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11

    小云山的风景并不比大云山差, 甚至隐隐超过几分,花草树木也更多,不过这也导致了车子开不进去, 只能停在山脚。人下了车,就顺着一条细细的羊肠小道慢慢步行上山。

    也不知道是他们来的时间巧合,还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只有他们一行四个人上小云山。

    孟麒麟本来想走第一个,井玫瑰拦住他,说自己从小在山上长大,让她先走, 又随手捡了一根棍子在手里, 用来打草惊蛇或者惊虫。

    于是孟麒麟排在她身后,开车助理第三, 眼镜男孩第四。

    小路不好走, 哪怕井玫瑰已经先用手里的木棍将枝枝叶叶都撇开,走在后面的两个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点“小灾”。

    “哎!什么东西!”先是助理的袜子上沾了一些扎得人又痒又疼的小籽籽,跟着眼镜男孩的额头被助理经过时一根突然反弹过来的枝条抽了一道。

    助理回头,见他额头都红了一小块, 替他庆幸不已:“幸好你戴了副眼镜,不然眼睛都会被戳到。”

    他觉得难为情:“还是你走前面吧, 我怕我不小心又弄到什么树枝。”

    眼镜男孩十分温顺,助理是前辈,这么一说, 他也没推辞,乖乖跟助理调换了顺序。

    不过之后在他经过的位置有探出来的长枝条时, 他会先用手捏住, 等后面的助理上前接过之后才松开, 这样一来倒是没人再被“误伤”。

    顺着小路往上走了百十来米,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树木没有山下那么茂密了,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变宽变大,四个人也能两个两个并排走了。

    助理好奇道:“还得走多远啊?不是说小云山还有很多原住居民吗?”

    眼镜男孩有心想回答,可惜不知道答案,孟麒麟一个眼风都没给下属。

    井玫瑰就说了两个字:“快了。”

    她说快了,助理和眼镜男孩都真的信了,直到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半山腰,弯着腰喘得像条哈巴狗似的才明白,井小姐说快了那是她的速度要加快了。

    他们刚才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才跟上,助理喘着气和眼镜男孩吐槽:“没想到我也有脚下生风的一天。”小时候的武侠片没白看,差点真练成了轻功。

    眼镜男孩比他喘得还厉害,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冲他直摆,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井玫瑰和孟麒麟跟没事人一样,助理忍不住柠檬了:“孟少,井小姐,你们体力真好。”

    井玫瑰看他休息了这么久还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有点想笑,又忍住了。

    “你们平时多锻炼锻炼,也可以做到。”

    助理讪讪地呼了口气,他哪有这个时间啊,正经上班虽然只有八个小时,可他通勤时间就要花四小时,早上天不亮得起床,下午主动加个班,晚上到家都十来点了。

    干份夜宵就洗洗睡了,哪还有力气去锻炼?

    哎,只盼着过完今年公司能给他涨点儿工资吧,明年换个近一点的房子租,早上都能多睡俩小时。

    他这边心里打着小算盘,没想到忽然听见孟少说了句“公司会加强员工身体素质锻炼”,惊得他和眼镜男孩急忙抬头,只见孟少暗含警告的眼神从他们身上轻飘飘掠过。

    助理悻悻低头,得,这是嫌他俩在井小姐面前丢人了。

    井玫瑰低头看了下手机,宋瞿说公司的事筹备得差不多了,只等她这个老板过目,随时都能开张大吉。

    她编辑了一条消息,将自己来了云山旅游,顺便做个告别直播,过几天才能回去的事告诉他。

    宋瞿对此毫无异议,再急也不急于这几天。

    井玫瑰于是又告诉他,戚月可能会找他应聘,让宋瞿注意看消息,别错过了。

    却不知道她这随手一发的消息,惊得远在南市的宋瞿差点将手机摔到大理石地砖上。

    惊魂不定地抓紧新款手机,喃喃自语:“这是成功挖到墙脚了?”

    宋瞿的失态井玫瑰看不到,这会儿她已经将直播开了。

    助理和眼镜男孩都站得远远的,似乎生怕不小心入镜。

    孟麒麟依然姿态悠闲地站在她旁边,没有刻意避开,也没有走到镜头中去。

    不少粉丝将道爷的直播间设置了特别关注,只要主播一开播,他们一秒钟之内就会收到提醒,所以不过眨眼间直播间便涌入了一大群人。

    井玫瑰跟观众们打了招呼,将自己今天要做的直播是告别直播说明了一下,顿时眼前就被弹幕刷得一花。

    【小姐姐好狠的心!消失这么久突然回来,我还来不及高兴!】

    【我不听我不听!女人,快说你刚才是骗我的!】

    【大师,你舍得抛弃我们吗?!我们都是你最忠实的粉丝啊!!】

    【道爷,我给您刷礼物,您留下来给我们算姻缘行吗?】

    这条弹幕一过,顿时屏幕上炸开无数礼物特效,一条连着一条,再加上数不清的弹幕,井玫瑰彻底看不清他们后面到底还说了什么。

    “谢谢各位的厚爱,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相识是缘分,如果缘分更深,说不定以后还会再见,不要给我破费刷礼物了。”

    她这段话一说完,弹幕飞得更快了。

    【呜呜呜!我爱主播!主播是我粉过的唯一一个三观正还不贪财的主播!】

    【你不让我刷礼物,我偏要刷!主播你要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别金盆洗手呗!】

    【主播别走!】

    【主播别走!】

    【跪求主播别走!】

    【跪着挽留不行,我五体投地行不行?】

    井玫瑰凭着好眼神还是看到了几条弹幕,心里感到一阵熨帖,不过只是短暂的。

    她不糊涂,网络终究是个是非之地,今天说舍不得她的未必就是真的舍不得她,过去说不定还黑过她。即便今天这些人都是真心挽留她,过不了多久也会忘了她。

    这就是这个信息社会的残酷之处,只要凭借一点小手段,轻易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注意力,转眼却也能轻易被替代,不管是人、是事,还是物。

    网络不是适合她的“道”,想到这里,井玫瑰对镜头展颜一笑,终止了“留下还是离开”这个话题,将主题引到今天的正题上来:“今天直播一期风景游览,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云山市的小云山,你们听说过小云山吗?”

    【天呐!喜从天降!我就住小云山!主播你在哪个位置,我去接你呀!】

    井玫瑰看见了这条弹幕,不由意外,她的观众竟然有来自小云山的吗?

    其他粉丝则是纷纷送上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不是吧不是吧,我粉的第一个主播居然要当着我的面跟其他粉丝面基了?】

    【主播别去!万一他是坏人!】

    【对,看主播身后那么多大树,肯定是在什么深山老林,万一碰见心怀不轨的歹徒,主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说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咱们小姐姐可是现代玄学大师!捉鬼除妖、取名安宅统统不在话下!】

    【前面的你是想笑死我继承我的游戏账号吗?主播什么时候除过妖了?建国之后不准成精没听过啊?】

    【别扯远了你们,有没有人知道小云山在哪儿啊?】

    【主播刚才不是说了吗?云山市啊!你耳朵进水了?】

    【我只听过大云山,没听过什么小云山。】

    【举手!我也去大云山玩过,同样没听说过小云山!主播姐姐会不会被人骗了?】

    【不是,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悬疑了,要不要帮忙报个警?】

    【起什么哄呢?你们了解情况吗?主播,你现在是一个人还是有同行的人?】

    井玫瑰没想到她执意要放弃直播这个职业,还会有这么多粉丝关心她的安危:“谢谢你们关心,我和朋友一起来的,现在很安全。”

    大家一听,顿时不担心了,关注点却又歪到了天边。

    【朋友?男的女的?】

    【高的矮的?】

    【胖的瘦的?】

    【多大了?】

    【年薪多少?】

    【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婚后父母帮不帮忙带小孩儿?】

    【你们一个个离了大谱,主播,别理他们,你就告诉我是男是女就行了。】

    粉丝们一个赛一个的贫嘴,井玫瑰忍俊不禁。

    “还是带你们看看小云山的风光吧。”

    她说完就将手机前后镜头置换了一下,改成对准景色拍摄,所以也就完美错过了一条由“账号398410329”发出来的弹幕——【男的】

    粉丝们倒是看见了,可也没当回事儿,网上整天臆想的□□丝不要太多,天天喊这个老婆那个老婆的,口嗨而已,谁当真谁就是傻子。

    “小云山和大云山相距不远,但是一个声名远播,一个寂寂无名,两座山我都有幸攀登了,依我之见各有各的特色。”

    她稍微介绍了两句,弹幕便跟着转变了讨论的话题。

    【这是为什么啊?】

    【当然是我们小云山努力保护自然环境的结果啦!】

    先前说自己住在小云山的粉丝又跳出来发了这么一条,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

    【说清楚点,什么叫努力保护自然环境?难道大云山环境恶劣?】

    【别瞎说,我上个月才去旅游过,贼美!】

    【其实就是我们不想破坏小云山的环境啦,所以旅游局就只开发大云山了,不过我们的山民都很欢迎外地朋友来旅游的,可惜知道我们小云山的人并不多。】

    住在小云山的粉丝大致说明情况,其他观众都赞扬起他来。

    【这样也挺不错的啊,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弱弱地说一句,我也觉得有些风景区严重开发过度了,好多民宿和商店。】

    【还贼贵,上个月我去大云山看日出,在山腰的民宿住了一晚上,居然花了我五百人民币!!】

    【欢迎大家来我们小云山玩啊,可以住我们山民家里,几十块钱一晚上,还包饭包热水,一点都不贵!】

    【那我有机会去玩玩,看主播现在拍到的地方,风景都还不错。】

    【真的假的?别是仙人跳吧?把人骗进去再宰客?】

    【你说什么呢?我们可不是那样的人!只要游客能遵守我们的规矩,我们是热烈欢迎的!】

    【规矩?我没听错吧?这个词用得真有点‘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感觉了。】

    【我觉得还好吧,可能他们当地有什么独特的风俗人情也不一定?】

    【不管什么风俗,敢用‘规矩’这种字眼来要求花钱旅游的游客,就是把自己当山大王了!合着给你们送钱还要讲规‘规矩’,怪不得没听过什么小云山,呵呵。】

    ◉ 112、112

    弹幕吵了起来, 主要是井玫瑰的忠实拥护者在围攻那个小云山的粉丝,说他不怀好意,想骗主播的钱。

    而没有看手机屏幕的井玫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她专心拍摄着眼前的自然美景,将这四周的景色都拍了个遍,她望向其余三人:“我们继续往上?”

    助理和眼镜男孩都是小跟班,当然还是听孟麒麟的,二人动作一致地将眼神巴巴投向他,井玫瑰便也跟着看向他。

    孟麒麟将手机收起来,点了点头。

    井玫瑰便和先前一样, 一马当先继续爬山。这回速度比刚才慢上不少, 一来她要顾及观众,简单解说, 二来后面拖着两个秤砣, 几乎走十来步就得停下来等他们。

    这慢慢往上,快登顶时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助理苦着脸道:“我饿了,早知道就背着包上来,还能带点吃的。”

    眼镜男孩也累得不轻, 闻言问他:“那你怎么没背?”

    “我以为山上会有吃饭的地方啊,谁知道那些人还真没说谎, 小云山就是没开发的深山老林。这儿要是树木再粗一点,就跟原始森林似的了。”

    助理没说的是,他们这才刚上来, 肯定不会立马就原路下山返回,没看见井小姐直播都没关吗?不过孟少应该不会不管吧?

