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清清淡淡的,却听得池矜月一激灵。
肌肤接触到空气里的凉意,微微一战栗,微冷的指尖在她身上游走着,点起丝丝火苗。
可男人还是神色如常。
“大哥,我错了。”
池矜月正真情实感地求饶着,作乱的胃突然开始翻涌,她下意识攥住韩颂之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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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完后,池矜月抬头,看见满是污秽物的白衬衫和韩颂之发青的脸色。
嗯......韩颂之有洁癖。
池矜月淡定的阖上热裤的拉链,唇边绽放出笑意:“对不起,我先去叫司机上车。我会补偿你的。”
“池矜月。”
话语说的一字一顿,带着强烈威胁的意味。
“对不起。”
说罢,池矜月逃也似地打开车门。
司机正站在寒风中的路边抽烟,他看见朝他走来的池矜月,稍稍愣了一瞬,而后又连忙把烟掐了。
“结束了?”寒风把司机脑袋吹得发晕,他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越了界。
“嗯,”池矜月点头:“这次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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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青湾。
池矜月已经完全酒醒了。
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内心起伏波动地就和那哗啦哗啦的水声一般。
十分钟后,水声止。
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灯光下投射的阴影淡淡笼罩着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的池矜月。
他穿着件黑色睡衣,衣领半敞,露出一片冷白皮肤。
微乱的黑发不断有水珠滴落,落在修长脖颈处,蔓延至锁骨,最后滑落到胸膛内隐匿不见。
“酒醒了?”男人声音微哑掺杂着些浴室里的水汽。
池矜月疯狂点头:“醒了。”
“怎么补偿?”
“嗯?”池矜月慢了半拍。
“我说,”韩颂之淡淡重复:“怎么补偿?”
在他看来,补偿的方式无非只有一种,也只有那一种他唯一想要。
“哦!”池矜月一拍手,作恍然大悟状:“我想起来了!”
池矜月想起来在车上她吐了韩颂之一身后,答应给韩颂之补偿。
这个她早就准备好了。
池矜月跑上楼梯中央,她没听见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便转身看向楼下。
韩颂之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
“你快来啊!”
池矜月不解地朝他伸出手。
少女穿着体恤和热裤,长发梳成高高的马尾,脚上踩着双软绵绵的粉色毛绒兔拖鞋。
她眉眼间满是笑意,嘴角边荡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梨涡。
韩颂之知道这不是他要的补偿。
“来了。”他听见自己说。
一口气爬到三楼,池矜月推开一个闲置已久的储藏室,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被推到一边,中间摆着一颗高大的圣诞树。
绿色的圣诞树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物,有几颗枝桠上还被挂上了红彤彤的苹果,苹果很重,压得枝桠弯下。
上面围着几串bulingbuling的星星灯,树下是几个形状大小各异的礼物盒。
“猜猜哪个礼物是你的呀?”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韩颂之彻底回过神。
他垂眼看向圣诞树下的礼物。
礼物盒大同小异,唯有一个粉色的盒子扎着漂亮的星星丝带,叠在众多礼物盒前面。
他瞥了眼池矜月期待的神色,心中不觉有些好笑。
这分明是要让他猜中,却又强硬地走一遍流程。
他看见少女将礼物递给他,兴奋地说:“恭喜你猜中了,你一定是今年最平安幸运的人!”
是么,可是他不信神明。
韩颂之解开层层缠绕的星星丝带,打开盒盖,里面团团淡粉色丝带上静静躺着一条黑色围巾。
围巾织得很难看,坑坑洼洼且针脚不好,可是看上去却很温暖舒服。
“我织了好久呢,”池矜月抽出围巾,踮起脚尖一点点替韩颂之围上。
“你都不知道,”她语气有些抱怨:“这个织围巾绕来绕去烦都烦死了,而且那个针也很尖,我手都被扎破了。”
韩颂之垂眸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唇角不经意勾了下:
“那就不织,买也是一样的。”
织和买的结果都是得到一条围巾,那么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条围巾挺暖和。
“漏,”池矜月对他晃了晃食指,语气不善:“大漏特漏。我织围巾是把心意和喜欢都织进去了,能和外面买的一样么?”
