看过来，约定俗成的东西开始不能够兑现。不然我犯得着去铤而走险？”
“你们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为什么能得到一切！”他神神叨叨地咒念着。
任柯冷笑一声。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傅笙是花滑项目的领路人，却会墙倒众人推。
“你的筹码就凭这个吗？老实讲，我们无所谓。我会用成绩把这些恶心的规矩彻底击破。我会把这里的天花板捅破，让世人的目光投进来，让阳光照进来。C国花滑再发展下去，你可以随便在一个商业冰场当教练，收入不菲。是你自己把所有的可能都作没了。”任柯站起来作势要走。
“等等！别走，求求你们别走。我在这里一天都忍不了了。”肖白朗拼命向前探着身子，想抓住任柯，却被铁链绊倒。
“我的诉求很简单，首先在二审开庭前征得你们的谅解。其次，我的所作所为都是赵教练指使以及威胁的，他是主犯我是从犯。”任柯和傅笙的脚步不停。
“孟琪这是一个非常幸运的小姑娘。但是被鬼盯上后，她能幸运一辈子吗？”肖白朗抛出底牌大声喊道。
“等等，你说孟琪。”任柯转过身。
肖白朗接着说道“对，就是从临江省队出去的那个小女单，你的小师妹。坐下来听我认真讲讲吧。”
“我从国家队被发配到省队，成天被肖洋那帮二流子寻由头欺负，没事喜欢溜出省队玩。可是那帮王八蛋，看着后面栅栏的那个出口，说我从那里走一次就揍我一次。我只好另寻他路。有一天恰巧被我找到了一个能出去的狗洞，外面用层层野草树枝掩盖，伪装极好。外面是一个白砖老房子。”
任柯想起来，这个洞应当是自己当年挖的那个。奇怪，是什么人把狗洞可以伪装上呢？他做事向来随性。挖后门从来不屑刻意掩盖。不过那里杂草丛生，外人极少会发现。任柯在队时，就算有人发现，也不敢从那里走，触了任小爷的霉头。
“你知道临江省队后面的老房子是什么吗？”肖白朗一脸神秘。
“是老体操馆，总是说那里闹鬼。”任柯确定他发现的狗洞就是自己挖的那个。
话一落声，任柯敏锐地觉得这段对话莫名的熟悉。他心跳在一瞬间暂停，呼吸变得困难。傅笙轻轻安抚他的后背。
肖白朗撑着桌子站起身，脚镣发出当啷一声。他在警察的暴喝中阴沉一笑，“不是鬼，是比鬼还可怕的真人。”
肖白朗漫不经心地讲述道“这两年肖洋长大了，和他爸一样，最喜欢玩小姑娘。外面的姑娘哪有队里的干净？于是他专门挑队里成绩一般性格乖巧的隐形人下手。把人骗到体操馆里欺负。”
“他们事情做的隐秘。正常从省队到体操馆会走正门留下证据，走栏杆洞根本瞒不过人。唯有这个狗洞，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体操馆，不留一点证据。若不是被我撞个正着，谁都不知道。”
“估计现在玩出了事情吧。今年省队和体操馆的围墙被重砌了。他们手段够果断，更证明里面事情不小。有人想用这点事情找肖洋麻烦也挺难的。除了我手里的照片和我这个人证，所有证据都烟消云散了。”
“肖洋的爸爸是临江省首富，就想给儿子混个冠军。主教练的儿子从出国留学到结婚生子都是人家一手包办的。我不知道主教练是否知道这些事。我想就算知道，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出手帮忙压下来。谁都不希望队伍在自己的任期下出乱子。何况还有那么深厚的哥们情谊。”
“我在那个罪恶的体操馆里发现了孟琪的照片，上面没有挑上对钩。我听过肖洋的跟班麻子说，她本是肖洋的第一目标，漂亮听话不起眼。他们骗她去体操馆，接受教练的独家教导。不想她竟然没去，扑了个空。他们那阵也出了岔子，没心情再布局。等缓过神来，孟琪已经退队了。真是个幸运的小姑娘呢。”
任柯双手颤抖，心中巨大的惊骇已经抑制不住。
不，那天孟琪本应该乖巧的在体操馆，等“教练”来开小灶的。重生而来的自己去找吴夏和曲盛，恰巧碰到肖洋一行人。他怒把网球砸到院墙上，惊到了体操馆中的孟琪。
若自己没有重生而来呢？任柯锋利的眉眼露出狼一样的目光。
