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自然一眼就看到了顾熙贤。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容貌,那些曾经刻进骨子里的东西,早就被她一点一点地挖了出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挖空的地方鲜血淋漓,那些伤口,只能自己独自舔舐。
白露只看了顾熙贤一眼,就将目光重新落在沈夏至和陆书阳身上。
如沈夏至描述的一般,她这个女婿长的确实不错,看向沈夏至的目光中,满是宠溺,这是骗不了人的。
即便白露自己不愿意再多看一眼顾熙贤,但是,她却不想剥夺沈夏至和顾熙贤相处的权利。
她和顾熙贤的事情,早就随风飘散了,她能感觉得到,顾熙贤对沈夏至很爱护。
她的女儿已经吃过很多苦了,多一个人爱护也是好的。
“夏至,书阳,你们先聊,我先去公交车站等你们。”白露说着就走远了。
沈夏至其实现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她也没想到顾熙贤能来接她们。
她很喜欢顾熙贤,和他相处很舒服。
但是她也懂白露,有些伤口,不是别人随便说说就能愈合的。
顾熙贤叹了一口气,“夏至……”
再次见面,不可能再叫顾叔叔了,那是一个曾经的称呼,沈夏至深吸一口气,“爸爸。”
这一声“爸爸”仿佛跨越了沧海桑田,顾熙贤登时热泪盈眶。
“哎!好孩子,爸爸的好孩子。”
顾熙贤拍拍沈夏至的肩膀,“是爸爸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你,我一直以为……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什么都不求了。”
沈夏至上前拥抱了一下顾熙贤,“爸,不管怎么说,我们相认了,我找到你和妈妈了,以后的事情,我们再好好努力。妈妈的心里有创伤,需要我们共同来帮助她愈合。”
顾熙贤点点头,“好,好孩子。别让你妈妈等太久,你们先回去吧,我就不去了,免得她看见我心烦。”
告别顾熙贤,一行人上了公交车。
正好是周末,又赶上傍晚,公交车上的人很多,好在他们时间短,不到半个小时,三个人就下了车。
从公交车站往后面走,穿过一条胡同,就到了沈夏至和陆书阳新的家。
再次站到这里,沈夏至很是恍然,整个院子和房子完全焕然一新。
“你好厉害啊,修整的这么整齐,我都快忘了它原来什么样子了。”
陆书阳乐呵呵地,“那当然,给我媳妇住,必须要敞敞亮亮。”
沈夏至拉着白露的手进了院子。
赵春菊听到声音,领着俩孩子从屋里出来。
平平和安安已经整整两岁了,沈夏至在京都错过了给两个孩子过两周岁生日。
两个孩子被赵春菊养的粉雕玉琢的,十分漂亮可爱。
平平和安安先是躲在门口观察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迈着小短腿齐齐地奔向沈夏至。
沈夏至放下东西,端下来,直接接住两个冲过来的小团子。
沈夏至一手一个,将孩子护进怀里,感受着他们的温暖。
安安已经会说话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两个字往外蹦,很少有连城句子的,但是已经很不错了。平平还不太会,平时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现在只一个劲儿地喊娘。
“娘,想你。”安安说着,小肉手指着自己的小胸脯,然后脑袋使劲儿在沈夏至的身上蹭啊蹭。
平平嘴里冒着泡,吭哧吭哧地喊着娘,小手搂住沈夏至的脖子不撒手。
沈夏至拍拍这个,亲亲那个,“娘也想你们,以后娘去哪儿,就带着你们去哪儿,好不好?”
