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有……”律师没想到他已经快进到了这一步, 连忙解释道:“只是顾先生后天就要进行手术了,他这几个月其实一直在进行保守治疗,只是治疗的效果不太理想,因此对于本次手术有些担心, 所以想要在手术之前, 将身后……”
律师说到这儿, 也察觉到自己的用词不太合适, 连忙停下来换了个词,“将他的资产和所有的事情交代清楚。”
晏钦闻言, 一直蜷着的手慢慢松开,几乎凝滞的双眼这才重新活泛了起来。
他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晏钦说着,向后退了几步, 脱力一般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周越见状,连忙替晏钦招呼起来, 指着晏钦身旁的位置说道:“程律师, 您先坐, 我给您再沏壶茶来。”
“多谢。”律师说着,在晏钦旁边坐下。
然后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晏先生,这是顾先生名下的所有资产和赠予协议, 请您先过目一下。”
然而晏钦看也没看,便抬手推开了, “我不需要。”
律师闻言倒没有露出什么特别惊讶的表情, 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说道:“这也不是不可以,毕竟赠予是指赠与人将自己的财产无偿给予受赠人、受赠人表示接受的一种行为,它需要当事人双方一致的意思表示才能成立,您确定不肯接受吗?”①
晏钦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 淡淡道:“我们已经离婚了,确实没有再接受他资产的道理。”
“是的,您和顾先生的婚姻现在确实是解除的状态,但如果您不接受这份赠予的话,他目前没有配偶和子女,按照法律的继承顺序,他的第一继承人就成了父母,也就是顾老先生和夫人。”
“这样不也挺好。”晏钦道。
然而律师却摇了摇头,将文件放到膝盖上,“不好,这恰恰是顾先生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为什么?”晏钦有些不解地问道。
其实从顾琤费尽心思收购顾氏也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的一些端倪。
但是晏钦还是不理解。
明明是家人血亲,怎么最后却落得仇人一般的田地。
“为什么?”程律师叹了口气,端起周越倒的茶水抿了一口,“这该从何说起?”
……
晏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他们小区树多楼少,因此夜深人静时便更添几分静谧,空荡荡的楼道几乎可以听到他脚步的回音。
晏钦下了电梯,走到家门口拿钥匙开了门。
然后走了进去。
正准备关门时,目光却不由落在了对面,暗棕色的大门依旧紧闭,没有一丝人气。
晏钦在门口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关上了门。
晚上因为程律师的突然到访,晏钦没顾得上吃晚饭,却也没觉得饿,只洗了个澡便在床上躺下。
不吃鱼像往常一样跑过来窝在他的怀里。
晏钦一边理着它的毛,一边回想晚上的事情。
程律师和他说了顾琤和顾父顾母的事情。
晏钦这时才发现,虽然他们曾经结婚七年,却从没真正了解过彼此,更别说走进对方的心里,这场婚姻真的失败得很彻底。
思及此,律师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所以顾先生说,如果有人可以得到他的一切,那个人一定是你。”
“所以要再考虑一下吗?晏先生。”
“……我再想想吧。”晏钦最终还是回道。
“好的,所有的合同和协议顾先生都已经签过字了,您想好之后,随时联系我。”
“嗯。”晏钦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告辞了。”程律师说着,拿着文件站起了身,正准备走时却听晏钦突然叫住了他,“等一下。”
程律师闻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晏钦望着他,薄薄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很难说出口,几度欲言又止。
“他……还好吗?”
程律师闻言,神色有些凝重,如实回道:“不太好,您要去看看顾先生吗?”
“去看看他?”
