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因为要喝中药,温暄也就没回宿舍。
毕竟代煎不如自家煎得浓,家里还有专人为她熬制。
温母见她喝起中药,听说还是个跟女儿一样大的学生开的,说什么可以调理过敏。
她边把玩手里的老玉件儿,边说:“杏林苑那么多有名的中医大师你不找,咱家又不是没有关系,非跟你们宿舍那帮小孩儿瞎闹!万一喝坏了怎么办?”
温母说话直,却也不无道理,人们看中医谁不愿意找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呢?
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自然没什么说服力。
何况是药三分毒,温母也是关心女儿。
温暄一口灌下中药汤子,往嘴里塞了块糖,嘟囔道:“唉呦妈,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别老小孩小孩地称呼了。我们上的也是正经中医药大学,而且堇笙和别人不一样,她可是年级第一的学霸!”
温母朝她翻了个白眼,把几件价格不菲的古玉摆在桌上:“闺女,你看这玉啊,也讲究个年代,越是老的越值钱,新玉就是雕工再好也不如老玉,那包浆可都不一样!这是咱华夏几千年的传统。”
温暄:“……”
“中医更是啊!”温母继续说,“学霸怎么了?会背点儿濒湖脉学就能给人瞧病了?你看看那些老中医,哪个不是靠几十年经验积累的啊。书本是死的,人是活的!”
温暄听她妈说得头头是道,还拿家里的老玉件比拟了,着实有被噎到:“反、反正……她不一样。”
她没敢告诉温母自己因为逗猫过敏的事,所以也就没说堇笙仅用几支针就治好了她的哮喘。
不过目前来看,她就算说了温母也八成不信。
“不跟您掰扯了,”温暄嚼着糖,“这药真好喝!一点也不苦!”
温母:“……”
这孩子想气死谁!
温暄摆手示意正在打扫卫生的阿姨。
新来的阿姨隔着老远看见大小姐在召唤自己,一紧张连没倒干净的吸尘器都忘放了,忙朝她飞奔而去。
谁知温暄还没来得及把药碗递给她,就听“嘭”地一声巨响。
——阿姨和吸尘器一起摔倒了!
温暄:“…………”
“咳咳咳……阿嚏、阿嚏!”离阿姨最近的温母,只觉得空气中瞬间布满吸尘器里飞溅出的灰尘,连忙起身捂住口鼻。
打了十来个喷嚏后终于可以泪眼花花地开口:“做事这么莽撞!看你是新来的这次就算了,我跟孩子都对尘螨过敏,发作起来很难受的!”
阿姨顾不上腿上磕出的大包,吓得赶紧低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温暄倒是一眼就瞧见她腿上的包,从茶几柜里翻出一支青鹏软膏来递给她:“您不用紧张,我们家人都很好相处的。”
阿姨都快感动哭了:“谢谢温大小姐谢谢温大小姐!”
“温暄!”温母高声喊了她一嗓子,“还不赶紧的离开那儿!一会儿你也打喷嚏,喘不上气儿来我可不管你!”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温暄无奈地站起身。
然而却发现……
她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啊?
连个喷嚏都没打!
……
温暄后来有没有好好吃药叶堇笙不知道,秘境功德值有在慢慢增长倒是真的。
她解开香囊带子走进医馆,看完信笺给出的新提示后着实感叹——这秘境功能挺强大的啊,连功德值的来源都能查到。
这一周来,她除了给温暄开过张方子外,还在为顾澄栀治病。
新涨的功德值便来源于这两个人,信笺写得很清楚。
根据信笺的规则,疾病按严重程度被划分为甲、乙、丙、丁四类——甲类最重,丁类最轻,治愈每类疾病所获得的功德值区间也不同。
至于具体多少、以及涵盖多种疾病的复杂情况则由信笺自行决定。
比如顾澄栀就被归到了丙类。
而温暄的哮病发作被归到甲类,平常过敏则属丁类。
堇笙再次查看信笺上的内容,确认如下:
【顾澄栀:丙,满值二百六,现六十一。】
【温暄:丁,满值一百一,现八十三。】
堇笙:“…………”
这还有零有整的。
赚钱不易,攒功德也不容易啊!
上次五百功德值兑换了茯苓,这回估计连根鸽毛儿都换不到!
……没医师证没病人,药材也兑不了。
只有一味药上哪儿开药铺去?总不能给人分去熬粥喝吧……
她跟顾澄栀立下的三月誓约这么快就要被打脸了吗?
堇笙正发愁,就听秘境外的手机响起。
她失落地离开医馆,在宿舍床上睁开眼睛,先将香囊小心翼翼地藏进口袋,然后拿起电话。
是温暄打来的:“堇笙,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怎么了?”堇笙还沉浸在一片穷困潦倒的失意中……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道:“我带你去杏林苑转转吧。”
对方的语气乍听仿佛挺平静,但根据功德值进度也能想到,温暄现在肯定小有激动。
“杏林苑啊,”堇笙瞥了眼课表,明天还算清闲,“好啊。”
虽然不知道去做什么,但终归不会是坏事。
-
杏林苑的开诊时间是上午八点,温暄家的车六点就到了学校。
接上堇笙后,温暄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明亮的眼睛里装满了银河系。
堇笙:“……”
自从那天发现自己对灰尘零过敏后,温暄特意去好几年没打扫过的地下储物间呆了大半宿,温母打喷嚏抹眼泪地拉都拉不住。
结果第二天竟然发现女儿没事人一样地走出来,整个人都惊到了——这么快就好了?那小孩开的中药她才喝了一个星期啊。
不过高兴归高兴,尘螨和猫毛毕竟是两个东西。
温暄琢磨着,打算抽时间专门去程小渝家蹲一天,好好亲亲元宝,看自己还会不会发作……如果真的彻底好了,那可要好好感谢堇笙!