两个小娃娃齐齐地点着头,但是说什么也不放开沈夏至。
沈夏至只好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一起抱起来。
沈夏至看着赵春菊,感觉她瘦了一些,怕是被两个孩子闹的,要知道,带孩子可真的太累了。
“娘,我回来了。”
赵春菊看看沈夏至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白露,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沈夏至走到白露身边,“娘,我找到我亲生母亲了,她叫白露。”
“妈,这是我婆婆赵春菊,待我像女儿一般,从我嫁进陆家,她对我就特别好。说起来,我婆婆比你大上几岁呢。”
其实赵春菊还是有些局促的,她就是个农村的老婆子,一看白露就是有学识的大领导。
白露笑了笑,走上前去先一步开口,“那我就叫你一声大姐吧,正好我家里也没有姐姐,只有一个大哥,夏至是你儿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
赵春菊赶紧应了一声,“妹子,这功夫外面还是凉,咱屋里聊,炕我都烧可热乎了。”
沈夏至互相介绍了一下,两位母亲很是自来熟一样,打了招呼,就开始聊了起来,一直进了屋里。
沈夏至抱着俩孩子,陆书阳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跟了进去。
白露看见陆书阳将东西要拎进客厅去,赶忙喊了一声,“书阳,你把东西拿进来,我给你们带的,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靠东边的卧室大一些,炕是通长铺的,很是暖和。
白露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鞋一拖,大衣放到一旁,和赵春菊俩人直接上了炕。
陆书阳闻声,将东西放到炕上,沈夏至也将俩孩子放在了炕上。
“平平,安安,娘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非常漂亮的呢,就是你们的外婆,叫姥姥就行。你们是娘的孩子,娘呢,是姥姥的孩子。所以呢,姥姥会和娘一样疼你们的。”
平平和安安瞪着大眼睛,随后,安安先一步喊了“姥姥”。只是这“姥姥”喊的不太清楚,大舌头一样,听起来就像“脑脑”。
平平张了张嘴,最后憋出来一个字,“姥。”
白露稀罕的什么似的,伸出手,示意想抱抱他们。
她没敢直接上前抱,怕吓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似乎也感受到白露的善意,伸着小胳膊,走过去钻进白露怀里。
“平平和安安好乖,看姥姥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白露指挥陆书阳将包打开,整个这个包里全是白露为两个孩子准备的衣服的鞋子,大大小小一年四季的都有。
另一个包里是白露买的奶粉,麦乳精,一盒巧克力,一盒京八件,还有两个拨浪鼓,直接递给了俩孩子。
平平和安安都没去看别的,小拨浪鼓完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拿着拨浪鼓跑一边玩去了。
白露指着奶粉和麦乳精说道,“奶粉不全是给孩子的,嫂子,你岁数也大了,带孩子又累,平时冲上一碗,喝了对身体好。”
“如果不喜欢奶粉的味道,喝麦乳精也行。”
赵春菊看了这么多东西,“妹子,你说,你能来就很了不得了,咋还带这么多东西呢?”
白露指着巧克力说道,“这个叫巧克力,说起来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有同事出国回来带来的,我也不太喜欢,正好带给你们尝尝。”
“还有这个点心,是京都的特产,也就是吃个新鲜,如果你们喜欢,下次我再给你们带。”白露指着京八件说道。
陆书阳和赵春菊看这两样东西都新鲜,实在是没见过,更别提吃过了。
沈夏至在京都这次吃过了,都是白露给带的。那巧克力虽然有些苦,但是总是吃完一块儿还想再吃一块儿似的。
白露将包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嫂子,这都是给你的,你看看合不合身,夏至就大致描述了一下,我也是乱买的,实在不合适咱们去找个地方改一改。”
赵春菊一看,好家伙,全是成衣不说,一件大衣,两条涤卡的裤子,两件衣裳,质量一摸就特别好。
“哎呦妹子啊,我这么大岁数了,可不兴穿这大衣了,你快快拿回去,看看能不能退了,这可得多少钱呦。”
白露笑起来,“嫂子,这东西可退不了了,我把票据都给扔了。咱女人啊,要懂得打扮自己,年纪大不是问题。再说,你在城里陪着夏至和书阳,总得出门,咱不能给孩子丢脸,穿好点没问题。”
赵春菊乐呵呵地将东西收下,笑的见牙不见眼地,手指摸那料子,连连感叹着。
白露将最后一个包打开,里面是一件毛呢大衣,两件男士衬衫,两套中山装,一套深蓝,一套浅灰,还有两条男士裤子。
然后陆书阳又看到白露从里面拿出了一套书,“夏至说你学的是建筑,我去新华书店转了一圈,他们都说这套书很好,就买了来。”
陆书阳很是激动地将书接过来,爱不释手的。
白露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送你们什么好,吃的又不好带,只能先买这些东西,要是有什么需要,回头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写信,我给你们捎。”
“谢谢妈。”陆书阳赶紧道谢。
刚刚陆书阳要叫妈的时候,被顾熙贤的出现打断了,现在这剩妈终于叫出来,白露觉得自己还没听够,“你刚刚叫我什么?”