昏黄的灯光洒落在她的面庞,纤长的睫毛微颤,映出她极其专注和认真的模样。
“现在还早,”池矜月看了眼墙上即将指向十一点半的挂钟,面不改色说:“我们一边拼拼图一边看部电影吧。”
说完,她也没等韩颂之同意,就拉着他坐在沙发上。她双腿曲在沙发里,纤细的手臂挽着他,整个人都像是在他怀里。
“看什么啊?”
池矜月拿起一包薯片,抓起一大片一股脑塞进嘴巴里,嘴巴鼓得像河豚,说出来的话语自然也不清晰。
韩颂之没听清楚,微微侧身问:“你说什么?”
“嘶,好疼。”
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他稍微一动,她的头发就被生生扯下来,痛得她想打人。
她扶着韩颂之的手臂将自己扶正,撸下纤细手腕上的黑色皮筋松松地将原来的马尾扎成一个丸子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再次靠在韩颂之身上。
“我说,”池矜月耐心很好,又重复了一边:“我们看什么?”
她不停地按着遥控器,页面翻滚,电影一部接着一部出现在银幕上,可惜都没有她感兴趣的。
韩颂之闲闲扫了眼银幕,语气淡淡的:“随你。”
“我知道随我,那肯定随我,”池矜月看向他,理直气壮的:“那我不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
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看什么,池矜月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懒懒说:“那我随便按遥控器,你说停我就停。”
韩颂之盯着银幕,电影翻到恐怖分类,一部部往下翻又一部部往上翻,即将进入下一个分类时,韩颂之开口。
“停。”
池矜月睁开眼。
“你选的是......”池矜月看到封面吓得快要跳起来:“怎么是这个啊?”
《恶鬼恋人》
投影上是这部电影的巨型海报,一个模样漂亮的少女和凶狠吓人的恶鬼并排坐在香檀木椅子上,少女穿着红色嫁衣,唇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池矜月光看着这幅海报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你害怕么,”韩颂之似有若无地笑了声,语气很淡,像是在体贴:“那就换一部。”
这话可就戳到她痛点了。
池矜月一向标榜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对这么小小一部恐怖电影屈服。
“你在说什么鬼话?”池矜月果断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按下了播放键:“怕这怕那可不是我池矜月的作风。”
电影片头伴随着诡异的阴间音乐进入视野,池矜月有点害怕,却又强装镇静继续吃着怀里的薯片。
她嚼地很大声,韩颂之瞥了她一眼,微微皱眉。
池矜月平日里没有吃东西嚼出声音的习惯,今儿却硬要弄出些声响。
池矜月注意到韩颂之的视线,理不直气也壮地大声说:
“薯片嚼出声音不是很正常的吗?”
韩颂之收回视线,漆黑的眸中浮现出丝丝笑意。
电影里的画面已经快进到冥婚场面了,阴暗的屋子铺满了湿冷的深红色地板,檀香木主座上空无一人,主桌上摆着两根白色蜡烛,蜡油悄悄滴落,气氛诡异万分。
屋子里空无一人。
池矜月已经近乎机械地嚼着薯片,掌心微微出汗,汗水黏在韩颂之小臂上。
韩颂之微微皱眉,从沙发旁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擦拭掉臂上的汗珠,又将一团纸塞进池矜月手心里。
全程池矜月没有任何感觉,她紧紧盯着屏幕,眼睛瞪得像铜铃。
下一瞬,镜头猛地一转。
木头门槛上爬出来一个人,来人穿着被水浸湿的深红色嫁衣,猛地一抬头,苍白的脸色配上鲜红的唇色,还有那诡异的微笑......
“韩颂之!!!救命啊!!!”