    他冲眼镜男孩挤了挤眼, 又看看孟麒麟, 示意他问问孟少, 他们午饭怎么解决。

    眼镜男孩摸不着头脑,看了看孟少,没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啊,于是又狐疑地看回助理。

    助理服了,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出马:“咳,孟少,这地方太落后了,连个饭店都没有,咱们也没带什么吃的上山,您看……”

    没想到先回答他的不是孟麒麟,而是正在直播的井玫瑰:“我有个粉丝就住在这里,他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没错,那位住在小云山的粉丝“谢俊的俊”,在被直播间诸多粉丝怀疑提防的情况下,升起了一股熊熊的逆反之火。哼,说他是骗子,那他就偏要邀请主播去他们村里玩。

    刚才他可是听见主播的朋友说了,他们没带吃的上山,那他还不赶紧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邀请主播大师去他家啊,让他爸妈把今年晒的山珍都做了,说不定主播吃得高兴了,会帮他算算姻缘呢。

    谢俊亲耳听见主播告诉她的朋友自己邀请她吃饭,顿时沉浸在被偶像翻牌的狂喜之中,从床上翻起来抱着手机猛亲了两口。

    孟麒麟没有反对,井玫瑰便当他答应了,对着镜头道:“如果我待会儿去刚才那位粉丝朋友家吃饭了,会按照市价付款的,不过我们目前并没有看见山民的房屋。”

    她做出这个决定,可把其他粉丝担心坏了。

    【主播别去啊!你没看见我们都说他心怀不轨吗?】

    【主播,听我们一句劝,你现在在荒郊野外,不是人多的闹市区,真有危险你跑不掉的。】

    井玫瑰默了默,他们不知道她有修为在身,担心她也是一片好意,耐着性子又感谢了一遍阻挠她的粉丝。

    若是她这回是一个人上山,被粉丝劝阻了,一顿午饭而已,不吃也没有事。

    但此刻还有三位普通人同行,不能一意孤行,孟哥那个助理应当早就饿了,能忍到现在才说,估计是真的扛不住了。

    手机屏幕上弹幕刷刷飞过,井玫瑰知道就算那个粉丝发消息也看不见,便对镜头说道,如果他还在看直播,麻烦给她发私信。

    谢俊当然还在看,他激动得都快不知道怎么打字了:【主播,我知道你们在哪个地方,我现在就去接你!】

    井玫瑰看到就回复了他,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再次回复,猜测他大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想了想,对直播间的观众说道:“接下来去山民朋友家做客就不方便直播了,谢谢诸位一路来的支持,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说完就关闭了直播,空留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的粉丝们,对着黑掉的直播间心酸泪流。

    【主播,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都不给我们说再见的机会吗?】

    【呜呜呜我好惨!我想跟主播说再见】

    【大师还没给我算过桃花呢,这次错过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遇见,实在太可惜了!】

    黑屏的直播间也不影响观众发送弹幕,于是不少人在道爷的直播间叫唤了好一阵才退出去。

    那边,谢俊给井玫瑰发完私信就从楼上跑下来,对他爸妈猛地一嗓子:“爸妈!快把咱家的山货都拿出来做菜!再去老康叔家里买几只肥兔子!要快啊!”

    嚎完他就蹿出去了,留下一脸懵的父母,好在谢俊父母过了一会儿就反应过来,猜到或许是儿子有朋友要来做客,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只好认命地放下编到一半的竹编,一个去洗山货,一个去买兔子。

    井玫瑰没料到谢俊会来到这么快,顶多十分钟,就看见这个剃着平头的壮小伙子哼哧哼哧跑过来了。

    “主播你好,我叫谢俊,这是你朋友吗?走,我带你们去我家!”

    谢俊刚开始还有点羞涩,做完自我介绍就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做客。

    助理拉着眼镜男孩笑呵呵地跟他搭话:“你好啊,你家是住在那边山下吗?我们刚才上山前没看见有房屋。”

    谢俊摸了摸后脑勺,脸红红道:“你们没看见啊?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们跟我过来看一下就知道了。”

    他转身就往来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朝他们招手:“快来,就在前面不远!”

    助理下意识看向孟麒麟和井玫瑰:“孟少?井小姐?”

    孟麒麟抬脚:“去看看。”

    助理连忙拽着眼镜男孩追上谢俊:“走吧,看看你家在哪儿。”

    几个人往前走了几十米,原本还算平坦的山顶地势蓦然往下一倾,所有人都停住脚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见本该高耸的山巅像是被谁用巨大的锤子凿出一个又深又宽的大坑。

    坑的边缘是由山顶向下地势平缓地倾斜的,坑中心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将近十户房屋,其中有一栋从上面俯视,都能看出特别高大气派。

    助理惊呆了,张大嘴好一会儿才合上:“你、你家就住这儿?”

    谢俊的脸比刚才还红:“是啊,虽然人是少了点,但是挺安全的,村里做了护坡,山上也没有野兽,还安静。”

    他绞尽脑汁地数着村落的优点,在场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尴尬。

    井玫瑰笑道:“是个浩大的工程,应该不是人力能做到的。”还挖了个这么大的坑,从山脚下完全看不出来山顶别有洞天。

    谢俊抓了抓头皮,也傻笑了下:“对!是用炸.药炸的!”

    助理更惊讶了:“这座山是你们村里的?现在应该不允许随意开山了吧?”

    谢俊道:“我听我爸妈说,我们村是打仗的时候逃难到云山的,当时路上死了好多人,到了云山之后就剩十来户了,幸好碰到一个姓蒋的老爷发善心,收留了我们。”

    孟麒麟忽然开口:“下面那栋最好的房子就是蒋家人住的?”

    谢俊瞬间转过头,睁大了眼看他:“你、你怎么知道?”

    孟麒麟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你刚才在直播间说,在你们村里住要遵守你们的规矩,这个规矩是指什么?”

    井玫瑰和助理、眼镜男孩三人闻言,都不由自主看着他,他们怎么不知道这个叫谢俊的在直播间说过这种话?

    助理和眼镜男孩疑惑两秒就醒悟了:哦,他们没进直播间。

    再过两秒,助理又恍然大悟:孟少刚才盯着手机,原来是在看井小姐的直播啊!

    想不到孟少是个这么痴情的人,井小姐就在眼前直播,还要进直播间给她刷礼物搞排面。

    助理心想,看来井小姐以后成为孟少夫人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回了公司他得跟同事们说一声,免得有些人哪天不小心得罪了未来老板娘。

    他心里的弯弯绕绕两位正主都不知道,倒是井玫瑰有些吃惊,然后不知觉回忆自己是否在直播的时候有过什么不妥的表现。

    谢俊莫名感到一阵紧张,这个问他“什么是小云山的规矩”的男人,看起来有种危险的感觉,他用他比女人第六感更敏锐的野兽般的男人直觉打包票,这个男人跟主播之间肯定不是普通的“朋友”!

    两个人颜值都超高,看起来也太配了吧!

    “你不直接告知你们的规矩,恐怕我们也不方便打扰。”孟麒麟淡淡道。

    谢俊一个激灵,他还想用山珍收买主播算命呢!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外来游客不能进蒋家那栋宅子,其余想在村里哪个地方参观都行!”他一口气说了出来。

    就这?

    井玫瑰跟孟麒麟对视一眼,见他点了点头,就对谢俊道:“可以,我们不会随意打扰村里其他人。”

    谢俊立马咧嘴:“那我现在就带你们回我家!”

    四人跟着他下了长长的缓坡,从几栋二层平房前经过,很快来到那栋“蒋家的宅子”前,走近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幢青石砌成的高门大宅。

    “这屋子好气派!动荡年间居然没被砸了?”助理用羡慕的语气说道:“我老家那儿以前的大祠堂就是这种样式,还没这栋宅子大,可惜没留住。”

    助理说完,忽然觉得住在深山老林也没什么不好,就几家几户人,只要他们自己拧成一股绳,外面有什么事根本都影响不到这儿来。

    谢俊的回应又是笑着摸摸自己的头,这屋子也不是他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再往前走,忽的听见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听着还有点儿耳熟,井玫瑰举目一看,居然是古三镜道长的徒弟杜晨。

    ◉ 113、113

    “杜晨。”

    “井道友?你怎么也在小云山?”杜晨十分惊喜:“你也是来参加这次道门试炼的?”

    师父前段时间还说井道友有事要忙, 抽不出时间来参加试炼大赛,语气饱含遗憾,没想到她原来已经改变主意了, 师父肯定很高兴。

    杜晨这么想着。

    他不知道的是,他家师父压根就没告诉过井玫瑰大赛的地址。

    “主播,这是你朋友啊?”谢俊好奇地看着杜晨等人的装扮,都是一身道袍。

    “是,”井玫瑰点了下头,又对杜晨道,“我和朋友来云山旅游, 做了场直播, 恰巧碰到这位粉丝朋友就住在小云山,他邀请我们来吃饭。”

    “原来大家都是认识的, 那真是相请不如偶遇了, 可惜我刚刚招待完几位道长,不然就请你们一起了。”跟杜晨说话的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谢俊介绍:“这位是蒋伯伯,就是这栋宅子的主人。”

    井玫瑰:“蒋先生好,是我们来的不巧, 那就不打搅你们了。”

    “哎,井道友等一下。”杜晨叫住井玫瑰, 然后对那个姓蒋的说道:“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天黑以后我们会来找你,我们也不打扰了。”

    说完叫上三个师兄弟一起追上井玫瑰。

    “哎——道长!”中年男人高声叫了一声, 杜晨没回头看。

    谢俊有点紧张地回望蒋先生,问井玫瑰:“主播, 你朋友要和你们一起去我家吗?”

    井玫瑰还没来得及回答, 杜晨就带着几个道士走到他们面前来了:“井道友, 我们边走边说吧。”

    井玫瑰看向谢俊:“不知道你家方不方便?”

    谢俊点点头:“方便,方便。”蒋伯伯不高兴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逼着这几个道长跟他一起走的,人家是和主播认识。

    杜晨又道:“那我们也去你家,放心,我们都吃过饭了,不用准备我们的。”

    谢俊尴尬道:“哪里哪里,来者是客,再说我都让我爸妈做饭了,他们不知道我会带几个人回去,肯定会多做。”

    杜晨笑笑,没再强行跟他客套,又想和井玫瑰说话,才起了个音,就被孟麒麟打断了:“如果你要说的是你们的比赛的事,去谢俊家里再谈。”

    杜晨这时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的孟麒麟,一惊:“孟少?你、你也来了?”

    杜晨身后的三个师兄弟都没眼看,这傻子,总是这样,早晚有一天会得罪人,这位先生通身贵气,看着就不是一般人,真不知道杜晨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这都能没看见?

    孟麒麟告诫不能说比赛的事,杜晨便一边走一边给他们双方互相介绍:“井道友,孟少,这三个是我的师兄弟,都是一起来参加试炼的,师兄师弟,这是井道友和孟少,另外这三位……”

    三个年轻道士都抱拳作揖:“孟先生、井道友。”

    孟麒麟颔首致意,井玫瑰回了个同样的礼:“这两位是孟少的助理,这位是我的一位粉丝朋友。”

    助理和眼镜男孩都受宠若惊,孟少和人打交道哪儿轮得上他们小员工被这样郑重地介绍。

    “道长你们好。”“道长好。”

    助理在心中泪目,这都是托了井小姐的福,如果井小姐真的能成为孟氏的少奶奶就好了。

    “你们好。”三位道士也很客气地见了礼。

    谢俊也在最后小声说了句“道长好”,三位道长同他抱拳。

    一行人在最后一幢两层小平房前停下,谢俊邀请他们进去:“这就是我家了,快请进。”

    “爸妈,来客人了。”他先走进去,喊了一嗓子。

    谢父谢母很快从厨房出来,一个泡茶倒水,一个端来干果碟和水果盆:“前几天没去赶集,家里都没什么东西好招待你们,吃点水果吧,这个是自家炒的松子,饭菜就快做好了。”

    夫妻俩笑容洋溢,相当热情,几个小道士都有点不自在,显见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谢俊看出来,立刻将父母支走:“爸妈,你们刚才做了什么菜,我怎么好像闻到一股焦味?”

    “坏了,还在炒烟笋呢!快走快走!”谢母催着谢父一起去了厨房。

    他们一走,谢俊也从陪客的席位上站起来:“主播,你们要谈事吧?我去楼上玩会儿。”

    井玫瑰叫住他:“别急,先让我们尝尝正经的山货是什么味道。”

    一群年轻人都笑起来,谢俊傻笑着摸了把后脑勺,又坐下来:“那我等你们吃完饭再上去。”

    接着突然想到可以让他们去楼上自己的房间:“主播,或者你们吃完去楼上谈也行,我可以在下面玩手机。”

    “谢谢。”谢俊太热心了,不仅全家热情招待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还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井玫瑰便想着能怎么回报一二:“你家里是已经吃过午餐了吗?”

    谢俊:“吃了,刚吃完躺到床上玩手机,就看见主播你们说还没吃,嘿嘿。”

    井玫瑰道:“早知道……”

    “哎,主播,别这么见外,”谢俊连忙打断她,“要是你们真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算个命吧?”他厚着脸皮提出一个“无耻”的要求。

    杜晨道:“算命?可以啊,我这三位师兄弟都会算命,你想算什么?”

    谢俊愣住,啥?他一请就给请了四位大师回来?他犹豫地挠了挠头,可他只见过主播算命啊。

    井玫瑰看穿他的犹疑,便笑言:“还是我来吧,他是我的粉丝,说不定老早就想找我算命了。”

    谢俊忙道:“主播,你怎么知道?你算命的直播我看了,我还找到你的微博看了不少你给别人算的命,一直在等你再次开播,没想到你今天一上来就说以后不直播了,你不知道我一开始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杜晨几个又是一阵笑。

    井玫瑰问:“你想算什么?也是姻缘?”她凭借之前的直播经验随口猜了一个。

    “对对,就是姻缘!”谢俊激动地站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急忙往厨房方向瞄了一眼,才坐下来压低声音。

    “主播,你是不知道,我爸妈急着给我找女朋友都快急疯了,就三天前,你知道我爸妈为什么没去赶集吗?就是陪我一起去相亲了,他们怕我跑了!”