“别瞪着我。我能把事情都说出来，就代表我是干净的。我本是要用这个秘密去找肖洋老爸，换得退役之后的生计保障。没有什么比共同保守秘密，更能拉近关系的了。现在只好拿一生富贵换得自由。孟琪一个小姑娘名声多宝贵啊，够分量吧。”肖白朗一脸自信。
“把照片交出来，还有你手上所有的证据。”傅笙沉声道。
肖白朗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把事情都告诉你，只是让你带着孟琪避开变态。你要证据干什么，你不会傻到去管闲事吧？”
“去报案，去给警方提供证据。”
肖白朗啐了一口痰。“算我倒霉，找到你们两个人帮我。今天的事当我没说。”
“这不可能，我都录下来了。你答应出庭作证，我们就考虑二审开庭前谅解的事。”任柯扬了扬手机。
肖白朗用看傻子的眼光盯着二人，“你们疯了吗？知道肖洋爸爸怎么起的家吗？那位是真狠人，我在他面前半点马虎眼都不敢打。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要命？任柯心中一震，傅笙担忧地看向他。
一切都说得通了。
任柯重生而来回到花滑赛场，本意是破解重生之谜。慢慢地，他又一次爱上了花滑，开启了全新的人生，还碰到了那个人。前世种种像蒙了水雾一样模糊不清，很久没有想起过。
任柯脑中像电影胶卷一样倒退，穿过了时间的洪流，回到了上辈子最后一天。拿着酒瓶故作轻松的肖白朗，和面前穿着囚衣的人重合在一起。
前世一无所有的任柯，没有任何可以图谋的地方。除非，他那天透露出自己知道些不得了的秘密。
肖白朗用秘密换取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被驯服成肖洋的爪牙。任柯知道狗洞的秘密，便让肖洋的不在场证明出现了漏洞。肖白朗发现后，反手出卖了任柯，让他惹来杀身之祸。
腊月河水的寒冷慢慢从脚底爬到了任柯的全身。他仿佛又重温了一遍死亡的感觉。何其无力，何其可怕。
任柯猛地抓住了傅笙的手勉强定住神。“不，这件事我是非管不可了。”
肖白朗说道“任柯，我好心劝你一句。你现在是最出名的体育明星，上个飞机都能脑上热搜。别沾这种浑水，”
任柯撑住傅笙的手臂站起来朗声说道“你说我和傅哥是花滑界的搅局者，那就对了。这才到哪？很快C国花样滑冰会有商业联赛和商业冰演。冰童的开支可以收支相抵，小选手有的是机会滑出头，名将会成为体坛明星。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爱上花滑，一波一波的孩子走上冰场。”
“一潭死水总会滋生垃圾的，大量的活水进来，你们早晚会被冲刷走。抱着“规矩”鼠目寸光的人们，会被这个项目的永远的淘汰。你在监狱里睁大眼睛看，我们会把你们的阴暗角落，搅得天翻地覆。”
“至于肖洋的事情，我会管到底。今年是奥运赛季怎么样，有威胁又怎么样？只要需要我出庭，我任柯义不容辞。”
任柯紧紧地拽着傅笙的手拉他走出看守所大门。他表情紧绷，傅笙轻声叫他的名字都没有反应。
马路对面，戴教练和孟琪一干人在等他们出来，启程回训练基地。
吴夏戴着耳机靠着曲盛听歌。孟琪正在叉着腰神气活现地和帕西斗嘴，戴教练见怪不怪地笑眯眯地瞧着。孟琪眼尖看到任柯和傅笙的身影，朝他们用力挥手。小姑娘的苹果脸吵架吵得发红，眼睛里都是星星。
任柯回过神来看向身边的人。傅笙依旧是温柔自持玉树临风的模样，眼中含着关切。
冬日的暖阳洒在任柯苍白的脸上，把挥之不去的湿冷慢慢赶跑。任柯猛地勒住傅笙的脖子，把自己深深地埋在他的怀里。问他也不答话，就是抱住人不让走。
马路对面的队友们发出一声嫌弃的“噫——”戴教练摇了摇头，仰头看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更，明天争取补上~
第089章 第 89 章
“田总, Y国时装周的结果反馈我已经发到您邮箱了。另外F国时装周在两周之后邀请我们去开秀，需要现在帮您订机票吗?”
