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81章

    太宰治又拒绝了一位邀舞的女性, 他对难掩失望的少女举了举酒杯,站到帷幕边的角落里。

    酒杯里融化了一半的冰块沙沙地摇,太宰治捻了捻指尖的湿意,抹去指腹的水痕。

    好无聊, 他望着舞厅中央金光闪烁流光溢彩的巨大水晶吊灯, 很想它突然炸开,让今天无趣的工作变得有趣些。

    但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是太宰治自己安排的警卫排班, 港口Mafia总部炸了这盏吊灯都不会炸。

    “太宰先生, 时间差不多了。”下属小跑着过来,“长野先生说他的女儿无论如何都想在舞会上切蛋糕。”

    “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去做。”太宰治淡淡地说。

    长野先生正是宴会最重要的一位客人, 港口Mafia有完成他不出格愿望的义务——森鸥哇是这样叮嘱太宰治的。

    “那又不意味我有义务陪大小姐过家家。”太宰治把酒杯放到一边,被他拒绝邀舞的长野小姐咬着唇远远看着这边, 摇着父亲的胳膊小声哀求着什么。

    但凡她父亲有点脑子,或者对港口Mafia有点了解,现在就该捂着女儿的嘴让人送她回家。

    太宰治换了个靠近阳台的位置, 默默数着时间。

    蛋糕车推出来之前有个全场熄灯的环节, 聚光灯打在从门口推出的车上,慢慢汇聚到中央, 最后照在寿星精致梳起的长发上,映着她发间钻石闪闪发光。

    大小姐过生日要在无数人羡慕祝福的目光下如天使降临, 她要做今天最美的姑娘,有最英俊的男伴。

    太宰治远远站在角落里, 冷眼看着围拢在长野小姐身边奉承的男女。

    他负责安排整个舞会的流程, 说是一手主导了一切也不为过, 但在太宰治心里, 这场生日和他毫不相干。

    与他有关的生日没有从头顶打下的聚光灯, 几只蜡烛柔柔的光晕笼着餐桌,小小的只够两个人分吃的蛋糕上点缀红红的甜樱桃,鼓着腮帮吹蜡烛的少女脑袋里冒着偷吃樱桃的小念头。

    山吹律理顶着一顶纸做的生日帽,她刚洗了澡,身上套着那件印有“一日一杀”字样的下摆遮到大腿的睡衣,盘腿坐在椅子上猫儿一样慵懒地伸懒腰。

    白桃味的沐浴露香气化在夏日的热度中,她身上不戴丁点儿装饰,烛光下舒展开的眉眼却让太宰治记了许久。

    纯粹野性的自然,和冰冷宝石堆砌的点缀,都好看。

    舞厅顶端闪耀的水晶吊灯忽然熄灭了,一束聚光灯打在蛋糕车缓缓推行的道路上。

    掌声由低至高如潮水拍岸响起,空气中各种香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太宰治又退了一步。

    他想掀开窗帘躲去阳台,又想到现在才将将黄昏时刻,掀开窗帘洒入的夕阳远比人造的聚光灯更加夺目,全场的视线都会从长野小姐的蛋糕挪到太宰治身上。

    倒也不至于在人家生日得罪人太狠,太宰治捏了捏眉心,后悔自己选择了白西装。

    穿黑色那件好歹能用血腥味遮一遮香粉的味道。天下香水万般多,怎么就没人用白桃混杂凌冽冰雪的气味,再加一点点血腥调味。

    太宰治思索用屏气自鲨的可能性。

    十几秒后,他放弃似的吸了口空气,选择改为用香水窒息的自鲨方式。

    轻微的笑声从太宰治背后传来。

    “为了工作一直苦苦忍耐的太宰……真可爱啊。”声音的主人还在笑,冰冷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太宰治周围,驱散了让他不适的甜腻味道。

    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在不合适的时间、不合适的地点。

    太宰治试着用自己的情报网去找过山吹律理。她日日送来的花插在办公桌上的透明花瓶里,不同花色的猫咪穿行在横滨的大街小巷,送来的咖啡和外卖中有时候会多出一包橘子糖,有时候是几颗洗干净的蓝莓,也可能是图案幼稚的粉红小熊贴纸。

    她留下的痕迹无处不在,偏偏找到本尊难如登天。

    “上次还露了一只手和我打招呼。”太宰治的眼睛看着前方洒下的聚光灯,并不回头,“这次连背影都不给看吗?”

    “生气了?港口Mafia的干部大人。”山吹律理似乎不急着走,挨在太宰治背上和他说话,“贵组织给我下了好厉害的通缉令,我不躲着点,未免太不给你们面子。”

    “是吗?”太宰治语气平平,“还有一分钟灯就要亮,首领小姐是不是该离开了?”

    “确实。”山吹律理悠悠地说,“生日是值得开心的日子,我可不能让今天的寿星经历我的惨剧。”

    刻意选在山吹律理生日当天搞事的太宰治:“……”

    好像被谴责了(小兔宰治瑟缩)。

    “因为和首领小姐的关系,最近森先生老是用看叛徒的眼神看我。如果被在这里的下属发现你特意来找我,我跳进鹤见川也洗刷不了清白。”

    太宰治轻柔地催促:“该走了,律理酱。”

    “我给你念过莎士比亚的诗。”山吹律理却说,“你喜欢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吗?”