    “咳!”杜晨差点被松子肉呛到。

    三个道士也笑了起来,谢俊以为他们不信自己的话:“是真的,我三天前真去相亲了。”

    井玫瑰笑问他:“你是想问问,跟你相亲的这个姑娘是不是你的正缘?”

    谢俊猛点头:“对,主播,你能帮我看看吗?我俩合不合得来?”

    “什么合不合得来?”谢父谢母各自端着一碗菜出来。

    井玫瑰但笑不语,其中一个道士直接给谢俊戳穿了:“叔叔阿姨,您儿子让我们给他算姻缘到了没。”

    谢俊的脸骤然红了,赶紧去看父母的眼色,谁知道他们不仅不责怪他信这个,反而一脸喜色:“你们是会算命呀?那太好了!我正想找个道观去给谢俊算算呢!这孩子怎么都不肯谈对象,我和他爸都快急得上火了,让他相个亲也跟要他命似的……”

    谢母念叨了一串,让谢俊跟他爸去厨房将其余的菜都端来,自己在谢俊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道长啊,你们真会算命啊?我和他爸前几天陪他去相亲,看了个好女孩,介绍人说留个几天时间双方好好考虑,昨晚上又给我们打电话说女孩那边看上我儿子了,问我们这边什么时候给个准信,可我家这死孩子硬说还没想明白,你说这——”

    谢母一腔慈母心溢于言表,井玫瑰不由想起了宋雨,温声道:“您别担心,是桩好姻缘。”

    谢母本来面朝着杜晨等人,听井玫瑰这么一说,当即扭头:“你说的是真的?姑娘,你也会算命?”

    杜晨道:“她说是好姻缘就错不了,阿姨,她比我这三个师兄弟厉害。”

    三个小道士不干了,笑骂:“你又知道了?”

    杜晨又往嘴里扔了颗松子:“我问了我师父,他亲口说的。”

    “行啊,回去我们就问古师叔/古师伯。”

    杜晨一派坦然:“问去吧。”

    谢母闻言喜上眉梢,转身就从房里拿了个红包出来,塞给井玫瑰,她不要都不行:“小小意思,你就接着吧,算我个感谢的心意。”

    谢俊跟着谢父将菜上齐了,谢母便让他留下陪客,满面红光地拉着不知所以的谢父走远了。

    谢俊不知道这一茬,杜晨几个吃过饭了没动筷子,谢俊就给他们续了一圈茶,又从楼上搬下一坛自酿酒,给吃饭的四个人倒上一碗。

    酒足饭饱后,谢俊将他们送到楼上,井玫瑰才将谢母之前塞给她的红包递给谢俊,把事情简略说了一番,又笑着道了声“恭喜”。

    谢俊一个大小伙子顿时又羞又囧,不过他执意不肯拿回红包,井玫瑰只能作罢。等他下了楼,才将红包放到他的电脑桌上。

    想了想,还从身上取出一千块钱放到一起,今天这顿午餐着实丰盛,野味没有,山珍却一应俱全,还有一道风味俱佳的爆炒兔肉,不知道市价几何,只能按照猜测给了。

    没问其他人,是怕他们争着付账,井玫瑰悄悄用红包将一千块钱挡住。

    孟麒麟旁观下来,暗中拿着钱包的手从紧到松,他只有卡,没有备用现金,失策了。

    ◉ 114、114

    本来按规矩, 井玫瑰是应该收下这个红包的。

    不过这还是她来这个世界,第一次算出良缘喜事,所以红包退回去, 就当沾沾喜气了。至于饭钱,一开始就说好了市价交易,这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

    “井道友,上次我师父说你没答应来参加试炼,今天我们却在小云山相逢,看来是命中注定要你来参赛。”杜晨这样说道。

    井玫瑰一笑:“我也是这样觉得,都撞上了, 我还推辞实在可惜。”

    杜晨一喜:“我现在就告诉我师父。”拿出手机就开始发消息。

    其他三个人之前没和井玫瑰打过交道, 见状都好奇地打量她:“不知道井道友是哪门哪派?”

    井玫瑰也不在意他们的探究:“我从小在山里长大,跟一位老道长学了点东西, 无门无派。”

    原来是隐士高人, 三个小道士暗想。他们可不敢看轻井玫瑰,刚才杜晨可说了,古师叔/伯说这位坤道比他们算命的本事还厉害。古道长虽然有时候不着调,但是他从不对人说假话。

    “师父说欢迎你参加比赛, 他让你直接跟我们组队。”杜晨抬头笑道。

    井玫瑰刚才就想问了:“上次古道长说过,这次道门大比不禁止散修人士参与, 加上各门各派,人数应当十分可观,参赛者六人一小队, 怎么只有你们四个人在这儿?”

    杜晨:“其实只要等于或少于六人就可以。”

    助理随口道:“那我们现在有八个人怎么办?”

    说话的道士一顿,几个师兄弟将眼神看向杜晨。

    杜晨面带囧色:“这——我们是道门内部活动, 不是道士不能参加的。”

    眼镜男孩小心地抬了抬镜框, 他觉得有点儿尴尬。

    助理倒没觉得有什么, 又问:“我和小眼镜不去没事,可我们孟少总能一起吧?算上孟少,你们刚好六个人。”

    他说完,发现孟麒麟看了他一眼,虽然那目光和平时差不太多,但助理硬是从里面看出了一丝赞许,心头不由暗喜。

    他离开南市之前特意打听过了,这次到云山,孟少就是专门为了陪井小姐来度假的,不然直接派徐少过来了。

    既然如此,他身为一个有眼色的下属,怎么能不为上司分忧呢?看看,现在不正是到了他出力的时候吗?

    助理觉得自己真聪明,又对几个道士说道:“我们孟少虽然不是道士,但他跟盘龙寺的圆净大师颇有交情,应该也算半个宗教人士。”

    眼镜男孩再次扶了扶镜框,他有点后悔跟上来了。

    孟麒麟道:“圆净大师曾说我骨骼清奇,适合学道,玫瑰说要收我当徒弟,虽然暂时还没有入门,但是勉强也算半个道门弟子吧。”

    井玫瑰惊异而隐晦地看了眼他,他居然还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她当初是想收他为徒没错,可他不是已经拒绝了吗?至于圆净大师对他的评语,她猜测也十有八九是瞎编的。

    圆净大师是个和尚,即便要劝,也是劝他遁入空门,怎么会说适合当道士。

    四个道士不敢随便应承,道门试炼虽然不禁止散修参加,但毕竟也是一桩大事,非道门中人想参与进来,必须经过长老们的同意。

    杜晨跟黄迟是同学又是室友,来往密切,对南市一般富家子弟也有些了解,这位孟少爷一身贵气,还是南市二代圈子里讳莫如深的存在,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对孟麒麟道:“我问问我师父,他同意就可以。”

    杜晨又给古三镜发了条消息,古三镜收到后神色郑重了几分,这位孟少爷背景深不可测,还跟特殊管理部门打过交道,听那边的意思似乎是想招揽他,古三镜犹豫再三,还是让人去叫几位长老过来一起商量。

    出乎意料的,他们竟然口吻一致:“让他参加!”

    “孟家不好得罪啊。”

    “可就这样让他加入可行吗?咱们可是一开始就规定了,不是道士不准参赛,现在开了个特例不是自打嘴巴?”

    古道长私心里当然也希望孟麒麟加入,不说他背后孟家的背景,单凭他跟井道友走得近,他们道教协会就必须要拉拢,古三镜现在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能堵住这群老家伙的嘴。

    果然很快有人入套:“要不……让他交个赞助费什么的?总得弄个能说得过去的名义吧?”

    其他长老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琢磨了一下这个点子,发现,嗯,似乎也可以的样子?

    “那就这样吧,告诉你徒弟,说协会同意他参加这次试炼大会,但是他必须缴纳一笔赞助费用,我们才能破例让他以赞助人的身份参赛。”其中一个资历稍长的长老对古三镜道。

    古三镜欣然答应,协会这次办比赛又是一大笔支出,要是孟少能答应出赞助费,那可是件大喜事,相比一个比赛名额而言,孰轻孰重都不用说,参加就参加吧,反正好处最后还是落到他们协会头上了。

    杜晨很快收到他师父的消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他三个师兄弟看他面色古怪,一把将手机抢过去:“古师叔/伯说什么了?你怎么不说话啊?让我们看看!”

    这一看,哑巴的人顿时变成了四个。

    井玫瑰看出端倪:“古道长提出什么要求了?”

    杜晨将手机从师兄那里夺回来,吭哧吭哧好一会儿才憋出实话:“师父说,孟少想参加……得交赞助费。”

    说完假装低头看手机,其他三个道士手里没手机,就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看孟麒麟和井玫瑰,他们也没想到自家师伯/师叔会这么无耻。

    “孟哥?”井玫瑰询问地看向孟麒麟,古道长既然提了条件,肯定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孟麒麟颔首:“可以,这次活动道教协会所有花费我来承担。”顿了顿,问道:“一百万够吗?”

    几个人没说话。

    井玫瑰看向杜晨,又问了一遍:“够了吗?”

    其实杜晨和他的师兄师弟们,早就在听到“一百万”这三个字的时候惊呆了,100万!不是100块!他们道教协会何德何能……

    “够了够了!非常够!”杜晨连忙回答够了,三个道士跟着疯狂点头,他们这辈子还没见过一百万有多少呢。

    杜晨觉得心虚,孟家虽然不缺钱,可也不是冤大头啊,弱弱地解释了一下试炼大会的规则:“来参加的人看起来很多,不过我们去往各个试题所在地的费用都是自负的,包括吃住这些。除非能进下次决赛,协会才会帮忙报销。”

    助理忙问:“决赛有多少人?”刚才他多嘴,害得孟少要出一大笔赞助金,那可是一百万人民币!他听了就觉得血亏!要是进入决赛的有个几千人,那一百万肯定只会少不会多。

    杜晨:“三十个。”

    “你们第一轮比赛要花多长时间?”

    “规定是不能超过十天。”

    助理闻言放下提着的心,还好还好,一百万,三十个人,只有十天时间,还是团体赛,经济水平参差不齐,肯定不会住五星级酒店。这样的话,包食宿一个人顶了天给报销一两万,去掉六十万,还能剩下四十万。

    他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才算清楚这笔账,就听见孟少道:“转账还是支票?”

    杜晨咽了下口水:“都、都行。”

    “那就转账,账号多少?”

    杜晨道:“我问问我师父。”

    孟麒麟更直接:“我转给你,你转给你师父。”

    杜晨脑子都快不够用了,结结巴巴地报出自己的银行账户。大概过了五分钟,他的手机就来了短信提示。

    他还没看清,三个脑袋就凑到他手机前惊叹:“好多个零啊!”

    “让我看看!”

    “希望师父多教我点本事!”有钱人的钱真的是太香了,他隔着屏幕都闻见味儿了。

    杜晨将他们全都推开:“别挡着我,我要把钱转给我师父了。”

    一个师弟笑着出馊主意:“别啊,多留一会儿,说不定能钱生钱呢。”

    杜晨看都不看他:“你敢留?那我告诉我师父——”

    “哎哎哎!开个玩笑!我也不敢!”师弟果断认怂。

    把钱转出去,杜晨才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大一笔钱,放在协会那里是好事,放在他这里可就成了烫手山芋。

    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士,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一百万,把他卖了都赔不起,说不定他师父还会把他逐出师门。

    杜晨压根不敢想象,所以刚才那个师弟开玩笑他也笑不出来。

    他对孟麒麟和井玫瑰道:“既然两位道友也一起参加道门试炼,我现在就给你们介绍一下详细情况。”

    说完就转向孟麒麟的助理和眼镜男孩,助理秒懂,一把拉起眼镜男孩的胳膊:“我和他去楼下找谢俊玩。”

    杜晨亲自送他们出门,确认他们下了楼才关上门返回屋内。

    “抱歉,孟道友,井道友,这次试炼虽然只是同道中人的交流大会,但是我们已经来到小云山,并且接触了此次试题,试炼就算是已经开始了,我是小队长,要对大家负责。”

    孟麒麟对此没有不满:“谨慎一些是没错。”

    井玫瑰抓住杜晨话里的重点:“你们的试题和那户姓蒋的人有关?”

