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什么都没看到。”顾止被拍开,冷冷看长公主一眼,半威胁半恐吓。
长公主无语。
刚才是情况紧急,顾止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这会儿已经让大夫看过了,周乐音脸色也渐渐好转,他便没在里面多待,嘱咐了槐米一句:“照顾好你家小姐。”
槐米小心翼翼拉着周乐音的手,紧张地观察,生怕错过了一丝风吹草动。
疼痛逐渐缓和,床上之人浓而密的睫羽微微颤动,轻声哼了哼。
眼前除了槐米,并没有她人,周乐音动了动手臂,只觉得自己像被人揍了一顿,半点力气也没有。
“顾止呢?”见没有外人,周乐音就直接问了出来。
她隐约感觉自己说错话了,在恍惚间好像强迫地要牵着顾止的手,嘴中还喊着要顾止。
只希望顾止没有听见她不省人事时的胡言乱语。
槐米比较谨慎,四周望了一圈,这才凑近,靠在周乐音耳边小声地说道:“顾大人刚才走了。”
周乐音松了口气,还好顾止不在,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止了。
缓缓的风从周乐音耳畔穿过,带着酥麻与痒意,小巧白皙的耳垂爬上淡淡的粉色,连带着身体都开始发软。
周乐音往后靠,伸手揉了揉耳垂。
槐米见状,赶忙退后,揉揉鼻尖,“小姐,我给您倒水。”
槐米倒了热水来,周乐音就捧着杯子,暖意从掌心传递,她在仔细思考,被水汽打湿的眼睫轻轻眨着,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好像一直猜错了,触碰顾止并不能缓解不适,但是顾止又的的确确是能够缓解她的不适。
周乐音烦闷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一口将热水喝完,又烫得她无所适从,脸皱成一团,舌尖也被烫红了。
啪得一下握着空杯子往后倒,叹了口气。
顾止敲门的手一顿,后又放下,深深地望了一眼房门,扭头离开了。
周乐音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他的耳畔,娇声发颤地唤着他的名,残余在指尖的温度似乎是一种慰藉。
细长的两指捻着,似在回忆方才的那一抹细腻温润,顾止嘴角少见地带上了一抹笑。
房间内的周乐音突然从床上坐直,揉了揉心口,眼里很是迷茫。
她真的没有感觉错,莫名其妙的就很开心,心口也不难受了,比吃了最喜欢的糕点,教训了讨厌的人还要开心。
又是顾止吗?
她的脑袋现如今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清。
浑身上下一片狼藉,看上去就像和人打架斗殴了一般。
桌上摆着一件嫩绿色的新衣裳和配套的发饰,正正巧与她的尺寸相贴,面料看上去并不廉价,反倒像精心准备的。
槐米顺着周乐音的视线看过去,连忙解释:“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长公主替小姐准备的。”
“不过长公主还真是神通广大,送来的衣裳竟然刚好合小姐身。”槐米又小声嘟囔。
周乐音跟着点头,换上干净的衣裳,在大厅内找到长公主,想跟她道声谢后提前离开。
一路上果真没有撞见顾止,周乐音这才彻底松口气。
长公主正在大厅之中给人看花,下巴微扬,一副高傲不逊的模样。
周乐音身上穿着长公主准备的衣裳,并没有被长公主表面的模样吓到,知晓长公主也是体贴的,便慢腾腾走了过去,“长公主,臣女身体不适,想先行一步,还请长公主见谅。”
长公主高高在上地看了过来,点头:“去吧。”
周乐音想想,还是决定单独向长公主道谢,她趁人不注意,靠近长公主这才说道:“多谢长公主为臣女准备干净的衣裳和头饰。”
闻言,长公主一愣,长眸打量了周乐音斗篷下的衣物,突然捂嘴笑:“要谢就不用谢本宫。”
哪是她准备的,但这白送来的好名头,不要白不要。
没想到顾止竟然能为人做到这种地步,当真让她大开眼界。
周乐音被她这话愣住了,但长公主很快转移了她的视线,三两句话把周乐音接下来的问题带偏。
在大夫把药熬好端过来之前,周乐音提前溜了回去。
她心里记着事,一回府就摸出纸和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记下这几次与顾止接触时发生的事情。
周乐音的记忆力一向很好,先前发生的事情深深刻在她的脑中,趴在桌前没一下就写好了。
纸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旁边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标记,不是水墨山水画那么淡雅细腻,但看上去怪滑稽可爱的。
周乐音还在认真写,突然间伸手摸一下脸颊,淡色的墨痕沾在脸上,她半点也没有发觉。
等所有线索都理完了,周乐音才猛地站起,意识到自己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真相。
那就是
——顾止比她的止疼药还要管用。
虽然每次见到顾止,顾止都是戴着面具遮住大半张脸的,但顾止的神情却很好猜。
每每疼痛的时间都发生在顾止蹙眉时,而疼痛停止的时候,顾止一般会松掉眉头,心情也自然会有所不同。
按照这么看的话,只要顾止开心,她的病就能完美地抑制住!
