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判决

    雪莱听到仆从说起有访客指名道姓的要找他时,他是有那么点意外的,因为自打他搬到了克洛迪雅家的老宅,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与心怀鬼胎的来客全部都消声灭迹了,方圆数里的门禁卡得很死,想要经过全部都需要核实身份,所以一般人也进不来,于是他也好奇起了访客的身份。

    走进会客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雪莱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海安!”

    海安转过身,对他微笑:“雪莱。”

    互相打过招呼后,他们在会客厅里面入座,仆从端上来了咖啡与甜点给他们享用,此时雪莱才开始问起他的来意:“你怎么来了?”

    海安将手边的文件夹从桌子上推过去递给他,雪莱打开一看全部都是一些雌虫的相亲资料,瞬间见到好朋友的喜悦就没了:“你是来做说客的吗?”

    海安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倒是希望,可我偏偏没有这个想法。这些资料是我出门的时候我雄父的雌君硬是塞给我让我带来的,今天我来只是想提醒你一些事情,听完之后,你要做什么决定都是你的自由。”

    雪莱不知道海安口中的他们是谁,但是他还是平复情绪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出来,于是海安在啜了一口咖啡后,给他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伊诺的非法收养雄虫案会在三天后开庭。”

    “这不符合规则!怎么会那么快?”雪莱大惊失色,在他的印象中任何一个案件都不应该那么快就走到庭审这一步的,准备呢?通知呢?调查呢?事情才爆发多久,就这么迫不及待的盖棺定论吗?

    “当然要如此的迫不及待,因为再不快点时间就来不及了。”

    雪莱不解:“什么叫时间来不及了?”

    海安反问他:“你可知被收养的小雄子需要履行什么义务?”

    这个雪莱还是知道的,因为小时候他和史蒂夫玩的时间比较长,所以关于这个义务他还是有了解过一些的,好像是入赘改姓,以后娶的妻子必须是收养家庭里的雌虫。但是这个与伊诺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海安给他解释:“你的血液样本已经在警署里面存了档案,警察现在正在逐一匹配排查DNA,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给你找到亲生父母,还原当初的真相。”

    “虽然虫族有几千亿人口,但是符合的基因等级也就才那么一小撮,相信过不了多久结果也就出来了,所以任何一个想要收养你的家族都会在这一段时间有所行动的。”

    “现在你的监护权还在伊诺那里,只有法庭宣判他有罪,你的监护权才能被剥离出来。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们必须在你的亲生父母找上门之前重新确认你的监护权归属,而一旦监护权归属重新确认过了,后面即使你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也很难在把你给要回去了。”

    雪莱觉得很可笑:“监护权他们说想要就要啊?牛不喝水强按头吗?我不同意谁能拿我怎么办?!况且我马上就要成年礼了,成年的雄虫可以自立门户,完全不需要监护人了!”

    “况且我的雌父根本没有罪,虫族是法制社会,哪有说想判一个雌虫有罪,就一定会有罪的,这也太可笑了点!”

    海安没想与他争辩这个,而是继续和他解释:“收养小雄子的条件有三个:第一要小雄子的亲生父母同意,第二要小雄子自愿,第三要雄虫协会的考察与同意,你看看当年的伊诺符合了哪一点要求?他收养你的手续本来就不合法,这场官司很难赢。”

    雪莱很生气,现在的他听不得这个:“那你想告诉我什么呢?告诉我我有多么无能为力吗?告诉我我要学会认命吗?告诉我我应该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不是的,雪莱,我不是这个意思。”海安看雪莱情绪不对,急着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庭审结果如何,你一定一定不要让你的雌父沦落雌奴的命运,因为那太过于残忍了,你知道吗?!”

    雪莱有点懵,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可能性,哪怕庭审结果输了也不可能,可是海安的神色就是明明白白写着这是很有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也太荒唐了点。

    “雪莱你听我说。”海安看他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赶紧把他知道的一股脑全部给倒了出来:“你可知道苦狱?判刑结束后的罪雌一般都会被押送到苦狱服刑,那个地方基本上都是弱肉强食,高压劳作,但凡身体差一点的雌虫都无法在里面好好生存,所以才有了雌奴制度,这就是为了给身体差一些的雌虫一条活路。”

    “你的雌父有基因病,他的身体底子根本无法在苦狱熬过服刑,所以一旦判决有罪的结果下来,甚至不需要他自己同意,就会被强行分配到雌奴的行列。”

    “雪莱,你知道的,从我雌父成为雌奴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再也别无选择,只能受制于人,可你和我不一样,你是S级预备役的小雄子,无数家族与雌虫,都愿意为你的基因等级买单,这是你的优势,你是他们争取的对象,你还有得选择。”

    “雌奴的身份让我的雌父好痛苦,我也活得很累,可我已经在这个坑里爬不出来了,只能将错就错,可你还有希望,我不想有朝一日也会走上和我一样的命运,你明白吗!!”