田顺花摇摇头“不用刘助理。我有私事，会先行去F国, 这两周的行程我自己安排。”
“你是去看儿子比赛吗？也对，今年花滑总决赛就在F国。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呢, 看看任柯的现场究竟有什么魔力，滑一场节目就能带动一系列的衣服，比开什么大秀都管用。”江慧现在简直想把IC供的财神爷换成任柯。
田顺花倚着办公桌，肩膀平直面容飒丽。在IC今年的春夏大秀上, 田顺花作为设计师压轴登场, 没人相信她是设计师，都以为这位是新兴的国模呢。“别别别, 我给自己放一周假，IC可就全靠你了。”
“你们娘俩都太忙了。上周我向全公司还有各渠道商征询年会礼物设置。你猜得票最高的礼物是什么？是让任柯来冰演。我活了这么多年，只听说年会想见某某明星。头一回见到一个运动员这么火。”
“体育明星也是明星啊。凭什么练花滑的不能出名？”田顺花反驳道。
“是了是了, 他现在的商业价值比天王巨星都强, 既有国民度又有话题度。连我十岁的小侄女都是任柯的死忠冰迷，想找我要签名照呢。”江慧有时候想想都会觉得在梦里。谁能想到自己在绝境中抓住的稻草，在两年时间里长成了苍天大树。
“你找我啊。我过年的时候让任柯和傅笙给我签了一堆呢。十张签名照换我歇年假出去看比赛怎么样？”田顺花笑道。
江慧无奈看天“你走了, 我大概要累死在办公室。太忙了, 现在真是太忙了。任柯的《丝路琴侠》牛逼，咱们的丝路红莲系列牛逼。”江慧觉得自己有点凡尔赛，但是事实如此。她连自己的银行卡里有几个零都来不及看。IC现在发展太快了, 稍一错神就跟不上了。
“这次在Y国时装周, 我发现好多品牌都有C国元素。比如顶级奢牌V家, 本季选用的敦煌图样, 配色风格也很东方。我们这次秀反响这么好, 跟他们撞上他们的想法。时尚终究是那一小撮人在决定方向，我们的C国风撞了今年的大运。”
江慧给两人倒了一杯酒。“光撞一次大运可不行。有顶级奢牌带头，只要我们卖得好扩大市场，就能让个别品牌的设计灵感变成一阵风潮。想想全世界都穿C国风，我就算累死在这里也值了。”
“总会有那一天的。”酒杯叮铃相撞。
***
花滑大奖赛总决赛作为奥运前最重要的A级赛，有着方向标一样的作用。选手们状态如何，裁判们心中属意谁，都能窥到踪迹。这次C国的男单和双人滑都闯进了总决赛，可谓是C国冰迷的盛世。
观众席上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观众拿着票艰难地寻找座位，一路和几个亚裔观众打招呼。这正是老冰迷匡枫。
本赛季的F国新星佐罗将在本土作战，东道主的主场压力不同寻常。作为冰迷，匡枫想为任柯出自己的一份力。他特地请了年假提前两天飞到，专门倒了时差，就为了有充分的体力准备为任柯呐喊应援。
他一坐下就拿出手机，在论坛实时直播。国内的兄弟姐妹们嗷嗷待哺，他的私信都被敲炸了。
“请问您是C国人吗？”田顺花看到他手机的设定语言问道。
“对呀对呀。您也是为任柯加油助威的吧。是不是应援物料忘带了？不怕，我这里有多的的。”匡枫慷慨地展示自己慢慢一兜子panda桑。“都是为粗细大意的冰迷们准备的。姐姐您随便拿。”
“还会有很多任柯的冰迷来吗？他不是从来没参加过F国站的比赛？”田顺花奇怪。
匡枫叹了一口气“我们在F国的力量，远不如在E国和R国。如果总决赛在那里举办我就不担心了，妥妥地享受主场待遇。不过不用悲观，F国冰迷协会已经做好了准备，一定不会让我们国宝孤单的。”
旁边的冰迷笑道“担心什么呀？请正视你家任柯的吸粉能力，只要给他两分半的时间，他可以扭转所有人的偏见。”
“就是就是，任柯的现场是无敌的！这位姐姐像第一次来现场，您就跟着我们吧，包您体验到做任柯冰迷的幸福。”匡枫拍着胸脯说道。技术型冰迷的高傲早被他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田顺花早就在飞机降落在F国就开始心跳如擂鼓。她当年自己上场比赛，远没有现在十分之一的紧张。对于花滑运动员来说，多一分压力就在冰上多一分不确定性。田顺花并没有向任柯透露自己观战的实情，从进场就备好墨镜和帽子。
“大奖赛目前的局势怎么样？”田顺花问道。
匡枫摇了摇头，“群雄逐鹿，谁都有机会。冰协习惯在奥运年打压优势选手，刻意捧高几位对手，制造悬念。不得不说，他们的战略成功了。我的小心脏已经被虐到没有波动了。”
