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带妹妹找修子去了。”母亲不傻,是全镇最温柔的母亲。笑起来好看,给他们做好吃的糕点,缝制好看的衣服,教他们背有学问人背的东西。要是母亲反应不慢就好了。不过就算母亲反应慢,他也不嫌弃母亲,做什么事都要跟母亲打一声招呼。


    李谣困惑人死了为什么心还会难受,还能感受到灼热的太阳,强烈的胎动。骆筠文知道要不了多久,母亲就能接收到他说什么话,他牵着爱哭鬼出门。


    李谣听见路过她家门口的人激动谈论上户口分土地。


    相熟的人相伴赶往以前的大队部。


    上户口分土地发生在78年。


    她记得当年先抓阄分了生产队的农具、老黄牛、其他零碎的东西,等抢收完地里的农作物,上面派人下来统计各家各户人数,开始分土地。


    人死了,怎么梦回78年?


    李谣震惊地盯着看不到脚尖的肚子咕哝一声:“他,他俩打架。”


    疼。


    身体内脏难受,肚子下坠让她难受。


    她,难道她回到了78年。


    李谣难以置信张大嘴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她想起来了,刚刚是丈夫堂哥的媳妇秋华嫂子喊她,秋华嫂子懊恼离开,随后大儿子文子牵莹子回来。当年可不是这样,她揉好了纸,文子折回来拿了纸三两下给莹子擦好了屁股,知会她一声,带莹子跑出去玩。


    大人们都在大队部,孩子们凑热闹跟着大人们去了大队部,村里几乎没有人。


    所以她爹带她回娘家,都没有人知道。


    李谣用了一生悔恨当年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爹把三个孩子户口上到哥哥户头上,却无法阻止这一切。


    如今她重回1978年,说什么都不能让她爹得逞。


    在李谣看来,分土地没有开一个好头,导致丈夫和孩子们以后的人生事事不顺。


    她只要把孩子们的户口上到丈夫的户头上,肚子里的孩子会没事,丈夫不会被霉运纠缠,文子不会年纪轻轻去了,修子不用放弃自己的生活陪丈夫演戏哄她,莹子不用逼迫自己学医医治她。


    还有人赶往大队部,说明她爹还在赶来的路上。


    李谣神经紧绷进屋里拿村长盖了章的条子,催自己脚程快点,再快点,一定赶在她爹来之前给孩子们上户口。


    “谣妹。”


    骆母杜梅随身装着条子,打算翻了这陇菜地去老四家喊四儿媳上户口。四儿媳比乌龟还要慢,她那时候喊四儿媳一起去刚刚好。


    杜梅把时间安排的明明白白,却不料四儿媳今儿不按常理出牌,挺着一个大肚子跑的跟小旋风似的。


    吓得杜梅撂下洋镐跑过去扶李谣。


    “娘。”李谣的思想停留在她又肉又墨迹,不懂婆婆为什么用谴责的眼神看她。


    这是一位活祖宗。


    你说好话她没反应,你说孬话她朝你笑,跟她掰扯不明白,要是遇到脾气不好的能被她气的抹脖子。


    杜梅在四儿媳这里吃过苦头,渐渐的看开了,不管四儿媳,不摆婆婆谱,抽空还得帮她一把。


    杜梅心塞的不得了。


    “一鸣,把洋镐送回奶家。”老二家的小子在前面爬树折柳枝,杜梅吼了一嗓子,骆一鸣高声应了一声,杜梅心平气和跟四儿媳说,“老四没在家吧。你爹也不在家,逮猪儿子去了。走,咱娘俩一起去大队部上户口。”


    “好。”婆婆陪她,李谣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杜梅心惊胆战了一路。


    四儿媳怎么了,竟比她脚程快。


    瞧瞧四儿媳一路上引起多少人瞪圆眼珠子,就知道绝对不是她慢了,而是四儿媳今儿确实不大正常。


    杜梅一路护一路,总算把这位祖宗平安护送到大队部,她大口喘气抚胸。


    “梅子,你家谣妹咋回事?”说话的是骆清川的媳妇,骆清川又是杜梅丈夫骆清河的二哥。


    因为公认李谣脑壳有问题,说了她又听不懂,大伙儿说话就从不避着李谣。骆清川媳妇开了一个头,他们脸上各种惊恐,夸张说自己被李谣吓得不轻,甚至有人揣测李谣被什么上了身,还有人更离谱,说李谣脑壳问题更加严重,一会儿一张脸,好人脸,憨脸,恶鬼脸。


    每当四儿媳在场,大伙儿明里暗里说四儿媳脑壳有问题,她打哆嗦,脑子里浮现老四摔板凳说‘儿子不逼你维护谣妹,求你不要在谣妹在的情况下说谣妹脑壳有问题’。老四整整一年没有理她,要不是双胞胎孙子出生,她主动伺候四儿媳坐月子,还不知道老四何年何月理她。


    杜梅真的怕了四儿子。


    大家议论四儿媳,她条件反射说:“每年上工,二歪早上出发,太阳落山了才到地头。你看现在,他排在我们前面。这头懒驴都能变成车轱辘,就不兴谣妹变成车轱辘,看不起谁呢。”


    “那能一样呐。”二歪是懒,谣妹是脑子有毛病。


    “咋不一样!”


    眼看着杜梅就要和几人吵起来,骆清川媳妇拉杜梅到旁边劝杜梅消火。


    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钻进李谣脑子里。李谣一门心思给三个孩子上户口,丝毫没有意识到大家说话同步传到脑子里,不存在时间差。


    李谣跟随队伍一点点往前移动。


    大家不觉得急躁,谈论分土地的热情只增不减。


    但是干部们认为他们等急躁了,开始宣传结婚要领结婚证,已经取消了公社,每一片区设镇,镇上有派出所,大伙儿不用到县里迁户口上户口,直接到派出所办这些事,鼓励大家不要怕麻烦,孩子出生一定要上户口,还着重说了其他地方早已实行严厉的计划生育政策,他们这里马上也要实行,城镇夫妻只能要一个孩子,农村一胎是女儿,还可以要第二胎,但是坚决不允许要第三胎,第一胎是儿子,想要第二胎,想都不要想。


    大伙儿被最后一个消息炸的耳鸣目眩。


    “国家咋能管人生孩子呢。”


    “没有儿子,我们找谁养老。”……


    大伙儿嘴上嚷嚷的厉害,心里门清,他们要生儿子,总有办法生出一个儿子。


    李谣记得土地分下来没多久,大队干部四处抓肚子鼓起来的妇女,如果妇女配合,专人带妇女到大队医院流产,如果妇女不配合,大队干部直接拿棍子把孩子打下来。


    李谣吓了一身冷汗,祈祷她的孩子月底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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