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涛以往每次出海都和温白配合得特别好，作为公社主任的儿子，陈涛同样也是个非常出色的领头人。
在外面，陈涛出海作业的时候不会对他们公社的任何一个人有偏见。
“唉，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林添齐自言自语，附近这浩浩荡荡的二十多艘船中，有两辆大船尤其亮眼，林添齐早就惦记上了，真希望以后能挣钱买那些大船。不像自己大队，用的这破船，寒碜。
这么多船一起出发，出海下南，老万开着船听话地跟在陈涛的大船后头。
自从上次三大队死了人，温白的船长职位被撤了，如今是老万暂时领导。
老万和温白关系不太和谐，再加上革委会陈主任特别交代过要培养何臻这个新船员保证他的安全，所以年迈的老万如今和何臻称兄道弟，倒像是忘年交。两个人呢，经常背地里偷偷吐槽温白。
与稀里糊涂过日子的老万不同，何臻是充满着斗志，他只想多捕鱼，数量能证明本事大小，他何臻向来是认为自己是强者，所以斗志满满地想着一定要压温白一头。
船行驶了半天也没到目的地，大家都饿了。林添齐他妈林大婶开始给船上的人做饭，周围的各艘船上都开始有了烟雾缭绕的景象。
他们都是浅海作业，不像那些出海半年甚至是一两年的，他们这些人最多也就出海两星期左右，要是收获特别大还会提前回家，所以带的食物也不多。
“吃点热乎乎的粥啊。”林大婶手脚麻利地生起火，很快就叫着众人来喝粥。
“婶，我带了一条咸鱼过来，你晚上给我剁了炒着吃。”温白把咸鱼递过去。
温白不喜欢吃腌制的菜，不过出海也不能挑剔，有的吃就不错了。
何臻从控制室走出来，摇摇头看着那锅稀得不行的粥，没啥兴趣。
便从包袱里拿着一大饼坐在船上啃着，这饼还真筋道，是腊梅婶子大清早做的，大饼带着点甜味，也不知道这席妈妈从哪里借的糖，他记得席家明明很穷，这乡下很难买到糖，席家老两口怎么会舍得给自己做糖饼呢？
又在席家爸妈送的包袱中翻了翻，何臻翻出了一些咸鸭蛋。
“兄弟，”林添齐眼巴巴地跑了过来，“你吃得真好，有钱。”
何臻轻笑一声，给他递了张大饼，“是席家爸妈送给我的。”
“诶？这就奇怪了，腊梅婶子为什么对你这个陌生人这么好？”
林添齐说话直，何臻倒是不讨厌。
苦思了一会儿，何臻摇头，“说实话，我也觉得奇怪，这老两口对我和小虞好得要命。”
不可能有免费掉馅饼的好事，何臻觉得这件事以后一定要好好问清楚。
吃完了饭，何臻又在那时不时吃着零食，都是艾小虞给他带的。
船上人都羡慕地看着何臻，温白突然开口提醒，“船上带的水不多，除了一日三餐，少吃点东西。”
大海里的水又不能喝，他们带上船能喝的水有限。更何况，每次出海的天数其实是不固定的，海上稍微遇到点风浪或是其他啥的，就得耽误时间，所以水资源很珍贵。
温白说话本来就很严肃，何臻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认为这温白是故意和自己作对。
只是，温白好歹是上任船长，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何臻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和他吵起来，只得暂时忍住怒火。
吃过早中饭，这些船继续行驶，也渐渐拉开了距离，各个公社的渔船往不同的方向扩散开去。
何臻起身去看船上的探鱼器，听着探鱼器的响动，何臻兴奋地和其他兄弟招呼道：“下面有鱼！”
那些人哈哈大笑，老万也忍不住笑了，大声回道：“现在都是些小角色，好的在后头，不急。”
这时，老万身边的对讲机发出‘滋滋’的声响。
老万瞧了一眼，对讲机亮起了红灯。把频道转到了151，下一秒，陈涛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
“怎么样，何臻那边适应的如何？”
“还行，那小年轻挺有干劲的。”
“今晚会起南风，睡觉前你把铁链抛过来。”
“陈哥，晚上风大吗？”
“不算大，你们不用担心，要真的遇见大风了，咱们肯定会返回的，”陈涛笑道，“再说了老万，这点小事你问温白不就行了？”