池矜月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怀里的薯片被这么一震,全都从袋子里弹出来,滚落在沙发上。
她随手拿起一块,猛地砸向银幕,心脏不受控制地拼命跳动着,池矜月感觉马上就会心率过快而亡。
韩颂之瞥了眼池矜月,很快便收回视线。
他看着沙发上散落的薯片微微皱了皱眉,可唇边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抹笑意。
很快池矜月就镇定下来,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一片薯片被压得咔擦一声,光荣阵亡了。
顺便,她发现了手心里的纸巾。
她往韩颂之的方向看去。
男人单手支着脑袋,黑发细碎垂在额前,眼瞳极黑,昏黄灯光下仿若有星河流转。
“你看这个逻辑不通啊,”池矜月强硬地要为自己挽回颜面:“你说为啥要穿着湿掉的嫁衣回这个屋子啊,我看导演就是为了吓人而吓人。”
其实,她光顾着害怕了,根本没看进去多少剧情。
她在赌。
赌韩颂之也没认真看。
毕竟就在三分钟之前,韩颂之刚去接了一通客户电话。
“是么,”韩颂之双腿交叠着,换了个姿势倚在沙发里,淡淡开口:
“湿掉的嫁衣是因为新娘被人逼着跳河,而且不是她回了屋子,是她的魂魄回了屋子,回屋子是因为这里怨念最重,她要吸取怨念去报复村里的人。”
逻辑通畅,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他,刚刚,不是还接了个客户电话么?!
为什么!
还可以记得这么清楚!
“我无语了,”池矜月果断转移话题:“你看得这么认真你去替我帮林沐看片吧。”
她虽然干着经纪人的行当,但也偶尔抢抢宣传的饭碗,比如说替林沐看看他拍好的电影。
话音落地的那一刹那,室内陷入寂静。
只有恶鬼恋人的台词一字一句地播放着,混着诡异的音乐。
韩颂之坐在那儿,眉眼微冷,鸦羽似的睫毛微颤,将眸中情绪尽数敛下。
池矜月也想起下午林沐对她的质问。
不拿出证据将大佬送上法庭的确考虑到大佬是韩颂之很重要的客户,所以更倾向于私下解决。
对韩颂之的欺骗,如果他愿意深究,她也没有一点辩解的余地。
不过这件事必须要她亲自开口,她不希望她的韩颂之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欺骗。
“阿颂。”
池矜月深深吸了口气,拉住韩颂之睡衣的袖子。
韩颂之顺势攥住她的手腕,倾身而下,指尖一勾,黑发便悄然散落下来,铺在白色的沙发上,他随意挑起一缕缠绕在指尖,白与黑交织着,勾勒出一幅漂亮的画卷。
“做么。”他勾唇笑。
可那双原先该晕满水雾和缠绵情意的桃花眼此时却只余冰冷和漠然。
他这时才想到。
带池矜月回家只是为了这事。
池矜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韩颂之伸手抚上池矜月漂亮的眉眼,微凉的手指带着些寒意让她有些发颤。
“那我就当你默认,”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月亮。”
池矜月闭上眼,承受着一切。
窗外淅淅沥沥地落下些雨,打湿了枝头零落的花瓣,娇弱的花瓣静静飘落,沉溺在土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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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才刚结束。
池矜月瘫倒在被窝里,感受着浑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一般的酸痛。她闭着眼无意识摸了摸旁边,却只有一片冰凉。
她费力地睁开眼,靠在床头。
暖和的被子滑落一半,露出一片细腻白皙的脖颈处皮肤,一阵寒风吹过,池矜月浑身战栗。
她看了眼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窗帘,得出结论。
韩颂之大概是去阳台抽烟了,忘记关窗了。
池矜月打了个哈欠,从床边拽了件外套披上钻出被窝。又有些口渴,她随手从果盘里拿了个橘子,这才哒拉着拖鞋走到阳台处。
昏暗的灯光下,韩颂之站在阳台上抽烟。他垂着头,指尖烟火明灭。烟雾在他周身升腾起来,莫名添了些清冷的氛围。
池矜月看不清韩颂之的表情,但却知道他心情很不好。
他很少在家里抽烟,因为她闻多了烟草脖颈处会起红疹子。
池矜月走到韩颂之身边,双臂支着木质栏杆。
“因为林沐的事情生气?”池矜月单手撑着脑袋看他:“不都说了只是我好朋友,而且过段时间我不想当经纪人了。”
烟味很重,鼻头传来一阵痒意,池矜月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韩颂之回避了关于林沐的话题。他按灭烟头,侧头问:“想做什么?”
