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色的卧室里有许多明亮娇艳的色块,夏日清晨的微风带着楼下花圃的香气吹拂起薄薄的窗帘。
偶尔一两只鸟雀落在窗框上,歪着脑袋用那黑豆似的小眼珠好奇的瞧着床上蜷缩起来的少年,叽叽喳喳的交流两声,发现少年发出的呜呜咽咽的声音和它们不一样,于是很快飞走了。
“姜宝贝!”
抽噎声戛然而止,空气沉静如深夜湖面,姜宝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儿,竖着耳朵等下一声呼唤。
“姜宝贝!!”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
“蒋哥,是蒋哥。”姜宝爬下床就跌到了,僵硬的肢体难以控制,膝盖磕在床沿,他抱着腿闷哼一声,继续跌跌撞撞往窗户那蹭去。
手指扯着窗帘借力,关节处都泛着青白,手掌摁在窗台上,姜宝好不容易站起来出现在窗口。
朦胧的泪眼看去,穿着校服的高大少年拢着双手,面向自己的方向正在酝酿下一声呼唤。
冷不丁看到人影,玉树临风的少年还呆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大声笑道,“姜宝贝起得真早,全小区最棒!”
姜宝的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抬起袖子蹭的满脸都是泪,一边打嗝一边喊蒋哥。
余光里,那身穿校服,意气风发的少年化成了一条线,冲进了自己家的别墅。
蒋泽同一路飞跑,他从来没见姜宝这样哭过。
他这弟弟打小就慢,什么都比别人慢,说话慢,会走路慢,总而言之就是学得慢,就连接受一个人的亲近,都那么慢。
姜家宠着爱着,他蒋泽同何尝不是哄着护着,到哪儿都不叫他受委屈。
离着近两层楼的距离,蒋泽同都能看出姜宝哭肿了眼睛,尖翘的鼻头也红红的,两颊和额头不知是不是被闷得,酡红一片,打远看去一张小脸儿红红白白的精彩。
蒋泽同冲上楼,旋转门把手。
“蒋哥!”
门一开,姜宝就拖着酸痛的身体和沉重的脑袋,砸进蒋泽同怀里,滚烫的额头抵在少年的肩膀上,同样滚烫的热泪沾湿了对方的衣襟,在藏蓝色的校服左胸口上方洇湿一片水痕。
他熟练的告状,“你怎么才回来,梦里好可怕。”
“是哥哥来晚了,哥哥不好。”蒋泽同同样熟练地道歉。
窝在熟悉的怀里,被长久思念的气息包裹,姜宝晕晕的脑袋彻底宕机了。
他隐约感觉到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住了自己的额头,天外来音断断续续的说话,但姜宝什么都听不清,只凭着本能蹭着寻找着清凉的地方挨住。
也不知道小小轻轻的少年怎么就这么执着的扒着他。
蒋泽同看着姜宝痴痴蹭他的模样失笑,一把抱起人放到床上,走得两步里还颠了颠小孩儿,感觉姜宝轻了似的,瘦骨伶仃的脊背直硌手。
一边想着给姜宝补补,一边有条不紊的找了家庭医生,并和老师给他和姜宝请了假。
“生病了知道找哥哥,姜宝贝真乖。”
家庭医生来的很快,蒋泽同刚把姜宝安置好,医生就拎着箱子到了。
他让出位置,给医生查看的空间。
“就是普通的发烧,多喝水,暂时不用吃退烧药,多使用一些物理降温方法就行了。”
医生虽然年轻,但是给有钱人看病很有经验,他一看就知道蒋泽同还有问题要问。
“那我弟弟为什么哭呢,不是因为烧得太严重,身体难受吗?”蒋泽同坐在床沿,单手扶着刚才佣人拿上来的冰袋。
小巧的一包刚好能放在姜宝的额头,汗湿的刘海被蒋泽同掀了起来,露出一整张乖巧的面容,就是小孩儿向来娇惯,这会儿因为发烧,总是哼哼着,脑袋也不好好待着,这冰袋就必须要一个人扶着才行。
蒋泽同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项活计,他的手悬在姜宝的脸侧,还能被那热度熏得手腕泛红。
这令蒋泽同的眉头根本松懈不下来,接近成年的蒋泽同已褪去浮躁,少年气在这种场合里也所剩无几,宽阔的脊背和一米八多的身高具备的压迫感已经初现端倪,他双目幽深,视线所到之处,不论是医生还是佣人,都噤若寒蝉。
医生抬手托了把近视镜,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后对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多了些自信,“我刚才观小少爷眼球在动,大约是之前做了什么噩梦,或是对近期的事情过于忧虑,导致情绪激动,多重原因诱发了发热。”
蒋泽同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不过检查还没结束。
“他这条腿有些屈着,你来看一看。”蒋泽同坐在床边,能感觉到姜宝的细微动作,刚才只是动了动被子,他都皱了下眉头,依着姜宝不耐疼的性格,应该是伤着了。蒋泽同照顾弟弟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用看都能猜出几分。
在医生撩起姜宝裤腿检查的同时,蒋泽同在回忆,他接住姜宝之前,对方走路是正常的吗?
