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下级官员秋叶没那么多责备的话说,但是和那些高级官员相比,秋叶的态度非常不客气,下午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把这些跟随着起兵的的主管和副主管们叫过来骂了一顿。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一国之中最重要的地方,不仅各个衙门都在这里。甚至连各位的家眷都在这里。如今这个地方和那些无边无遮的村庄一样,是个人都能进来逛一圈。国之威严在何处?尔等家眷是否安全?”
下面挨骂的官员都是各个部门的主管。
连林荣都没有摆脱挨骂的命运,全副衣冠低着头听上面女皇噼里啪啦的骂了一顿。
骂完之后这一些群臣们挨个退了出来。林荣刚出了台阶,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主要是挨怼的时间比较长,林荣虽然这一段时间没有生病,但是身体毕竟虚。
再加上林荣身上的衣冠都有十几斤重,更有一种站不稳的感觉。
王大有伸了一把手扶着林荣下了台阶。
“老林你跟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一顿骂挨的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人家都是骂个两三句结束了,我被骂了那么长时间?”
林荣看了看王大有。“别人挨骂真的是亏了,你挨了这顿骂是一点不亏,叫我说我们都是陪着你在这里挨骂。
我问你京城治安归谁管?”
“当然是归我呀,不过这事儿不归我处理,现在给了老大人。”
周围的官员都眼神不善地看着王大有。难道这货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不应该他王大人管吗?让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奔波,王大人这个时候心中不难道有愧吗?
王大有就觉得平时这些相亲相爱的同僚们一瞬间变得不可爱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觉得是我管的不利所以才转交给了老大人?你们也不问老大人管什么的,肯定和治安无关。陛下把这事交给老大人肯定和治安没关系。”
既然和治安无关,那么昨天怎么躺了一巷子的死人?
反正这是一笔糊涂账,再有就是这些日子承平日久王大人有点儿享福了,所以对事情有了几分拈轻怕重。王大有是乐得自己轻松一些,如今归给了廖安民处理。王大有觉得自己多少能缓一口气。
看到周围的同僚们眼神儿仍然不善,瞬间明白了过来。
“我知道了,你们是担心各家的安危,放心吧。别的不说,打击宵小的事儿我还是拿手的。”
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觉得王大有这.官儿越当越没意思。年轻的时候好歹还有点灵气,年纪越大就显得昏庸不堪。而且就他这个年纪,这个时候也不能称之为年纪大呀。
有个和他是发小的官员对着他叹了一口气。“你呀,要是想不明白,回去问问,回头别把你的官给撸了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王大佑是没那个胆量去问,赶快扯着林荣的袖子。
林荣觉得有些话不能说那么透。
“听说你养了一群幕僚,平时写个文章什么的都是人家替你捉刀?”
“对呀,大家不都是这样吗?”一群泥腿子,能看懂文书是什么意思就行了,如果真的要写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那真的是难为这些人了。
“回去跟人家商量商量,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既然养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干这么点儿的活不是。”
王大有还要再说,林荣抬不明白,问了我半天,我为了给她解答查书查到了半夜,容我回去先睡一会儿。”
王大有看着林荣走了,他这一会儿真不着急了,只是想跟林荣交流一下养孩子的经验。
可是又没有办法说,以王大有的固有思维,孩子只要不读书打一顿就行了。读不明白,那是老师不行。
反正林荣和人家反着来,皇储不读书,他是在旁边哄着。读不明白了,他先去读明白了再回来讲。
这爹当的没一点儿的威严。
算了,这是人家的事儿,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吧。
王大有背着手溜溜哒哒的到了前殿,发现廖安民坐在这里正调兵遣将。如今已经接近尾声,不断有人从前殿里出来,没过一会儿散了的干干净净。