“妈!”
“哎!”白露很高兴地答了一声,然后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存折。
她拉过沈夏至和陆书阳的手,“这是我这几年攒的,我工资不高,所以钱也不是很多,但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不准不收。”
其实白露一个人在京都,沈夏至已经很不放心了,“妈,你自己……”
“我自己还会再发工资的,放心好了。”
陆书阳没有拒绝,“谢谢妈。”他琢磨着,现在不收也是不可能的,等到白露回京都的时候,提前想办法塞回去一些就好。
知道沈夏至和白露今天来,赵春菊早就将菜准备好了。
肉和鸡全都提前烀好了,就等着他们进屋大火炒一下就行了。
陆书阳将东西一样样都收好,“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一会儿咱们就开饭。”
白露是知道的,在农村哪里有男人进厨房的呢?
不过沈夏至和她说了,之前在村子里,陆书阳也经常下厨给她做好吃的,她婆婆也不掺和这些事儿。
现在看来,陆书阳对她女儿真的不错。
没多一会儿,菜香味儿就飘了进来,白露这些年对食物已经没什么欲望了,竟然都觉得馋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给白露夹菜,生怕她吃不饱。
一块儿鸡腿肉进嘴,白露顿觉惊为天人。
“书阳手艺真不错,要是什么时候能开个饭馆,肯定能火。”白露随口说道。
“我倒是希望啥时候就让开饭馆了呢,到时候肯定能干的事儿很多。”陆书阳觉得,早晚得有那么一天,现在各中政策上就宽松太多了。
陆书阳和沈夏至分别给两个孩子夹菜。
肉烀的软软烂烂,还放了土豆,正适合小孩子吃。
小家伙们捧着碗,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吃的欢快。
晚上睡觉的时候,平平和安安说啥也不想和沈夏至分开。
幸亏大屋的炕够大,就这样,沈夏至带着两个孩子,连同白露和赵春菊全都住到了一铺炕上,陆书阳自己睡了一个屋。
沈夏至看着两个孩子的睡颜,心里溢满了甜蜜。
白露坐起来,“我觉得,平平长的像你,安安像书阳。”
沈夏至点点头,“嗯,大家都这么说。”
白露其实是有些心酸的,她错过了沈夏至的成长。
今天抱着平平和安安的时候,她才惊觉,原来抱着软乎乎的小团子是这么的幸福。
如果沈夏至在她身边长大,这么大的时候,也一定会不停地往她的怀里钻。
赵春菊知道,人家母女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所以一直闭着眼睛没说话,不过很快她就真的睡着了。
“来看看你生活的地方,看看你身边的人,我也就放心了。”白露说道,“书阳真的不错。”
“他真的对我特别好,妈,我觉得,你不用觉得愧疚什么的,其实上天是公平的,它在另外一处对我有了补偿,这个人就是书阳。”沈夏至倒是看的很开,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
好半天,白露又说道,“夏至,我不介意你和你的父亲去联络,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不用在意我。我宁愿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也希望所有人都能爱你。”
沈夏至躺在白露的腿上,心中满是感动,这中感觉她何尝没有呢,就像对平平和安安,她可以倾尽所有。
“妈,你放心吧,我懂的。”
白露轻轻地抚过沈夏至的头发,“等到你放暑假,我们一起去一趟白山县吧。我回去打听一下,我想把两个孩子的户口迁到京都来,终归对他们以后的发展好一些。不过这个事情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你也需要和书阳商量一下,因为他的户口我暂时肯定是没办法迁的。”
沈夏至这次也看出来京都的与众不同,“好,我回头和书阳商量一下,不过以我对他的理解,他肯定同意,明儿你就说让俩孩子姓白能迁户口到京都他都能同意。”
母女俩一直聊到了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沈夏至起的很早,因为她要去学校上课。
一早上大家忙忙活活的,陆书阳和沈夏至分头去了学校。
留下赵春菊和白露在家陪孩子。
其实白露只能再待上一天就要返回去,能和两个孩子尽情地玩一玩,真的很好。
沈夏至需要先回宿舍去拿东西,然后才能去教室。
她进门的时候,大家都还没走。
看到沈夏至回来,杨柳和冯美英都很激动。
杨柳更是给了沈夏至一个大大的拥抱,“夏至你回来啦,我可想死你了。”
冯美英在一旁说道,“夏至你好厉害,学校都传遍了,你得了表彰,徐老师还说,回头让你分享一下这次出去的心得呢。”
吕凤琴她们没有杨柳和冯美英这样,但是看到沈夏至也是很开心的,都过来打了招呼。
孟祥慧走到杨柳身边说道,“得了表彰是真的厉害,夏至以后肯定能分到好的学校。”
曹丽洁现在是听到沈夏至的名字都觉得烦。
“有什么可得意的,谁去谁都能得!还不是捡了个便宜。”
沈夏至就知道,曹丽洁会这样,她只淡淡地瞄了曹丽洁一眼,“是吗?就算是谁去都能得,可有些人偏偏就去不上,你说气人不?”