    他们刚才正是在蒋家门口碰见的。

    “没错。”一个道士说道:“刚才你们看见的那个人叫蒋育,是他先找上道教协会的,想让古师叔派人去帮他解决麻烦,长老们就说干脆把他的事算作一道考题。”

    “原来如此。”

    杜晨道:“这位是我师兄许健,那两位是我的师弟,赵培天、武斌。”

    先前在楼下只是给双方引见,没有详细介绍三个师兄弟,现在大家都成了一个小队里的成员,自然要把名字说清楚。

    三个道士再次抱拳,算是和孟麒麟跟井玫瑰正式认识了。

    孟麒麟:“他有什么麻烦?具体要我们怎么做?”

    他一针见血,直接问到点子上,杜晨以为他觉得自己拖延和浪费时间,连忙道:“这事有点奇怪,我来说吧。”

    “这个蒋育,他家祖上应该是和谢俊的祖辈同一时期迁到小云山山顶的,你们也看见了,他家那栋宅子有些年头了,他家的麻烦就出在那栋宅子上。”

    杜晨说话不喜欢卖关子,也没故意吊人胃口等着人来追问“然后呢”,他自己就直接讲了:“蒋育说他家这栋房子闹鬼,想让我们给看看,能不能把鬼收了。”

    “就这样吗?”井玫瑰觉得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杜晨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这还不简单?”的意味,不好意思地说道:“出来之前师父就只告诉我们这些,我又问了蒋育,他也是这么说的。”

    孟麒麟:“这样的比赛,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那个人留你们在蒋家吃了顿饭,你们应该有所发现。”

    杜晨道:“也没有什么大发现吧,就是他家的鬼特别多,还穿得很破烂,看起来很穷。”

    井玫瑰问:“能说话吗?”

    杜晨等人都摇了摇头,许健道:“我们当时发现不对,就借口上厕所,让杜晨试试能不能交流,结果他说不行,一屋子全是死了几十年的老鬼。”

    井玫瑰了然,看来他们三个人只有杜晨开了阴阳眼,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她可以看,孟麒麟也能帮忙。

    孟麒麟:“你们有什么猜测?”

    赵培天回道:“我们怀疑这些鬼全是冤死鬼,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没消散,还成了陈年老鬼。”

    武斌也道:“许健师兄试探了一下那个姓蒋的,发现他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鬼,师兄漏了话音,他的脸色一下子好像变得很惊慌,但是很快又稳住了,跟只老狐狸似的。”

    许健:“他可不算老狐狸,狐狸连只马脚都不会露,他还不够格,不过蒋育隐瞒了我们一些事情是肯定的。”

    武斌辩驳:“狐狸不会露马脚,只会露尾巴。”

    井玫瑰:“还有吗?”

    杜晨和三个师兄弟互看一眼,又说出他们另一个猜测:“我们怀疑,这栋宅子的主人一开始不姓蒋。”

    井玫瑰神色微讶,孟麒麟道:“说说你们的逻辑。”他久居上位,严肃说话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在,使人不自觉就按着他说的去做。

    许健率先发言:“我先说吧,这个怀疑是我先提出来的。

    “蒋育他自己看不见那些东西,只知道屋子里不太平,肯定是那些东西已经闹过了,还不止一次,不然他不会去找古师叔。

    “但是我一试探,他的神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从惊讶再到平静,速度很快,可我们是四个人,有四双眼睛盯着,绝对错不了,所以我们得出他对家里有一群鬼的事并不知情的结论。

    “于是我们就知道了,不能再直接问他问题,他不会说实话,从这一点我们可以反向思考,他为什么不会说实话?为什么要隐瞒?答案只有一个,那些不能说的事情见不得光。”

    武斌忍不住插嘴:“这叫什么捉鬼?把我们当刑警了吧,还破案呢,师父可没教我这个,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杜晨作势掏出手机:“那我现在给我师父发消息,让他告诉你师父你想回去?”

    武斌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师兄!有事好商量。”

    井玫瑰笑道:“你们师兄弟感情真好。”她忍不住羡慕,师父和同门对她来说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杜晨:“井道友别忘了,你当初答应我师父要去青山观的,到时候我们也算是同门了。”

    井玫瑰一愣,她倒忘了这件事。

    武斌道:“是去青山观挂单吗?不记得也没关系,等这次回去我就提醒古师伯,让他再请你一次,嘿嘿。”

    众人都笑了起来,井玫瑰忍不住道:“武道友,我觉得你的性格跟我弟弟很像,如果你们认识肯定会成为好朋友。”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样觉得啊,”杜晨道,“井道友,我早就跟黄迟这么说过了,说我有个师弟和他很像,他俩要是凑到一起,肯定臭味相投。”

    武斌顺杆子往上爬:“行啊,改天你介绍我们认识认识,要是我们真像你们说的那样相见恨晚,我就请师兄你搓一顿好的。”

    杜晨:“没问题。”

    许健看众人相谈甚欢,唯独孟麒麟依旧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样,不禁轻咳一声,提醒大家适可而止:“继续说正事。”

    没看见赞助商兴致不高吗?万一人家不耐烦了,撤资了,谁负责?

    大家再度将眼神投向许健,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自己的推断:“上个世纪有一段动荡时期,当时几乎全国范围内都受到了波及,而蒋家这栋宅子在建国之前就落成了,按理来说这样好的房子是不可能如此完整地保留下来的。”

    井玫瑰问:“会不会是这里民风淳朴,住在一起的山民又少,没人会起那种心思?”

    井玫瑰对那段历史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还是从原本的玫瑰那里继承来的,了解并不深。

    “不可能。”许健摇了摇头:“你们从小在城市长大,可能不了解农村和山村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小时候住在农村,很了解农村某些人的想法。

    “的确,绝大多数的村民都是善良淳朴的,但一样水养百样人,有的人并不会因为农民这个身份就真的那么纯粹,实际上越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心胸越狭隘。”

    赵培天道:“许师兄,我觉得你这个观点太片面了,也很武断,相对而言,农村人还是比城市人单纯,没有那么多心眼。”

    武斌也点点头:“我觉得赵培天说得对,是从非常客观的角度来看啊,并不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在城市里出生和长大,我也跟农村人接触过的。”

    许健无奈道:“你们看,我已经尽量十分小心我的用词了:‘某些农村人’,我都这样说了,你们还是会觉得我说得不对,我看实际上是你们自己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觉得农村人好,才会反驳我,甚至觉得我眼光狭隘。”

    武斌对他笑道:“师兄,我没说你狭隘。”

    许健:“我知道,你只是心里想。”

    赵培天被许健这么一戳穿,窘迫道:“许师兄……”

    “好了,不用解释,我懂你们的想法,我也没说怪你们,这都是人之常情。”

    许健很好说话地摆了摆手,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我继续说正事,就算你们有不同的看法也给我憋着,等我说完你们再发表高见。”

    武斌道:“憋不住怎么办?”

    许健笑着做了个掐诀的手势:“那就请你试试我新学的清肠胃咒语。”

    武斌“懂事”地闭上他爱多事的嘴巴。

    井玫瑰道:“我倒是赞同许道友的观点,我也是在山上长大的,见过很多山民,大部分人确实很朴实,可有的人——”

    她停住,想了想该怎么样来形容:“……有的人,他们说坏也没多坏,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但就是让人心情不舒畅,比如你需要帮助的时候,这人会很痛快地伸出援手,但是没过几天,说不定你又从另一个人嘴里听见他说你的坏话。”

    武斌道:“那就是爱说闲话吧?那我们还不是一样吗?我们几个就经常说我师父师伯师叔他们。”

    赵培天无语,这事就没必要拿出来告诉井道友他们了吧?

    许健直接当自己聋了,反正他是不会承认他说过师父和师伯师叔们坏话的。

    杜晨直接拿严重后果恐吓武斌:“武师弟,我建议你没事的时候少说两句话,小心你师父知道了给你下一个禁言咒,让你三天都开不了口。”

    井玫瑰有点想笑,但是知道笑出来不合适,便替恨不得原地消失的三个师兄弟将话题转回原处:“许道友说得不错,的确是见识越少的人,心胸越狭隘,并不单是我刚才说的那件事,那只是我随便举的例子。”

    许健顺着她的话头继续说:“我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当年我住在乡下,有的人表面对我家千好万好,掏心掏肺,可这是建立我家条件没他家好的前提之下。

    “后来我父母在外面打工挣了点钱,想在县城买一套房子,把我和我爷爷从老家接出去,结果房子还没买,回家把这个消息说了一下,那个原本对我家很好的人立刻变了张脸,看见我爷爷就阴阳怪气地叫他‘城里人’。”

    “这只能说他嫉妒心强吧。”武斌说道。

    许健摇了摇头:“其实我小时候挺怕这个人,因为他做过一件事,他亲兄弟家的猪从猪栏里跑出去,他看见后直接用锄头挖死了,把猪肚子破开,肠子什么的流了一地。

    “本来人家是要留到过年卖钱的,谁知道大夏天猪忽然死了,短时间内肉也不可能全卖出去,留下怕发臭,他兄弟只好将猪肉分了,给了他很多肉。”

    武斌震惊了:“好毒啊!他兄弟就不知道吗?还给他分猪肉?”

    “知道也没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他做的,我也是听我爷爷说,那天碰巧看见他扛着出头追出去了,那人却说没看见他兄弟的猪跑了,我爷爷也不好凭这一点就站出来指证,免得被人说破坏别人兄弟感情。

    “至于分猪肉,一个道理,都是两兄弟,给他总比给外人好,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赵培天道:“真是……开眼了。”

    武斌:“是啊,看来还是我们吃过的盐不够多。”

    杜晨服了他们了:“既然你们终于被说服了,别再随意打断许师兄说话了,今天晚上还要去蒋家,我们需要尽快把事情弄明白。”

    许健也道:“是我跑偏了,我就是想通过我经历过的事情来说明一件事,哪怕小云山的山顶只住了几户人家,也不能保证他们每家每户每个人都是心肠软的善良人,那个年代自顾不暇是不错,可要是举报别人能获得荣誉呢?

    “凭什么除蒋家外的这些人就能视荣誉为粪土?况且还有一个问题,当年小云山上是否也只有这几家住户?如果不是,为什么缩减了?如果是就当我没说过这个问题。”

    说完他不自自主看向孟麒麟,孟麒麟的回应只有简洁的两个字:“继续。”

    井玫瑰也道:“这样并没有成功说明宅子属于蒋家。”

    “对啊,师兄,你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去。”武斌是个闲不住嘴的。

    杜晨看了他一眼,他又乖觉闭嘴。

    许健:“是,光是这些还不够,可要是再加上人证就说得通了。”

    “哪里有人证?”这是赵培天问的。

    “难道你说的是那些鬼?”这是杜晨说的。

    许健对上杜晨的眼睛:“没错,就是他们。”

    “你说他们死了至少几十年,可蒋育却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那我大胆推测,他们是死在蒋育出生之前。”

    杜晨忍不住发出疑问:“你的意思是他们很可能死在动荡年代?这不可能吧?那个时候也太早了,应该没那么早吧?”

    许健道:“你们别忘了,革命之路异常艰辛漫长,土地改革也不是一次性完成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原因能让一群穷人住进这样一栋好宅子里?”

    杜晨一惊:“你是说他们死在建国之前?”

    许健点点头:“我怀疑是那时候。”

    井玫瑰道:“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宅子应该就是蒋家的。谢俊接我们来的时候说过,他们祖上是战乱时期随着村民迁移到这里的,据说全靠蒋家老爷发善心收留他们,当时他们就只剩十来户人家了。”

    “十来户,那就是十多户,至少比现在多。”许健道。

    杜晨道:“那师兄,我们先前的推测就不成立了?”

    许健:“不见得。”

    杜晨几个一脑门问号,都到这地步了还不肯承认自己猜错了?

    许健又问井玫瑰:“井道友知不知道,这座山是什么时候开的?”

    井玫瑰还没点头,孟麒麟便道:“谢俊只说是用炸药。”

    许健眼睛一亮:“就是这个!”

    “什么意思?”赵培天问。

    “我先前的推测应该都没错,我们沿着时间线倒退到建国之前的战乱时期,谢家人跟随同村人逃难到云山,可是云山也在打仗,这时候虽然有大地主老爷接济他们,但也不能百分百保住他们的命,该怎么办?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武斌忍不住道:“当然是躲起来!”

    “没错,于是他们跟随蒋家人躲上了小云山。那个时候正是混战时期,小云山虽然地形偏僻,但是用炸药开山这样大的动静,想瞒过去基本上不可能。”

    杜晨若有所思:“师兄你的意思是,这山顶在那十几户人搬来之前就已经被炸了?”