廖安民这个时候也非常着急,似乎有些事情还没处理完,步履匆匆。出来之后就和王大友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的骑马走了。
好像大家都挺忙的,就自己这段时间很闲。
这么一想……不行,不干活陛下绝对饶不了自己,总要干个活才行啊。
秋叶把下面敲打了一通,又把剩下的活给干了,打了个哈欠,都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儿,这话说的是真的。
秋叶这个时候就觉得自己提不起精神来,刚想喝几杯浓茶醒醒神儿。
就有人汇报,二皇子派来的密使这个时候想要跑。
之所以选择下午跑,是因为上午城门没开。来人请示这个时候是否要抓捕。
如果在今天之前他们想离开,秋叶是不会管那么多的。只是发生了这样的命案,这些人别想一走了之。
“把他们留下就跟他们说他们卷入到了这场案子里面,什么时候案子审理完毕,清白的自然可以从容离去,不清白的自然是要留下来伏法。”
□□,他们才是罪魁祸首呢。
秋叶这个时候边喝茶边在想:是不是应该凑着这个机会见见江南的土人了,按道理来说自己帮了人家一个大忙,避免这些人被刺杀,这些人应该着急着见自己才色。
但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上赶着不是买卖,要再抻一下这一群人才行。
秋叶打定主意先冷落那一些江南的土人,自己喝了茶起来活动了一下,在大殿里面走了几圈,揉了揉眼睛,等到身体股舒展了之后,又回去接着提笔写字。
一连过了好几天,羁押着香公子死了。
香公子死了。
这位香公子是前几天案件里面的一个关键人物。按道理来说,那些江南土人之所以能来到京城,全是因为香公子他们家族的帮助,并且香公子从中打点,将他们安排在京城里面居住,又上下找关系帮这些人和女皇见面,虽然最后一个忙还没帮上,但是香公子确实在从中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在大牢里怎么突然死了呢?
秋叶非常关注这件事,吩咐下面立即查清。
随后大牢里面送出来消息,说是这个香公子是中毒死亡,中的是一种慢性毒。至于是如何中毒,在什么时候中毒,大牢那边给不出什么具体的说法。
于是为了查明香公子的死因就立即提审了赵夫人,因为香公子和赵夫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非常久。
赵夫人自己也说不明白,虽然两个人同吃同住,但是自己却没有中毒,怎么对方反而中毒了?
这样的小事秋叶虽然关注,但是并没有实时催问,而是等了几天之后,据说江南土人一直想要面见秋叶,要求了好几次,秋叶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也就接见了这些江南土人。
这次来江北的江南土人一共有八位,其中有三位是上了年纪的。
其他的五位是照顾他们的族人,这三位被领着到了宫中之后,在花园里被秋叶接见。
明珠陪着秋叶一起见了这些江南土人,这几位都是干巴巴又瘦又黑的老人家。说话的口音秋叶又听不明白,多亏旁边有人帮着翻译。
“陛下,他们说他们世世代代居住在岭南”
这个年代的岭南是一个泛指,指的都是南方偏热的地方,在秋叶看来是属于靠近热带的地方。
“......世世代代以采摘为生,他们当地的人不善种植,但是山中果子极多。他们在天热的时候将果子摘下来晒干存储,冬天的时候用来熬汤。”
这些人用大量的篇幅说了这个部族在山里面与世无争,也就是会派出一些强壮的少年背着山中的货物到城里面去换盐。
“......三年前他们住的大山东边突然有了地动,他们说那是山神发怒。所幸山神发怒的时间比较短,而且山神也给了他们补偿。”
说到这里,其中一个老人家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布包,然后将布包层层打开双手举起来,捧着给秋叶看。
就有宫女接过小布包到了秋叶面前,明珠立即叫了出来:“金子。”
天然的黄金,不是那种从金矿里面开采出来的黄金,这是天然形成纯度极高的黄金。
秋叶知道,这个部族接下来面对着什么命运了。
“......他们部落的人不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的,也就捡了一袋子让族中的小伙子背着到城里面去换盐巴,换来了一大车,因为太多,卖盐的人还特意帮着这些小伙子们送到了山里。然后就来了很多人在山中挖这些东西。
他们一车一车地把这些东西挖走,后来因为人不够用,便驱使着他们族中的男人去挖这些东西。这一年他们族中的男人就死了一大半。
他们不愿意挖这个,挖这个会死很多的人。但是那些人不同意,就杀了他们族中很多老人。要是谁家的儿郎不愿意去挖这个,便杀了这个人的父母老婆和孩子。”
秋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问问他们为什么来这里?”