“沈夏至,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早晚要你好看!”曹丽洁说完就拎着东西出去了。
紧接着,孟祥慧也跟着曹丽洁一起出去了。
看到这俩人出去,沈夏至对大家说,“我在源城租了房子,等到周末邀请大家一起去新家做客呀?”
大家全都点头表示同意。
杨柳叽叽喳喳地,“夏至,那你以后岂不是不跟我们一起住了?”
“嗯,我婆婆带着我的孩子过来,他们还小,我得照顾他们。”
“我好想见见他们啊,一定特别可爱。”杨柳恨不得现在就去看看沈夏至的两个宝贝。
沈夏至将从京都买的东西一一分给大家,其实就是一些特殊的点心,但是大家都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这说明沈夏至没忘了她们,即便是在京都,心里也还是惦记她们呢。
回到学校以后,沈夏至又投入的紧张的学习当中。
她去京都这一个月,本校的课程落下不少,再加上徐应勤找到她,希望她能在下周一升旗仪式上分享一下在京都的学习经验,沈夏至比较忙碌。
忙到还没去和学校申请搬到校外。
但是她提前和宿管阿姨打了招呼,也签了保证书,免得人家到时候来检查说不清楚。
白露只多待了一天就急匆匆地赶回京都,毕竟还要上班,她能请这几天假已经很不错了。
她临出门前,陆书阳在她随手拎着的包里面放了一百块钱进去,等到白露都正常上班了,陆书阳才打电话告诉她这个事儿。
周末的时候,赵春菊做了很多菜,沈夏至和陆书阳分别邀请了各自的同学来家里。
大家都没空着手来,说是要来给他们温锅。
有的带一把筷子,有的几个人合起来买了条鱼,反正就是讨个吉祥如意的意思。
平平和安安平时在村子里跑惯了,也不人生。两个人乖巧可爱,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喜爱。
赵春菊也不是吝啬的人,鸡,鱼,肉全上,整只鸡都是成盆端上来的,非常实惠。
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难得吃这么好的菜,大家吃的是心满意足。
招待完同学们,沈夏至趁着周末赶紧将周一需要用的稿子赶出来,还让陆书阳帮着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
为了迎接这个特殊的星期一,沈夏至特意打扮了一番,还穿上了顾熙贤之前买给她的皮鞋。
出门的时候,平平和安安就那么盯着她看。
安安笑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娘,好看。”
沈夏至捏捏安安肉嘟嘟的小脸蛋,“娘的安安也好看。”
听到夸奖,安安更是开心,平平赶紧往沈夏至这儿挤,“我……我……”
沈夏至被他着急的模样逗的不行,“平平也好看,平平是最好看的小伙子。”
平平呲着小牙咯咯笑。
星期一,全体师生都齐聚到操场上举行隆重的升旗仪式。
仪式过后,沈夏至登上主席台,下面爆发出阵阵掌声。
这是沈夏至第一次站到这么高的地方,虽说免不了紧张,但是她写的稿子都是真情实感,发生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清脆悠扬,在这个不算大的操场上回荡着。
沈夏至将她在京都师范学校内救了一位得了急性阑尾炎同学的事情也讲了出来。
其实,如果当时不是她在大半夜,一直背着那个女生到了医院,恐怕那姑娘就没命了。
这也是为什么沈夏至能得到这个表彰的原因。
大家听的动容,不免又是一阵掌声。
等到沈夏至的演讲完毕,她鞠了个躬走下主席台,径直回到了自己的班级。
班级里再次爆发出掌声,这不仅仅是沈夏至的荣誉,也是他们班级的荣誉。
