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穆垂眸定在那儿好久。


    源季清都看不下去了,在辜渟床侧蹲下开始连哄带骗:“你想不想回海里?”


    辜渟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高大人鱼的模样,没多想就点点头。


    “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回去,海底皇宫哪个房间都随便你挑。”


    源季清长得好看,清亮声音也显得很有亲近感,向来擅长用花言巧语迷惑人心。


    辜渟愣住的表情明显有些动摇,张了张唇还没说话,源季清继续趁热打铁。


    “我可是海底的王子诶,你想干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凌穆听得心里直翻白眼,然而面上表情愈发冷淡,因为他看辜渟真的要被说服到动摇了。


    “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带走的。”凌穆沉沉开口。


    他手里还轻轻托着辜渟的一只脚,说出这话时手指不留神加了点力,立刻就把辜渟按疼了。


    手中漂亮的脚受惊受疼连忙抽了出去,可怜兮兮地蜷起埋进床褥中,只露出些微淡粉。


    凌穆看着他这抗拒的反应,浑身肌肉都绷住了。


    “你老是动我的脚干什么,很疼的。”


    辜渟有些生气了,杏眼睁大了好几分,显示出自己很不高兴的样子。


    自从鱼尾变成了双腿之后他总觉得自己不太能掌控这双腿,最重要的是还很容易疼,只是轻轻被按一下,挪动的时候蹭到了床单,都会冒出点火辣的痛感。


    他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了。


    不知道眼前这两个人对他做了什么。


    想到这里,辜渟对这两人的抗拒感更强了,尤其是他们还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气得辜渟脸庞泛红。


    “我好讨厌你们,你们都出去。”


    辜渟看起来在很用力地表达愤怒,实际上细声细气的,音量都没多大,“不想看见你们。”


    源季清被那双黑润圆溜含了怒气的眼眸瞪着,却只觉得内心好似被击中。


    好……好可爱,为什么生气也这么可爱?


    明明都急得脸红了,也喊不出声音来。


    而且这种小孩子一样表达怒气的话是怎么回事?


    源季清放在床上的手默默攥紧床单,艰难地吞咽了一口。


    “……抱歉。”凌穆沉默了几秒后憋出句道歉。


    “我们这就出去。”他漆黑狭长的眼睛看着辜渟,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他身上割舍开,起身扯着源季清往外走。


    “你就呆在房间里,好好休息。”他留下这句话。


    辜渟紧紧抿着嘴,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上,眼前还时不时浮现出凌穆眼下那颗黑痣,好像连黑痣都带着攻击性。


    连一颗痣都在欺负他。


    辜渟有些难过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没捏出多少肉。紧致却柔软的双腿骨肉匀停,但总归还是偏瘦许多。


    窗外露台下的海水在徐徐涌来水声,浪水扑在礁石,好像从露台就可以直直坠入海中,听得辜渟不停地侧目看向窗外。


    不知道等了多久,门外似乎也一片宁静完全没有旁人走动的声响,辜渟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床下挪。


    虽然这双腿好像很脆弱,但是走到露台边也就十来步,辜渟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忍受一点疼痛的。


    嫩白的双脚缓慢地挪下了床,脚底轻轻踩在铺满了昂贵地毯的地面上,对于正常人而言很柔软的绒毛,此时对于辜渟却带来些刺痛。


    没关系,可以忍的。辜渟心里暗自打气。


    于是他一咬牙,双手撑着床侧一鼓作气站了起来。


    剧烈的痛感从脚底一路传到了腿根,仿佛有什么尖刺从脚心的嫩肤中刺入,接着沿着无数条细小血管撕裂而开。


    这下不仅仅是脚底发疼,而是整条腿都好似被撕碎,痛得辜渟只站住了一秒不到,整个人倒在了地毯上。


    猛烈的痛感还在不停地刺激着辜渟的神经,针尖从腿部一路延伸到尾椎,疼得辜渟直冒冷汗,甚至脑袋都有些晕眩。


    过分的疼痛让他茫然地愣住了,听到轻微声响立刻打开房门进来的凌穆看见的就是小人鱼恍惚瘫坐在地毯上的模样。


    两条皙白长腿有些痉挛般地颤动。


    辜渟抬头看向凌穆,迷茫的眼眸里已经蒙了一层雾气,但神情还是不甚清明的模样。


    比起疼痛的折磨,他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自己的腿会痛成这个样子。


    连站都站不住。


    凌穆被那双清澈湿润带了点震惊的眼眸看着,心尖传来酥麻和痒意,还止不住地感到心疼。


    但同时又有些阴暗地庆幸。


    ——他逃不走的。


    “怎么摔下来了。”凌穆表现出平静的模样,声音格外的温柔。


    “你的腿还不能走路,只能在床上躺着。”


    凌穆蹲下身把小人鱼抱起,重新放回床上,再低头看去时,对方嫩白的小脸上已经沾满了泪水,眼泪不要钱似的一颗颗往下掉。


    “怎么还哭了。”凌穆蹲下身摆出一副哄人的姿态,手指伸前去要帮辜渟擦眼泪。


    结果被啪地拍开。


    “我的腿……坏掉了呜……”


    辜渟哭腔浓重断断续续地呜咽出一句话,脆弱的薄眼皮晕出一片红,连眼睫都很快被打湿成好几缕,像是浑身浸满了水分,一哭就变得湿淋淋。


    耳根和纤细的脖子也都哭得发红,看得凌穆心软成一滩。


    辜渟自失去记忆以来就没这么崩溃过,从没体验过的疼痛和没感受过的恐慌让他难以再毫不在意地对待这一切。


    凌穆被他拍开也不恼,极其小心地捧着小人鱼的腿控制着力度轻缓地按揉,嘴上也柔声安慰。


    “没坏,只是现在还走不了路,明白吗?”


    辜渟哭得无声也明显不想搭理他,眼泪跟水流似的晕湿了腿上的衣料,轻微的抽泣声都能让凌穆觉得心痒。


    “你走开……好烫……”


    比人鱼温度高许多的手把那双白腿烫得微微发红,但凌穆没有松手,反而静静地看着对方。


    辜渟鼻尖和眼尾都透红,泪水顺着脸颊还滑落在脖颈堆在锁骨上。


    哭起来也好可爱。


    凌穆逐渐又被吸引注意,手上动作也慢了几分。


    疼痛感来得迅速,去得也快,此时辜渟的双腿被凌穆很小心地按了一会儿后已经好受很多了。


    但他还是受不了这委屈,吸着鼻子要往旁边挪。


    然而刚挪过一点,脚踝和膝弯就被分别握住,整个人被拽了回去。


    辜渟被重新拖到了床沿,脸庞瞬间对上了凌穆,鼻息间只间隔了些微空隙。


    也看见了凌穆浓黑得可怕的双眸。


    尽管被拽得并不太疼,辜渟依旧被凌穆这动作和神情吓愣了,圈在他脚踝上的两只手好像堪比锁链,偏要把他禁锢在这里。


    凌穆沉沉地看着愣怔住还没来得及掉眼泪的娇气人鱼,压迫的气场让他好像在上一秒变成了另个人。


    “在这里不好吗?”


    声音沙哑得很。


    “你看看你那个地方,脏污得要死,酒馆里的臭腥人鱼粗鲁又恶心,看到你这么娇气连皮肤都这么嫩,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腌臜事。”


    “在这里,你要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要逃?嗯?”


    “不逃的话腿不就不会痛成这样了,还哭得这么可怜。”


    “乖一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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