    “就是这样,这样就回到了我的猜测上,这栋宅子不可能一开始就属于蒋家。蒋家世代做生意,蒋育也是生意人,这个线索古师伯早就告诉我们了,我们都给忽略了。”

    武斌快没耐心了,他听得一头雾水:“所以呢?蒋家做生意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吗?师兄,你是不是把自己给绕晕了?这两者根本就搭不上边啊。”

    孟麒麟却忽然说了一句:“混战时期,云山这边曾经属于军阀郭战北的势力范围,他只撑了一年就被吞并。”

    “怎么又来一个军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杜晨道:“师兄和孟道友的意思是,蒋家大宅原本是这个姓郭的军阀的?小云山山顶也是他开的?”

    许健点头:“嗯,不然的话,一个土财主再有钱也不可能弄到分量这么多的炸药,如果是军火就说得通了。”

    赵培天双手抱胸:“所以结论就是,这个军阀被打倒以后,蒋家人无意中发现了他藏在小云山山顶的私宅,于是占为己有,可是他为什么要救济穷人?

    “那时候的有钱人还有等级观念,自觉高人一等,不可能毫无理由同情这么多穷人。要是一个两个还说得过去,这可是十几户人家,那时候人又多,一家十几二十个人都有可能,蒋家再好心,也不可能在战乱年代不把钱当回事吧?”

    “你问出了问题的关键,”许健的眼睛亮得惊人,“问题又再次回到了我的猜测上!蒋育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鬼,但是他隐瞒了我们一些不能说的秘密,我想,这个秘密就在这些穷人身上,是不是这栋宅子——”

    “在这些穷人住进来之前就闹鬼了呢?”

    “嘶!”武斌倒吸一口凉气:“好刺激啊!”

    赵培天也默默地朝杜晨的方向靠了靠。

    许健大胆说着自己的推测:“蒋育只知道事情的开端,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所以他以为房子闹鬼的鬼是宅子的原主人,所以当他得知家里的鬼不止一个两个的时候,才会震惊得控制不住他脸上的表情。”

    “因为他的父辈甚至是祖父辈,向他隐瞒了中间这一桩,蒋育根本不知道,他家的老宅子里曾经住过这么多穷人。”

    “至于为什么隐瞒,也容易理解。这么多人死在蒋家,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必要给后人知道,当祖父的、当父亲的,过去曾经有过这样不好的行为。

    “一般长辈总是顾及自己在孩子心中的印象,基本都希望留个伟光正的高大形象,尤其那个年代,英雄辈出,他们更不可能把自己做的缺德事一代一代传下来。”

    许健最后吐出一口长气:“这就是我的整个推理过程了,你们觉得还有哪些地方有遗漏吗?”

    武斌猛摇头:“师兄,我太佩服你了!就在蒋家吃了一顿饭的时间,你就能想这么多,这么弯弯绕绕,我看你其实入错行了吧?不该当道士,该去当警察啊!”

    他口吻满是遗憾,许健笑了笑,对他道:“这话你回去跟师父说说看?”

    武斌又把头摇出残影:“不不不!我不去!师兄你还是适合当道士!千万别告诉师父我说过这话啊!”

    “我倒是觉得许师兄的历史学得好,要是换个行业,也该去学校应聘历史老师。”赵培天这么说道:“我当初高中背的那些东西全都还给历史老师了。”

    武斌道:“是吧是吧,我也一样,要不怎么说高中是我们整个人生中知识最丰富的巅峰时期呢。说来说去还是我师兄厉害啊,现在还能记住那些重要事情发生的年份。”

    武斌又夸了一遍,把许健夸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我起初只有一个模糊的猜测,是井道友提供了重要的线索,我才及时转换推测方向。”

    杜晨道:“许师兄不用谦虚,今天晚上我们就去蒋家摸情况,应该不会错,我也觉得你的推测很有逻辑,也经得起推敲,井道友你说是吗?”

    井玫瑰闻言点头:“许道长很厉害。”

    “说完了?”孟麒麟的声音响起,几个人一看,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门边:“该下去了,在别人卧室待太久不好。”

    武斌一脸及时清醒的模样:“孟少说得对,万一人家有什么东西忽然找不到,怀疑是我们偷的就不好了。”

    杜晨、许健及赵培天:“……”

    井玫瑰:“咳,那下去吧。”抬眼一看,孟麒麟已经下楼了,她便没再和四个人多说,抬脚跟着下去了。

    ◉ 115、115

    楼下, 助理、眼镜男孩和谢俊三个人一人拿着一个手机,三个脑袋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手机里不时爆发出游戏音乐声。

    孟麒麟:“欧明。”

    助理抬头一看, 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收起来:“孟少。”

    “问一下市区项目进度,十五分钟之后汇报给我。”

    “是,孟少。”

    跟着下楼的井玫瑰本想找孟麒麟说点事,听见他要忙工作了,就没再上前打扰。

    拿出手机在客厅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翻出古三镜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古道长下午好。】

    古三镜很快回复:【井道友, 你也好啊。你现在是和我徒弟他们在小云山吧?感觉怎么样啊?】

    井玫瑰:【谢谢道长关心, 目前还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古三镜:【没问题就好啊,井道友, 我很看好你啊, 杜晨那小子贫道就托付给你了,还有我那几个师侄,拜托你照看一二。】

    见他越说越远,井玫瑰连忙回道:【几位道友都很出众, 就算没有我也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古道长,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一件事。】

    古三镜:【你是想问宝净那个丫头吧。】

    井玫瑰一喜:【是,道长,宝净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古三镜瞟了眼一旁眉头紧皱、一脸苦恼地盯着草药书的宝净, 麻利地回消息:【好啊,怎么不好, 就是网瘾重, 老是想问我拿手机, 我给她没收了,还有,也不爱看书。】

    睁眼瞎一个,原本在苗疆应该没怎么读过书,稍微不常用的字都认不大全,古三镜就是想先磨磨她的性子,有点急躁。

    【劳您费心了。】

    古三镜:【井道友这么客气干嘛?她是我徒弟,师父教徒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井玫瑰一想也对,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于是请他别见怪。

    古三镜不是小心眼,还觉得井玫瑰真是太懂礼貌了。

    两人暂时结束交谈,刚将手机收起来,井玫瑰便发现孟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了:“忙完了?”

    井玫瑰道:“没有,我不忙,就是问问古道长,宝净在他那儿情况怎么样了。”才讲出口,又不觉得不对,忙的人不是他自己吗?

    “孟哥,你的事也忙完了?”

    孟麒麟:“我也没事,就是怕我不在那儿看着,他们会拖进度,让欧明问问。”

    解释完,发现井玫瑰轻笑着望着他,孟麒麟下意识避开她的直视:“欧明说刚才看见你好像有事找我。”

    井玫瑰:“也没什么,就是想问你怎么忽然下楼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在忙工作。”

    孟麒麟:“……”

    他转过脸深深看了井玫瑰一眼,突然勾起薄唇:“你知道真正的原因。”

    井玫瑰:“……”是,她知道。

    因为她夸了另一个异性,孟麒麟才忽然举止异常,最初她不理解,可她追下来以后,这人还闹别扭,她一瞬间就明白了。

    井玫瑰没有否认:“嗯,我知道真正的原因。”

    “什么原因?是蒋家的事有新的发现吗?”武斌正好从楼上下来,听话只听了后半截,呆头呆脑就问了出来。

    杜晨现在也想跟许师兄一样装聋作哑,可是不行,他怕得罪他们尊贵的赞助商:“武斌,我现在就告诉你师父,你在外面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说一大堆。”

    “我又说什么了?”武斌一脸懵,表情极度委屈,他就问问也不行吗?

    赵培天看不下去,将人揽着脖子拖过来,小声道:“人家说话你插什么嘴?你这习惯要改,没看见他们都到那边去了吗?明显就是不方便在我们面前说,你还追过去问,你是不是傻?”

    武斌甩开他的手:“我什么时候追过去了?我从楼上下来,刚好听见,顺嘴一问,怎么在你们嘴里,我就成了这么卑鄙的小人呢?”

    赵培天:“你怎么才下来?你在人家卧室干嘛了?”

    谢俊听到这里忙道:“没事,你们可以在我房间休息的。”

    武斌立即辩解:“我就借他房间卫生间上了个厕所,你们以为我做贼呢?”

    井玫瑰觉得脸上有点烧,还好没说她刚才没说什么更出格的话,但是要她真和武斌解释,她也说不出口。

    孟麒麟的心态就好多了,对着几张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脸淡淡解释:“我们在讨论,你们没有打算直接解决问题的真正原因。”

    他神色自然,周身依旧散发着那股矜贵而淡漠的气息,由不得人不相信他的话。

    反正杜晨是信了,也马上听懂了孟麒麟具体在指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把蒋家的鬼捉了,当然有不可忽略的理由。

    不过谢俊等三名非参赛人员也在这里看着,杜晨就转着弯说道:“今天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他一说今晚,武斌他们三个也明白了,原来是在说蒋家的事啊,那就怪不得要走到那边去说了,万一被谢俊他们听见确实不好。

    毕竟谢家和蒋家挨得这么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何况蒋家的说辞还是他家救了谢家这些逃难过来的人,没必要激发谢俊和他们的矛盾。

    武斌也乖乖安静下来不闹腾了,井玫瑰心下顿时安定,幸好。

    这么想着眼神不由又望向孟麒麟,后者回望过来时,她又佯装淡定地拿出手机,学着另外几个人,默默将以前下载的单机游戏翻了出来。

    孟麒麟的眸色沉了沉,刹那间竟然有种对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错觉,惊觉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他信步走到谢家屋外的前坪上,站了好一会儿才闭了闭眼。

    不能再拖了,等从云山市回去……他睁开眼,眸光深深地望着不远处的一棵树。

    ◉ 116、116

    时间还早, 下午甚至还没过去一半,一群人在楼下坐了一会儿之后,助理欧明小心谨慎地询问井玫瑰, 他们接下来怎么安排,一直坐在谢俊家里等着吗?

    井玫瑰:“今天晚上我们有事,必须留在这里,至于你们……”

    她看了看欧明和眼镜男孩,她做不了他们的主,便道:“我去、你去问问孟哥吧。”

    欧明心里发苦,他就是不敢去问孟少才来问井小姐啊, 谁知道井小姐也不敢做决定。

    只能磨磨唧唧地走向脸色似乎比刚才要冷的孟少:“孟少, 我和小眼镜是现在下山,在山下等您, 还是也留在这里?”

    小云山山脚可不像大云山, 什么都没有,要是孟少真要他们下山,他们就得花上爬上小云山那么久的时间下去,然后再开车返回大云山那边, 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一早, 又开车回来接孟少和井小姐。

    “今晚你们待在谢家,自己出食宿费,回去找公司报销。”

    幸好幸好, 孟少还没丧心病狂到专门折磨他们的地步,欧明心里可太激动了, 公司还给报销食宿费, 那他就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了。

    该吃吃该喝喝, 今天中午的菜那么香,他都没敢使劲动筷子,这下好了,晚餐他得多吃点,把中午少吃的都补回来。

    话说回来,怪不得有钱人都喜欢吃山珍,味道是真的香。

    正猜测晚上谢家会做什么,就见谢家父母各自端了两大盆菜肉出来,谢俊起身招呼他们:“我爸妈弄了点蔬菜和羊肉,我给你们做烧烤吃吧。”

    武斌第一个走过去:“哇,这蔬菜看起来好新鲜啊!还有羊肉。”

    他想说,原来你们山民的日子过得这么好,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能这么说的直觉,于是又乖觉地闭上嘴。

    谢俊没发现他的心理活动:“羊肉也是新鲜的,今天早上现杀的,应该是我爸买兔子的时候一起买回来的。”

    杜晨拒绝:“这太破费了……”

    谢俊道:“这算什么破费,都是山上有的东西,喏,还有这些菌子,我给你们烤着吃啊,你们外面吃这个好像挺贵的,多不划算,都来我家了,不尝尝说不过去。”

    杜晨自觉他们只是暂时留在他家,不想给谢家添麻烦:“可是……”

    “别可是了,”谢俊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们不用不好意思,我也不瞒你们,我主要是想请主播吃饭,你们都是顺带的,这样说你们是不是心里好受一些了?”

    杜晨:“……”

    武斌笑出声:“那你还不如不说呢,这样说出真相更扎心了兄弟。”

    谢俊一脸无奈:“那你们吃不吃烧烤?”

    “吃吃吃!怎么不吃!”武斌跑到他身边:“嘿嘿,我来帮你一起弄。”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杜晨他们也不好干等着吃,于是都围了上去。助理欧明偷偷觑了一眼孟少和井小姐的脸色,见他们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心里一喜,自己果然是有口福的人,拉着眼镜男孩也跟着凑上去帮忙。

    井玫瑰心想天道还是这样公平,半点儿便宜都不让她占。她才将红包悄悄放回去,谢俊又要请他们吃烧烤,一饮一啄,自有其因果,看来这喜气是沾不上了。

    “我们住在山上,下山不方便,有时候嘴馋了不能点外卖,就自己做点好吃的。”

    谢俊大概也很高兴有这么多人一起吃喝玩乐,语气轻快地说道:“我也有段时间没吃烧烤了,今天打打牙祭。”

    欧明见他兴致高昂,趁机跟他提了晚上住宿的事,谢俊一听笑容更大:“没问题,你们都住我家吧!”