    “世仇家族相爱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迫于不被双方家长祝福的爱情,躲在阳台秘密幽会。”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罗曼蒂克的悲剧。”山吹律理抓住太宰治的手腕,“但我不做悲剧的主人公。”

    “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的事情,爱情或者谎言,都与立场无关,只关乎我们两个人。”

    “但既然你这么在意……”

    一分钟过了,长野小姐拿起餐刀切下蛋糕的第一刀,巨大的水晶吊灯重新亮起闪耀的光泽,悠扬的小提琴声再度流淌在舞厅中。

    恢复视野的港口Mafia成员下意识看向太宰先生的位置寻求下一步任务的提示,万众瞩目下的长野小姐不死心地捧着第一块蛋糕快步向太宰治走来,一双又一双眼睛聚焦在他所在的角落。

    “刷!”窗帘忽然被人拉开了。

    夕阳欲坠,橘红色的暖光从窗户被打开的阳台外照射室内,余晖笼罩站在窗边的纤细身影。

    白色纱裙遮住脚踝的黑发少女拎起裙摆,玫瑰色的发带如微醺的红酒晕开色彩,她无名指戴着戒指的手握在一身白色西装的英俊青年手腕上。

    “——我们私奔吧。”

    山吹律理的声音清晰回荡在太宰治周围,传入舞厅每位宾客的耳朵里。

    超越言语描述的美丽在夕阳下如火焰照耀,碎金点缀她背后盛大灿烂的风景。

    山吹律理望着太宰治,用暗金色的猫瞳问他:你跟不跟我走?

    太宰治从此知道,他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随波逐流的十八年在黄昏恢弘的钟声中宣告终结,他的命运再也不属于他一个人。

    陌生的风景,陌生的情感,陌生的色彩,呼啸于天地间的风与绚灿的火烧云铺开通往自由的路,他只需要走向她。

    橘红余晖的黄昏时分,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宣告叛逃。

    ……

    要到打烊的时间了。花店老板娘弯腰收起摆在店外吸引客人的花束桶,靠在门边一摇一摇地扇扇子。

    “还有最后一位客人的预订。”她在清凉的微风中悠哉悠哉地眯起眼,“打样回家喝点小酒。”

    道路的尽头出现两道夕阳下交叠的影子,穿白色纱裙的少女与穿白色西装的青年牵着手走来,火烧般的云彩融化在他们身后的背景板。

    老板娘摇扇子的动作不知不觉停住了。

    她记得他们。

    容貌俊美的青年曾在她的花店里定了许多山吹花。那时六月已经过了,为了拿到花期过后新鲜的山吹花,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当然,客人付下的钱款也大大超过她耗费的精力。

    黑发金眸的少女正是她打烊前在等的客人。特殊的瞳色与过人的美貌让老板娘记得牢牢的,她订了一捧纯白的绣球花。

    绣球花是婚礼用花,老板娘下单的时候还嘀咕怎么是女孩子自己来订,她的男朋友一点都不体贴。

    现在看到那两个人,老板娘除了“神啊他们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之外,生不起半点别的念头。

    老板娘快快放下扇子,从店内捧出她精心打点过的白色绣球花,双手捧到黑发少女手上。

    “你们呀,这是要求婚吗?”她忍不住问,成套的白礼服,真般配。

    老板娘问完,看到眼前的男女互相看了看彼此,禁不住都笑了,女孩尾音轻轻上挑:

    “不是求婚,是私奔。”

    离开逼仄的狭窄之地,去往旷阔天地的人间风景。

    老板娘站在店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融化在夕阳中,神情恍惚地拉下店铺的卷帘门,被美好感染的心情雀跃得让她想要歌唱,矜持地握着扇子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年轻就是好啊。”老板娘用扇子挡住自己的笑颜,“是哪家的小姐少爷?可别被轻易捉回去。”

    “老板娘!”隔壁店铺也要打烊了,探头喊她的阿叔说,“今天早点回去!我看到好多黑西装在找人,怕是发生了大事。”

    黑西装是他们对Mafia的代称。Mafia是横滨的特产,每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都要学会与他们共处。

    目前占据龙头地位的港口Mafia不怎么为难生意人,一家小小的花店也不入大人物的眼,但老板娘还是听阿叔的话准备早点回去。

    没想到在路上还是被人拦了。老板娘心里吸了一口气,面上笑脸盈盈:“大人,我就是个做生意的,您需要什么我一定帮。”

    “你有没有见过一对穿白色礼服的情侣?”男人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有没有见过?”

