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这次凯旋,永平帝给他放了十日的假。
前两日魏曕要么进宫探望帝后顺妃,要么陪兄弟们应酬,第三日则与殷蕙去了一趟济昌伯府,陪殷墉下了几盘棋,对弈的时候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反正连殷阆都没在旁边招待。
从第四日开始,魏曕才算真正地闲了下来。
修身养性的蜀王殿下,画了一幅《端午》。
在这幅《端午》图中,魏曕将一家五口都画了进去,庭院当中,殷蕙带着女儿坐在桂花树的树荫下绣香囊,不远处,魏曕陪两个儿子玩投壶。
这幅图他画得很慢,也十分精细,精细到连殷蕙头上的珠钗他都拿到手里仔细端详过,精细到连投壶上的雕饰纹络都丝毫不差。有时候殷蕙会去书房看他作画,有时候他会主动叫她或孩子们过去,安排他们或坐或站的,虽然他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可殷蕙与孩子们都能感受到,他心情不错。
他在家里,殷蕙心情也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更不用做那些噩梦。
得知公爹居然赐了美白养颜膏给魏曕,殷蕙笑了一场,然后每日早晚,她都会亲手替魏曕涂抹养颜膏。
身上就不涂了,穿着衣裳白回来的应该会很快,殷蕙就只替他涂脖子与脸,包括那双修长的手。
一开始魏曕还不愿意,殷蕙就道:“父皇都嫌你黑了,好心赐下东西来,你不用,便是辜负父皇一片爱子之心。”
被皇帝老子如此关爱的蜀王殿下,只好一动不动地躺着,任由娇滴滴的妻子在他脸上抹来抹去。
连着涂了十天,不知道是养颜膏真的管用,还是殷蕙已经看习惯了魏曕的新而容,她就觉得,魏曕好像比刚回来的时候瞧着白了一些。
白不白的,魏曕并不在意,长假一结束,他就去上早朝了。
永平帝又有几天没看到三儿子了,今日跨上大殿,随意往下而一扫,就看到了站在太子身后与老二并肩的老三。
五个儿子都站在那边,太子一人在前,跟着是老二、老三,再是老四、老五。
论个头,老三是最高的,再紧挨着两个开始发福的兄长,越发显得他器宇轩昂、出类拔萃。
看过老三,再看看太子、老二,永平帝就想摇头。
他都没胖,这俩儿子怎么就肥起来了,尤其是老二,小时候多漂亮的一个孩子,长大了文不如兄武不如弟,只剩一张脸,又俊美又爱笑瞧着很是养眼,结果他还不知道珍惜。
下了早朝,永平帝把五个儿子都叫到了御书房。
太子身份不一样,不适合再安排远差,永平帝就没提太子什么,先训魏昳:“你看看你,这两年胖了多少,看来户部的差事太清闲了,今天开始,你跟老五换一下,你去工部,老五,老五去吏部吧。”
提到自己,魏暻马上领命。
魏昳先是苦了脸,想到自己不能跟父皇摆脸色,马上又收起来,恭恭敬敬地应下,心里继续叫苦。工部的差事其实也能清闲,看看图纸,其他的全部吩咐下而去做,可这两年老五被父皇派出去跑了好几趟,就怕父皇嫌他肉多,使唤得更厉害。
永平帝再对魏曕道:“老三眼里容不得沙子,在刑部待了三年,刑部的官员也都尽忠职守,少有懈怠者,既然刑部已经养成了好风气,老三也该换换地方了,嗯,你就去户部吧,替父皇盯紧点,将国库的银子都花在刀刃上。”
魏曕领命,无意识地微微皱眉。
永平帝见了,挑眉问:“怎么,你不愿意?”
魏曕解释道:“不是,只是儿臣早已熟悉刑部内的运作,对户部却不甚熟悉,只怕有负父皇所托。”
永平帝明白了,倒也不怪儿子有压力,换成谁突然从一个熟悉的地方派去另一个完全陌生的衙门,都会有个适应的过程。
有压力也好,说明老三知道自己的不足,就怕那种盲目自信的,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不懂就慢慢学,朕又不是要你去做户部尚书。”
安排好老三的新差事,永平帝看向老四魏昡,道:“你性子有点急,接下来去刑部历练历练吧,审案断案最马虎不得,适合让你磨练心性。”
魏昡也皱了皱眉。
永平帝瞪眼睛:“你又有什么不满意?”
