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纯情狐狸俏宗主 > 13、天衡宗01
    天衡宗的弟子都要入世历练,当经历过人间的劫难,才有悲悯的心肠,这是三百年前天衡宗创立之初就有的规矩。天衡宗这一代下来历练的弟子是明字辈,明尘虽然是尊者,却也还是遵照祖训,下山来到离星城。


    宗门庇护各城,派遣一个弟子来城池庇护,也是让弟子学习人间的俗事。宗门给明尘安排的地方就是离星城,可惜没待多久,又要辛苦同门的其他弟子来替换她,她要亲自回宗去。


    这本不合规矩。


    但例外众多,一来,她是宗主候选,早已提前下过山历练过,满足历练之期;二来事出有因,交给别人总是不放心,她亲自来往速度更快;第三,则是身为尊者,难免意外之时需要调用她的力量。


    所以,来接替她的人哪怕辈分较高,也没有多说什么,二人趁着天还未亮时简短地交接过铁印——城主一枚,来此地的弟子一枚。明尘怀抱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狼,狼崽叼着一根肉干笨拙地咀嚼,看明尘嘴唇翕动了几下,凭空吊起一只狐狸在空中,紧紧跟随。


    临走前,她嘱咐道:“师叔,等城主来,劳烦帮我问问,那个叫阿素的孩子醒了么,有没有好生照顾,届时可送信给我。”


    对方自然答应了。


    程锦朝垂着耳朵,她夜里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咬着尊者的手指,血气正渐渐恢复,伤口也缓缓愈合。而她吸食的那些精血对尊者来说似乎不值一提,尊者枕着石桌小憩,就那么毫无戒备地摊开手任她取用。


    她着实吓了一大跳,脑子里涌上一些细碎的记忆,不由得紧张起来,暗道自己古怪的念头蓬勃生长,竟然叫自己在尊者面前丢脸。


    索性闭着眼,装忘记好了。


    尊者没有杀她,她本该平静的心又惴惴起来,仿佛头顶悬一柄剑,随时落下,她耳朵都要朝后撇了,害怕了一阵子,将心勉强放在肚子里,悄悄吐出尊者的手指蜷缩到一旁。


    明尘手指微动,程锦朝瞥见月色下被自己咬湿的手指,这才忽然感觉到自己缺了条尾巴,可狐狸本来就是该有一条,心里也没有多少异样,她又挪了挪,把尾巴搭在明尘尊者的手指上搓了搓,擦净了,伤口渐渐愈合。


    斜着眼看明尘尊者,对方并没有睁眼——睁眼了也看不见,只是撑着脸一动不动。


    她又想了想,把前爪搭在尊者的手上,眯着眼睛睡着了。


    程锦朝觉得,她想被明尘尊者杀死的决定是好的,因为明尘尊者是世上顶好的修仙者,她死在她手里才是好的归宿,像是一个梦想着做好妖的妖该有的结果。


    只是暂时不死,谁也不会永远不死,死是众人都看得到的天和地,是一张永恒的床,盖着公平的被子,让尘埃在脑门上落定。她最终要死,想要死在明尘尊者手中,或早或晚——


    闭着眼休息,等醒过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云层中放射出金色的光,那些云和雾不是真的,是一道道凝结如实质的灵气,程锦朝探头探脑,发现云层中忽然浮出一道长长的阶梯。


    明尘尊者落在那长长的阶梯上时收回长剑,明明看不见那金色的光却还是低着头,转手把狐狸捏在手中,抱着满怀的小动物拾级而上。


    程锦朝和小狼崽共同挤在尊者怀里,探出头,狼崽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亲近她,她甚至莫名地体会到狼崽很高兴,她头一次体会到一只狼的情绪,像是见到狼跟她笑,像是亲耳听见那样真切,她还感到自己很平静,狼崽对她的平静感到很安全——这一来一回的交流未曾开口,未曾用眼睛观看,对世界的感知就这样丰饶。


    她的脑袋伸在外头,一缕云忽然拂过她的脸,她忍不住躲闪一下,缩回脑袋。


    明尘问:“怎么了?”


    眨眨眼:“一朵云过去了。”


    “是灵气。”


    “哦。”


    那缕灵气围绕着尊者转了一圈,投入一汪极大的云海中。云海正中分开,飞出一队袅袅的仙鹤。


    她忍不住解说道:“有十只仙鹤从云中飞出来了。”


    明尘:“哦。”


    “西边的云结成漩涡,下了巴掌大的雨,雨滴被风吹跑了。”


    明尘没有再搭话,程锦朝也没有再解说,把天上的风景收入眼底,不由得蜷缩起来,好奇地摆动尾巴。


    回山之后先入洞府,在云中一荡,钻入一方清幽世界。


    她的洞府中不过重山掩映着的一处二层木楼,四周寂静无声,门前空地上种植一大片灵药,家门口不远处有一条宛若银带的河悬在空中,缓缓流淌,上游和下游隐入山峦深处,不知从何接来,何处流去。


    放下狐狸和狼崽,明尘上楼,关上了门。


    程锦朝望了一眼,正要跟在门口,却发现狼崽对一株花儿感兴趣,上前就要咬一口,她急忙叼起狼崽后颈放到一边,自己死死盯着严加管教。


    狼崽呜咽一声,又去好奇那楼梯的木头,张口就咬,程锦朝又去阻拦。


    这里寂静得令人害怕,她把狼崽叼在口中,放到河边,叫它和自己一样看悬在空中的那条河,寂静之中听不见水声,她凑到离地面最近的流水处伸出爪子,打湿之后舔了舔,没有品尝出其他的味道。


