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今天已经睡了那么久, 可是沾了床,晏钦还是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他醒了一次,屋里的暖气烧得太热,他嗓子有些发干, 爬起来找水喝。
没想到一开门, 就见客厅的阳台上一个人正背对他站着。
现在已经是凌晨, 外面虽已经不再下雪, 但温度依旧在零下。
他却好像感受不到冷似的,只穿了一件咖色的羊绒毛衣, 夹着烟的手指随意地垂在腿侧,闪烁着昏黄暧昧的颜色。
晏钦见状,就这么止住了动作。
然后就见顾琤抬起夹着烟的手指吸了一口, 吐出袅袅的白烟,余烬的烟灰随着他的动作点点洒落。
阳台与客厅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 因此烟味并不会散进来。
但不知为何, 晏钦却好似闻到了。
细细的一只, 淡绿色的烟壳,是茶香薄荷味的。
他惯抽的Marlboro,至今仍未变过。
晏钦的思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飞回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
蝉鸣,燥热, 少年人的汗水和天台上偶尔散落的烟壳。
晏钦升入初三的那一年,顾琤高三。
他露面的地方少了很多。
晏钦绞尽脑汁地想理由混进高中部, 然而从他班门口经过时, 却连扭头看一眼都不敢。
心中藏着秘密的人,总是坦荡不起来的。
“怂啊。”晏钦当时的同桌,人称“二班小灵通”的罗颖女士对晏钦这样评价道。
晏钦埋头写着化学题,懒得理她, 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昨天。
他借口找副校长问社团的事儿,从高三六班经过时没忍住朝里面瞥了一眼。
然后就看到了端坐在第一排的顾琤。
他穿着校服,袖子微微挽起,垂眸认真写着题,一副专注认真的好学生模样。
然而看到这样的顾琤,晏钦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几分难过。
这代表着,他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快高考了。
优秀如他,也要开始蓄力。
“喜欢就得去追啊,老这么远远看着有什么用,看看他就是你的了吗?”
晏钦终于停下了笔,转头看了她一眼,“哪那么容易?”
“那你说有什么难的?”罗颖问道。
晏钦闻言,还真的认真和她分析了起来,“第一,我们都是男的,他又不一定喜欢男生。第二,他高三了,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打扰他。第三,他大概不会喜欢小屁孩儿吧。”
“所以呢?你就打算没事儿去高中部晃一晃,看他两眼就满足了?”
“……嗯。”晏钦重新拿起笔,看向卷子上的题,“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罗颖叹了口气,评价道:“傻。”
却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滑过,直到之后的一天晚自习,罗颖突然神神秘秘地把他拉了出去。
“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带着他向楼上走去。
然后一直爬到了七楼,初中部最高的一层。
上面是一扇栅栏式的铁门,挂着一把生了锈的锁。
“来这儿干嘛?”晏钦不解道,“又进不去。”
“谁说的?”罗颖说着,俯身搬开墙角的花盆,然后从后面掏出一把钥匙,接着打开了大门。
晏钦看得满脸震惊,“你钥匙哪来的?”
“偶然间发现的,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儿的。”
说着,拉着他走了进去。
面前瞬间一片开阔,天台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任由风畅通无阻地穿过。
罗颖把他带到不远处水泥砌成的围栏前,指着对面的楼问道:“熟悉吗?”
晏钦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不远处不就是他们学校的高中部,高三在六楼,从这儿刚好能看见高三六班的教室。
只是两栋楼之间终究有些距离,晏钦还是看不清教室里面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很不错。
晏钦正眯着眼专心致志地看对面时,罗颖突然伸手递过来了一个小型望远镜,“用这个看。”
晏钦看到她手上巴掌大的望远镜,一时没绷住,差点爆了粗,“你……你怎么还有这个?”
“怎么了?”罗颖把望远镜塞进他手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什么不能带的。”
晏钦闻言,低头摆弄着手中的望远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那就看你怎么想了。”罗颖道。
“不过友情提示,你的顾琤哥哥高三了,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晏钦被说服了。
但偷窥这件事怎么说都不道德,他依旧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因此只有想到不行的时候,才偷偷跑上来看一眼。
直到有一次联考,晏钦每天都被题山题海淹没,很长时间都没有去过高中部,也没有拿望远镜看过。
因此考试一结束,晏钦便有些坐不住。
自习课上,在讲台上评讲试卷的老师像是在念咒语,一分一秒都难以再熬下去。
于是他站起身来,第一次撒谎请了个假,然后握着口袋里的望远镜向七楼跑去。
他太想顾琤了,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可是刚上到七楼,晏钦却猛地停下了脚步。
隔着铁门,他看见了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顾琤背对着他站着,洁白的校服衬衫松松地套在身上,有风吹过时轻轻鼓起,勾勒出美好的身体。修长的手指垂在腿边,指关节处夹着一根烟,细细的一只,淡绿色的烟壳,猩红的火点明灭交错。
晏钦觉得自己好似也成了一缕烟,就这么在他指尖散了。
晏钦一时之间连动都忘了,就这么静静地望着。
等他离开后,晏钦这才走了进去,来到他刚才站的位置。
水泥砌成的围栏上留着一个烟盒。
是顾琤没有带走的。
晏钦偷偷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还有很多。
这么多的话,他拿一根,顾琤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他这么想的,最终也这么做了。
晏钦将那根烟藏在袖子里带回了教室。
面上依旧平静,心却跳个不停。
这大概是他平顺的人生中,做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情。
晚上,晏钦回到家,一直熬到所有人都睡着,才摸出了那只烟,学着顾琤的模样放到嘴边,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袅袅的白烟很快升起,是茶香薄荷味的。
可他只抽了一口眉头就狠狠皱起。
烟是苦的。
那干涩的苦意,让他记了很多年。
再也忘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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