    海安的话让雪莱久久都无法回过神,这样可笑又可悲的制度居然存在于星际时代,这让他产生一种无法苟同的荒缪感,从前这一切与他无关时,他可以是个无关痛痒的旁观者,可当这一切与他有关时,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切肤之痛。

    世人总喜欢说感同身受,可是有些痛苦你若不自己亲身经历一遍,那么你就是无法真正的去感受他的份量。

    海安要离开了,雪莱将他送到了大门口,临走之时,海安依旧还是没忍住给他提醒了一句:“我雄父的雌君是主审这次案件的克利大法官,他出生于世家泰坦犀甲虫家族,我言尽于此,其余的我也不便多说,你与克洛迪雅两情相悦,希望这次你们也一样能经得住考验,愿你一切顺利。”

    送别了海安之后,雪莱给自己乱七八糟想了很多,他坐在屋内的藤椅上,从窗户看向庭院外面的棠梨花,原本那缀满枝头如云似雪的花朵,因为一场大雨,被打得零落稀碎,不复当初那迤逦动人的姿态。

    他想得出神,看得目不转睛,连克洛迪雅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来了也没注意到,这次克洛迪雅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的在他的身边削起了梨子,雪莱转过头,蓦然回首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你是想吃梨子是么?不然也分一半给我吧。”雪莱开口说道。

    克洛迪雅刚想点头,后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整个削好的梨子递给他了:“你要是想吃,整个给你,不用分。”

    雪莱推拒着:“给我一半就可以了啊,多的我也是吃不完的。”

    克洛迪雅依旧坚持:“我不想分梨。分梨,分梨,听着就像是要分离的意思。感觉好不吉利。”

    雪莱有点懵,瞬间也不是很想吃了,他把梨子放下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多愁善感了起来啊,就是挺突然的,有点不像你了。”

    克洛迪雅确实是有点情绪不高,最近的事情给他打击得有点大,他闷闷的问道:“雪莱,你会放弃我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雪莱都不明白他这脑回路是怎么蹦的,这话说得特别没头没脑的。

    克洛迪雅问完其实就马上后悔了,他只是害怕有朝一日如果需要二选一的情况,他会是被放弃的那个,他心里没底。海安在做选择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阿满,他不觉得自己如果遇上相同的处境能比阿满好上多少,所以对于雌虫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都不要问,把事情办妥当,不要让雄虫做选择,那么就永远都不会被放弃。

    就在克洛迪雅想插科打诨把刚才的话题给遮掩过去时,雪莱已经替他完成了所有的脑补,他想到了最近从事件发生到现在,克洛迪雅都没有一天能好好囫囵睡一个整觉,一直都在繁忙奔波中,克洛迪雅的状态不好,他的压力很大,更何况阿满的前车之鉴就在那摆着,海安也才刚刚离开,克洛迪雅会没有安全感总归是正常的。

    想明白的雪莱,一把拉住克洛迪雅得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对他说道:“听到心跳声了吗?其实你就在这里。如果想要放弃你的话,大概得把它挖出来吧!所以,克洛迪雅,你要明白,对我而言你从来都不是可有可无的。”

    那一瞬间,克洛迪雅觉得他被治愈了,他低低笑了起来,之前的疲惫与挫败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这么好的小雄子,他怎么舍得让他选,又怎么可能舍得让他输呢。

    “你果然好会哄我。”

    克洛迪雅平复情绪之后,就与他说起了后面的打算:“雄父已经答应帮忙了,这几天我会和刑律一起研究一下怎么辩护和搜集证据。当我们极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努力总归会有回报的,所以你不必担心,一切总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嗯。”雪莱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来吧,我们一起努力。”

    ……

    时间过得很快,三天的时间晃的一下就直接过去了,中间他们做了很多功课和准备,写诉状,打印资料,寻找证人,为此他们做了很多预案,就为了能最大限度的为伊诺脱罪,只可惜时间太过紧迫,他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面做最大的努力。

    开庭审理的这一天,雪莱和克洛迪雅早早就到了法院的旁听席入座,恩迪不放心也跟了过来,因为这次的案件舆论风波很大,原本宽敞空荡的旁听区座无虚席,环顾四周大家都抱着同一个想法而来,他们翘首以盼的等待着今日的最终判决。

    时间一到,法院的大门被关上不再允许有人进入,之前还有窃窃私语的旁听区瞬间安静了下来,书记官查点了到庭情况,然后宣读起了审判纪律。整个星际法庭弥漫着威严肃穆的气氛。

    克利大法官以及陪审团入庭,来到座位上依次而坐,伊诺、刑律还有各个公检法诉讼人员也分列入席,现场因他们的进场而开始焦躁紧张了起来。

    开庭前书记官面无表情的陈述起了整个案件的始末,给到庭旁听的人们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走完例行程序后,公诉人起立宣读起诉书,控诉被告人伊诺的罪行,要求星际法院给予公平公正的刑罚。