翻译和这些老人们沟通了之后便回答说:“他们部落并非是与世隔绝,祖上曾经在跟随着官员去长安,也是见过世面的,所以老人们商量了之后要去找州官告状。去了之后,州官就打死了他们的族人,而且说这是贵人要开采金子,他们部落必须出人,以此抵了徭役。
他们多方打听,才知道这是皇子们派人挖的金子,便想着皇子和皇帝是一家的。于是就觉得在江南没有说理的地方,要到江北来。求您给他们部落报仇,他们愿意将金矿奉送。”
这也太远了,秋叶虽然同情他们,但是这个时候不可能为了一个金矿发兵。
秋叶也没有瞒着他们,直接跟他们说将来是要打仗的,但并不是现在。
这句话翻译告诉他们之后,这三个老人连同着跟随他们一起来的青年顿时哭了起来,那些老人说每年族中都会死很多人,过几年族中哪里还剩下人呢。
哭声非常悲惨,秋叶听了之后也确实是心中难安。
然而一国之君最忌讳的就是怒而兴兵,让人带他们下去。看着他们的背影秋叶觉得心里面沉甸甸的,特别难受。
因为秋叶的心情不好,明珠就陪着妈妈在花园里散步。
只要是人有点良心,面对着旁人的苦难都会产生同情之心。帮不上忙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无力感。
秋叶这个时候想着该怎么才能帮助人家,这个时候头脑风暴已经发展到了给他们提供兵器,暗地里面资助这些人,一个金矿里面要用的人很多,一个普通村寨的男人是不够用的,秋叶相信这些丧尽天良的人肯定也会从就近的其他村寨里面抓人。
只要给他们提供盐铁药物,其他的不说,应该能对他们的处境有缓解吧。
想到这里秋叶的心情好受了一些,既然要给他们兵器,那么不能让他们从京城带走。水军这一段时间老是说想要在水上练习一下,那条大江已经没办法让他们纵横驰骋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这支江军到海上游荡一圈。
就在秋叶打算好了之后,明珠抓住秋叶的手,看着秋叶的面色不太好,忍不住问:“妈妈你是不是还在生那些人的气?”
秋叶冷不丁地被女儿问了一声,一时没明白过来:“生谁的气?”
“我那一群丧尽天良的舅舅的气啊。我敢肯定他们绝对是偷偷摸摸挖的。不敢让外祖父知道。要是知道了,这就是国库的收入。哪里需要这样驱赶人拼命的挖这些东西。”
明珠说的对,一旦这些东西收归国库,那么户部衙门就会对这一堆黄金有一个长远的规划,每年开采多少如何开采都是有计划的。
特别是如今北有强敌,这个矿里面的黄金有一大部分是要充作军费的。在不打仗的时候,金矿是不能挖的,一旦开挖,就是要抵御强敌。
秋叶虽然认同女儿的观点,但是却好笑的问:“你怎么知道你外祖父有这样的节操,说不定他也是和他儿子一样打算把这些黄金搂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呢?”
“当皇子的时候,搂到自己的小金库里面还可以理解,如果当了皇帝还如此,早就灭国了。我外祖父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是做了皇帝还是讲究了一些脸面的。”说到这里她有些迟疑:“对于江南的那些大臣,我认识的不多,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样的大贤,人家说十室之内必有忠义。如果皇帝强行将金库收归到自己的私库内,想必总有大臣据理力争吧。”
秋叶笑了笑,明珠这样认为的前提是这个大臣是一个大忠臣,完全是为了国库考虑,但目前江南却没有这样的忠臣。
不过江南的那群大人真的会和江南的皇帝距离力争。远的不说,绝对是想要见者有份,大家平分,不可能让皇帝独吞。
秋叶正好凑着这个机会教育女儿。
“如今只有你一个,没有人跟你争皇位,所以你继位的道路是平平坦坦。看看你那些血缘上的舅舅,已经真的不要脸面了。
我和你爹爹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一来是你爹爹身子弱,二来是我也不敢再怀一个。女人生产异常的艰难,我就担心我生产的时候有了意外。
但是你将来的事儿却不好说,若是你想要多生几个孩子,或者是你将来的孩子有给你多添了几个孙子孙女。
到时候皇家绝对比现在的规模大。他们争斗起来和现在的江南也差不多。不过也有一些庸才,不管是英才还是庸才,你都要养着,现在咱们家有钱,养着你两个舅舅都没什么压力。将来宗室庞大,皇帝的私库无以为继的时候,族中这些人免不了要出去捞点银子。
