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浅色眸子直直看着小姑娘。
小姑娘仍然专心给她擦着头发，好像没有意识到外面的人是在叫她。
有那么一瞬间，阿笙贪恋小姑娘身上的温柔，想把她留在这里，藏起来。
但不是的，她是天之骄子，和自己不一样。这里于她而言，只是落难的淤泥沼泽，比不上华丽宫殿中锦衣玉食。
她黯然，虽不知小姑娘为什么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跑到她这里，但公主……她留不住，身份差距过于悬殊，让她心中最后的念头湮灭。
彼时，她不知道这种想把人留下的感情是什么，白白浪费了与小姑娘的许多时光。黑暗的墓穴中，她时常在想，为什么上天会让两个注定不会在一起的人相遇。
想了千年，她仍然没明白。
她坐起来，洁白的被子披在她身上，露出优雅白皙的脖颈，她头发垂在一旁，有种任君采撷的错觉。
她道：“外面的人是来找你的。”
白筱筱顿在那里，听着外面的人喊公主，才意识到，此番她的身份好像是公主。
她愣愣站起来，将浴巾放在一旁，走到屋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好安静。
灿烂金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被裹着的人熠熠生辉，漂亮的五官沉静，不悲不喜，像一幅画安静不动，看起来对她的离开丝毫不在意。
明明和漂亮姐姐相处时间不长，但白筱筱感觉两人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她见证了漂亮姐姐的脆弱、性感、轻佻，那些不该给陌生人展示的，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白筱筱嘴角微抿，转身回去，捡起地上衣物，默默想，来到这里，也就小姐姐让她有归属感。
她递到漂亮姐姐身前，抿了抿唇角：“你愿意和我走吗？”
漂亮姐姐算她的半个朋友，如今漂亮姐姐明显遇到什么恶心的事，她不能当看不见。
电视剧是电视剧，现实是现实，她无法看见漂亮姐姐在宫中沉沦，成为谁谁的牺牲品。
她将衣服放在漂亮姐姐身前，背过身。
在宫斗电视剧里，在一些人眼里，她这样算假好心，她不知道漂亮姐姐会不会误会她，但她希望漂亮姐姐明白，无论认为她这是假好心，她都希望她能跟她离开。
阿笙怔愣望着眼前的衣服，再抬头就看见她的背影。
红色发带系在身后，飘飘吹起，单薄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仿佛替她遮住了刀山火海。
阿笙眼睫微颤，琢磨小姑娘说的那句话。
她没有忘记最开始收留小姑娘的原因，计划的很好，甚至下药将人留下，但万万没想到，嬷嬷对她的计划提前。
猝不及防，让她很绝望，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公主也并未如她所愿，喜欢上她的身体。
阿笙低下头，双手紧紧攥紧衣服，末了，对于身份已经曝光的白筱筱来说，阿笙做了一个大胆欺上的举动。
她从身后抱住小姑娘，缓缓的动作很轻，一触即开。
白筱筱知道阿笙的答案，很是开心，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如初见那般，甜进人心里。
*
外边的人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来得人有肖嬷嬷，她看着紧闭的大门，眉头紧锁，示意下边的人将人打开。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撞开大门。
肖嬷嬷率先踏进去，来到屋内，轻轻一推，便看见房内迷乱，心觉不妙，大声呵斥身后的人：“你们待在此处。”
等到了屋内，她一眼看见自家公主满床找大袖，给床边的美人套上。
肖嬷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为什么老眼昏花的她在公主身上看到了娘娘曾经的影子。
她扶着桌子看向周围，遗落各处的水渍，再瞥向公主和那人凌乱的衣衫，以及美人脸上还曾停留的潮红。
她明白了，她懂了。
望着眼前的一切，她沉默，眼里含着怒其不争，又有几分意料之中。
不愧是娘娘的女儿！
白筱筱站在一旁，看着这位老人家一会哭一会笑，也不敢开口打扰。
阿笙瞧着老嬷嬷，眼睫微垂，大抵明白这位嬷嬷误会了什么。
她没开口解释，微抿嘴唇躲在小姑娘身后，垂眸小心拽着白筱筱的衣袖口。
白筱筱察觉到阿笙的动作，眼睛一亮，她也不想保护漂亮姐姐，只是漂亮姐姐拽她袖口，激出了她的保护欲。
她微咳一声，伸手牵住阿笙的手。
暖暖的掌心相贴。
阿笙假装不在意看向别处，仿佛示弱的小动作不是她做的，实则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肖嬷嬷火眼金睛，看到了这一幕，假装没看到后面那个长得狐媚惑主的舞女勾引自家公主的举动。
她来到白筱筱跟前，行礼：“公主可要移驾华清宫？”
白筱筱站在原地，面上淡定，实则心里慌的一批，这、这对于一个从小受过平等教育的人来说，很尴尬。
当然，她也没有傻到去和封建礼制抗衡。
她点点头，装得很像：“带路吧！”
身后的阿笙诧异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又抬头看看小姑娘淡定的神色，感受到掌心相交微微的湿意，她笑了。
她手里的小动作不断，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掌心。
等小姑娘回头，她比了个口型：“我在。”
白筱筱看了她一眼，眉宇舒缓，突然觉得陌生的朝代竟多了一丝温柔。
*
夜晚长乐宫，贵妃瞧着手里的书信，和后宫各部放到奏疏，揉揉眉心，轻声道：“今日接公主回宫，可发生特殊的事。”
肖嬷嬷站在她身后，回禀道：“并无，只是……”
见贵妃眉心微锁，肖嬷嬷连忙改口：“公主朝乐舞坊要了一位舞姬。”
“之后。”贵妃掀开奏疏。自从高皇后仙逝后，这后宫政务大权就交到她手上，处理后宫各项事务。
“舞姬似乎颇得公主喜欢。”肖嬷嬷斟酌语句。
贵妃放下奏疏，娇艳欲滴的红唇轻启，微微惊讶：“哦？”
肖嬷嬷将查到完完全全告诉贵妃，包括那些阿笙为了进入舞房不择手段的传言。
听到这，贵妃长睫微颤，饮了一口茶：“既然手脚不干净，还留着作甚？”
“可公主那边？”
贵妃嘴角划过一抹奇怪的微笑，身影仿佛被烛火光吞噬，看不清脸上表情，她轻声道：“管她呢。”
肖嬷嬷咽下想说的，转身离开。
而桌前的贵妃从桌子的夹层里拿出来一本册子，执笔记下今日所见所闻，短短一句话：庄周梦蝶又现，但吾亦知，勿急！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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