“今年双人滑里，E国的D姐找了一个小鲜肉男伴强势复出。只要他们不失误，其他人最多是争银的份。咱们盛夏组合有希望夺牌。男单局势更不明朗。现在男单卷的厉害，六人中只有安德烈是上个奥运周期的老将。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两周前A国新星戴维顺位替补进总决赛。今年总决赛的六人名单是F国的佐罗，E国安德烈和尼基塔，A国戴维，R国宝井拓实，任柯。”
“奥运的金饼饼太香了。现在大家为了OG金，脸都不要了。A国直接放弃横行两个周期的乔.欧文，强行捧起有四周跳的戴维。今年只要是在A国举办的比赛，乔.欧文就没有赢过。”
匡枫冷哼一声补充道“乔.欧文是自作自受，他在上届世锦赛输给傅笙，把冰协的信任都消磨光了。所以A国冰协火速更换策略，把亲儿子乔.欧文打入冷宫。他们下手这么狠，一定志在必得。我等着A国冰协怎么在大奖赛上婊演。”
旁边的冰迷七嘴八舌地接话道“欧美系是有备而来。今年全F锦标赛抢在大奖赛之前开始。他们给佐罗的短节目和自由滑，都打出了今年最高分。各种渠道大肆鼓吹天才降临，强行把佐罗和任柯拉在一档。欧美系不到一年一年就鼓捣出这么多名目，真是造势的好手。”
“所以咱就真是美强惨呗。傅神伤了，就国宝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外面的人还不怀好意。心疼。”说着小姑娘就垂下了头。
***
F国裁判凯瑟琳容光焕发，拿出新买的计算器。谁能想到，奥运赛季前最重量级的大奖赛举办国，是F国呢？而F国今年恰恰有新星横空出世，一切安排的刚刚好。
凯瑟琳撩起耳边的碎发，心道“天助我也。我注定会成为F国第一枚OG金背后的女人了。”。
“看来你们押注在男单了。F国的女单不也很有希望吗？”A国裁判马歇尔笑嘻嘻地过来。
“我倒想和C国利益交换。可是高级裁判中一个C国人都看不到，找谁去商量?之前他们有个裁判连英语都不会说，跑到裁判席前手舞足蹈地解释。笑死个人。”
“我记起来了，那个选手原先还是个A国人，滑得稀烂，根本没有救的必要。”马歇尔哈哈大笑。
“C国就算连出两位厉害选手又怎么样？一个暴发户罢了。冰雪项目就合该是欧美人的天下，黄种人滑什么冰？”凯瑟琳笑着吐出烟圈。
马歇尔笑着点了点头。“区区两个人就想颠覆别人上百年的历史积淀，搞什么玩笑。”
***
万众瞩目的2015年大奖赛总决赛拉开了序幕。如果说奥运会和世锦赛为了平衡各国势力，限制强国的参赛名额。大奖赛总决赛的六个人是纯粹比出来的现今男单天花板。换而言之，某种意义上这场比赛才是男单最高水平之战。
比赛由积分最低的A国选手戴维开启。他的短节目选曲是爵士名曲《Sing Sing Sing》。
戴维在考斯腾上花了大力气。他身着白衬衫，外搭红色亮片马甲，想把观众们带到浮夸热烈的六十年代。但是他又丧又颓的表情毁掉了一切氛围。
乐曲以一串跃动的鼓点开始，昭示着爵士乐的动感和随性。戴维却对于鼓点无动于衷，持续双足压步准备跳跃。
傅笙摇了摇头心道“可惜了。若让任柯演绎这段音乐，他定时会模仿踢踏舞的方式，用刀齿步把乐点踩满。”傅笙想到任柯滑爵士欢乐的样子，笑出了声。任柯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第一个跳跃4T，戴维整个左脚跺在了冰面上，在此同时开始转体。但是投机取巧的起跳没有带来更稳定的落冰。戴维落地时周数不足，全靠他脚踝用力把周数掰回来。
台上的观众们面面相觑“这是4T吗？刚刚的是四周跳吗？”
“一定是四周跳。不可能有男单运动员在短节目跳3T单跳的。不过这个跳跃，看起来确实有些奇怪。”
傅笙一眼就看出了问题。“不用回放，是4T没错，但是他在起跳前偷转了半圈多。”
“和托马斯.唐一样。”傅笙和任柯异口同声。
“这种起跳技术很丑很省力，技术确实不对，也确实没有违反明文规则。想不到这种邪门的技术竟流传出来了。”任柯表情沉重。
“不然戴维不会横空出世。他今年十九岁了。在青年组混了四年，连奖牌都没得过。我在青年组混了三年，从没把他当过对手，一直在跟尼基塔死磕。他去年闭关改进技术后，练出了四周跳，立刻成了A国花滑太子。”宝井拓实过来补充道。
冰场上突然掌声一片，实时记分牌亮起。裁判给出了现行规则实施以来的第一个满分旋转。
“是贝尔曼。他会女单的贝尔曼旋转。”任柯道。