    “星际法院审理检察院指控被告雌虫伊诺犯非法收养雄虫罪,检察院认为被告人伊诺于白鸽历1011年11月5日,在第一主星以非法手段收养雄虫,其行为严重侵犯了雄虫的人身权利,触犯了《雄虫保护法》第1522条第3款之规定,应当以非法收养雄罪追究其刑事责任。且该行为使雄虫对雌虫产生了信任危机,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危害,这种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刑律从座位上面站起来开始为伊诺辩护:“我不认同检方对我当事人的指控,虫族的非法收养雄虫罪,是出于最早版本的“买拐同罪”而来,为的是打击抑制买卖雄虫这一行为,从而达成保护雄虫的目的。伊诺并未有买卖雄虫的行为,也没有做出危害雄虫的行为,他甚至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照顾呵护小雄子的成长,他尽职尽责从未有过一天懈怠,将雄虫雪莱培养得十分出色。”

    “我这里有雪莱的从小到大的成绩单以及各种比赛奖章证明,还有明光星的邻居证词,以及同小区住户的反馈,由此更加说明了伊诺对雄虫雪莱确实是悉心教导和爱护有加的。”

    “所以我对检方所控诉的非法收养雄虫罪罪名是无法认同的,伊诺没有进行买卖自然也不存在伤害。并且他对雄虫的爱护值得每一个虫族的学习,他不该背此罪名。”

    公诉人:“辩方律师这是在偷换概念,打个比方,乘客在出租车上落下了一件宝物,那么宝物就该是属于司机的吗?我们会因为司机将宝物藏匿起来,保存得比较完好而认定他的行为是无罪的吗?不是这样的,司机藏匿宝物的做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道理在这里同样也是适用的,伊诺在意外拾取了雄虫蛋之后,没有为其找寻亲生父母,也没有将其交予警署和雄虫协会,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错误的,应该批判的,是有罪的。”

    “《雄虫保护法》明文规定了收养小雄子的条件,18年前的伊诺一穷二白,根本就达不到收养小雄子的条件,可他还是用雄虫蛋代替了已经流产的未成形虫蛋,成为了自己的孩子,强行收养雄虫。并且伊诺在抚养雄虫的过程中,对雄虫灌输他是雄虫的亲生雌父这一概念,令其产生依赖的感情,这本身就是一种独占宝物的行为。所以哪怕他没有进行买卖与伤害,他的非法收养雄虫罪罪名也是成立的。”

    雪莱在旁听席里面听到这样的话,气得简直想要打人,他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显得十分的荒唐又可笑,且不提养育之恩大于生恩,就说在他还是个蛋的时候如果没有伊诺出现,他连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而在这群人眼里,这救命之恩就这样被直接抹杀了?

    刑律反驳:“我的当事人在意外获得雄虫蛋之后,他也曾想过为雄虫蛋寻找过亲人,但是很可惜警方与雄虫协会根本就没有吻合的报案记录,他就算是想送回去也是无能为力,所以这是一颗被遗弃的雄虫蛋,我的当事人出于保护蛋的心理,才会将蛋留在身边抚养长大。”

    “也许他的做法不符合规定,但是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法律不外乎人情。他收养雄虫蛋的举动也许不合法,但是不合法不代表犯罪,伊诺的行为并未造成严重后果,相反他甚至将雪莱培养得比一般雄虫还要优秀,将功抵过,我恳请法官酌定从轻量刑。”

    审判员:“我反对,我想请被告雌虫伊诺,回答我几个问题,只需要答是与不是即可。”

    法官:“准许提问。”

    审判员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提问,他语气是咄咄逼人的:“问题一,被告雌虫你是否知道非法收养雄虫是重罪?”

    伊诺:“是。”

    审判员:“问题二,你是否使用了□□将雄虫雪莱当成亲子留在了身边?”

    伊诺:“我将他留在我的身边,为的只是想保护他而已……”

    审判员不悦的重申:“请你回答是与不是即可。”

    伊诺低头答道:“是。”

    审判员继续问出了第三个问题:“被告雌虫,我问你,当初的你明明可以求助警署帮忙寻找雄虫蛋的父母,却偏偏不愿意求助,你说你是想要保护雄虫蛋,那么我问你,你是如何百分之百的确定以及肯定如果找到雄虫蛋的亲生父母,那么雄虫蛋就一定会遭遇不测的?”

    伊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切都只是基于他的猜测,他没办法百分之百的确定雄虫蛋一定会遭遇不幸,他只是害怕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敢去赌。于是现在的他站在法庭上,被当庭质问,能给出的答案只有:“我不确定。”

    审判员冷冷的看着他,控诉道:“被告雌虫伊诺在明知道非法收养雄虫罪是重罪的情况下依旧强行收养了雄虫蛋,他明明有条件将孩子交还,却因为他的一己之私造成了父子相离的悲剧,这是一种知法犯法的行为,理应罪加一等。”

    “如果今日轻判了被告伊诺,那么来年就会有大批的雌虫抱有侥幸心理,觉得既然伊诺非法收养雄虫能轻判,那么他们也可以,长此以往,会给雄虫的人身安全造成极其严重的隐患,也给社会带来恶劣的影响,所以我请求法官应给予伊诺重判!”

    法官沉思了片刻,陪审团也交换了意见,最后法官一锤定音做出了如下判决:

    “被告雌虫伊诺,因犯非法收养雄虫罪,一审判决:有期徒刑200年。”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姬怜教授出来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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