    是一张逆着光拍摄的照片,坐在栏杆上看海的少女侧过头,暗金色的猫瞳冷漠地望向镜头。英俊的青年站在她身边,懒懒地俯视地面拖拽的血痕。

    老板娘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哪里是逃家的少爷小姐……分明是比她心目中最厉害的大人物还要可怕得多的存在。

    冷漠的血腥的。

    橘红的柔软的。

    好可怕,可是好浪漫,浪漫得她苍老的少女心都复活了。

    面前的黑西装男人还在等她的回答,欺骗Mafia的下场老板娘从前想都不敢想,如今却升起一股无名的勇气。

    那可是从她店里捧走绣球花的恋人啊,夕阳还未散去,神的祝福一定会送到他们身上。

    “没……”老板娘深吸一口气,一串急促的铃声却打断了她的话。

    “是,是,我明白了。”黑西装挂断电话,对老板娘微微点头,“麻烦了,请忘记今天的事情吧。”

    老板娘疑惑地看着匆匆离开的黑西装,自言自语:“发生了什么事?”

    分散在横滨的搜查队伍陆陆续续回到港口Mafia,顶层,首领办公室中,森鸥外强撑着首领的气势打完电话,一下抱住自己的头。

    森先生不好了,情报部门的坂口安吾失踪了!

    森先生不好了,黑衣组织来电说他们行动失败人全部失联了!

    森先生不好了,异能特务科发来了警告信,坂口安吾竟然是条子的人!

    森先生不好了,山吹律理出现在接待长野先生的宴会上了!

    森先生不好了!太宰先生叛逃了!他被山吹律理拉着私奔叛逃了啊!

    不祥的消息如冷冷的冰雨胡乱地拍在森鸥外脸上,拍得他分外沧桑。

    坂口安吾结束了二五仔任务,终于可以重新端上公务员的铁饭碗;织田作之助的五个孩子领到了政府的助学补贴;太宰治如愿和女朋友私奔,山吹律理或成最大赢家。

    快乐是他们的,森鸥外什么都没有。

    出现了!只有他受伤的世界!

    森鸥外肩膀耸下来,可怜兮兮地趴在桌面上哀嚎:多洗爹!

    怎么会这样呢!

    第一卷 第82章

    两年后。

    “咕噜噜噜噜……”可疑的声音从河流下传来, 停在不知名物体上的乌鸦嘎嘎叫了两声,扑腾着翅膀飞走。

    国木田独步额冒青筋地在鹤见川下游等了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了随波逐流顺着河水被冲下来的绷带浪费装置。

    “想找太宰?在下游的河岸边等着不就好了。”咬着巧克力曲奇的名侦探吃得满嘴饼干屑, “不要担心国木田, 你迟早会习惯的。”

    他没有办法习惯!

    他完美的计划已经因为太宰治夭折了无数次!无数次!

    一个上班的时候不是躺在沙发上摸鱼呼呼大睡就是在河里泡一整天的木乃伊人!早上比谁都来得晚, 下班比谁都跑得快,社长为什么要雇佣他这样的工资小偷!国木田独步不懂啊!

    他绝对没有质疑尊敬的社长的意思,但太宰治其人,咸鱼的工作态度即使慈善单位也无法容忍, 社长到底是看中他履历上的哪一条让他成功应聘侦探社的工作?

    “我的上一份工作?”太宰治浑身湿透地从河里站起来,“嗯哼国木田君,大胆去猜吧!猜对了有超级高额奖金哦!”

    “是牛郎吧。”国木田独步笃定且冷漠地说, “被富婆赎身后寄居侦探社的软饭男。”

    何等犀利的言辞, 太宰治捂住自己的胃, 虚弱地说:“你知道吗国木田君,医生说我胃不好……”

    吃点软饭怎么了?你想吃都没有漂亮富婆姐姐喂你呢。

    “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被你浪费一半了!”国木田独步举着自己的理想手帐本,“我完美的今日计划!精确到分秒的计划!全都被你摧毁了!”

    “嘛嘛, 不要生气国木田君。”太宰治拧干沙色风衣里的水, “工作是做不完的,要学会享受生活才行。你就是太专注工作了,才会单身到现在哦。”

    “闭嘴!”国木田独步指着手账, “我理想的女性已经存在于我完美的蓝图中, 首先交往的第一步是……”

    “是殉情。”太宰治轻快地说,一副我很有经验的模样, “然后就可以同居, 一路快进到求婚, 接着是私奔, 完美!”

    国木田独步:“从第一步开始你就无药可救了。”

    “是吗?”太宰治唔了一声,“可是国木田君,单身的人是你耶。”

    国木田独步,血量-999

    “为什么啊,为什么性格恶劣到这种程度的人可以找到女朋友啊?”国木田独步大为不解,“我又是为什么要和这家伙搭档啊?”

    按照在武装侦探社入职的资历来算,他应该是太宰治的前辈,身为后辈新人的太宰治理应勤勤恳恳虚心求教,争取让自己成为和前辈一样优秀自律的男人。

    事实是,这位新人朋友在通过入社考验后的第一件事打电话给他在外工作的女朋友,以“看到了吗律理酱我通过面试了我是不是好棒”为开头,以“我一定控制住自己做个守法公民,律理酱也要小心警察”作结尾,一度让国木田独步怀疑太宰治是个深藏不漏的犯罪分子。

    作为新人,太宰治开心地挑选了侦探社会客厅的沙发作为根据地,在国木田独步为工作手忙脚乱的时候舒舒服服睡大觉,并毫不客气地把分配给他的报告推给他的好朋友织田作之助。

    国木田独步还是很喜欢和太宰治同一时间入职的织田作之助的,老实人,和太宰治放在一起令人感动流泪的老实人,含辛茹苦拉扯五个孩子长大的年轻父亲,让国木田独步肃然起敬。

    太宰治面对自己辛勤工作的好朋友时不会感到羞愧吗?近朱者赤,怎么就不能学一学人家?

