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姜卿如坠冰窖。
难道她还要再走一遍前世的路？
自云端跌落泥沼的锥心之痛，难道她还要再体味一次？
绝不！
云锦见自家小姐顿住脚步，神情还有些异样，轻轻拉了下小姐的衣袖，小声喊道：“小姐？”
须臾，姜卿恍然回神。
世上除了自己，还能有谁能得上天垂怜？虽不知何故，姜僖与徐达远遇上并交谈，但此时的姜僖肯定是不知其身世的。
和徐达远相遇应当是巧合。
对，一定是巧合！
姜卿快步上前，见到姜僖，她面上愣怔片刻，随即低眉抬眼间掩藏好眼底暗芒：“这位姑娘是？”
言罢，她用目光询问徐达远，眉眼间自然表露初见陌生人的懵懂与好奇。
徐达远劫后余生般地笑了，三言两语把刚才的情况说了。
“姜姑娘。”姜卿敛衽郑重对姜僖福了一礼，感激道，“多谢今日仗义相助，如有何要求你尽可提，我们兄妹办不了的还有家里大人。”
姜僖：“……”
呵呵两字正和她此时心情。
姜卿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是别有目的才出手相救的，深究一些，她是否早就知道珏哥儿一行人的身份？
听在徐达远耳里，他定会思虑她是不是参与了先前的行刺，把人救下是否有更甚的筹谋？
呵，女主？
小说里，女主回忆前世最后几年郁郁不得志，下场凄凉，可想想原主身上数不尽的伤，到底是谁更凄惨？
原著里，都是原主嫉恨女主因而主动发难，可再看看现在？一碰面就绵里藏针，讽刺姜僖别有所图，阻碍她交好徐达远。
“这位小姐还请不要以己度人。”姜僖神色平静，冷淡道，“你放心，我救人但凭本心，并无所图，也不求回报。”
自己心思不纯不是说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闻言，姜卿眼里霎时掠过一抹狠厉之色，转瞬却又换上受伤的错愕神情，委屈巴巴道：“姜姑娘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我只是出于感激，所以想帮你……”
姜僖不置可否：“哦。”
再没其他言语。
“……”姜卿被一个字堵得胸口闷，姜僖反应如此冷淡，这让她该怎么往下接？
“表妹并无他意，姜姑娘的人品性情也有目共睹。”徐达远在旁边讪笑打圆场，“你们两个都姓姜，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仇家！
“……”
姜卿温婉的神情差点崩裂。
姜僖则像没听见似的，若无其事地再次告别：“若无它事，那咱们这就别过了。”
徐达远松口一笑，指了俩丫鬟吩咐：“伺候好姜姑娘。”
之前已然答应，姜僖没反对。
“还是让我这丫鬟跟去伺候吧。”姜卿浓密的眼睫敛下，遮住眼里闪烁的光芒，抬眼指着旁边的云锦，关切道，“珏哥儿到底受惊了，这俩丫鬟伺候日久，有她们照看，也能放心些。”
小皇子年纪小，熟悉的人确实更能知他心意。她不需要别人伺候，答应下来，也只为显示自己救人目的坦荡。
至于姜卿的盘算，姜僖一清二楚，无非想知道自己的住处，方便她日后掌握主动。
姜僖却是不怕的，大不了换住处，或者干脆跑路。
姜卿短时间不敢对自己下手，毕竟徐达远还关注着呢。
再说还有太后呢，她对珏哥儿的重视非常，而对救珏哥儿于危难的自己，她定然不会吝啬见一面的。
至于，之前对徐达远的未尽之语，鉴于姜卿在场，姜僖下意识没再提。事实和原著的出入，让她对此次意外事件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只是现下缺少证据，她也不好说。
不过，李嬷嬷已经被绑，以宫里的手段，早晚能掏出真相。
是以，姜僖并不着急。
辞别徐达远一行，没再闲逛，姜僖直接说了地址回家。
姜僖在门前下了马车，对跟下来的云锦笑道：“云锦姑娘，我到家了，如果不嫌弃，进来喝杯茶歇息片刻吧。”
云锦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低矮的漆黑木门，又把目光转向姜僖，见她神色如常，一派落落之态，想了想小姐在自己临上马车前的叮嘱，于是屈膝应道：“那就叨扰姜姑娘了。”