周乐音又高兴又不高兴。因为顾止的心情又不是她能轻易控制的,要是顾止整日整日都不高兴,那她岂不是要完蛋了。想到这种可能,周乐音无力地倒下。
毛笔顺着手的动作慢慢滑落在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乐音瞥了一眼,懒得伸手去捡。
“表妹?怎么了?”紧跟着而来的是房间外传来的敲门声,显然是听见了毛笔掉落在地的声响,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敲门时有些急促。
周乐音一下弹了起来,望着桌上一片狼藉,深吸一口气,慌乱地收拾桌上写过的纸,一边应付门外,“没什么,表哥你等一下,马上就好。”
“不着急。”赵怀瑾的声音温柔,即使周乐音在房间里面,看不见赵怀瑾此刻的模样,但也可以猜到他此刻定是含着笑的。
确保刚才写的这些不会让赵怀瑾看见,周乐音这才慌乱去开门。
“表哥。”她靠在门前,乖巧地喊了一句。
赵怀瑾是一个标准的世家公子,风度翩翩,气质卓然,单是站在这里就带着一股书香气。但他并不死板,不像那些老顽固,反而非常开明懂变通。
上回赵怀铭递给周乐音的小挂饰就是赵怀瑾亲手做的,现在周乐音还好好保管着,时常拿出来玩一玩。
见到周乐音的第一眼,赵怀瑾反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递给周乐音,指了指自己脸颊一侧,“这是谁家小花猫?”
“啊?”周乐音接过帕子,随意一擦。
望着手中的帕子沾上的淡色墨痕,周乐音沉默,越擦脸上的痕迹反倒被她抹均匀了。
赵怀瑾无奈,“叫槐米帮你吧,越擦越像小花猫。”
他始终像君子一样,半点逾矩的行为也不曾有,没有触碰到周乐音肌肤半点。
槐米端了盆水来,替她擦洗干净。
赵怀瑾这才问:“表妹在练字?”
赵怀瑾眼神赤忱,像是为周乐音终于知晓练字而感到由衷的喜悦,让周乐音否认的话收回嘴中,她艰难地点头。
谁不知道世界上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练字啊。
“正巧我这里有几幅字帖,挺适合表妹的,找机会我给你带过来。”
周乐音:“……”她还能笑。
“那就谢谢表哥了。”
赵怀瑾点点头,墨色的瞳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表哥表哥,你怎么来了?”周乐音很快又恢复了活力,暂时忘记了顾止和字帖的烦恼,眼巴巴地问。
“近来有些事需要找姑父商议。”赵怀瑾应道,“顺带来看看表妹。”
周乐音闻言,眼睛发亮,从怀间摸出上次赵怀瑾所做的挂饰,“表哥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教教我这个怎么做?”
她很喜欢这个,但是看上去有些复杂,自己也研究不透,要是有赵怀瑾指导,会快很多。
“当然可以,等忙完这一阵,一定教你。”赵怀瑾笑笑。
周乐音将挂饰握在手中,手指拨弄着,玩个不停,想了想,这才问:“表哥近些日子都在干什么呀?”
她拐着弯想从赵怀瑾这里打听到顾止的信息。
“我听说表哥近些日子和首辅大人共事,传言中他很可怕,他不会为难你吧?”不等赵怀瑾回答,周乐音又眨巴了眼,接着问。
前一个问题不是重点,重点在顾止。
赵怀瑾刚要接话,转念一想,上回在首辅府前看见了定国公府的马车,还有那个有点像周乐音的身影。
他警惕了起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只恨眼前人不是赵怀铭,不好糊弄,周乐音打算终止话题,“就是想起之前他送来的那个人,有点担心表哥。”
“表妹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赵怀瑾和颜悦色,低声笑道。
话是半句没套出来,还差点把自己绕进去了,周乐音歇了心思,不再扯这个话题。
没了赵怀瑾这个渠道,周乐音只能自己去试,她还欠顾止一件斗篷尚未还。
还可以借着斗篷与顾止接触。
先前几次都吃瘪了,周乐音这回没再自己偷偷去顾止门外等着,而是在家待了几天。
可她是闲不住的,跑到了如意坊买糕点,又记起多次在如意坊里撞见顾止,想了想,干脆给顾止也买了一些。
她也不知道顾止喜欢吃哪种,就买上了一堆糕点,五花八门让人眼花缭乱。
槐米目瞪口呆看着,“小姐买这么多吗?”
周乐音点头,虚张声势:“天机不可泄露。”
槐米不知道周乐音要去做什么,等拎着糕点走到了首辅府,她这才意识到,又是顾止。
槐米望了望首辅府,又望了望周乐音,无声摇头。饶是她再傻,也能看出不对劲,只是心里有些担忧,拉了拉周乐音袖口:“小姐……”
“就试试,他要是不在,糕点就我们自己吃。”周乐音算盘打得响,眉开眼笑的。
槐米哪能阻止什么,她只能站在一旁跟着,望着自家小姐往狼窝里冲,还是怎么拉也拉不回的那种。
“我和顾大人约好了的,你去问一声就知道了。”周乐音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
这回看门的下人没再拦她,也没有去核实她的身份,反倒痛痛快快地把周乐音放了进去。
前几次都被拦在门外,突然就被畅快地放了进来,周乐音还有些不习惯,将准备好的说辞咽了回去。
也不知道为何,望着偌大的首辅府,周乐音竟莫名生出一种熟悉感,可她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打量了一圈,越发觉得熟悉,心里觉得奇怪,拉着槐米的手,悄声问:“我以前进来过这里?”
槐米摇头,一脸生无可恋,完了。
顾首辅莫不是妖精?迷惑了自家小姐,还能让自家小姐觉得这里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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