    “我和织田作以前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哦。”太宰治摇了摇手指,“我是他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辛苦工作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这家伙居然还是管理层?曾经作为数学老师的人民教师国木田独步看着太宰治辍学儿童的学历,不太明白他前东家的升职标准。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非常适合入水啊。”太宰治拧干衣角又去拧袖子,眼睛发亮地看着一颗行道树,“好漂亮的树!快让我把脖子吊上去!”

    “给我去工作啊你!”国木田独步忍无可忍拎着太宰治的衣领往岸上拖,“都快到午饭时间了!”

    “那就先去吃饭嘛。”太宰治躺平任拖,“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

    也有道理。国木田独步是养生大师,每天吃饭的时间和摄入的营养搭配都写在他的小本本上。

    “我要一份咖喱饭。”太宰治开开心心地敲碗等服务员上菜,国木田独步眼不见心不烦地扭过头不想看他一脸轻浮样。

    “咦,那是!”国木田独步立刻低下头,视线隐蔽地扫向餐厅门口,黑白发色的少年咳嗽着走进自动门内。

    “港口Mafia的黑色祸犬!他怎么会来这里?来杀人还是来放火?”国木田独步如临大敌。

    “来餐厅不能是为了吃饭吗?”太宰治奇怪地看了眼把头压低的国木田独步,“哦对,芥川是国木田君记录中高度警惕人物呢。”

    “黑色祸犬在港口Mafia中也是特别值得注意的对象。”国木田独步掏出手帐本时刻准备阻止可能发生的暴力事件,“嗯?他是和人一起进来的?女性?是芥川龙之介的女朋友吗?”

    黑发金眸的年轻女性,身高170,冷白皮,无名指上戴有戒指……国木田独步在手帐本上刷刷刷地写。

    “不是哦。”太宰治举起手挥了挥,提高声音,“律理酱,我在这里!”

    “看过来了……对了,事先说明,律理酱不是芥川的女朋友。”太宰治放下手,扭头对国木田独步强调,“是我的。”

    山吹律理和芥川龙之介走向太宰治和国木田独步所在的卡座,黑色祸犬咳嗽一声微微鞠躬:“太宰先生。”

    “芥川,看起来精神不错呢。”太宰治笑眯眯拉着山吹律理坐在自己旁边,让芥川龙之介和震惊又僵硬的国木田独步坐在一起,“偷偷出来和律理酱吃饭,森先生不会发现吗?”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合适的朋友。”芥川龙之介面瘫着一张脸说,“港口Mafia和Mimic决定在进军新领域的时候合作,所以撤回了一些通缉令。”

    “森先生一如既往是最优解的狂热爱好者。”太宰治无趣地说,“他怎么还没有秃头?”

    “他的发际线往后移了两毫米。”山吹律理才从港口Mafia总部出来,用比游标卡尺更精准的眼神测量,“总会有彻底秃头的那天。”

    “我一定买烟花庆祝,与全横滨共享喜悦。”太宰治第一次真心实意愿意为森鸥外花钱。

    “等等等等。”从开始懵圈到现在的国木田独步紧急打断太宰治,“你、她、他……你们是……”

    “欸?我一天要给律理酱打三个电话,我以为国木田君已经知道她了呢?”太宰治惊讶,他扯了扯山吹律理的袖子,“是不是律理酱没有接送我上下班的原因?”

    “猫猫不是跟着你么?”山吹律理挖了一勺太宰治的咖喱饭吃,“我总不能从博多跑回横滨送你再回博多,何况我今天是从东京回来的。”

    Mimic在日本的据点选在了博多,山吹律理只在周末和太宰治休假的时候回横滨。

    “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变成了异地恋?”太宰治趴在桌上哀嚎,“居然还不如给森先生打工的时候!”

    “您也可以选择回来。”芥川龙之介立刻说,“BOSS说干部的位置依然为您保留。”

    “免了。”太宰治幽幽地说,“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只能在侦探社摸鱼混个基本工资勉强维持生活。”

    回来、干部位置保留……短短几个字拼凑出惊人的真相。国木田独步回忆了一下太宰治干净得像纸一样白的履历,又看了看港口Mafia黑色祸犬一口一个敬称。

    国木田独步:老实交代,你往档案袋里倒了几吨漂白剂?

    港口Mafia的黑色祸犬、叛逃后依然可以和前东家谈笑风生的最年轻干部、灰色鬼魂的首领,小小的餐桌上坐了三个政府内部赫赫有名的危险犯罪分子,身为唯一守法公民的国木田独步握着手机,在报警的边缘试探。

    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国木田独步思索人生,我为什么要和敌对组织的成员肩挨着肩一起吃海鲜意面?