男选手中能完成贝尔曼旋转的人极为少见。但是单单一个贝尔曼姿态，是否值得满分旋转，就见仁见智了。
戴教练点了点头“终于明白A国冰协为什么大力栽培他了。他有过得去的滑行步法，有两周四周跳和3A，再加上四级旋转，对小柯的威胁性非常大。”
任柯的3A至今苦手，旋转定级时常不理想，好不容易拼出来的P分名将待遇，又是最水中月镜中花的。
任柯拧开瓶盖淡定地喝了口水。“放宽心，我该怎么滑怎么滑，一个贝尔曼翻不了天。”
戴维的分数显示在大屏幕
技术分（T分）：51.6
节目内容分（P分）：49.5
短节目：101.1
这个分数不但刷新了戴维的个人最好成绩，还逼近了世界纪录。无论是P分还是GOE加分，都拿到了单四周跳短节目的顶配。戴维心中狂喜，在等分区和教练亲密拥抱。他在总决赛第一个出场，没敢上最高配置。如果他在奥运会的短节目中上两种四周跳，那么短节目记录就是他的了。
接着出场的是宝井拓实，短节目曲目《幽灵公主》。宝井拓实只有4S一种四周跳，因此短节目的优势比自由滑大。
宝井拓实一席蓝衣出场。他身量不高，面容不美，甚至理论难度是全场最低的。但是一开场，宝井拓实就用脚下功夫对戴维公开处刑。宝井拓实滑行功底扎实，用刃深，膝盖柔软。这份童子功不是把手臂轮的像大风车的戴维能比的。
假声男高音歌唱家空灵大气的嗓音，飘荡在冰场上。它比男高音唯美，比女高音柔和，沧桑宽广得能容纳万物。
宝井拓实连续转三，在钢琴的重音向前起跳。宝井拓实的第一跳3A。远度惊人，甚至加入了延迟转体的技术。临近的观众被惊得向后仰去。
现场观战比电视转播更能反映出问题。人类的眼睛就是觉得，更难的更标准的跳跃就是要来得更加震撼。
宝井拓实的一个3A，竟然比戴维的4T看起来转的多。这无异于公开处刑。技术水不水，节目效果不会骗人。
歌声温柔又寂寞。它好像懂得一切，叹息着包容一切。宝井拓实的躬身转伴着乐声渐渐升起。
宝井拓实抬头望天双手垂立，用大一字步法在场中画了一个圆。象征着宿命的无解和悲剧性。经过升组后两个赛季的蛰伏，宝井拓实的表演又上了一个台阶。他始终情绪连贯，肢体语言柔美又坚韧，富有东方美感。细看来竟有任柯表演风格的影子。
钢琴和管弦乐渐渐加入，音乐有了史诗一样的框架。宝井拓实再次起跳。4S溅起的冰花像歌声一样纯净剔透。
影片中工业不可阻挡的兴起，人与自然的矛盾不可调和，飞鸟和珊分隔两地。歌者以wu韵吟唱，有种洞箫一般的悲凉。宝井拓实连续采用转体步法，表达出对现状的惆怅，和对自然的眷恋。最终他举起右手遮住了眼眸，所有的遗憾化作一声叹息。
宝井拓实这套两分半钟的《幽灵公主》，表演没有滞涩。在浮于表面热闹的《Sing Sing Sing》之后出场，更显得难能可贵。
宝井拓实兴奋地挥拳。他从来不被认为有顶级运动员的天赋。他在这个人人必争的奥运赛季里，最大的执念就是把富长裕介交给他的《幽灵公主》演绎好。至少要把这套节目呈现的，比在它原主人身上好。
今天，他做到了。宝井拓实创造了100.2分的个人最好成绩，足够比肩顶级男单。
下台后，宝井拓实和任柯紧紧拥抱。
“这是我有生以来发挥得最好的短节目！”宝井拓实兴奋道。
“别急别急，你C国风的自由滑还要clean，我等着你的《十二幻梦曲》。”任柯笑道。他由衷的为宝井拓实的发挥高兴。花样滑冰要想做大做强，就要有一个黄金时代的选手制造氛围。任柯从不惧怕正面挑战。良性竞争只会让他激发肾上腺素。
任柯兴奋地握拳，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让比赛来的更激烈一点吧！
第三位上场的安德烈，没有拿出最高难度。他采用三周套保守战术，以94分的短节目成绩，目前排名垫底。
安德烈还是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他走到C国队的休息区，慢悠悠地解释道“我老胳膊老腿了，要爆种一次要蓄很久能呢。在这里伤了多不划算，我还等着奥运一决高下呢。”安德烈揉着老腰，朝傅笙抬了抬下巴。
傅笙转身锤了他一拳。这半年傅笙一场比赛都没参加过。他平时连跑步都不敢，想恢复体能就去游泳，恨不得把所有的恢复训练都挪到减轻压力的水箱子里去做。整个国家队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傅笙脆弱的身体平衡。
***
观众席上的匡枫感叹道“现在看出宝井拓实的可贵了。任柯那年青年组三巨头，个个都是TOP级实力。技术干净，表演用心，才两年的功夫就都上位成功了。”
