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中断讯号,时空通道也关闭了,监察局的三位首席,就这么莫名其妙被抛在了陌生的空间,他们站在街道旁,彼此陷入了沉默。
许久,姜玄月将视线从腕表处移开,神色不善地看向赵星海。
“位置是你锁定的,这状况在你预料之中吗?”
“……对不起。”赵星海诚恳认错,“位置是我锁定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问题。”
“现在局内回不去了,凌旭也找不着了,咱仨要在这喝西北风?”
齐云肆插着口袋,仰头望月,由衷感慨。
“这地方其实不错,很适合与最好的兄弟和心爱的姑娘来逛一逛。”
赵星海:“我突然不想做你最好的兄弟了,她肯定也不想当你心爱的姑娘。”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缘分将我们的命运绑在了一起,指引我们来到了这里。”
“指引我们来这的是缘分吗?明明是凌旭那王八蛋。”赵星海无语得在原地转圈,“亏了我们还想着对他手下留情,他却打算搞死我们,操。”
齐云肆说:“凌旭做事目的性一向很强,他既然引咱仨来这,迟早会现身的,目前只能等。”
“等到哪辈子?”
“蹲守目标需要足够的耐心,在那之前我们就好好相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
“……你不如说自己正在臆想和姜度蜜月,我就是个多余的。”
“哈哈哈怎么会呢老赵?你可真能开玩笑。”
“拉倒吧。”
姜玄月显然懒得再听他俩废话,自顾自朝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齐云肆反应迅速,登时快步跟在她身后:“去哪啊月月?”
“去杀凌旭。”
“但咱不知道他在哪啊。”
“那就先找地方吃饭。”
“也行也行。”
……
三人当前所处的区域,应该是一带有些历史感的村镇,这里的建筑群分布错落,多以青瓦灰檐为主,街道两边的店铺招牌也是古旧斑驳,像是加了年代滤镜的老电影,又像是一幅存了有些年头的水墨画。
但邪门就邪门在,与这整体暗淡色调极不相符的是,这里家家户户的门楣都挂了一只鲜红的纸扎灯笼,灯笼上用黑笔描了不知名的獠牙鬼脸,一路走过去,四面八方都有数不清的鬼脸注视着自己,这感觉就挺渗人。
赵星海一边往前走一边嘀咕:“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
齐云肆偶尔也能说出点正经话,他分析:“看上去像是有宗教传统的那种村子,这灯笼可能是某些信仰的象征。”
“咱人生地不熟的,要不要先随便找一家问问?”
“行啊,那就月月挑一家吧。”
姜玄月环视四周,指了指斜前方:“就那家面馆。”
齐云肆恍然大悟:“这么多家店铺却偏偏选择面馆,看来一定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月月,你认为那里藏了什么玄机?”
“因为我比较想吃面。”
“……原来如此,这单纯直爽而一针见血的风格,不愧是你!”
旁边的赵星海:“我真他妈受够你了。”
三人聊着毫无营养的闲话,最终还是走进了那家面馆,一推门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也没客人,老板正坐在柜台后面,双手合十,对着墙上的一幅画像念念有词,像是在做祷告。
齐云肆打量了一眼那幅画,见画上是只人头豹身的红脸怪物,怪物四肢踏地,却从背后又凭空伸出了一只手,手里举着把滴血的柴刀。
他纳闷和赵星海低语:“搞餐饮做生意不都得拜财神之类的吗?他这供了个什么玩意儿。”
“我问问。”赵星海稍微提高了音量,“打扰了,请问您现在还营业吗?”
老板全神贯注,半天都没注意到店里来了人,此刻终于转过头来,在看清他们的脸时,他木然的眼神突然亮了一亮。
“是外乡人?”
“啊对,初来乍到,想在您这吃碗面,多少钱?”
“不要钱,反正我也马上就打烊了。”老板慢吞吞起身,拖沓着步子走向后厨,“我去给你们煮——青菜面和卤肉面,三位选哪种?”
在陌生的地方,需要牢记的常识是尽量别吃来历不明的肉。
所以赵星海当机立断:“青菜面,我们仨都要青菜面。”
“太遗憾了。”老板摇摇头,“我做卤肉面可是一绝。”
“对不起哈,我们都只吃素。”
“唉。”
趁着老板进到后厨,齐云肆和赵星海对视一眼,悄悄跟了过去。
他贴近门缝,见锅里煮着沸腾的热水,老板站在生锈的灶台前,正从右侧那脏兮兮的罐子里舀了一勺血刺呼啦的肉酱,放在鼻尖闻了闻,甚至还伸舌头舔了一下,神情陶醉。
那大概就是制作卤肉面的原材料。
他回到座位,简要说明情况,并大胆猜测。
“那罐子里装的,肯定不是正常的猪肉酱或者牛肉酱,我怀疑是人肉。”
身为监察局要员,三人这些年穿越过的空间太多了,什么变态的东西都见过,所以轻松接受了这一设定。
毕竟是凌旭定位的空间,怎么可能正常。
“不正常最好。”姜玄月说,“正常了倒让人无从下手。”
“那咱们就先从他身上查起,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口。”
于是三人坐那开始等,等到老板煮好了三碗面端出来,依次摆在他们面前。
清汤寡水的,没什么大滋味,也就是凑合吃。
姜玄月喜欢酸辣口的东西,齐云肆一面往她碗里加着醋汁和辣油,一面还不忘暗中端详老板。
老板就坐在不远处,手指放在膝前缠来绕去,眼珠也小幅度左右转动,明显是在琢磨些不对劲的念头。
面吃到一半,他挂着不自然的笑容开了口。
“天色这么晚,三位订好住宿的地方了吗?”