    “是蟹肉耶。”山吹律理也点了海鲜意面,太宰治扔下没吃完的咖喱饭,凑到她旁边张开嘴,得到了甜滋滋的蟹肉投喂。

    “好吃。”太宰治鼓着腮帮一下下嚼,“我想吃帝王蟹了,可是侦探社工资真的好少……”

    你天天摸鱼睡大觉还好意思说工资少?国木田独步攥紧拳头。

    “虽然福泽谕吉阁下人品比森鸥外高出几个level,但有一说一,港口Mafia的工资水平还挺高的。”山吹律理不是很饿,拿着叉子投喂男朋友,“这么说来,织田作养小孩的钱够吗?”

    “他的刚出版,听说拿到了不错的稿费。”太宰治嚼嚼嚼,“律理酱晚上不回博多吧?”

    山吹律理周末一直是在横滨度过的,但今天是星期四,她明天其实还有点没做完的工作。

    “听起来你不肯放我走。”山吹律理托腮,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我留下来也行,你明天请个假。”

    国木田独步:请假?请什么假?早上十点来上班一直睡到晚上五点下班的人有脸请假?

    太宰治别的没有,脸皮管够。

    他嗯嗯点头说国木田君你听到了吧我明天请个假,你上班可以顺便帮我打个卡吗?不行就算了,有什么事等下个星期一再说我先失联三天不要想我。

    要不是在公共场所斗殴会进局子,国木田独步当场给太宰治演示一个拔刀砍冬瓜。

    “你的新搭档脾气还挺好的。”吃完饭,山吹律理和太宰治边散步边回家。

    太宰治图方便的时候会住在侦探社宿舍,见惯他赊账消费的国木田独步并不知道太宰治在横滨有一栋带小花园的独栋别墅。

    他其实是个万恶的有钱人。

    “老实人逗起来更有意思。”太宰治悠哉悠哉,“我可是非常感谢辛苦工作的国木田君的。”

    他上一次说这话的对象给他洗档案洗得心力憔悴险些猝死在办公室的坂口安吾。

    六月,别墅花园里山吹花开得正好,太宰治摘了几朵嫩黄色的花苞偷偷洒在山吹律理头发上,花瓣从她的发梢滑落溜进衣领。

    “洗衣机里的花瓣就是这么来的吧?”山吹律理抬眼看他,“你至少两件衬衫染上了色。”

    “好过分,责任都是我的吗?”太宰治不服,“我们的衣服缠在一起分不开只能一起丢进洗衣机怎么想都是律理酱的错。”

    “是你先开的头。”

    “没有帮凶做不到的,放弃狡辩吧亲爱的。”

    “共犯也有判刑区别,这是合理辩护。”

    两个幼稚鬼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一直说到家门前。

    玄关摆放的黑色猫猫头拖鞋换成了白色猫猫头,与太宰治坚持把黑色风衣换成沙色风衣是一个道理,从颜色的变化上彰显他改头换面洗白白的决心。

    虽然山吹律理认为太宰治只是在欺骗自己,但,他开心就好:)

    山吹律理一进门就被太宰治抵在门后封住唇,钥匙掉落在玄关地板上。

    难得的假期,不想再在女朋友口中听到洗衣机和染色的话题。

    太宰治咬了咬山吹律理的唇瓣,指腹陷人她腰间浅浅的腰窝。

    嫩黄色的花苞从山吹律理的黑发上落下,滚进太宰治的风衣口袋。

    又有一件衬衫要在洗衣机惨遭色染,方才还为此争论不休的人却无暇去管。

    “啵。”客厅摆放的巨大鱼缸中,红尾的金鱼吐了个泡泡,透过幽蓝色的玻璃望向模糊的人影。

    太宰治叛逃后什么都没带走,只从公寓里拿了他和山吹律理养了两年的金鱼,给它换了个更大的新家。

    巨大的鱼缸中,小小只的金鱼孤零零的,它甩了甩尾巴,拱开鱼缸里装饰用的水草。

    一只白尾金鱼从水草中探出头,和红尾金鱼一起游到幽蓝色的玻璃前。

    “一只太孤单了,给它找个伴吧。”

    白尾金鱼懵懂地缠着红尾金鱼玩闹,被养了四年对鱼缸外风景熟悉透了的红尾金鱼吐出一串的泡沫,泡沫中千万个反射面映着同样的身影。

    细碎的呢喃融化在呼吸间,沙发吱呀一声响,一只抱枕滚落在地毯上。

    红尾金鱼知道,要过很久它们的主人才会想起两只饿肚子的可怜小鱼。

    它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尾巴,安慰地碰了碰满怀期待的白尾金鱼的鱼吻。

    【全文完】

    第一卷 第83章 番外

    横滨私立文豪培养学院, 简称文豪学院。

    来自世界各地的未来文豪们聚集于此,卷起思想的风云, 提笔间惊风雨泣鬼神,书写一段段传奇史诗。

    今天要讲述的故事,就发生在这座神奇的学院。

    “3年A班,太宰治!”数学老师兼三年级组教导主任国木田独步握着他从不离身的理想手帐本,愤怒拍桌,“你又和3年B班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打架!这次又是为什么!”