“啊呦!少爷膝盖青了好大一块!”张姨捂着嘴巴,声音越说越小。
蒋泽同的脸是越来越黑。
医生尽职尽责,看完伤后给出结论,“看淤青很新鲜,应该磕了没多久,我这里有自制的药膏,抹上了见效很快。”
说着他就从药箱里翻找出一个小白瓷瓶,圆肚细口矮身子,半个巴掌大,小巧玲珑的,看眼色交到了蒋泽同手里。
蒋泽同手掌一握,把扶冰袋的活儿交给了阿姨。
蒋泽同在医生检查的时候,也跟着看了一遍,只是刚才扶着冰袋,多少有些视野盲区,看的不是很清晰,这会儿挪到姜宝腿边,近距离看那淤青,一阵心疼。
那淤青带红,皮肤都破了一层,是磕到之后又摩擦造成的。雪白的皮肤上一大块淤青,怨不得张姨吃惊,瞧起来实在触目惊心。
蒋泽同没有再打量,还是赶紧把药膏给姜宝涂了减轻疼痛更重要。
小瓷瓶打开有枚薄瓷片,插在淡青色的药膏里,蒋泽同挖了一大块放在掌心,药膏不知道怎么做的,遇热即化,蒋泽同在掌心搓热的同时,差点兜不住融化的药汁。
最后两只手掌贴在姜宝的膝盖处,用着巧劲儿轻擦起来,等药膏吸收的差不多,就可以冷敷了。
青色的药汁黏在姜宝健康的皮肤上,颜色漂亮极了,比蒋泽同家里摆的几千年的古董瓷器还诱人。而触感比瓷器更甚,高热的皮肤遇上药汁,就像干涸的草叶遇到甘霖,很快舒展开,变得极富弹性,散发着青草般干净的气息。
一时间,卧室里只剩空调轻微的启动声,屋子里的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氛围里。
蒋泽同本能的感到不悦,他扯下姜宝睡裤,回过头克制地说,“二位先出去吧,姜宝这里我看顾着就行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臭,吓得两人半刻也不敢多留,赶紧出去,房门给他关得紧紧的。
他回过头看着床上的男孩,明媚的阳光照进卧室,阳光经过折射洒满屋顶,金灿灿的碎光落在姜宝卷翘的睫毛尾端,时而扑簌簌的抖动。
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姜宝急速喘息起来,发出听不清的呓语,眼角也缓缓沁出泪水,顺着流进发间。
蒋泽同吓了一跳,他赶忙轻拍姜宝脸颊,轻声哄他,衡量着是否要将他叫醒,“姜宝贝乖,不怕,哥哥在呢,不怕啊。”
“哥哥。”动了动嘴巴,姜宝神奇的安静下来。
小孩嘟嘟囔囔的发出含混不清的两个音节,蒋泽同猜嘴型应该是哥哥。为了安姜宝的心,蒋泽同又多哄了两句,叫他睡得更安稳些。
再度坐定,蒋泽同才发现他出了一身汗,隔空点了点姜宝的鼻尖,“小磨人精。”
想再看看姜宝的腿,发现药膏已经浸透睡裤,黏成一片了,湿湿的,与浑圆的腿型构成奇异的美感。
汗毛从后背直竖而起,一个激灵顶到脑门,蒋泽同狠狠一闭眼,拉过蚕丝被就把姜宝从胸口裹到了脚底,严严实实的。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在姜宝的房间内走了两圈,最后把快要化成水的冰袋取走了,视线稍往下移又停住,腿部的冰敷工作还是交给张姨来吧。
他……他得把姜宝生病的事情和他爸妈说一下。
蒋泽同来到旁边专门给他留的客房,这间屋子的装修风格和内饰都与隔壁不同,沉稳的烟灰色与黑白色调,只有中央挂着的那副玫瑰图,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亮色。
他随手脱了校服外套,搭在沙发的靠背上,脱衣服的动作没有停,剩下的部分,全丢到了浴室的脏衣篓。
蒋泽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冲完了澡,裹着浴巾出来,清晰可见的八块腹肌人鱼线,这样的身材,姜宝每次看到都羡慕的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换完常服后拿起手机,给姜宝的爸爸姜尚打了电话。
听到姜宝生病了,对面急得差点扔下一切赶回来,好在是发烧,又听蒋泽同沉稳的回话和保证,姜尚总算放了心,与蒋泽同约定好,等姜宝醒来给他打一个视频电话,好叫爸爸妈妈放心。
蒋泽同无有不应,挂了电话正要回家取东西,床上的小人就哼哼起来了,蒋泽同赶忙把头凑过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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