到那个时候就是看你平时如何教养儿孙了。如果你平时教养到位了,他们倒不至于如此搜刮民脂民膏。如果教养的不到位,江山万万年就是一句空话。别说江山万万年了,能撑100年就已经是运气好了。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告诉你,你如今虽没有受这样的苦,但是你要看看江南的那群人,防止这样的事将来在你的儿女孙辈中出现。别觉得这种事儿很遥远,实际上很近。”
勤俭持家这几个字是金科玉律,但是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能给人带来欢愉的总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平平淡淡,日子过得节俭一点儿方能长久。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追求繁华,可是等到老了之后才惊觉自己听了那么多醒世恒言却一条都没有采纳。
人这一辈子从来不会在经验教训里面吸取经验教训。
秋叶也只希望明珠能够记得今日和自己聊的这一番事。
不过这让秋叶现在有了一个想法。
“说到这里我倒是要和你聊聊将来。我是开国君主,你是第二位皇帝。有些事儿我要提前办了,免得你将来为难。
咱们主要从前朝皇室吸取教训,前朝各地以及京城的藩王有很多,每年从国库里面拿走了大量的银子,但是最终却没有保家卫国。
甚至有的藩王连殉国的勇气都没有。扯得太远了,为了避免将来皇室臃肿。我打算特意下一份圣旨,君主的儿子和孙子尚且可以从国库里面拿一份儿银子。君主的侄儿侄孙就没了这一份好处。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吧。皇室不养废人。”
明珠想都不想便同意了,毕竟这个时候明珠的年纪太小,也没有被社会毒打过。也没有深入了解该如何去挣钱养家。明珠现在还没有挣钱养家为银子愁过。所以觉得宗室子弟就算是出去了也能养活自己。
林荣得知秋叶将要下这样一份圣旨的时候,忍不住劝秋叶三思。
“你这么做就有点狠了吧,人家都说君子之泽五世当斩。你好歹让人家繁衍五代呀。”
“这钱你出呀。”
“你不能光想着钱钱钱,万一,我说是万一啊。反正这样的事情历史上不乏先例。说是某个皇帝无嗣,要从旁支过继。可是那些旁枝日子过得落魄,甚至连谋生都困难,更别说读书了,过继来的男丁根本没办法做一国之君,愣是扶上了皇位也不过是穿上龙袍不像太子,最终大权旁落。
而那些权臣趁机把握了朝政,王朝不可避免的走向衰竭。我的意思还是善待旁支..........”
万一将来真的有需要,这个江山好歹也能延续下去。
秋叶已经理解林荣的意思了,但是秋叶却笑林荣太魔怔。
“我这个做皇帝的都能想得开,你怎么就想不开呢?我的皇位是从哪儿来的?当然是把上一个皇帝砍了我才做了皇帝。当然了,砍皇帝的不是我,但是坐江山的是我。
天下之事,一饮一啄皆为天定。我能夺了人家的江山,人家也能夺了我的江山。我的江山终有一日会成为别人的江山,此乃是一报还一报。
既然我的嫡支血脉断绝,就证明这个江山已经传到头了。强行续命也不过是为了安抚那些臣子罢了。让那些臣子还有一种错觉在效忠昔日的皇帝。其实在断嗣的那一刻起,江山已经断了。”
说到这里秋叶拍了拍林荣的肩膀:“想开点儿,别那么在意。”
林荣的想法没有秋叶那么平和。
他始终是对江山断绝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和一种不甘心。
一想到将来他女儿的江山断了,他一晚上睡不着。
甚至晚上把秋叶摇醒还在说这件事儿:“你说将来咱们家的江山真的会没了?”
秋叶迷迷糊糊的:“天下哪有万年不坏的江山?睡吧,到那个时候你早就成一把白骨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地之间变化的这么快。连沧海都能变桑田,这是你能拦得住的吗?”
林荣躺平了,在想或许死亡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你说的对,死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秋叶翻了一个事儿,语调模糊的说:“借某个皇帝的一句话,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我死了,天下就跟我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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