“是啊，现在才明白那年世青赛的含金量有多高。今年奥运大概率是安德烈和文森特的最后一战了。下个周期，就看这些小将的。”一旁的冰迷附和道。
匡枫完全不敢提傅笙，这一年冰迷们交谈都刻意避开心中这个伤口。岁月无情，没有大伤病的安德烈都不敢场场蹦四周，身体千疮百孔的傅笙还可能站在赛场上吗？
“任柯要等第四个才上场，我现在已经坐不住了。大家太不留情面了，连着三位都无情clean了。”旁边的冰迷开始提前紧张。
“宝井拓实的短节目同样创造了历史最好成绩。现在压力给到尼基塔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上4Lz呢。”
“如果他上了4Lz会怎样？”田顺花问道。
“那咱们就危险了。”匡枫叹了一口气。
尼基塔日前在社交平台频频放出4Lz的成功视频，有难度储备就有底气。19岁的他正处于个人状态最巅峰的时候。身体没有伤病，技术已经成熟。一直被诟病的艺术表现力，被完美符合个人气质的《草原啊草原啊》解决。进化成完全体的尼基塔，依然瞄准金牌开始冲击。
尼基塔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脱冰鞋套的任柯。从青年组开始，他们就是彼此最大的对手。如果任柯的短节目不出现失误。那么尼基塔就决定拿出最高难度放手一搏。
任柯和傅笙击掌后转身向冰场滑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妈妈出现在了观众席。
田顺花用墨镜遮住了翻涌的泪水。这是她第一次到现场观看儿子比赛。那个记忆中单薄执拗的身影，穿着她设计的考斯腾，迎着全场的欢呼声，自信而立。
第090章 第 90 章
田顺花紧紧压住了胸口, 用力呼吸。全场突然静的吓人，空气在这一刻被凝固住。
任柯衣角一动，考斯腾光华内现。他冰刀一动, 整个人要冯虚御风飘然而去，袖口细密的星光去, 伴随着衣衫的抖动，轻轻闪烁。
他只是一脚普通的滑行，却美到极致。这就是《太空幻曲》，这就是星空的魅力。最直接的美丽, 最无法拒绝的诱惑。
田顺花即使是外行, 也发现了任柯表演中的不一样。“就像做衣服一样，复杂的设计, 可以让不好的面料，化腐朽为神奇。但是精简的设计只有最顶级的面料才能撑得下来。这就是大道化简，大巧不工。”
任柯起跳, 他再一次宣布了, 任柯才是4Lz跳的主人。在他人脚下如洪水猛兽的跳跃，在任柯脚下乖顺美艳。任柯在滑出时炫技式地使用了下腰鲍步。他弯下胸腰张开双臂，仿佛拥抱整个宇宙。
宝井拓实夸张地鼓掌“即使是三周跳, 有几个人能在跳跃后用下腰鲍步做滑出？任柯真是视四周跳的离心力于无物吗？”
“和这种妖孽一个时代, 是我的不幸，也是最幸运的一件事。”尼基塔喃喃地说道。
在大幅度加强核心力量训练后，任柯的转速得到了提高。四周跳愈发游刃有余。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尼基塔提高声音道“他的旋转进步了。可是他有如此厉害的四周跳, 本不必在乎这一点旋转分数的。这个人, 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擅长旋转的宝井拓实说道“可恶, 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四种姿势变化的旋转。以后再也不敢嘲笑他旋转慢的像乌龟了。”
钢琴声粒粒清晰, 逐渐渐重, 仿佛是宇宙归零的倒计时滴答滴答地走过。
音乐停滞了一拍，宇宙重启。
任柯内刃点冰起跳，划出了一片雪花。
4F！
在音乐无声时发出的刀刃点冰的声音，全场清晰可闻。所有观众都被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所摄住灵魂，周身惊起鸡皮疙瘩。
太震撼了！任柯的高能表演一波接着一波，所有人都无暇思考。只有诚实的生理反应，宣告出《太空幻曲》的表现力是多么惊人。
恢弘的交响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响起，宇宙就此重启。
任柯的定级步法一如既往地轻灵写意。他在一串转体步伐中毫无准备的起跳，2A+3Lo。
随后毫不迟疑地滑出，并在小号的重音上接了一个劈叉横跳。
真是，秀到飞起。