曹丽洁一直盯着沈夏至脚上的那双皮鞋看。
她周末出去逛街买了一双同样的皮鞋,可是今天早上,她想找出来穿,竟然不见了。
这双鞋花了她二十八块钱,她原本还想穿出来让大家看看的呢。
沈夏至站到了冯美英和吕凤琴中间,冯美英看到沈夏至的新皮鞋,低声说道,“夏至,你的鞋好漂亮。”
虽然冯美英的声音压得低,但是周围几位同学还是听见了。
他们早就看见沈夏至穿的皮鞋了,都知道,这双鞋肯定不便宜,穿到脚上也真的好看。
沈夏至刚想说,是自己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就听到后面的曹丽洁突然大叫一声。
“沈夏至,你这个小偷,你偷了我的鞋!”
操场上不仅有所有学生,还有全校的教职员工。
曹丽洁嗓门这么大,大家全都听见了。
本来都要解散了,现在全都朝着这边看。
沈夏至蹙蹙眉,“你诬陷我。”
曹丽洁也不管那么多了,她丢一双皮鞋不要紧,要是能做实沈夏至是小偷,还管有没有表彰,都得退学回家!
而且,沈夏至一直靠绣花贴补家用,平时在食堂也只吃低档菜,怎么可能买得起二十八块钱一双的皮鞋?
这边一闹,班主任徐应勤赶紧走了过来,“闹什么呢?”
曹丽洁指着沈夏至脚上穿的那双皮鞋,“徐老师,沈夏至偷了我的皮鞋,我昨天刚刚在百货大楼买的鞋,今天早上想要穿的时候,就找不见了。现在这双鞋竟然出现在沈夏至脚上,肯定是她偷的!”
徐应勤板着一张脸,他真的很不喜欢曹丽洁,虽然他作为老师应该一视同仁。
但是那天曹广发的出现,让他对曹丽洁很有意见。
学生偷盗是大事,李校长也从主席台那边走了过来。
紧接着有老师宣布了解散。
别的班的同学也想看看热闹,但是都被班主任给叫走了。
再说了,还得上课呢。
徐应勤班级的学生谁都没走,毕竟,李校长还在这儿呢。
看到李校长留下来,曹丽洁就更高兴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她可是太知道徐应勤向着沈夏至了,这样他就没办法包庇!
李校长站到一旁,对徐应勤说道,“你们班级的事情,你自己处理。”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人却没走。
徐应勤问沈夏至,“你这双鞋是自己买的吗?”
沈夏至摇摇头,“不是,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去京都之前他送来的。”
曹丽洁赶紧说道,“你胡说,你父亲怎么可能来源城?分明就是胡说!”
沈夏至真的懒得搭理她,但是还是需要解释给徐应勤和李校长听。
“李校长,徐老师,我可不可以给我父亲打个电话,他会为我证明。”
沈夏至这么一说,李校长点点头,“可以。”
徐应勤喊来赵鸿飞,“你去组织班级同学去上课,都别在这里围着了。”
同学们其实都不太想走,都想看看怎么回事儿,但是班主任发话,就都一步三回头地回了教室。
赵鸿飞最后一个离开,他对李校长和徐应勤说道,“校长,徐老师,我不相信鞋是沈夏至同学偷的,我相信她是清白的。希望你们能还沈夏至同学一个清白。”
徐应勤拍拍赵鸿飞的肩膀,“先回去吧。”
曹丽洁拳头攥的死死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面,她就不明白,赵鸿飞看上沈夏至什么了?
明明就是个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还到处勾引人的狐狸精!
赵鸿飞走了以后,沈夏至看到他身后还站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同宿舍的孟祥慧。
徐应勤也看见了孟祥慧,“你怎么不回去上课?”
