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来了上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卖马车,而后计算了身上银两,问了问客栈价格,终究是没有舍得。


    找了酒肆安顿下来后,他立刻就去京兆尹报案。


    上京城,天子脚下出现劫匪可不是件小事,那些匪徒迟早会被抓住的。


    摸着自己还肿着的侧脸,陈子安眼中划过一丝阴沉。


    他找人牙子物色着租两间屋子,掂量着银两根本不敢住太好的,他也没想到这次苏爹只给了五百两,路上还被抢劫了。


    后面抓住了人,定然要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


    没想到的是,不是他先抓住别人,而是别人先抓住他……


    ***


    阴暗的小巷里,陈子安被重重推倒在地。


    腐烂的食物脏污,地上还有一些流浪汉的排泄物在一起组成了一种极其难闻的味道。


    白衣染浊,陈子安忍住想吐的欲望,勉强还是一副温文公子的模样。


    “两位……”


    “呸!”对方一口浊痰,刚好落在陈子安胸膛上。


    “……”捏紧了拳头,陈子安眼睛发红。


    “两位我们素不相识,不知道带我来这里干什么。”他说着,余光瞥见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巷子口,心头一阵暗恨。


    “听说小公子最近准备买院子,小公子手上有不少钱吧,我们兄弟最近手头有点紧,不知道小公子愿不愿意救济一番。”那人肥头大耳,对陈子安猥琐笑着,露出发黄的大门牙。


    “大哥这是说哪里话,小弟一穷二白来上京就想找点营生,要真有买院子的钱,小弟做梦都要笑醒了。”陈子安道,并且他是真没钱买院子。


    “听小公子这话,是不愿意放血了啊。”得不到回应,胖子目光瞬间阴狠,又狠狠给了陈子安一脚。


    陈子安倒在地上额头满是冷汗,他还想与他们周旋,刚准备开口就直接被从地上扯起来,对方揪着他的领子,“瘦子!”


    “嘿嘿。”瘦子猥琐一笑,往这边走来。


    一双又黑又瘦的手先是摸上陈子安的脖子,然后一路向下,路过胸膛时还狠狠摩挲两把。


    陈子安脸一绿,旁边胖子笑骂:“嘿,你这小子,这身子可比那窑子里的好摸?”


    “二哥,这可不一样。”


    陈子安浑身僵硬,冷汗从额头流下来,他没想到遇上劫财的还不够,特么的还是劫财又劫色的。


    之前因为路上抢劫那件事,陈子安出行更加谨慎——出门前他把荷包装着绑在了膝盖边,外面长袍一挡根本看不出来。


    本来是为了防贼,但是现在……


    瘦子的手一路向下,一边摸一边奇怪,马上就要摸到屁股了,这钱袋在哪?


    “让你找钱,你摸哪呢?”胖子一脚踢在瘦子屁股上。


    “二哥我这没找到啊。”瘦子捂着屁股。


    就这一瞬间,陈子安眼神一亮,袖管中刀光一闪,雪亮匕首划开衣领。


    胖子抓着一块碎步失去平衡,陈子安乘此机会一脚把胖子踹坐在地,而后忙不迭巷子口奔而去。


    后面传来胖子的叫骂声,陈子安忍着疼用尽全身力气逃离。


    巷子外的人群正在眼前,陈子安睁大眼睛,马上马上就好了。


    但是下一刻,一只脚重重蹬上他胸口,直把他蹬出几步远。


    陈子安又重重摔回巷子里,气血翻涌,唇边溢出一点殷红。


    巷子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目英俊,只不过眼中煞气太重,叫人一见面便觉得这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下意识忽略了他的长相。


    男人抬步慢慢走过来,路过陈子安时,靴子狠狠踩在他拿着匕首的右手上。


    “啊!”陈子安痛呼。


    那人冷冷看一眼地上的陈子安,眉目间满是阴狠,“真是两个废物,这么个小鸡仔搞到现在。”


    “大哥大哥,小的错了。”


    “这小子太奸诈了!”


    “呵!”男人轻蔑出声。


    他蹲下身,拿起陈子安的匕首,当着他的面,将匕首撇成两半。


    金属落地的清脆声传来,陈子安身子一抖,听见那人阴冷如蛇的声音——


    “我们脾气不好,要是不想和这把匕首一样,您还是放聪明一点好。”


    最后,陈子安身上最后三十五两银子被抢走了。


    “大哥,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我……”瘦子舔了舔嘴唇,眼中泛着淫/邪的光。


    男人淡淡瞥了一眼陈子安虎口因拿笔长出的茧,“要想死,尽管上。”


    “不敢不敢。”瘦子缩了缩头,有些不舍看了一眼地上的青年,可惜了,一看那小子就是个雏/儿。


    但是大哥说不行就不行,他们上京地头蛇中,不听大哥话的人都死了。


    外面街上人群来来往往,不远处就是这条街最大的酒肆,男人临出巷口前忽然感觉到什么,骤然抬首往酒肆三楼望去。


    窗户摇晃,外面枝叶轻摇,没见半个人影。


    他微微皱眉,眼中煞气流转,最后冷笑一声抬步走了。


    等到他们彻底离开,阿玉才又回到窗边。


    女郎今日一身海棠金丝红裙,满头乌发用金簪挽起,露出纤白脖颈。


    唇间一点嫣红,艳得像血。


    她唇角勾起,露出快意的笑。


    从这个地方,可以清楚看见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陈子安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试了两次都失败了,最后扶着墙才慢慢喊起来,原本洁白的衣衫上满是脏污,他抹了唇边鲜血,蹒跚着往巷外走去。