矜持的F国观众伴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激昂的旋律，齐声用手掌打出节拍。
在最后的重音中任柯对着摄像镜头猛地抬头，汗水流过浓墨重彩的眉眼。他伸张双臂向冰场四周致敬，冰面反射出袖口的银光。无数panda桑伴着欢呼声从天而降。
短短两年，任柯已经具备王者之姿。只要站在冰场上，他就是王。
台上的田顺花扯掉墨镜，趴在膝盖上掩面而泣。记忆中那个执拗地要学花滑的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冰场之王，和他少年时的偶像并肩而立。阴差阳错，田顺花从未看过他一场比赛，任柯从来不向母亲抱怨训练和赛场上的事情。但是田顺花太明白，一个运动员要突破生理极限，永远追逐胜利，是有多么艰难。
边上的匡枫不明就以，掏出几张纸巾。“您别激动，喝口水。这是任柯冰迷初期的典型症状之一。大家第一次追国宝的现场都是失魂落魄的。下一次就好了。多看两次神经就强大多了。”
田顺花接过纸巾按住双眼。“是啊，多看几次就习惯了。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下去。”
技术分（T分）：54.8
节目内容分（P分）：48.7
短节目得分：103.5（WR）
任柯再一次创造了世界纪录！！！
新的短节目世界纪录诞生了！任柯打破了由傅笙保持了五年之久的短节目世界记录。
任柯挥着拳头扑到傅笙的怀里，骄傲地说“果然傅哥尘封的记录，只能由我来打破。”
“还有两项记录呢，加油！”傅笙大笑着呼噜着任柯汗津津的头。
***
E国的奥列格教练按了按尼基塔的肩膀，把他推向了冰场。
尼基塔在场中深呼吸，灰色的眼睛有钢铁一样的冷静。短节目比赛前面已经拼成这样，他没有不上难度的理由。今天的《草原啊草原啊》势在必得。
尼基塔的第一跳3A+3T非常完美，第二跳4T落冰稍显不流畅。
“前两跳都没有4Lz，难道他要把最难的一跳放在最后吗？”匡枫神情紧张。尼基塔在有3A的情况下，纸面难度分已经超过了任柯。只要他的4Lz完成，短节目的分数必然第一。
尼基塔点冰起跳，在空中旋转四周。落冰成功！E国教练奥列格和助理教练击掌欢呼提前庆祝胜利。
台上的匡枫捂住了眼睛，虽然他乐见运动员完美发挥，但是眼睁睁看着任柯被超，心里不好过。
“为什么他这一跳的指示灯是红的？”田顺花不愧是运动员出身的大心脏，在观看比赛时，还有心力时时注意裁判打分。
“奇怪，红灯表示技术不合要求。可是尼基塔这一跳没有周数不足也没有落冰问题啊。”匡枫疑惑。
在备战区的运动员们也都被这个红灯打蒙了，一看实时技术分，尼基塔这一跳的GOE是可怜的-2.7，几乎和摔倒一个待遇。
奥列格教练立刻冲到裁判席前。他像北极熊一样的身材极有压迫性，却在得到回复时，呆立在现场，嘴唇哆嗦半句话说不出来。
“错刃！尼基塔被裁判抓了Lz跳的错刃。”任柯合掌说道。旋转没问题，落冰没问题，那么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事实。
“他从未被抓过错刃。天哪，奥列格教练发火了，他会气到要求退赛吗？”宝井拓实和尼基塔同台征战多年，再清楚不过，尼基塔的Lz跳从出道开始，就在起跳的一瞬间从外刃变为内刃，这么多年从未因为错刃丢分。
“奥列格教练经验丰富，不会干这种蠢事的。之前错刃多年不抓，是放你一马。现在突然出手，虽然摆明了要证人，也只能吃哑巴亏。毕竟裁判规则里写的明明白白的。”傅笙说道。
Lz跳用刃的问题，在花滑界是心照不宣的事。Lz跳和F跳的跳法，清清楚楚写在比赛规则里。但在这么长时间的比赛实践中，错刃对于很多国家的明星选手，处于民不举官不究的灰色地带。很多选手乐得用错误的技术省力，甚至很多人从小学的就是错误的技术。
谁想到，装作好好先生的裁判组在奥运前突然下了辣手，抓起Lz跳起跳用刃。
奥列格教练面如土色。GOE的损失太伤了，直接把4Lz的得分下降到高质量3A的程度。Lz跳是尼基塔磨了整整一年的制胜武器。可是预想中13.6+2的巨分单跳并没有出现，取之而来的是不到10分的结果。这宣布他们师徒二人，一个赛季谋划的失败。
奥列格教练气得手发抖“短节目竟然只给了100分，要不是那个Lz跳，我们一定有103分，有希望破世界纪录的。”