“徐老师,我可以作证,昨天是我陪曹丽洁一起去买的皮鞋,和沈夏至脚上穿的一模一样。”孟祥慧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说完还怕怕地看了沈夏至一眼,好像沈夏至能吃了她。
沈夏至说道,“你们俩说来说去,都是昨天买的皮鞋,可是,我昨天一直到现在就没回去过宿舍,你们不觉得矛盾吗?”
曹丽洁仰着脖子说道,“你说你没回去就没回去吗?谁能证明?说不定你就是在大家都没人的时候回去偷了我的东西!”
沈夏至现在明白了一件事,做人有时候也不能太善良,上次曹丽洁偷穿她的衬衫,她就应该将人直接送到公安局去,免得她现在在这里倒打一耙。
李校长轻咳了一声,“小徐啊,你们都来我办公室,正好沈夏至同学可以给她父亲打电话。”
徐应勤应下来,但是他心里开始不踏实起来。
沈夏至的资料上明明显示没有父亲,怎么突然冒出来个父亲?
一行人来到了李校长的办公室,李校长将电话推了过去,“打吧。”
沈夏至道了一声谢,然后拨通了源城大学医学院的电话。
“您好,请帮我接源城大学顾熙贤的电话。”
听到顾熙贤的名字,正在低头看文件的李校长突然抬起头看了一眼沈夏至。
电话很快接到了顾熙贤那里,沈夏至万幸,顾熙贤正好在办公室,不然还得等上许久。
“爸,您上次给我买的那双皮鞋,票据还留着吗?我这本遇到点儿麻烦,您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
沈夏至简短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将电话挂断。
办公室里突然安静起来。
好半天,李校长问了一句,“顾熙贤……是你父亲?”
沈夏至点点头,“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家都很安静地没有说话。
曹丽洁已经想好了对策,反正她那双鞋是真的不见了,但是她的票据还留着,再不济,柜台的售货员肯定记得她。
她是有证人也有证据,就不怕这次弄不死沈夏至。
顾熙贤来的不算快,他先是回家里取了一趟票据,然后才往沈夏至的学校赶。
等到顾熙贤到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
办公室响起了敲门声,徐应勤本来想去开门的,结果李校长三步并作两步走,率先将门打开。
两个人一见面,先是握了握手。
“李校长,好久不见。”
“顾院长,别来无恙啊。”
曹丽洁一看这架势,暗道不好,怎么沈夏至找来的人和李校长认识呢?
而且,什么顾院长?这么大名头!
曹丽洁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发慌。
沈夏至看见顾熙贤,心里踏实了不少,“爸,票据找到了吗?”
顾熙贤将在百货大楼买这双鞋的票据拿了出来,“在这儿呢。”
沈夏至接过票据看了一下,然后递给李校长,“李校长,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吗?”
曹丽洁完全不想就这么认输,“票据还可以作假呢?谁知道你们在哪儿弄的假的票据!”
顾熙贤蹙了蹙眉,“这位同学,我这个年纪的人,还不屑于去做弄虚作假的事情,既然你不相信,我可以带你去找售货员问问清楚,或者去查查百货大楼楼下的票据底子。”
迫于顾熙贤的威压,曹丽洁缩了缩脖子。
顾熙贤继续说道,“这位同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冤枉夏至,她本性善良,是不会做出来你说的这些事情的。作为父亲,得知这样的事情我很生气。我想,如果你被冤枉,你的父母也会同样生气。”
顾熙贤说完对李校长说道,“李校长,你们的学生都是学师范的,以后是要走进各个学校,为人师表的。如果我们的教师队伍出现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别人的老师,那么将是误人子弟啊!”
曹丽洁一听,眼睛立马红了起来,“我……我没有!我只是太心急了,我花了二十八块钱买的皮鞋就这么丢了。”
说完,曹丽洁竟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谁都知道,二十八块钱多么重要,这真的是一大笔钱。
如果是以往,顾熙贤一定会想让,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是现在,他只心疼沈夏至。
更何况,今天能为二十八块钱污蔑别人,明天就能为二百八十块走上不归路!