“我想去做野生动物摄影师,”池矜月懒懒道:“你知道的,我本来大学毕业就打算去的,可惜被一些事情拖住了。”
说完,她垂头打算把手里的橘子剥开。
她尝试了下发现自己做的美甲太长了,抠破橘子皮可能会要以指甲断掉为代价。
仔细衡量了一下利弊,池矜月将橘子递给韩颂之:“帮我剥一下嘛?”
她是很典型的在外人面前强硬地要命,但遇到亲近的人便会忍不住地想要依赖和撒娇。
父亲过世后,韩颂之和梨枝是唯二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撒娇的人了。
韩颂之没理她:“自己来。”
“可是我做了美甲,”池矜月苦恼地伸开手,贴了甲片的淡粉色美甲在黑夜里泛着淡淡的光:
“我是真的剥不开。”
“下次别做了,”韩颂之接过池矜月手里的橘子,语气很淡:“划在身上很疼。”
???
愣了两秒池矜月才反应过来,紧接着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片红晕。
脑海里浮现出的都是一些不可言说的限制级场面。
他!
怎么可以!
这么平淡地说出这种话?!
池矜月真的服了。
橘子剥好了。
橘子果肉黄橙橙的,连着层白色外衣,看上去很诱人。
池矜月随手捏了瓣橘子放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你吃不吃?”
说真的,可能真的是开了一万八千层滤镜,她觉得韩颂之剥的橘子都比她自己剥的甜。
窗外的天黑得彻底,他们家对面的住户也熄了灯。
池矜月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位真是疯了,半夜两点半不睡觉,在阳台上吹寒风吃橘子。
韩颂之瞥了眼橘子:“不吃。”
池矜月一直很奇怪,韩颂之很少吃水果,对蔬菜甚至是到了厌恶的程度。
她觉得这样不行,有次就让阿姨做了蔬菜饼给他送过去,没提前告知他是蔬菜。韩颂之直接当晚呕吐到发烧送医院。
可这也不是食物过敏。
池矜月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敢再胡闹给他做蔬菜类的东西。
“那这样,”池矜月拿出一瓣橘子:“我吃一半,你吃一半。”
韩颂之垂眸。
小姑娘微微仰着头,白皙的指尖掐着一块橘瓣,橘瓣已然一半进入她的口中,贝齿轻轻咬住,橘瓣中间冒出汁水。
阳台落地灯昏黄的灯光更衬得她白皙可爱,丹凤眼中光晕流转。
本来是他最讨厌的食物,但此刻又莫名想吃。
他微微倾下身,拨开她捏着橘瓣的指尖,刚要咬上,橘瓣就被小姑娘吞下。
她紧紧盯着他,眼睛水光粼粼,像是漂亮的星星,没一丝惧怕,反倒是有些挑衅的意味。
他微微勾唇,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吻顺势重重地落在她的唇瓣。
小姑娘似乎是没想到,眼睛睁得极大。
他用手掌轻轻蒙上了她的眼,哑声说:“闭眼。”
唇齿交缠,橘子的香味蔓延开来,小姑娘快被吻得喘不上气,忙用手推开他:“不行,我不行了。”
韩颂之不虞地啧了声:“怎么没有一点进步。”
说完,他附在池矜月耳边,声音极轻:“很甜。”
池矜月整张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有些不甘心,又伸手搂住韩颂之的脖颈,踮脚吻了上去:
“谢谢,你也很甜。”
似乎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池矜月很快感受到一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脚快要站不稳,她落入了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松木香气充斥着鼻尖。
意识消散之际,池矜月推了下面前的男人:“我才洗过澡。”
“那就再陪我洗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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