    他离巷口不过十步,可这十步他走了好久。


    作为报复者,她当然要看见陈子安身上被加诸的所有痛苦。


    今日的还不够。


    “疼坏了吧。”阿玉喃喃。


    “没关系,还有更疼的呢。”


    “陈子安,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好好活着,等我来救你。”


    红裙女郎垂首一笑,乌黑眼中幽光流转。


    ***


    买了些糕点提回客栈,刚好遇上苏密他们下楼。


    少年今日穿一身黛蓝春袍,脚蹬仙鹤云靴,乌发用黑金发带高高束起,后面两人也是干干净净——


    前些日子在路上大家都很糙,现在都捯饬上了。


    少年人朝气蓬勃,带着阿玉心情都好了一点,问就是两个字:养眼!


    “姐,你这一大早出去了?”


    “出去逛了逛,吃不吃?”阿玉举起手中的糕点,面上的轻纱随着动作轻晃。


    少年少女都姿容非常,旁人的视线都若有似无扫过来。


    阿玉态度寻常,漆黑的眼眸深如幽海,此刻泛起微微笑意,像海面上的波浪,夜色下闪着粼粼微光。


    苏密俊脸微红。


    他接过糕点,挠了挠头,不敢对上阿玉的视线。


    他说不上来,但是就觉着眼前的阿姐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阿姐今日穿的太好看了?她往日也好看,但是今天就是不一样。


    如果系统知道苏密在想什么,他一定会狠狠拍拍他的脑袋,他姐都这么变态了他都看不出来么?


    快穿员颜如玉,训练基地最狠的新人。


    系统很早就听说过她的名字,绑定后还有一点紧张,结果前面几个世界都平稳过了,系统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不对劲,就偶尔小变态一下,但是之前酒肆里……


    系统想问,但是不敢问,阿玉给它安排的任务它没有做好,害得阿玉措手不及激发力量还少了头发。


    她这几日都不曾搭理它。


    系统难过地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我们正要去看宅子,人牙子说有个不错的三进出宅子,地段也好,离西坊最热闹的街不过一刻钟路程。我早上敲你的门没回应,以为你还在睡就没喊你,现在要不要一起去?”


    苏密抬起狗狗眼看阿玉,阿姐是女子,女儿家注意的东西多,眼光可比他们这群臭男人好。而且院子以后是阿姐住的,自然要讨她的欢喜才是。


    阿玉想了想,点头应了。


    “好,看完宅子刚好去外面街上逛逛。”


    她对住的地方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执念,反倒是铺子需要好好看,毕竟是赚钱的地方。


    神武、君安两条长街将整个上京城划成四份,东官,西商,北工,南民,阿玉早上去的其实也是西市,但是和现在去的又不是一条街了。


    先是看了房子,又是看了铺子,铺子阿玉没有瞧见满意的。


    跑了一天,几个人都是饥肠辘辘,直接在看的最后一家铺子旁边找个地吃饭。


    临近的小巷子里人不少,小摊子老板下混沌下面条,热气腾腾。


    天边不过点点余晖,伙计早早把灯挂上。


    阿玉呼出一口白气,看着它慢慢消散。


    女子端坐在人声鼎沸处,可黑眸寂静又清冷。


    苏密看着这样的阿姐忽然一阵心悸,他定了定神,神秘一笑,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包袱打开,拿出一件兔绒红枫披风。


    他把披风给阿玉披上,给她系带子。


    阿玉微怔,看着他打的蝴蝶结。


    少年笑嘻嘻的:“这上京城的晚上比不得南江暖和,这是阿姐你看铺子的时候我在隔壁买的,当时就觉着衬你。”


    “原来苏少那时偷偷摸摸是买衣服去了,还以为他上茅房掉下去了呢。”


    “去你的!”


    众人一阵笑闹,阿玉不由得莞尔。


    她看了看身上,红披风配红裙子,真亏他能想的出来。


    ***


    这边一片热闹,陈子安那边却是愁云惨淡。


    房间里面,陈老仆头发花白,忧虑道:“少爷,你多多少少吃点吧。”


    “没胃口,拿下去。”


    陈老仆叹息一声,端着饭菜离开了。


    回到酒肆的陈子安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可依然觉得身上沾了不干净的味道。


    尤其想到那胖子吐在他身上的秽物和那瘦子摩挲的几下,陈子安更是恶心地吃不下饭。


    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陈子安正在思考。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回想一路上到现在发生的一切,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只手在操控着。


    可是他仔细想了半天,又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么厉害的仇家。


    还有今日那个魁梧男人,那个人手上定然是沾着血的,谁会这么对付他?


    想了半天想不出结果,陈子安掂量着手中剩余的一点银钱,终于爬起身拿出纸笔。


    家书写好,他将信封封上,他胸口尚痛,再加上驿站就在城门附近,想了想唤了陈老仆,让他第二日把信寄回去。


    可谁料第二日,陈老仆一去不回。


    身边没了人伺候,雪上加霜的是,陈子安发烧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