“二十八块钱虽然多,但是也不是你污蔑别人的理由。这位同学,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如果哭能解决问题,那大家都一起哭好了。年轻人,我们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曹丽洁眼巴巴地盯着李校长,上次过后,李校长是知道曹广发是曹丽洁叔叔这件事的。
但是原则性的问题本来就不应该犯。
“顾院长,您稍安勿躁,我们学校承担着培养未来教书育人承接着的责任,一定会按原则办事。”李校长说道,“您放心,这件事情,学校会开会决定对曹丽洁同学的处分,以儆效尤!”
李校长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顾熙贤就没再说什么。
曹丽洁听了这些,觉得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还可以有时间去找她叔叔。
顾熙贤看了一圈,发现也没什么事情了,“那您忙,我那边还有事情,先行一步。”
顾熙贤刚刚打开办公室的门,正好与刚要敲门的工作人员撞上了。
李校长一看,是图书馆的同事。
“李校长,抱歉打扰您,有人在图书馆捡到了一双新皮鞋,早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向来问问那位同学,这双是不是她丢的那双。”
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将那双皮鞋放在了李校长的办公桌上,与沈夏至脚上穿的完全一样。
徐应勤指着那双鞋问曹丽洁,“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原本曹丽洁还想找她叔叔哭诉一番,毕竟皮鞋丢了,二十八块钱呢,她也是受害者。
可是没想到,皮鞋竟然让她落在了图书馆!
曹丽洁红着眼睛,“我……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顾熙贤看着弄双一模一样的皮鞋,“这位同学,既然你的皮鞋找到了,你是不是应该对夏至说一声对不起?”
曹丽洁立马去拉沈夏至的手,“夏至,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想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你和李校长说说,和你父亲说说,不要给我处分好不好?背上处分,我什么的完了。”
沈夏至冷着一张脸,“上次衬衫的事情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要。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一直原谅谁,这件事是你咎由自取,与我无关。”
徐应勤捕捉到了一个词,“什么衬衫?”
事到如今,沈夏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曹丽洁不经过我允许,偷拿了我一件纯手工刺绣价值十八块钱的衬衫,后来被我发现,她补给了我十八块钱。”
顾熙贤一听,“李校长,听见了吧。偷东西的是这位同学,这就是倒打一耙!”
李校长听了很是恼火,没成想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徐应勤,你召集校领导,我要开会。”
事情已经这样,顾熙贤带着沈夏至告辞出来。
“爸,谢谢你。”
顾熙贤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他的女儿和他没有隔阂,出了事情愿意找他帮忙让他很欢喜。
“谢什么,你是我的女儿,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沈夏至一直将顾熙贤送到学校门口,顾熙贤终于问道,“你母亲,她还好吗?”
“她挺好的,已经回去上班了,她说,有时间还会来看我的。”沈夏至说道。
顾熙贤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是我对不起她,我当时真的以为,她忧思过重,想的太多,是我没有去体谅她。”
“爸,事情都过去了,与其自责,不如想办法弥补吧。”沈夏至劝解着。
顾熙贤点点头,“你说得对,要想办法弥补。不瞒你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沈夏至想了想,终究还是将这几天一直想的话说出了口,“爸,我知道有些话我可能不该说,说出来我也像个恶人。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句。”
“你说。”
“爸,如果顾明馨一直在你身边,妈妈是不会回来的。她只要看到顾明馨,那些过往就会出现,越来越深,就像一道伤口,一直去揭那条伤疤,不会愈合,反而会越来越严重,甚至会感染致死。”
沈夏至终于把这些话说出口,她知道,如果没人提起顾明馨,表面上始终是风平浪静。
但是,顾明馨就在那儿,是一个纯纯的大活人,不可能永远当她不存在。
既然话都说了,沈夏至也不在意说的更多,“爸,我知道,你养了顾明馨二十二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是你的女儿。顾明馨的外婆去世多年,但是从那条金链子和留下的字条就说明,她的外婆是故意将我们调换的。想来,她也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女能够过上好的生活。”
沈夏至长出一口气,“但是爸,因为他们家的私心,我们三个人这二十二年是怎么过的,你再清楚不过。虽说,上一辈的事情不能怪罪在一个孩子身上。但是我想说,妈妈在意顾明馨,我也在意,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看见她还能笑脸相迎,是她欠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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