    他这么热情好客,欧明都不好意思了:“可能就我和小眼镜一起住,他们今天晚上有事。”

    杜晨也道:“我们今晚不住这儿,不用给我们安排。”

    他们语焉不详,但谢俊不笨,稍微一猜就猜到了:“你们是要住到蒋伯伯家去吧?”

    杜晨一愣:“是。”

    谢俊已经烤好了不少羊肉串,放到一个碗里细致地撒上调料:“我知道了,蒋伯伯是请你们来做法事的吧?”

    几个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杜晨收起一开始的愣神,装作随意般聊天似的信口问道:“是啊,你也知道他家的事啊?我还以为蒋先生会瞒着你们村里的人呢。”

    谢俊没发现不对,仍然低头全神贯注看着手上的烤串:“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山上就这几户人,大家都算是邻居,他家想瞒也瞒不住,全村人都知道。”

    “其实蒋育先生还没来得及把事情全部告诉我们,当时不是遇见你和井道友了吗,就和你们一起上你家来了,你能给我们说说详细情况吗?”许健道。

    “这样啊?那我给你们说说吧,反正事情迟早都要解决,蒋伯伯都请你们来了。”

    武斌从他手下抢了一串肉,边吃边催:“快说快说!”

    ◉ 117、117

    谢俊却转头问起了别的问题:“你们知道我们小云山为什么没像大云山一样被开发吗?”

    谢俊一问没人答得上来, 他也不是真想要他们回答,于是马上就自己说了出来:“我们是为了保护小云山的生态环境。”

    武斌有点儿想笑:“你们把山顶都给炸平了,还提什么保护生态?”

    他说话向来不客气, 可是话糙理不糙,小云山的山民的目的要是真跟谢俊说的一样,那确实让人觉得……没必要。

    谢俊被他这么一说,也挺尴尬的:“其实不开发小云山主要是蒋伯伯的主意,我们一般都是听他的。”

    武斌又说话不经大脑:“凭什么啊?”

    谢俊便又将对井玫瑰等人说过的往事讲述了一遍,道:“蒋家祖宗算是我们所有山民的恩人,一代传一代, 我爸妈他们这辈人都习惯了, 选村长的时候每次都默认蒋伯伯当选,哪怕他前面十几年根本不在小云山, 山上这些人也跟着了魔似的。”

    大概年轻人对这种作风很看不上, 言语之间一直对蒋家很尊重的谢俊,说起这事也没忍住发了牢骚。

    “这也行?那你们村里有什么事,比如说什么公务之类的,这些村长该做的事, 他人都不在这儿,选他有用吗?谁替他做?”

    “这……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以前上大学在学校申请贫困补助金, 要提供家庭贫困证明,辅导员让我找村委会盖章,蒋伯伯那时候还没回小云山来, 我们这儿就相当于没有村委会,我是直接去县城民政局办好的。”

    “等等, 是不是歪题了?我们刚才不是在说蒋家到底发生过什么, 才需要请我们来做法事吗?”赵培天忍不住把话题扯回正道上去。

    “就是几个月前的事, 蒋伯伯他家里发生了怪事。事情还是要从旅游发展说起,大云山现在发展得这么好,其实村里人早就跟着心动了,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很多人都后悔听蒋伯伯的话,拒绝让旅游局开发这里。

    “于是大家找上了蒋家,蒋伯伯也同意了,就和旅游局说了,那边答应将小云山也做成旅游景点,带动一下云山市的经济进一步发展。事情还在筹备,就有一对情侣不知道怎么打听到我们这里来了,说是要探险。

    “然后他们上了山顶,发现了蒋家那栋宅子,想要进去参观,蒋伯伯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偏要进去,还说不就是要钱吗?最后跟蒋家人吵了起来,然后趁蒋家人不注意就冲了进去。”

    “这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可是21世纪了,还有这样蛮不讲理的奇葩?”武斌听得啧啧称奇,“后来呢?出什么事了?”

    “那时候蒋伯伯才回来半个月,据说是想回小云山来养老,他儿子说要是小云山发展成旅游区,以后回家看望他爸要方便一些。”谢俊解释道。

    然后接着说:“后来就出事了啊,那对情侣中的女生,比她男朋友还先进去,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说要先上楼看看再下来。”

    “还能怎么想?不就是怕还没看到楼上就被轰出去了,赶紧先抓住机会,看一眼最难看到的地方。”武斌又拿了一串肉。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谢俊一想居然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个女孩就冲到楼上去了,可是那时候蒋家人回来还没多久,这栋宅子又太大,他们还没来得及清理楼上的房间,那女的一眨眼就跑上楼了。

    “其余人很快听到一声杯子砸到地上的响动,接着就是那女的的尖叫声。然后她又跑出来,结果下楼的时候走太快,没看清路,直接从楼上摔了下来死了。”

    “然后她就变成鬼,经常出来闹,蒋家就请我们来做法事了?”

    谢俊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武斌看了眼许健和杜晨,然后咋咋呼呼道:“就这样啊,行了行了,那我们知道了,快来吃肉!许师兄,来,这串给你!杜晨师兄,这个给你。”

    谢俊说的话他们都听见了,这和刚才他们在楼上听许健推测的有少许出入。许健四个人只提到蒋家有鬼,因为杜晨看见了,可杜晨还说了,他看见的都不是这个年代的鬼。

    谢俊作为外人,都知道蒋家被闹得不得安宁了,这……

    “谢俊,我看见你家门前种了棵桃树,我能折一根桃树枝吗?”井玫瑰忽然问道。

    谢俊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痛快点了头:“当然可以,主播你要桃树枝做什么?”

    井玫瑰没瞒他:“今晚我和他们一起去蒋家,这次出来没有带防身工具。”其实她不需要防身,工具才是真的。

    “可桃树枝能做什么啊?我只知道道士都有桃木剑,主播你没有吗?”谢俊抓了抓头。

    “我们几个也没有啊,可不是每个道士都有。”武斌说道,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今晚我们就试试徒手捉鬼!”

    谢俊一脸怀疑人生地看着他左手一串肉、右手一串菜地大吃特吃。

    许健:“桃木剑的制作有讲究,最好是选取上了年头的雷击桃木,一把好的桃木剑十分难得,我们师兄弟几个也不是人人都有,目前就我跟武斌两个人有,是我们师父送的。”

    只不过桃木剑贵重,他们在外经验不够,怕弄坏了剑辜负师父一番心意,所以这回没有带出来。

    “原来你们两个是一个师父啊。”谢俊说道:“我还以为武道长和这位杜道长是同一个师父。”

    许健淡淡一笑,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武斌:“我师兄他在外面恨不得不认识我,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认为的人了。”

    谢俊看他说话,觉得有哪里不对,低头一瞧,他烤好的那盘羊肉串全被他给吃光了,不由满头黑线。

    重新烤了不少菜肉,这次直接送给井玫瑰:“主播,这是我专门给你烤的,你尝尝看。”

    “介意我试试味道吗?”孟麒麟冷不丁道。

    谢俊:“当然不介意,请。”

    孟麒麟右手拿了一根烤串,左手自然而然接过谢俊手里的盘子,谢俊看他朝井玫瑰端去了,也没觉得不对,很快回到原位继续烤串。

    这次他是边烤边吃,然后招呼众人道:“你们自己烤吧,我一个人顾不上你们这么多人,自己烤着吃更有滋味。”

    武斌一听,还真上手了,霸占了烤串的厨师位置:“让我来让我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香喷喷的烤串,一串十块钱,一串二十块!”

    他刚吃完,肚子不饿嘴里不馋,兴冲冲地玩起了路边摊的游戏,信口开河漫天叫价。

    杜晨上去就抢过一串他刚烤好的:“还十块二十块,你怎么不去抢呢。”

    赵培天也笑道:“武斌,你说我要是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个视频发给你师父,你猜他回去会怎么对你?”

    武斌:“你这样我可就不高兴了啊,还有没有师兄弟情了?来,给你多放点辣椒面,不用客气。”

    一串红彤彤的烤串递到赵培天面前,他眼睛都不眨地接过就吃了。

    “还是辣的吃起来过瘾。”末了评价道。

    一群人打打闹闹玩到下午六七点太阳下山的时候,谢俊的父母正要准备张罗晚餐,谢家忽然来了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谢俊管他叫“蒋明哥”。

    蒋明对杜晨四个道士说,他父亲蒋育叫他来请他们去蒋家吃晚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又对井玫瑰道:“我爸说这位小姐既然是道长认识的朋友,也请赏个脸到我家去吃饭。”

    说是赏个脸,蒋明的表情却像是他赏脸给他们,才顺便叫上井玫瑰。

    助理当即就想上前为未来少夫人冲锋陷阵,杜晨比他更快一步:“蒋先生客气了,不过有件事必须和你们家说一声,这位井道友是我们自己人,今天晚上也会跟我们一起去你家。”

    蒋明一听见这话,立刻不加掩饰地皱起了眉毛。

    许健道:“蒋先生还是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吧,问问他的意思,要是他不同意,这桩生意我们就不好做了,得让协会另外派人过来。”

    蒋明看了他们一眼:“你们确定?”

    “确定!”武斌扬声道。

    “好,那我回去问问我爸。”蒋明说完就走,也没提要杜晨他们先跟他回去吃饭。

    “一顿饭而已,当谁没吃过饭吗?神气什么。”武斌开启滔滔不绝的吐槽模式:“要不是师父安排我们来这儿,我立刻就下山,这气谁爱受谁受去!”

    “武斌,说话注意点!”许健拧眉看他:“人家不欠我们什么。”

    武斌道:“我也没说错啊,今天中午在他家吃饭,这个人也有点看不起我们的样子,我当时给他爸面子,忍住了没说而已。”

    许健:“你再说半句我就给师父打电话。”

    武斌:“……算你狠。”

    谢俊一家人目睹他们的冲突,有些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谢母才轻声问道:“要不你们晚上还是在我家吃吧?我这就去洗菜了。”

    井玫瑰道:“伯母,不用忙了,蒋先生待会儿还会过来。”

    谢母不相信,可也没直接反驳。

    倒是欧明好奇地问道:“井小姐,你怎么知道?”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孟麒麟:“她会算。”

    井玫瑰:“我会算。”

    ◉ 118、118

    众人略感惊讶, 因为想不到孟麒麟会是参与他们闲聊的人,虽然他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可跟井玫瑰异口同声, 还是让大家稍觉意外。

    不过井玫瑰还真不是无的放矢,她刚说完没多久,蒋家竟真的再次来人了,而且来的还是蒋家的大家长,蒋育本人。

    谢母顿时对井玫瑰心服口服,原来这个年轻姑娘不仅会算八字合婚,还会算这种事, 可真是了不起。

    井玫瑰笑着看了众人一眼, 杜晨的三个师兄弟都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心里没别的想法, 就一个字, 服。

    他们当然也能算,但是井玫瑰一个师从无名道人的道士,能做到这份上,他们只能惊叹了。看来井道友是真的谦虚了, 她那位隐姓埋名的师父,恐怕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真对不住, 各位道长,我儿子做事不周全,怠慢你们了, 请各位道长一起去我家吃顿便饭吧。”蒋育笑着说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人家又亲自出面了, 还给他们赔礼道歉, 这诚意至少表面看起来做足了。

    不过——

    “蒋先生,你儿子告诉你了吗?这位井道友和这位孟道友,待会儿晚上会和我们一起去你家。”杜晨开门见山,刚才蒋育他儿子在的时候,他都忘了加上孟少,现在蒋育来了,刚好一次性说了。

    “这个没问题,只要你们能给我解决问题,中间一切我都不会干涉,我就是来请你们去吃饭的。”蒋育这么解释,听起来十分好说话,比他儿子会做人多了。

    杜晨几个便满意了,这可不仅仅只是一顿饭的事。

    刚才要是杜晨碍于情面没有直说,等井道友和孟道友去他们家吃了饭之后,他蒋家又不承认自己答应了,那才是真让人不痛快。

    一行人就往蒋家那边去了,谢俊见助理欧明和眼镜男孩还留在他家,便让谢母继续去做晚餐,他也陪着父母一块儿。

    谢母问:“你怎么不在外面陪客?”