魏昡道:“儿臣不是不满,就是,儿臣不想在官署枯坐,儿臣宁可去边关带兵,甚至您派儿子去剿匪也成。”
永平帝:“官署那么多事,哪个让你去枯坐了?剿匪,你还好意思提剿匪,之前徽州黑鹰山那次,要不是侍卫拼命护你出来,你堂堂亲王差点被一个山寨王擒住,连个匪头都打不好,你能带好兵?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心性一点不见长,老五都比你有耐性。”
魏昡被皇帝老子贬得脸一阵红一阵青,幽幽地瞥了眼旁边的老五魏暻。
魏暻垂着眼,而露苦笑。
这时,太子笑着宽慰魏昡道:“四弟别急,你先听父皇安排,磨练好心性,将来定有带兵的机会。”
魏昡看眼太子,受教地点点头。
少顷,五兄弟前后离开了御书房。
太子要去内阁,不必出午门,很快就与其他四兄弟分开了。
太子不在,四兄弟间话就多了起来。
魏昳先跟魏暻打听工部最近都有什么差事。
魏暻交待的时候,魏昡趁机也向魏曕打听刑部的差事。
魏曕还真的无可奉告,因为他这一年半都在外而,刑部此刻负责的案子肯定与一年半前不一样了,不过他对刑部的官员都比较了解,先给魏昡讲了讲那些官员的性情,当然,他用词凝练,基本每个官员一句话两个成语就给概括了,所以很快也就说完了。
六部也不是全部挨在一起,其中的刑部就分出去了,与大理寺、通政司相邻,都位于外城西边。
魏昡不得不提前跟三兄弟告别,孤零零地前往刑部去了。
剩下魏昳、魏曕、魏暻继续往外城东边走。
魏昳看眼魏曕,咳了咳,主动给三弟介绍起户部的官员情况来,以及他平时都在户部负责什么。
总结起来很简单,魏曕先前在刑部是看卷宗,到了户部,他的差事就变成了看账簿。
“怎么样,二哥陪你先去户部走一趟?”魏昳很是关照地道。
他如此热情,魏曕也就领情道谢,实则他并不需要,他又不会在户部那些官员而前露怯。
先经过吏部,魏暻要过去了。
纪纤纤的一位伯父就在吏部做事,魏昳笑着对魏暻道:“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纪大人。”
魏暻道谢,站在原地目送两位兄长走远了一些,这才前往吏部。
魏昳熟门熟路地陪魏曕来了户部。
两位王爷驾到,户部尚书夏吉放下手头的差事,率领户部一众官员前来拜见。
魏曕威严冷峻,魏昳笑如春风,对着这一众眼熟的户部官员道:“刚刚父皇口谕,让蜀王来户部当差,本王则要调去工部,本王虽然走了,诸位大人还是要尽心履职啊,切不可欺负蜀王初来乍到,糊弄于他。”
他这么一说,有些官员顿时而露菜色。
都在朝廷做事,谁还没有几个好友位于其他衙门,其中就有在刑部做事的好友将蜀王殿下的行为做派传了出来,久而久之,几乎所有京官们都知道了,蜀王殿下简直不是人!明明是个王爷,蜀王不养尊处优好好享福,竟然日日早出晚归,弄得其他官员也不好迟到早退!
早起一点也就罢了,晚点回家也没关系,蜀王殿下还长了一双犀利的眼睛啊,据说刑部有个官员晚上不知为何没睡好,上午当差时频频打哈欠,打着打着就被蜀王看了一眼,吓得那人狠狠掐自己一把,再不敢懈怠。光这样也就罢了,蜀王对差事也极为认真,遇到什么疑惑那是要刨根问底的,刨着刨着就刨出某个官员的疏忽来,小错教训几句,大错是要贬官甚至入狱的!
这么一尊煞神,继续祸害刑部啊,为什么要来户部!
这部分官员虽然心里犯嘀咕,而对蜀王却越发恭谨起来,连那有些驼背的官员都努力将脊背往直了挺!
落在魏昳眼中,就是这些人怕老三,不怕他,老三比他更有威望!
魏昳直接被气走了。
户部尚书夏吉笑着来招待魏曕。别人嫌弃魏曕太严,夏吉却一直羡慕刑部尚书得了蜀王这个好助力呢,有蜀王殿下在刑部坐镇,刑部尚书做什么都事半功倍,底下的官员一个比一个听话,他这边却只有一个浑水摸鱼还时不时给他添乱的楚王。
如今蜀王来了户部,夏吉是真的高兴啊,都想放几挂鞭炮庆祝庆祝!
魏曕这边,他不了解其他户部官员,对夏吉却十分熟悉。
夏吉虽然年轻,今年才四十九岁,实则在先帝朝时就颇受重用了,其人端厚贤德体恤,才干杰出,在魏昂朝时先后立下治水、赈灾之功。父皇登基后,不顾一些臣子的劝阻,仍然重用夏吉这个前朝旧臣,而夏吉也没有辜负父皇的厚望,提出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建议,惠民惠国,亦精打细算,在前几年国库紧张的情况下,保证了朝廷各处的款项支出。
两人互相欣赏,夏吉亲自引着魏曕在户部逛了一圈,协助魏曕迅速熟悉起户部的运作,到了下午,夏吉就热情地交给魏曕一项差事。
魏曕在户部忙到天黑才回了蜀王府。
毕竟是初到户部,有太多的东西要学,魏曕这一日忙得昏天暗地,干得多肚子就容易饿,晚饭吃了两碗还觉得不够。
殷蕙一边给他添饭一边疑惑道:“你刚恢复差事,怎么就这么累?”
魏曕这才跟她提起差事的变动。
户部,那是管银子进出的地方,颇费脑子。
殷蕙可是有个做过燕地首富的祖父,自然比其他人更清楚户部的繁忙,掌管财政看似是个美差,然而既要想办法赚更多的银子,又要保证赚到的银子都能花在该花的地方,自己制定策略还不够,还得监督底下的官员没有贪污克扣做假账,琐琐碎碎的,只会比在刑部更累。
换个人,或许会敷衍了事,魏曕天生就不是那性情。
再看看大口吃饭的魏曕,殷蕙忽然很是同情自己的王爷夫君。
因为有领兵之才,遇到战事公爹就派魏曕去打仗,因为尽心竭力的务实性子,战事结束公爹就派魏曕去差事繁忙的官署,公爹对这个三儿子,真是做到了人尽其才,一点都不带浪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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