    “什么啊,是森医生告的状吗?”太宰治啧了一声, 蓝黑系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无端显出几分散漫,挽起的袖子露出手腕出凸起的腕骨,腕间松松套着一只银色的发绳。

    “我可没有和他打架。”太宰治举手示意老师自己很无辜, “明明是芥川龙之介同学动的手, 是吧芥川?”

    “是的,太宰前辈!”二年A组的芥川龙之介作为共犯也在被提审范围, 他站在三年A班的讲台上铿锵有力地说, “全部是在下一个人所为!与太宰前辈无关!”

    “不许包庇罪魁祸首!”国木田独步冷哼, “也不许带人去校医室找麻烦, 森医生已经很忙了,你们就不能长点心吗?”

    “点心?哪里有点心?”睡觉睡到一半被触发关键词的宫泽贤治猛地抬头,“到点心时间了吗?”

    “你这样问是问不出结果的,国木田老师。”生物老师与谢野晶子踩着高跟鞋走进教室, “下节解剖课,3年A班和3年B班一起上。”

    “一起上?”国木田独步犹疑,“太宰又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打起来怎么办?”

    “是吗?”与谢野晶子唇边勾着神秘的笑容, “太宰君,你愿意与3年B班的同学和平友爱的一起上课吗?”

    “无所谓。”太宰治支着头, 语气中写满不在意,“如果是美丽的与谢野老师的请求,我当然会答应。”

    “那就太好了。”与谢野晶子拍手,“那么太宰君就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一组,好好相处吧。”

    “魔人不是有自己的固定搭档么?”太宰治皱眉,“那个一天到晚嘻嘻乱笑的小丑。”

    “果戈里同学有新的搭档。”与谢野晶子轻飘飘地说,“哦,太宰君应该不认识,是新转学进3年B班的山吹同学,据说和果戈里同学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搭档一定相性很好。”

    “青梅竹马?”太宰治嗤笑,“不过是家里住近了一点儿,和人家说了超过三句话没有?”

    “咦?”与谢野晶子故作惊讶,“太宰君认识新转学来的山吹同学吗?”

    “……不,我不认识。”太宰治摩挲手腕上套着的银色发绳,“我听说3年B班的班主任安德烈·纪德老师很喜欢她。”

    “山吹同学虽然才转到3年B班没几天,人气却已经很高了呢。”与谢野晶子笑着说,“毕竟是超漂亮的女孩子,也很有个性。虽说性格稍显冷淡不好接近,但太宰君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相当喜欢挑战高难度,我也很好奇结果如何。”

    话说到这里,与谢野晶子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她拍了拍手让教室里的同学去生物科研室集合:“今天的项目是解剖青蛙,和同班同学组队或者和B班同学都可以,快点去教室吧。”

    椅子拖动的声音和学生们聊天的吵闹声路过太宰治身边,他等到最后一个才站起身,慢吞吞走出3年A班的教室。

    他应该让芥川龙之介再下手狠一点的,把魔人打成残疾送进医务室和黑心医生森鸥外相看两厌才好。

    3年A班和3年B班只隔着一堵墙,太宰治出门时正好看见大夏天也要全副武装时刻穿着羽绒服的费奥多尔和脸上画着小丑装的果戈里下楼的背影。

    他踏出教室门坎,正巧和B班最后一个出门的转学生碰上正脸。

    太宰治就像不认识她一样,目光盯着楼梯,一步步下楼。

    山吹律理走在太宰治身边。她的步子比太宰治更快一些,黑色长发扫过太宰治的肩膀,刺得他锁骨发痒。

    “学校规定学生不能披头散发。”太宰治冷不丁说,“这位同学,小心风纪委员。”

    “红叶同学今早提醒过我。”山吹律理说,“我告诉她,我的发绳在家里不见了,今天放学再买新的。”

    圈在太宰治手腕上的发绳银光闪闪,太宰治把手揣进口袋,不再吱声。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进生物科研室,与谢野晶子在太宰治路过时刻意说:“太宰君,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坐在最后一排等你很久了。”

    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对视,不约而同皮笑肉不笑。

    山吹律理和果戈里正巧坐在他们前面一排,气氛非常融洽。

    太宰治的心情更坏了。

    “一组解剖一只青蛙。”与谢野晶子在走道上来回巡视。

    “律理同学第一个完成了任务,真不错呢,解剖得非常迅速,不愧是经常拿刀经验丰富的生物学高手。美中不足是下刀太狠,下次要解剖得更细致才行——果戈里同学,请收起你的小狗气球,否则我就把你捆上讲台作解剖示例。”

    “贤治同学,生青蛙不可以吃,也不可以给牛吃,也不可以种进地里长出更多青蛙肉。谷崎同学,不要在上课的时候给妹妹打电话,2年A班这节是中原中也老师的物理课,小心他的重力粉笔头攻击。”

    “太宰君。”与谢野晶子停在太宰治和费奥多尔桌边,和善地说,“请不要折磨可怜的青蛙,被你们选中练手它已经很凄惨了,给人家一个痛快吧。”

    “在解剖完成前都不会让它死的。”太宰治懒洋洋地抛解剖刀,“我完美遵守了森医生的教导,他不是东大医学系毕业的高材生吗?听他的没有错吧?”