尼基塔反而平静下来。“至少我还得了100分，没有被拉开差距。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靠短节目拉开差距的计划失败了，练了一个赛季的勾手跳不能用了。单凭4T和4S，我可以在自由滑上满四个四周跳。离奥运会还有两个月，胜负还远远没有定论。”
F国裁判凯瑟琳扬起得逞的笑容“扬起的鞭子总有打下去的时候。现在花样滑冰发展越来越快，是该好好规范技术了。”
A国教练马歇尔放下计算器，向凯瑟琳致意。“多亏我们两国的选手都没有Lz跳错刃的毛病。”
“是呀，这波合情合理。技术错误就是要付出代价的，算给了E国人一个教训吧。”
马歇尔悠悠地说道“任柯的Lz跳技术可是挑不出半点错，外刃压的不能更深了。我都怀疑他是钛合金脚踝，有那么大的支撑力。”
她扬了扬眉毛“怕什么？不搞操作，F国小将生吃现今难度王，不是更能扬名的一件事吗？”
“你对佐罗这么有自信？”
“当然，他现在掌握3种四周跳。任柯和傅笙嚣张的时代马上就要过去了。”凯瑟琳自信地笑道。
***
佐罗还未出场，F国的主场已经山呼海啸。F国的国旗在赛场上连成一片，狂热的观众在头脸上涂着国旗的颜色，给与其他选手十足的心里压迫。花样滑冰比赛中的主场效应，很少这样明显。但是赛前F国媒体对于此次总决赛大肆渲染。吸引了大批圈外观众观看。很多观众来到冰场，就是为了见证媒体口中的百分百夺冠。
佐罗身材瘦小，一脸高冷。他带来的节目选自《钢琴课》电影原声。这是一段非常著名的电影配乐，旋律优美，平静中蕴含恢弘的气势。
佐罗开场后便压步加速滑行，佐罗的第一跳3A+3T成了。
他的第二跳4Lz，依旧平稳落地。这标志着他不但有任柯招牌的4Lz，还有和尼基塔一样稳定输出的3A连跳。两两加持，威力可不止1+1这么简单。
实时技术分显示：BV：13.6 GOE：2.3
全场的F国观众疯狂欢呼。
看台上的C国冰迷七嘴八舌“GOE满分只有3分，什么规格的跳跃值得奖励，都是白纸黑字写下的。佐罗没有难度进入，高远性一般的跳跃，怎么就值那么多的加分？”
“佐罗的能力其实不够，跳跃全靠转速。他的肩胯天生比别人窄一些，轴心细，方便旋转。但是等他过两年发育完还能转四周吗？”
“但是对我们的威胁性确实大。不管人家能不能续航，他能撑过奥运赛季就是胜利。人家年龄好啊，升组第一年就仗着身体条件吊打老男单。只要拿了奥运金，其他都不重要。”
“他现在是第二位蹦出正GOE的4Lz的人。你看我旁边那F国哥们，半点看不懂，但是激动地要哭了。那哥们刚刚问我，为什么佐罗滑得那么慢，把我整乐了。”
“哈哈哈哈，他的滑速确实太慢了，手还像大风车一样乱挥。青年组选手的表演都比他好得多。”
匡枫沉声道“佐罗之前的表现力没这么差。他是牺牲了表演和滑行，保证体力做跳跃。怎么说呢，技术分很彪悍，但是节目太空荡荡了。”
尼基塔在备战区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之前他们都叫我跳跃机器，现在看看机器究竟是谁？我好歹还尽力了，他连挣扎都不挣扎，终是滑行然后跳跃，没一点观赏性。”
下一秒，佐罗就如愿表演了无实物弹钢琴。惊得尼基塔一口水喷出来，不住地咳嗽。
尴尬的钢琴表演并没有阻挡住F国观众的热情。佐罗的实时技术分已经飙升到惊人的50分，超越了宝井拓实，来到第三位。
傅笙停下算分的笔分析道，“他会是我们奥运赛场上最大的敌手。节目不好看，但是得分很高效。”
“佐罗用尽手段想赢没有错。只是我不只是想赢而已。花样滑冰的魅力除了金牌还有节目本身。”任柯会四种四周跳，若是用“滑行待机-跳跃”的方法填充自由滑，他可以在自由滑中上5个甚至6个四周跳。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佐罗的分数出来了。”傅笙的眉毛紧紧皱起。
技术分（T分）：55.2
节目内容分（P分）：51.4
短节目：106.6（WR） 排名第一
佐罗竟然打破了任柯刚刚创造的短节目世界纪录。
看台上兴奋的观众开了香槟庆祝，大家提前唱起了国歌。
佐罗兴奋地贴着镜头大声说道“花样滑冰的未来是我的。跳跃，唯有跳跃的分数才是一切。让过时的老一套滚蛋吧！我会把他们一脚踢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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