至于今天为什么带堇笙来杏林苑。
她上次把药方交给于大夫后,没过几天就接到他电话,说周老想见见开方的那个学生。
具体什么事倒没说,所以温暄也是好奇。
大概是方子太厉害了吧。
……
车子很快抵达杏林苑。
一进门就看到于大夫在泡茶。
“哟,小暄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他盖上杯盖,准备一会儿给周老端去。
见温暄身后又跟着进来个女生,清澈大眼乌黑长发,长相十分出挑,气质间还流露出一种古典美,于哲迟疑道:“这是……小暄的朋友?”
不会是周老想见的那个学生吧?
温暄点点头,互相介绍道:“堇笙,这位是于哲于老师——于老师,她是我朋友叶堇笙,之前给我开方子的人就是她。”
堇笙礼貌问好:“于老师好。”
于大夫“……”了两秒,总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暂时没管那么多,面带微笑地带两人走进周远渡的诊室,把茶杯捧到他面前:“师父啊,那小姑娘来了。”
周远渡刚换好白衣,转身瞧见于哲带人进来,忙拉来两把椅子让她们坐下,眼里溢满慈祥的笑容。
堇笙穿到古代前就知道他,读过他编写的教材,看过他的宣传照片,毕竟是著名的国医大师,太有名了。
只是没想到他为人竟如此亲和,一点大师架子都没有!
当然她也没想到周远渡早在一周前就研究了她的方子。
于大夫因为过会儿要出诊所以先离开了。
三人坐好,周远渡先是询问温暄的情况:“小暄啊,你的过敏怎么样啦?”
此话一出,温暄愣了下,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大师果然是大师啊!于大夫只看出那方子是治咳嗽的,周老却一眼瞧出了精髓!
堇笙坐在周远渡旁边,对这位大师的印象更好了。
温暄激动得家乡话都出来了:“猫毛不知道,但我对尘螨免疫了!前天在地下室蜷了一天嘛事儿没有,就很神奇!”
中医治病,不管思路如何还得看疗效,解决患者病痛才是最终目的。
周远渡就是再欣赏那张方子,没效果也是白搭。
听温暄这么一说,周远渡露出欣喜神色:“慢慢的,你这过敏的病根儿呀,也就祛除了。”
“真的吗?太好了!”大师都发话了,那肯定是真的!温暄两眼发亮地看向堇笙:“这可都要感谢堇笙呢!是她给我开的方子!”
说到这堇笙自然也就成了话题的中心。
“小笙哈,”周远渡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药方,打算考考这位年轻人的功底,“学得不错,能看出你这方子是从肺脾肾三脏论治,不过……你用五味子这味药的意义何在呢?”
堇笙同时也在心里给周老打了满分,挑的问题都很有水平。
她神态自若:“‘五味子,五味咸备,而酸独胜’——说明它酸苦甘辛咸,归肝心脾肺肾经,有酸涩收敛、补五脏虚之功,且酸味独胜,入肝经有引经之妙。孙思邈也说过,它‘在上则滋源,在下则补肾’,既可补五脏之气,肺脾肾三脏当然能够兼顾到……”
周远渡听她将古籍背得流畅自如,字里行间还能听出些自己的东西来,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年轻人,底子扎实!
“至于为什么要用它,”堇笙继续道,“首先,温暄的过敏症状以哮病为主,而哮病又因风、痰、瘀、虚、气郁而发,就‘风’而论,外风主袭于肺,内风始生于肝,因此肝肺不调亦可诱发哮喘,特别是过敏性哮喘。”
“不错,真不错!”周远渡忍不住发出感叹,惜才的目光更深了,笑着看向温暄,“小暄,你这朋友可真不简单啊,你们一个宿舍的,以后可要好好向她请教。”
温暄坐在一旁都听愣了,震惊地点了点头。
周老就是不提醒她,她以后也要抱堇笙大腿了!
其实周远渡之所以挑这个问题,不单是想考验这年轻人的中医基本功。
她的回答虽然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但周远渡还想听到进一步解释——为何用五味子这味药,去替代“木龙丹”。
灭种归灭种,这味药特殊,各类药典均未记载。
——他也是小时候听师爷讲起过。
师爷去世那天,一直重复念这个药名。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说了句什么“扶”什么的,可是他旁边一群人谁都没听清,师爷人就走了……
不过眼下看年轻人没再往下说,倒也不能排除巧合问题,而且一人痊愈不代表全部。
中医除了质,还得讲究个量。
“那个,小笙啊……”经一番斟酌,周远渡掩不住笑容道,“我杏林苑的门诊已经好久没让学生跟了,你要是平时没事儿可以过来看看,也就三个半天儿。我这里也有很多过敏患者,类型各不相同,回头咱们一起讨论讨论。”
堇笙没想到简单几句话就让这位大师看重自己。
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她是有师父的人,还是被师父纳入师门族谱的第三代传人,根本再无拜师的心思。
但转念一想,周远渡的意思也只是让她来门诊转转,而且听说他好几年前就不收徒了。
堇笙这才放心应下,不失礼数道:“能向周老学习机会实属难得,我才学疏浅,还望多多指教!”
周远渡一听,笑得更灿烂了。
这年轻人,谦虚!口才也了得!
不过他并不知道,堇笙此时此刻心里都乐开花了!
——她没有医师证、没有患者基础的问题,就这么愉快地解决啦!
她仿佛看到“功德无量”那块大牌匾,在向她发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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