    “我迟早会宰了那个黑心医生。”生物老师与谢野晶子微笑,“现在是我的教学时间,我要你宰了他。”

    “他指的是森医生还是青蛙?”费奥多尔默默地问。

    “说不定指的是你。”太宰治拔起插在桌板上的解剖刀,刀光在费奥多尔眼里划过刺眼的白茫。

    “真危险。”费奥多尔用厚厚的生物书挡住解剖刀,冷静地说,“我要叫老师了。”

    “叫吧,在那之前我会贴心地割破你的喉管。”太宰治平淡地说。

    “来试试看?”费奥多尔两指捏住解剖刀。

    “看!小狗气球,小熊气球,最后是——小鸟气球!”太宰治前面一排,果戈里捏着气球呼呼地吹,灵活地编出一只精巧的气球递给山吹律理。

    与后排两位同学可怕的气氛相比,来到这里等于来到了春天。

    “真可爱。”山吹律理戳了戳气球鼓鼓的表面,她正玩出了乐趣,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背也被人戳了戳。

    不偏不倚,戳到蝴蝶骨的位置。一下一下的,动作很轻,仿佛在抚摸她的骨骼。

    山吹律理捏着小鸟气球的鸟喙,举起手向后抬,把气球当作小锤敲了敲身后的脑袋。

    后排一阵悉悉簌簌地响,作怪的手指不戳了,改在她背后写字。

    一笔一画,慢得让人心急,痒的像头发在皮肤上扫。

    【中午吃什么?】

    山吹律理想了想,捏着小鸟气球在太宰治脑袋上轻轻地敲莫尔斯电码。

    【食堂。】

    太宰治显然不喜欢这种回话方式,只差把“脑震荡是谋杀你知道吗”写在脸上,但不幸的是,背对着他的山吹律理看不见。

    太宰治继续写。

    【去天台。】

    山吹律理继续敲。

    【理由?】

    太宰治故意很慢地写,字又很多,山吹律理不自觉绷紧身体,突出的蝴蝶骨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给你带了甜甜的草莓牛奶。】太宰治写完一句继续写,【下午体育课,福泽谕吉老师不许学生不扎头发。】

    他自己不也是长发吗?山吹律理不理解大人这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逻辑。

    【你肯把发绳还给我了?】山吹律理问。

    太宰治又摸了摸手腕上套着的银色发绳:【我去二年级替你借一根。】

    二年A班的芥川银和谷崎直美应该有备用发绳。

    山吹律理握着气球敲了敲太宰治的脑袋:【幼稚。】

    幼稚,因为她转学到文豪学院时选择了她的监护人安德烈·纪德就任班主任的3年B班而不是太宰治所在的3年A班,太宰治今早从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开始冷着一张脸,抢了山吹律理的发绳率先出门,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硬是营造出两不相识的假象。

    冷战就冷战吧,山吹律理和同班的果戈里是儿时朋友,由他认识了费奥多尔。两个人在课上多聊了几句,等山吹律理课间去小卖部买了糖果回来,上节课还衣冠楚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脸上贴了好几个OK绷,一副被暴揍一顿的狼狈模样。

    和他打架的是受太宰治指使的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明明连场都没下却抢了医务室森医生的绷带把自己裹成重度伤残病人,现在正在A班和教导主任国木田老师卖惨,被深受他迫害的国木田老师一口掀破事实。

    其实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在教导主任国木田独步老师心中的信誉属于一丘之貉、大哥不笑二哥,但兼职文豪学院财务的国木田老师深恨太宰治是个绷带浪费装置,一看他身上雪白的绷带就来气,恨不得把太宰治吊在房梁上暴打。

    “男生的嫉妒心总是不可理喻。”生物课开始前,与谢野老师特意到3年B班和山吹律理说,“下节课我准备安排太宰君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学坐一起,你和果戈里同学就坐在他们前面吧。”

    与谢野老师绝对是故意想看修罗场,不安好心的大人。

    等与谢野晶子巡视到其他组,山吹律理从口袋里摸出小卖部买来的水果糖,放了一颗在后面的桌上,指尖一推,圆滚滚的糖块咕噜噜滚到某个人拦截的掌心。

    蜜桃味,太宰治剥开糖纸,把糖块含进嘴里。

    他们同居的公寓玄关上摆着一只透明的玻璃碗,山吹律理和太宰治去超市采购的时候总会额外买一包糖,撕开包装哗啦啦倒进玻璃碗里,出门的时候随手抓一把放进口袋。

    他今天负气出门,没来及的抓糖。山吹律理看起来从容点,也忘了拿糖,只好在学校里另买。

    糖果是只在他们两个人间分享的秘密,太宰治含着甜滋滋的糖,勉为其难放弃了去折磨理事长秘书坂口安吾给山吹律理换班的计划。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三三两两往食堂和操场走。太宰治托2年B班的中岛敦同学买了两份盒饭——2年B班上一节是涩泽龙彦老师的美术课,在食堂旁的小树林写生。

    天台阳光正好,太宰治选了个有阴影又可以舒服吹风的地方,把盒饭和草莓牛奶拿给山吹律理。

    “我姑且问一下。”山吹律理咬着吸管滋滋吸牛奶,太宰治在她背后用从芥川银那儿借来的发绳给她扎头发,“我们明天还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吗?”