“是。”程律师有些勉强地笑了笑,“毕竟手术还是有风险的,谁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更何况顾先生最近的情况确实……”
程律师没有说完,但晏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考虑的。”晏钦最终这样回答-
4月20日,谷雨。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雨生百谷,是个好日子。
顾琤看着不远处墙上的表,时间刚过八点,距离被推进手术室还有半个小时。
窗外的阳光照了进来,似乎连身上的血都暖了起来。
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如果这是他这辈子的最后一天,似乎也不错。
只是想来还是有点遗憾。
若是能再见他一面就好了。
可惜……
晏钦怕是不愿意见他了。
其实早在离婚那一刻顾琤就已经后悔了,只是那时刚离了顾家,什么都没有,如何敢去追回他。
更何况,那次宴会上的事,顾琤这辈子都不想再发生一次。
他希望晏钦再次回到他身边时,谁也不敢欺负了他。
可是就在他没日没夜,目标一步步实现时才发现,晏钦早已和他渐行渐远。
他的身旁不断出现着新人。
那时顾琤才明白,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他。
他笨拙地学着晏钦以前的样子开始做饭,搬到他对面,掏空心思收购了顾家逼着他爸妈去道歉。
可是来不及了。
晏钦如今看他的眼神只剩一片漠然。
虽然不想承认,但顾琤其实心知肚明,晏钦不爱他了。
顾琤时常会回想,如果能再来一次他们会怎么样?
如果他能早点醒悟,一切会不一样吗?
或许吧。
“顾先生,时间到了,我们现在推您进手术室。”
护士走进来对他说道。
顾琤冲她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向门口处看去,依旧什么也没有。
“好。”顾琤说着,闭上了眼睛。
病床的转轮滑过地面,发出“支愣支愣”的声响。
像是在奏响一首哀曲为他送行。
脑海中的记忆疯狂上涌,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
那里面有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被欺负得满眼通红的小孩儿,有大四参加的生日会上,借着酒意要他微信的少年。有他们的婚礼上,与他许下死生契阔的青年。
每一帧画面,都和晏钦有关。
顾琤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一旁的护士见了,连忙伸手按住他问道:“怎么了?顾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顾琤一把推开她的手,“手术我不做了。”
说着,便要下去,然而脚还没有碰到地面,便被一旁的护士七手八脚地按了回去。
“您这是干什么?怎么能不做呢?”
“是啊,有什么问题您和我们说。”
顾琤没有答话,因为他也不知该怎么说。
说他怕了吗?
没错,刚才那一刻他确实怕了,复发后的治愈率谁也不能保证。
他怕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他怕再也见不到晏钦,他怕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这么死了。
顾琤想再见见他。
“顾先生。”
“有什么好好商量一下行吗?您别激动。”
一旁的护士纷纷过来帮忙,但最终还是没按住他。
顾琤拔了手背上的输液瓶向外走去。
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去见他。
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手背因为拔针立刻青了一片,血顺着流了出来。
顾琤也不在乎,随手在病号服上抹了抹,便继续向外走去。
身后有医生和护士追了上来,不停地说些什么,可是他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满脑子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要去见晏钦。
然而就在他转个弯准备去乘电梯的时候。
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倚在不远处的墙上,静静地望着他。
顾琤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抬手揉了揉眼睛后那人还在,正一步步向他走过来。
“你要去哪……”
晏钦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面前的人一把抱在了怀里,顾琤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顾琤,你放开。”晏钦试图推开他。
然而却被抱得更紧。
“你……”晏钦又气又无奈,却又推不开,只能任由他抱着。
旁边围了许多医生和护士,见状纷纷移开了目光。
晏钦尴尬地直想把头埋进他怀里。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并不觉得尴尬,许久才松开了他。
晏钦得了自由,先是大口喘了几口气,然后一巴掌拍了过去,低声骂道:“你有病啊。”
“不好好去做手术乱跑什么?你要去哪儿?”
“还拔针头,多大人了,可真有你的。”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顾琤都只是垂眸静静地望着他,一句也不反驳。
骂到最后,晏钦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傻了,于是犹豫着问道:“你……没事儿吧?”
顾琤摇了摇头,“没事儿。”
他说着,抬手把晏钦耳边乱了的碎发向后拢去,眼眸轻垂,里面亮晶晶的一片,似有浮光掠动,又像春雨初晴,“我没事儿,只是……”
说到这儿,顾琤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氤氲着一片湿意。
“想见你了,一刻都等不及。”
作者有话要说: ①来源于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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