    谢俊将外面俩人今晚要在自己家睡的事情说了,谢父谢母都没意见,还催谢俊赶快出去。

    “就这点事,也值得你专门赶到厨房来?中午我和你爸做饭的时候就想到了,准备今晚留他们在家里住一晚,以前你哪次带朋友回家不是这样安排的?还不快出去陪客,把客人扔在外面,我们一家人挤在厨房像什么话啊?”

    谢俊也没跟父母解释,井玫瑰他们这拨人不是他的朋友,眉开眼笑地走出去了.

    蒋家。

    蒋育真不愧是个老狐狸,井玫瑰和杜晨一干人去到他家之后,大家一入席,就让他儿子蒋明倒酒给他们赔罪。

    蒋明脸色难看,可也不敢公然反抗他爸,一脸憋屈地倒酒、敬酒、道歉。

    杜晨他们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真把人得罪狠了也不好,便由许健出面打圆场,退一步说他们也有责任,不该一开始没有定好人数。

    蒋育果然满意极了,欣然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又让蒋明去拿了一瓶他珍藏的高价好酒出来款待他们,这件事就这样轻飘飘揭过篇去。

    等到酒足饭饱,蒋家人都进了一楼房间休息,杜晨和井玫瑰等人全上了二楼。

    “要是这套房子真是蒋家的,他们祖上肯定是个大地主。”上楼梯上到一半的时候,武斌冒出一句话。

    杜晨难得一次没有跟他杠上,赞同了他的话。

    “你说得对,不过我要纠正你的前半句话,这套房子真不是蒋家的,看来许师兄说对了。”

    武斌:“杜师兄,你又看出什么了?”

    井玫瑰:“我也认为这房子不是蒋家的。”

    “井道友也知道?你们到底发现什么证据了?”武斌抓耳挠腮地好奇。

    许健:“井道友和我杜晨师弟一样,有阴阳眼吧?”

    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六个人一起踏上了二楼的地板。

    “不对啊,”武斌挤开他的师兄们,来到井玫瑰面前,“你有阴阳眼,可是他没有啊,还没入道门开始修行,怎么感觉感官能力和我们几个差不多?你能看得见?”

    这话问的是孟麒麟,刚才他们为了方便行事,没让蒋家人把二楼楼梯上的灯打开,此刻从楼下上楼梯的地方开始,到他们所站的整个二楼,光线全无。

    道士们是修行之人,五感比普通人要强,可孟麒麟刚才一路上楼居然也畅通无阻,这就让武斌他很费解了。

    井玫瑰担心横生波折,忙道:“偶然一次我用沾了元气的符纸给他充当阴阳眼使用,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真的让他开了阴阳眼,所以我才说他天赋异禀,想收他做徒弟。”

    “元气?是灵气吧?井道友居然已经引气入体了,太厉害了!”赵培天惊叹。

    井玫瑰道:“我师父教我的称呼是元气,不过上次碰到特殊事件管理部门的人,他们说这是精神力。”

    “害,特管部那些人就那样,明明个个都是学道的好苗子,偏偏信奉西方那套理论,还什么精神力,井道友,我告诉你,我都怀疑他们出门恨不得在脑门上贴着‘玄学的尽头是科学’几个字了。

    “他们部门还有专门的科学家研究,怎么快速提高他们的精神力!哈哈哈,脑子有毛病似的!”

    说起特管部,武斌顿时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巴拉巴拉嘚啵了一大通,又是吐槽又是嫌弃。

    二楼很黑,虽然他们能看清路,但是也不至于做到像白天一样什么都能看见,刚才上楼梯不算有难度,可是对于一切因素都未知的场所,还是时刻保持警惕的好。

    杜晨正要出声提醒武斌,让他别笑了,黑漆漆的,他笑起来格外吓人,谁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什么瓷器类的物品砸碎到地上的声音。

    一瞬间,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响起了下午谢俊说过的那个故事。

    又是摔碎东西的声音,这未免也太巧了。

    “看来他们等了很久了。”孟麒麟淡淡的声音响起。

    武斌欲哭无泪,他刚才正在笑,突然来这么一下,差点没给他吓得心脏骤停。

    “许师兄?进去吧?”杜晨刚才也有一瞬的慌神,主要是太突兀了,他们都站在楼梯口聊天,心里默认着只要还没进入二楼任意一个房间,“捉鬼游戏”就不算正式开始。

    谁知道蒋家这群鬼根本就不想遵守他们的游戏规则,这让杜晨的心理防线有一丝丝崩溃,下意识向经验更老道的师兄许健寻求意见。

    “进。”许健只说了一个字。

    “等等,我走前面。”井玫瑰叫住已经要动脚的杜晨几个,轻轻扬起桃树枝,在他们眼前晃了晃,确保他们都看见。

    杜晨几个便让开道来,可是随即孟麒麟也说:“我和你一起。”

    这下武斌不干了,你个没有修为在身的赞助商,好好躲在他们身后不好吗?这时候你出什么头啊:“为——”

    “什么”两个字还含在嘴里没说出来,瞬间感到手臂被谁打了一下,武斌道:“谁打我?师兄,是不是你?杜晨?还是你?”

    他叫的两个人都没搭理他,真正的“始作俑者”赵培天无奈地现身认罪:“我打的,你话真的太多了,是嫌那些鬼没直接来楼梯口迎接我们吗?”

    事实是,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位孟先生,应该对井道友怀着不一般的心思。

    下午武斌一个人下楼的时候,随口问孟先生和井道友在说什么,当时孟先生虽然神色自然,可井道友的眼里好似带着点含蓄的羞涩,那时他就猜到了。

    所以,男人嘛,总不能让喜欢的人冒着危险独自打头阵,人家想一起先走就一起,答不答应他们说了不算,得听井道友的。

    这些赵培天也就在自己心里想想,可不敢说给武斌这个马大哈听,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他。

    武斌还真没发现赵培天在糊弄自己,因为吧,他说的确实是那么回事,要不是自己突然笑起来,可能那些鬼还没那么嚣张。

    一想到这里,武斌就不免理亏心虚,这下孟麒麟和井玫瑰并肩走到队伍最前面,他也不敢吱声了。

    几个人保持安静,走到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房门前,井玫瑰伸手推开门,顿了一下道:“孟哥,你们在门口守着。”

    这是她要一个人进去的意思,黑暗中,孟麒麟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井玫瑰身体猛地一动,将手腕从他手里挣开,下一秒狠狠甩打在他面前。

    “刺啦”一声,刺眼的细碎火花在黑夜里燃起。

    杜晨等人条件反射性退出门外,只有孟麒麟还留在原地。

    “把灯打开!”井玫瑰当机立断,一是怕自己误伤他们,二是他们虽然夜视能力强,但也有个上限。

    既然这些东西已经和他们打了照面,就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了。

    杜晨见他们师兄弟全当了逃兵,心道不妙,里面万一有危险,井道友还得分心照顾孟麒麟:“快进去!”

    刚冲进屋,孟麒麟已经把灯打开了,整个屋子亮如白昼,不仅是灯泡的瓦数大,还有井玫瑰用桃树枝鞭打群鬼的火花。

    武斌和许健、赵培天三人没有阴阳眼,只看到她游刃有余地在房间里快步走动,一边还动作利落地挥舞着桃枝,所到之处都先后滋啦滋啦地蹿出火。

    武斌看呆了,大叫一声:“我靠!这就是一路火花带闪电吗?我亲眼看到现实版的啦!”

    ◉ 119、119

    武斌这个时候说话还有心情玩梗, 杜晨当即就在心里记了他一笔,不管怎么样,这次回去一定要向他师父告一状。

    赵培天急忙扯了武斌一把:“快躲开!”

    话音刚落, 井玫瑰手里的桃枝已经甩到他们面前,又是一串“滋啦”。

    武斌和赵培天急急往后退一大步,后背直接撞到墙上,疼得武斌龇牙咧嘴。

    两人以为这下该安全了,谁知道井玫瑰依旧朝着这边来了,武斌用力一推赵培天,自己朝相反的方向猛退。

    井玫瑰落下的桃枝带出一团极亮的火花, 跟着她停下了动作。

    “完事儿啦?”武斌狠狠做了个深呼吸, 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靠着墙,他背上还疼着呢。

    杜晨脸色凝重地走过来, 用手将他拉起, 拨到自己身后,对井玫瑰道:“我之前没发现。”

    武斌、赵培天:?

    许健问:“发现什么?”

    孟麒麟不疾不徐道:“鬼王吧。”

    武斌和赵培天异口同声:“不是吧?”

    杜晨:“这鬼有点道行,孟道友说‘鬼王’,意思是它在这一群鬼中最厉害。”

    武斌酸了:“我也想开阴阳眼。”

    “我给你开?”井玫瑰问道, 她也发现了,三双眼睛能见鬼, 够用是够用,可要说方便却不尽然,刚才就差点伤到武斌他们。

    “真的?”武斌惊喜, 随后想到什么,又问:“不会是一次性的吧?”

    “一次性和永久性都可以。”井玫瑰倒是对别的有点顾虑:“不过, 你们要不要先问问你们师父?要是他不允许……”

    她还没说完, 武斌就抢着回答:“允许允许!我师父绝对允许!以前我和师兄求师父给我们开阴阳眼, 他就说我们有自己的机缘,这不,井道友,现在这机缘就来了。”

    他一脸谄媚的笑。井玫瑰忍不住别了别眼,又看向许健,后者点点头,肯定了武斌的说辞:“我们师父的确是这么说的。”

    井玫瑰便答应了,最后没忘了问赵培天,不过他挠了挠后脑勺,语气不是那么确定:“我师父没说这个,我也没问过,应该没问题吧。”

    他语气里的紧张和期待藏也藏不住,于是井玫瑰懂了。

    激发三道元气分别朝他们双眉之间的位置刺去,三个人先后感到眉间一阵微痛,紧接着又是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有小电流从眉心蹿出来,两只眼皮也受到感应,紧紧闭上,过了几秒钟就没异常了。

    武斌没忍住睁开眼睛,想问怎么不继续了,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眼神阴阴盯着他们的老鬼。

    “哇!”他大叫一声,用力抓住身边人的手臂,想拉着那人一起往后躲,谁知对方纹丝不动,武斌觉得不对,转头一看,原来他拉错人了,孟麒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原本赵培天站的地方。

    武斌看向同样遭受巨大刺激的赵培天:“你怎么跑那儿去了?”

    赵培天:“啊?我也不知道啊。”

    武斌一脸问号:“你认真的?”

    “噢!我想起来了,刚才我眉心一痛,没忍住动了几步。”

    武斌服了,没想到平时他比自己稳重,大家同时见鬼,自己居然会比他更快适应。

    转头又去看师兄许健,对方一脸平静,他不由怀疑:“师兄,你阴阳眼没开吗?”

    许健:“开了。”

    “那你……”关键时刻,武斌及时住嘴,要是他真说出“那你怎么不害怕”这句话,回头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他的师兄他了解。

    井玫瑰:“它们都没有自己的神志了。”指了指一地伤痕累累的小鬼,又一指被桃树枝逼在地上不敢动的“老鬼王”:“但是它有,而且应该能说话。”

    武斌等人大骇:“他能说话?”

    井玫瑰用桃枝尖尖点了点老鬼:“说说你的来历。”

    老鬼惨叫一声,缓过一口气,怨恨地瞪了眼她,井玫瑰毫不在意:“不说话就继续打你。”

    武斌“噗”地笑出声,五人一鬼都看他。

    他急忙挥了挥手:“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井道友还会威胁鬼。”

    井玫瑰:“不是威胁。”边说边用桃枝又在老鬼身上点了两下。

    老鬼盯着自己肚子上的火花嗷嗷惨叫,忙喊道:“我说我说!”

    杜晨和许健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还是井道友厉害,靠实力说话,让他们来审问这只鬼,可能就被糊弄过去了。

    “我没有什么来历,蒋少君霸占了我家的宅子,我们郭家上上下下二十多口人被人害死,死不瞑目!

    “可我们都变成鬼了,蒋少君还不肯放过我们,骗了二十多条灾民的命,一命换一命,请师公做法封印了我们!还是老天有眼,让蒋少君的后人又把我们给放出来了,这次蒋家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这段话爆出的内容太惊人了,比他们在谢俊家里推测的线索更骇人听闻。

    许健:“郭家?你是郭战北的亲人?蒋少君是蒋家的先人?你说他的后人把你们放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老鬼狰狞的神色一怔:“现在还有人记得我儿战北?”他的老眼里似有泪花闪动。

    武斌催促:“问你蒋家人把你放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杜晨:“武斌,别打岔。”他对老鬼道:“原来你是郭战北的父亲?你刚才说……”

    “蒋少君的后人都是蠢货,我们困在老宅里这么多年了,要不是他们又害了一个丫头的命,让血气冲破封印,我们也不会出来。”

    老鬼阴笑:“这都是报应,那个丫头刚好站到我的面前,还用手去摸封印着我的那块青石砖,这样好的机会我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可惜你已经变成了鬼,能做的也就是吓人。”许健毫不客气地打破他的复仇幻想:“你是不是生前就喜欢在发脾气的时候摔茶杯?”