“没有呢,您有好地方推荐吗?”
“我朋友家的院子很大,有客房可以出租,你们不嫌弃就先住下。”
三人互相耳语。
“绝了,那院子绝对有问题。”
“剧情这不就自动推进了吗?”
“住,告诉他,马上就住。”
于是赵星海情真意切地回答:“谢谢您,您可真是个好人呐!”
*
老板关了面馆大门,驾驶着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载三人去往那所谓朋友家的院子。
一路上老板都在试探着与他们闲谈,闲谈的主旨显而易见,为了确认他们是否真的是外乡人,以及社会关系背景复不复杂。
仗着大家的脸长得都比较显嫩,他们大言不惭,谎称自己是受多年救济坚持读书,如今在勤工俭学的孤儿大学生,这次是来采风的。
潜台词是:有什么坏心思请随便搞,千万别有后顾之忧。
不难看出,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老板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那座院子坐落于很偏僻的位置,开车七拐八拐才到,途中经过了很多破旧的砖瓦矮房,还有两排延伸挺远的槐树群。
槐树聚阴拢阴,最容易招致不干净的东西,这里种了这么多,能有好事才怪了。
老板告诉三人:“两位先生住在东边客房,这位小姐住在西边客房。”
“为什么?”齐云肆严肃沟通,“我们不应该住在一起吗?”
“我们这里有习俗,未婚男女不能住在一起。”
“但我和这位小姐是恋人,迟早要结婚的。”
话音未落,姜玄月已经毫不客气把他脑袋按了下去。
她对老板说:“就按你的安排。”
……
齐云肆能拗得过姜玄月吗?当然不能。
所以尽管不情不愿,他最后依然眼睁睁看着她独自前往西边客房,自己则被赵星海无情拽离原地。
“你现在特别像那种拆散有情人的混账和尚你知道吗?”
“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赵星海一天到晚被他整得无语,“就算我不拉你,你难道就不会被姜从房间里踹出来了?”
“她不会,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对我可心软了。”
客房面积不大,只有几件最简单的家具,桌椅都掉了漆;天花板的顶灯还坏了,只有床头墙壁上一盏光芒微弱的灯,勉强能照亮四周。
窗帘似乎是刚刚洗过的,边缘微湿,赵星海顺手把没关好的窗户也给锁紧了。
他就势往硬床板上一躺,打着哈欠问。
“那你给我讲讲,到底怎么不一样?我看她对所有人都一个样,包括对你和凌旭也没区别。”
“她对凌旭和对我能一样吗?”齐云肆和他并排躺下,很悠闲地将双臂枕在脑后,“她揍过凌旭多少次?她可一次也没揍过我。”
“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想跟智障一般见识?”
“胡扯,是因为她外表强势,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她把那柔软的一面唯独留给了我。”
赵星海叹气:“你太能自我攻略了,我服了——但我要特别纠正一点,她那是强势吗?她那明明是残暴。”
“够了,我不允许你在背后诋毁月月。”
“我是实话实说。”
……
而此时此刻,被评价残暴的姜玄月,正独自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她一直躺到了后半夜,看起来像是睡熟了。
睡熟的她眉眼安静温柔,童话里的睡美人不过如此,充满了楚楚可怜的柔弱感。
……可惜有人把这种柔弱感当真了。
外面风声渐紧,床头那盏昏黄的小灯突然灭掉,不多时,窗户玻璃被“扣扣”轻敲了两下。
她睁开了眼睛。
透过窗帘没完全拉好的缝隙,她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黑面獠牙的狰狞的脸。
那张脸和之前街道两旁挂着的灯笼上的鬼脸一模一样,正紧紧贴着窗玻璃,血红粘腻的眼珠,还在空洞的眼眶里转来滚去。
鬼脸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与此同时,她听见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客房的门无法反锁,有钥匙的人可以随时潜进来。
微弱月光犹如泼洒在窗台上的一汪水,黑暗里,面馆老板提着一把剔骨刀,脚步轻缓靠近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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