    狼崽学着她的样子去舔河水,可它爪子太短,伸出去的时候一骨碌掉进了河里。


    程锦朝惊叫起来,忽地看见天边飞来一只仙鹤,路过河流时爪子一勾,把狼崽抛出来,仙鹤点水而过,停在屋顶,垂下优美修长的脖颈到窗边。


    窗户打开,明尘尊者伸出手去接过玉简。


    仙鹤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梳理羽毛,等待明尘尊者读完。


    程锦朝用前爪按住狼崽,抬头望,明尘尊者换了身衣服,从那一片深沉的黑,换成清淡静雅的白,宽袍大袖,手腕悬着细细的银白的链子,随着取信的动作晃了晃。


    明尘尊者的脸掩藏在窗后,程锦朝看不清楚。


    可她很快就看见了。


    仙鹤取走读过的玉简,翩然而去,窗户就关上了,很快,明尘尊者推开门下楼。


    她望见明尘拄着杖缓步下来,双眼蒙着厚厚的一道白布条,系在脑后,垂下长长的两道和发丝编在一起。


    松开爪子,她端坐起来,尾巴一晃。


    明尘尊者走近,她才看到对方手中捏着一对眼球,边走边把那晶石捏作齑粉,撒进药田。


    尊者轻声道:“离星城来信,阿素醒了,城主安排她在城主府,她说等长大些要当个事官……”


    程锦朝尾巴微弱地晃了晃,垂下脑袋,看着爪子。


    说不出话来。


    “我去见宗主……你化作人形吧,过会儿会有人来把这狼崽子带走,你不要多说什么。”


    程锦朝眨眨眼,没有说什么,低下头来,送走飘然离去的尊者。


    再抬起头,化作红衣少女程锦朝坐在河边,捏起狼崽抱在怀中,低声道:“你我的结局都是死在这样的正道弟子手中……”


    狼崽不解其意,只是蹭了蹭她的脸颊。


    对着河水,她勉强看清了自己久久未擦洗的疲惫的脸,还有脏了的衣裳。


    表情镇定地运了一遍静心诀,脱下外衫打湿,血从衣裳中渗出,徐徐流向下游流淌,她擦擦自己的手和脸,又拆下发簪把头发散落在肩头,快速搓洗,用外衫擦干,再洗了外衣,挂在了楼梯上。


    中衣也谈不上干净,她只是脱去鞋袜卷起衣袖和裤脚擦洗身体,这一切都做得极快,等身体略微干净些,就把半干的外衣穿上,用自己残存的发饰梳起头发,这样,若有人来,她还能露出三分体面。


    人很快就来了,是个骑在仙鹤上的少年,悬在空中,并不敢落地。


    之所以用“敢”这个字眼,是因为程锦朝发觉他的表情很是惶恐,进来就坐直了,还有些进了别人家的拘束。


    她不敢多言,静静地抬眼望。


    少年行礼道:“请问这是明尘尊者的洞府吗?”


    “是。”


    “啊,请问尊者是否带回一只离星城狼妖?用以血脉之术追缉失踪狼群的那只……啊,在这里。”


    他低头看见了地上乱滚的小狼崽,又去看程锦朝的反应。


    程锦朝抬手召过它,抱在怀中。


    它濡湿的舌头轻轻舔过她手心,被她一抱就安静下来。


    她捧起它,微微颔首。


    心中道:“我终究要往你那里去……”


    她郑重地托起它,仙鹤少年顿了顿,一掠而过,抱走狼崽,提在手中。


    狼嗷呜一声,被陌生人抱住,不安分地蹬了蹬腿,可程锦朝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地望着它。


    它知道自己是被父亲托付给她的,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要它。


    可它父亲是那样信任她,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他们都是妖?可它自己也有种动物的直觉,它觉得程锦朝令它觉得安全。


    此时它懵懵懂懂地看着程锦朝,不明白她为什么又一次把自己交给别人了。


    它不安地扭动起来,捏着它的陌生人叫它觉得可怕,它想要挣脱,可力气太少,徒然蹬腿,却也没有逃离这人的手。危险来临时,它的双眼立即微微泛红,想要化作妖,把身边这个人撕碎。


    程锦朝忽然问:“会送它回来么?”


    少年错愕,转而想,或许是明尘尊者的意思,虽然为难,却也咬牙道:“我亲自送来。”


    狼崽不动了,它觉得程锦朝没有不要它,于是安安分分了。


    骑鹤少年一走,程锦朝站在原地静默片时,坐下抬头望着天上变幻的云。


    想起有一天,天气很好,母亲给学生们都放了假,一打帘子,叫她停下织机。


    她乖乖停下,双腿并拢,望着母亲。


    母亲说:“天气很好,去晒晒太阳吧。”


    她就出去坐在家门口,在板凳上坐着。


    母亲说:“你可以走得远些,活动活动身子。”


    她就走得远些,回头看,母亲含笑望她,手中捧着一卷书,提过藤椅坐在家门口。


    她就悄悄走到母亲看不见的地方变成狐狸,整理自己的尾巴,用河水沾湿绒毛,舔舔爪子,阳光下,隔着几块大石头,她和母亲各自平静地享受着好天气,日子缓缓流淌。


    河水从身边流过,汇入云中,山峦是一道遥远的影子,程锦朝远远地望着,在如烟的背景中,望见一道纯白的影子,从云层降落,朝这里飞来。


    她安静地坐着,并没有行礼,等尊者落地站定,轻声道:“尊者何时杀我呢?”


    尊者按住了她的肩头:“你在逼我杀你?”


    “没有。”


    “那你就苟且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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