    老鬼脸色一僵,随即眼神凶恶地盯着许健:“你们懂什么!”

    “破案了,”许健对几人道,“蒋家先抢了郭家的宅子,并谋害郭家人性命,郭家人心怀不甘,死后不肯安息,在宅子里闹得蒋家人不得安宁,只好请道士做法偿命,于是就有了蒋家老爷心善,收留外来难民这一出。

    “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蒋家那位老爷假装仁慈,让他们都住进了这栋大宅子里,也就是那老鬼刚才说的‘一命填一命’,才把他们封印住,我猜这个封印或许是个阵法。

    “但是蒋育突然要回来养老,刚好碰见外来的情侣游客,女游客执意上楼,歪打正着送了命,宅子里又见了血,阵法的平衡被打破,他们就再次出来了。

    “女游客死的时候,蒋家人都听见老鬼摔杯子的动静,没人敢上楼,郭家的鬼又只剩他一个还有自己的神志,有心报仇无力回天,只能时不时弄点动静出来吓唬蒋育和他的家人,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一说完,那老鬼一下子变得更加面目可憎,凄厉地嚎叫起来,其他受伤的鬼虽然没了意识,此刻却也跟着一块儿鬼叫。

    武斌捂住耳朵,忍不住吐槽:“他光是吓唬蒋家人就成功了,现在说不定蒋育和他儿子都吓尿了。”

    他猜得不错,楼下的情况不怎么好,虽然还不至于到达武斌说的“尿裤子”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了,听着楼上鬼哭狼嚎的动静,蒋家人一个个的脸都绿了。

    孟麒麟:“你们打算怎么安排?”

    “什么安排?”武斌被鬼叫唤得脑子那根筋还没接上来。

    井玫瑰:“你们没直接把鬼收了,是因为什么?”

    杜晨:“因为我师父给我布置任务的时候,说蒋育的面相很奇怪,看起来虽富贵之气,可命宫又沾染着一抹奇怪的暗青色。

    “师父说他不好直接问蒋育要生辰八字来算,只能旁敲侧击地问他,看能不能摸到一点蛛丝马迹。”

    “结果古师伯没能发现?”武斌问。

    杜晨点头:“师父说看他面色不太好,愿意给他把把脉,结果蒋育的身体没有问题,很健康,所以师父就排除了暗青是来源于疾病影响的因素。

    “接着又问他家里人身体怎么样,蒋育也说没问题。这次我们来到蒋家,也发现确实是这样,蒋家人的身体从外表来看都十分健康。”

    “所以师伯还是没找出原因?”

    杜晨:“对,当时蒋育从头至尾都只说老家的老宅子不太安宁,别的地方事事顺心。师父这才觉得奇怪,就算是老宅不安宁,蒋家人要倒霉,那也会有预兆。

    “可是人要倒霉一般是印堂发黑,又怎么会发青呢?所以师父让我们不要一到蒋家就急着捉鬼,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井玫瑰:“古道长的意思是?”

    许健已经了然:“要是这抹暗青没有其他隐情就算了,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若有其他隐情,一定要公正地处理这件事。”

    赵培天也道:“我猜也是这样,古师伯为人处世一直很有原则和底线。”

    杜晨:“道士本来就要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但也不能是非不分,这一点即使师父没有叮嘱我们,我们也该要有自知之明。”

    井玫瑰道:“印堂暗青,是祖上做了缺德事,在后人身上留的印记。”

    杜晨瞬间吃惊地看向她:“我师父也是这么猜想的。”

    ◉ 120、120

    那老鬼见他们几个人自顾自说得起劲, 它们一群鬼嚎叫好半天也没收到想要的效果,就停了下来。

    房间一安静,几人这才分给鬼群一个眼神, 武斌道:“不对啊,那个死了的女游客的灵魂怎么不在这里了?”

    “不在才是对的,”井玫瑰道,“许道友的猜想很正确,这儿是被人下了一个阵法,目的就是为了封印住这群鬼。

    “因为当初死的那批被救济的穷人只足够压制他们惨死的怨气,消灭不了他们, 所以蒋家人请的道士才布下封印, 后来那姑娘打破平衡,灵魂相当于被献祭给阵法了, 才能打开封印。”

    武斌咋舌:“这么惨!”

    杜晨摇摇头:“也是她的命。”才说话这句话, 他的手机就响了,武斌这个胆小的还吓得一抖。

    “我靠,有病啊!谁他妈这么晚了还给人打电话?”

    杜晨不好意思道:“我忘记开静音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蒋育打来的。”

    许健:“估计是刚才听见鬼叫了。”

    武斌一听,被吓到的气愤顿时消散了, 嘲笑连连:“肯定是这样,刚才一阵鬼叫, 现在又没动静了,故意打个电话来问问情况,看我们有没有把鬼给收了。”

    赵培天默默补充:“也有可能是打探我们是不是还活着。”

    武斌惊觉:“靠, 还真是啊!”

    杜晨给了他俩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安静, 接起电话:“蒋先生——”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杜晨说了句“快了”, 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问我是不是已经处理干净了。”

    武斌不屑:“还‘处理’,这小词儿用得我怎么就觉得那么不顺耳呢?把我们当什么了?混子还是打手?”

    赵培天笑道:“他心里可不就是这么定义的吗?”

    武斌冷笑着嘲讽:“他们一家人恐怕刚才都被鬼叫声吓得躲进床底下了,跟老鼠似的,我们就算是打手也比他们厉害。”

    越说越不像话了,杜晨皱眉:“武斌,我早就叮嘱过你,出门在外要注意你的言行。”

    武斌嘴巴倒是闭上了,可脸上的表情明显是还没说得尽兴。

    赵培天不由吓唬他:“你是该少说两句,听说有钱人都喜欢在家里装监控,‘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小心被蒋家人听见了。”

    武斌的回应是举起右手中指,对着四个屋顶角落比划了一圈,脚下在原地自转了360度,刚转回原位,就正对上许健掏出手机对着他拍摄。

    武斌一个猛虎飞扑:“有话好商量!不要拍视频!”

    许健迅速收起手机,制住爱耍宝的师弟,将人拽回原位。

    孟麒麟问道:“现在真相明了,你们打算怎么做?”

    杜晨一时也拿不出主意:“我也不知道。”

    不把这些鬼收走的话,他们的任务别想完成了,可要是收了道德上又过不去。毕竟追溯起事情的源头,过错还是先在蒋家。

    武斌:“杜师兄,这有什么好纠结的,咱们就把那只最厉害的老鬼留下来,其余的全带走,这样既能完成试炼任务,又能给蒋家一个教训,反正那鬼也不能做什么,顶多吓唬吓唬人而已。”

    杜晨没直接采纳这个主意,又问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井玫瑰笑了,说:“我赞成武斌的主意。”

    许健跟着道:“我也投一票赞成吧,蒋家人是有点太自大了。”

    赵培天举起自己的手:“我都随意,你们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就剩孟麒麟一个人没有表态了,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他。

    他漫不经心道:“可以留,但是不能留最强的,毕竟你们这是在参加比赛,没有令求助者百分百满意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人多手杂,这一条不容忽视。”

    他说话留了一半,武斌没听懂:“我们就六个人啊,不算多吧,而且我怎么觉得人多手杂是贬义词呢?”

    他虽然嘴巴损惯了,但还没胆子和孟麒麟直接杠,这回说起自己意见不同,难得语气都是弱弱的,和平时自己师兄弟们插科打诨的时候理直气壮的模样截然不同。

    许健及时出来拯救傻师弟:“孟道友的意思是怕其他对手知道了,会拿这一点来做文章,性质如果很严重,我们的试炼就黄了。”

    井玫瑰若有所思:“是我考虑不周,孟哥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直接把老鬼留下,说不定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它就迫不及待继续吓唬蒋育一家,那今天这一趟我们就白来了。”

    武斌有些不甘心:“那我们就这样放过蒋家了?他们做的那些缺德的事就算是他们挣到的了吗?”

    井玫瑰轻笑:“不能留最强的,那就只带走最强的。”

    武斌一喜:“妙啊!”

    杜晨道:“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不会。”

    井玫瑰早就看出端倪:“这群鬼被封印这么久,过不了两个星期就会消散了,也就是那只老鬼能撑得久点,大概也是因为他的怨气最重,被封印前即使蒋家拿了人命来填也没冲洗掉,不过只要把他从这栋宅子里带出去,他的力量也会大幅削减。”

    直至消亡,撑不撑得到他们回道教协会交差还两说。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都懂了他的意思,还包括那只老鬼。

    老鬼表面一副恨不得血洗蒋家的模样,其实一直竖起耳朵在偷听,听到这里可不得了:“谁也别想带我走!我要报仇!”

    没人理会他的叫嚣。

    “那就这样决定了?”杜晨又问。

    井玫瑰点头,孟麒麟就是提出者,自然不会反对。赵培天说自己没意见,许健也默认就这么干,至于武斌,他的想法被杜晨选择性忽略了。

    于是他们把还想负隅抵抗的老鬼收了起来,准备带回去,要是它命硬,就回去交给师父,要是命薄,那也是他的报应,算是偿还摔死的无辜女游客的命债。

    其他无意识的鬼他们都没动,有的被桃树枝抽得严重一点的,魂体已经开始慢慢变得透明了。

    这样留下它们也不会有什么后患,顶多是蒋家谁身体不好,或者是没精神不好的人,偶尔会看见神秘的黑影罢了。老鬼一走,它们就是群龙无首,没有人(鬼)特意控制它们,不会故意吓人。

    六人从二楼下来,看见整个一楼大厅灯火通明,武斌眼尖地发现洗手间里的灯似乎都是打开的,想笑又硬生生憋住了。

    “道长,事情都办好了吗?”大亮的灯光下,蒋育难看的脸色无所遁形,即便这样仍强撑着上前询问情况。

    反而是蒋明那个当儿子的比他老子不止差了一星半点儿,瞧他那样子,恨不得有多远离多远,怕是怀疑他们才是鬼变的吧?

    武斌看不惯,于是抢先杜晨一步回答:“都处理完毕了,消灭干净了!”他着重读了“处理”和“消灭干净”几个字。

    蒋育好似没听出他话里的阴阳怪气,满脸感恩戴德地跟杜晨这个代表道谢:“道长,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他有心给自己搭台阶,奈何有个不给力的儿子,只听见蒋明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吗?”

    蒋育不轻不重地叫了声“蒋明”,好像大人在教训不懂事的孩子似的,武斌顿时就给膈应上了,敢情这姓蒋的也没被他们糊弄住啊,道谢的时候可真像回事,装模作样,呸。

    井玫瑰杜晨等人暗暗皱了皱眉,这蒋育也太表里不一了。不过他们可懒得跟蒋家父子演戏。

    武斌直接说道:“要证据简单啊,你变成鬼就能看见你这屋里到底有没有其他鬼了!”

    他的毒舌把蒋育和蒋明刺激得不轻,蒋明立刻就被他激怒了,想跟他当场对线,蒋育黑着脸喝止了自己的儿子。

    连装都不和他们装了,直接出言送客:“今天多谢各位道长出手了,我们刚回老家不久,很多东西都没置办好,怕招待不好各位。既然你们已经在谢家落脚,蒋某就不留你们住了。”

    六人前脚从蒋家出来,后脚大门就轰然关上。

    武斌愤愤道:“这蒋育可真不是个东西!过河拆桥说的就是这种小人!”

    赵培天乐道:“人家就一根独苗,你还这样说,他能待见我们就怪了。”

    武斌可不觉得自己有错:“是蒋明自己弱智,问了个那样的问题,他要证据,我们能给他什么证据,把鬼提到他眼前他都看不见,要个屁的证据。”

    许健:“我倒是不意外蒋育的为人,我曾经听师父说过,‘人怕鬼恐怖,鬼怕人心毒’,现在的处境恰好对应上了。”

    武斌赞同不已:“是毒,蒋育他祖宗怕鬼,但明明是他杀郭家人夺走宅子在前,草菅二十几条无辜人命在后;蒋育自己怕鬼,可他也口口声声要把鬼灭了,都不问问是非,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赵培天:“你们说,蒋育最开始究竟知不知道他家里有这么多鬼啊?刚才都忘记再次试探他了。”

    “谁知道呢,这都不重要了,事情过去那么久,时代都不一样了,郭家还是满门被灭,就剩一个老鬼,伸冤都找不到主事的人。”

    武斌道:“我看我们还是快回谢俊家吧,不知道他们都睡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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