小姐让她摸清姜姑娘的确切住址，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进门眼见为实最为稳妥。
万一姜姑娘报了假地址，她根本不住此处呢？
虽然从姜姑娘目前所表现的坦荡从容而言，云锦不大相信她在撒谎。
小院只有一进，正屋三间，东西两间厢房，倒是院落宽敞，只在正屋前种了颗桃树，此时桃花正盛，一阵轻风摇曳，遍撒一地绯色花瓣，纷纷洒洒，倒也有几分野趣。
云锦边走边细致打量。石板缝隙里的微小杂草尚没清理干净，看来这位姜姑娘刚来此不久。
姜僖把人引到正堂坐下，笑道：“寒舍简陋，云锦姑娘见谅。”
这绝对不是她的自谦，桌椅板凳都是房主旧物，不是什么好木料，年头也久了，好在不影响使用，姜僖便没换。
她知道自己住不久，也不浪费银钱替换。
加之前几天她一直为今早救人做准备，根本没时间装饰屋子。
因此，小院看起来确实略微寒酸。
云锦只虚虚坐了椅子边缘，收回四散的目光，挤出几丝笑意，勉强道：“姜姑娘客气。”
“云锦姑娘稍待片刻，我去沏壶茶来。”姜僖看得好笑，不过却忍住了，只神色如常道。
云锦似是想阻拦，踌躇间，姜僖已经径自出了房门。
东厢是厨房，未免风尘，平时都是紧闭门扉。
此时，姜僖推门进去，却一瞬间怔在原地。
“小弟回来了。”
一道低沉抓耳的嗓音打断姜僖的愣怔。
居然是姜渊！
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
回想片刻，姜僖记起两人同行时，她曾透露过自己此行目的是为寻亲，地点是京郊大觉寺附近。
若是有心，找到自己确实不难。
麻烦来了！姜僖暗戳戳吐槽，面上却露出个乖巧的笑：“大哥。”
等了会儿，不见姜渊言语，姜僖忍不住抬眸看他。屋里还有另一个麻烦要应付呢，她没那么对时间玩我不说你猜的游戏。
“大哥是来拿遗落的物品的吧？你稍等，东西在正屋，我待会给你取来。”
“不急。”姜渊轻挑眉梢，无所谓般道。
“大哥的麻烦还没解决？”姜僖凝眉。
姜僖以为她来找自己拿木盒，杀手的事情也已经解决，看样子并不是。那木盒是追杀缘由吧，她也琢磨出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自己真是一刻都不想留身边。他们萍水相逢，一点都不熟，为什么要缠上自己！人已经来了，凭他的武力，自己毫无反抗能力，人在屋檐下……
于是姜僖再次认怂：“那大哥是来？”
“你猜？”姜渊唇角漾起层层波纹，好整以暇道。
姜僖：“……”
肯定不是来唠嗑的！
见小丫头逐渐变黑的脸色，姜渊眉眼具笑，坏心眼再逗她：“救你。”
姜僖有气无力道：“大哥，不好笑。”
姜渊不以为忤，仍不疾不徐道：“你知道自己被跟踪了么？”
跟踪？！自己？姜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于是也问了出来：“我被跟踪了？”
“墙外有三个练家子，自你出了长宁大街便一路尾随你至此。”姜渊口气稀松平常，好像根本不把此事看在眼里。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一直跟在我后面？”姜僖的虽是问话，但口气已是相当笃定。
“知道是谁吗？”姜渊不答反问。
姜僖点头。
姜卿！
除了她不做他想。
她看自己的眼神中的戾气，姜僖可没错过。
不是已经派丫鬟来了么？怎么还有人？是后悔了？因此加派人手来捉拿自己？
或者，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自己？！
无毒不女主？
小丫头神色变换，姜渊看得有趣，敛了敛表情才道：“我来帮你。”
姜僖投向他的眼神明晃晃写了一行字“你有这么好心？”。
姜渊低眉浅笑，似轻风拂波，温言道：“就当你替我保管物品的报酬。”
他踱步到姜僖跟前，微弯下腰，与她平视。泼墨似得眸子光波闪烁，显得瞳仁格外明亮。
姜僖配合侧耳倾听。
一番言语后，姜僖端了茶盏脚步轻快地回了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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