    “我们俩的家庭住址填的一个地方。”太宰治说,“除了国木田老师傻傻不知道,连负责安保的织田作老师都一清二楚。”

    “所以,你为什么不把发绳还给我?”山吹律理抬抬下颌指向太宰治手腕上的银色发绳。

    太宰治:“……”

    穿着校服的男生躺在天台上翻了身,一副我要睡了不要和我说话的赖皮架势。

    少年人在抽条期,裤腿和脚踝间露出一小块遮不住的皮肤,他外套也没好好穿,里头的衬衫褶皱在一起,银色的发绳搁在腕骨上,在太阳下闪着光。

    山吹律理把碗筷放到一边,和太宰治并排躺在一起,仰头看蔚蓝天空中漂浮的云朵。

    偏过去的脑袋慢吞吞移过来,埋进她发间。

    热风把人的思绪吹成浆糊,山吹律理也困得要命,她拿出手机想设个闹钟,免得错过据说超级凶的福泽谕吉老师的体育课。

    “……为什么不转学到A班?”闷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不是说过吗?因为我的监护人是B班班主任。”山吹律理困得眼皮直往下坠,“两个班之间只隔着一堵墙。”

    怎么会只隔着一堵墙?除了生物课之外没有相同的课表,体育课要走不同的方阵,她身边的同桌来来去去,愣是没有一个他。

    还有与谢野老师口中的“很受欢迎”,太宰治当然知道山吹律理受欢迎,她哪怕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人,也多的是人在她面前献殷勤。

    “不在我眼皮底下看着,根本安不了心。”太宰治呢喃。

    银色的发绳圈在他手腕上,明显是女生的东西,看到的人心照不宣知道他有了归属。

    但太宰治没有头绳可以给山吹律理,总不能让她手腕上缠一截绷带,两个人一起成立木乃伊研究社团骗经费。

    山吹律理的呼吸又轻又浅,太宰治知道她睡着了。

    “律理酱,可不可以亲?”太宰治动了动,抬手拂开少女颊边碎发,阴影笼罩她身上。

    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许的意思。

    软软的果冻,要一点一点咬,耐着心慢慢舔.舐,悄悄贴贴。

    天台上听不见上下课铃,在山吹律理手机闹钟响起的刹那,太宰治一滑屏幕,闹钟偃旗息鼓。

    现在跑去更衣室换运动服再去操场集合也晚了,反正都是要被福泽谕吉老师老师用威严的眼神盯,不如干脆逃个大的。

    等到山吹律理睡到自然醒,体育课差不多要过了。太宰治临时被同班的江户川乱步拉走,山吹律理一个人去校医室找森鸥外开两人份的虚假假条。

    森鸥外对敢逃福泽谕吉的课的学生一向大开绿灯,也不晓得两个人是不是前世有仇。

    他批了两张假条,意味深长地看了山吹律理很久:“律理同学,你要不要在医务室休息一下?或者我再给你改改假条,提前回家。”

    “嗯?我精神很好。”山吹律理摇头,“下午有安德烈的课。”

    “是吗?真是太不幸了。”森鸥外叹息地说,“希望太宰君还有命在。”

    山吹律理不解地拿着假条一路走回3年B班,路上遇到的每个人都直直盯着她看,脑袋撞到路灯也不叫疼。

    她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同学怎么就傻了?

    上课前山吹律理准备先把假条给她的监护人兼班主任安德烈·纪德,让对方转交给眼神凶狠的福泽谕吉老师。

    “没问题,我等会儿给你交。”对山吹律理无比纵容的安德烈一边低头改作业一边随口答应道,话出口他才想起要山吹律理帮他把新出的卷子拿回教室,于是抬头看她。

    一瞬间,安德烈的脸黑了。

    不夸张,宛如川剧变脸,黑如包青天。

    “哪个小兔崽子……啊,还能是谁,除了太宰治他妈的还能是谁。”安德烈的声音气到发抖,粗鲁地从抽屉里抽出口罩塞进山吹律理手里。

    这个反应是……山吹律理抬手碰了碰唇,略红肿的触感与入睡前大相径庭。

    她回忆了一下森鸥外的好言相劝和路过同学的欲言又止,又想起像做贼一样跟着江户川乱步跑了的太宰治。

    在入学之前,山吹律理听说文豪学院有且只有两条校规,是除了这两条之外十分自由的学院。

    校规贴在每位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山吹律理沉默地盯着白纸黑字的规定。

    文豪学院校规第一条:不许早恋。

    文豪学院校规第二条:早恋也可以,别秀。

    新转来文豪学院的转学生山吹同学,在入学第一天犯完了所有的忌讳。

    ——托她男朋友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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