开着船的老万瞟了一眼身旁的日历，笑道：“我一大把年纪了，一个老人，问他那个年轻后生，岂不是太没面子。”
“老万，你可是老船员了，出海这么多年，别给我耍什么小心思，老老实实地完成任务，别老是和温白闹别扭。”陈涛气得挂了对讲机。
渔船不停行驶，一直到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陈涛也没说要下网。
晚上其它船只照样是生着火煮着好吃的，将船锚抛入海中，同时利用锚链，船只渐渐‘停稳’了。
有人给林大婶扔了条鱼过去，林大婶干脆煮起了鱼汤。
就着鱼汤和咸鱼，温白吃了一顿饱饱的饭。吃完饭，他仍旧是坐在一旁靠着船上油灯的亮光来看书。
“温白大哥，你天天看书有什么用啊，”林添齐凑了过去一瞧，哟，还是本诗集，“啧，这好像是情情爱爱的诗。”
温白赶紧合上书本，耳朵微微红了，“别瞎说，这上面刊登的都是全国有才的青年投去的作品，朝气蓬勃的，意义深远，和情情爱爱没关系。”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我发现了一条规律，”林添齐摸着下巴沉思，“温白大哥好像经常看一个‘荷花’的作者写的现代诗。该不会，你对那个作者有意思吧？”
“滚！”温白被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
他时常写信给这个作者探讨诗词，荷花是对方的笔名。只是，从没有得到过回信。荷花每天都会收到全国各地的读者给她寄过去探讨诗词的信，自然不会每封信都看。
另一边，芦苇公社，天黑了，席草正在芳芳家吃饭。
她现在宁愿在别人家吃饭，也不会回席家。
芳芳她爸妈无所谓，反正席草给了他们粮票和钱。
而席家，看着一锅的青菜糊糊粥，艾小虞有些难以下咽。
腊梅恨死了草儿那丫头，今天中午准备把厨房屋檐上挂着的两条烟熏的鱼给小虞炒了吃，没想到草儿那个死丫头把两条鱼都给拿到了芳芳家。
没有了鱼，腊梅和席爸爸把所有的办法都想遍了，也没法给艾小虞准备道肉菜。如今，只能委屈小虞吃这青菜和红薯干做成的糊糊了。
“叔叔阿姨，我吃饱了，再见。”艾小虞随便吃了两口，实在是难以下咽，最后溜了，跑回去宿舍吃饼干去了。
没能让小虞这个宝贝女儿吃上一顿好的，腊梅和席爸爸恨死了席草。
“行，她故意和咱们作对，那咱们就当没这么个女儿，”腊梅气冲冲地去洗碗，“那死丫头宁愿把鱼拿去别人家吃，也不把鱼留给咱们，我看呐，她翅膀硬了。”
于是，晚上在芳芳家吃完饭的席草准备回家去洗澡睡觉时，突然发现院子的大门关了。
席草又从院子大门外爬了进去，看着屋内隐约透出来的烛光，席草知道爸妈都没睡。
她用力敲了敲门，“爸，妈，给我开门啊。”
屋内嘻嘻索索了有了些动静，席草心里高兴，以为他们来给自己开门了。无奈，等了很久，也没人给自己开门。
晚上有些冷了，席草抱着胳膊摩擦了几下暖和了些，再次敲门，“爸，妈，我回来了，给我开门啊。”
敲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没人来开门，席草突然眼眶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席草心里难受极了。其实她对艾牧和王阿珍没感情，毕竟是没相处过，能有多少感情呢。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心里一直喜欢一直依靠的是席松和腊梅这两个养了她十八年的爸妈。她这段时间一直和两个人作对，心里其实都是因为嫉妒，嫉妒他们两个对艾小虞更好。
席草都想过的，只要这两人还像以前一样对自己好，自己就原谅他们。可是，现在被赶地出门的她显得特别可笑。
“妈，给我开门啊。”席草最后一次狠狠用力拍了拍堂屋的门。
席草不认命地又爬过篱笆墙，看着爸妈屋内的烛光大声喊，“爸，妈，我回来啦，给我开门。”
屋内终于有了些动静，席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屋内的烛光被吹灭，连带着席草心中最后一丝的期盼也消灭得无影无踪。
席爸爸和腊梅是打定了主意要给席草一个下马威，给她个教训。
席草从院子外的大门又翻了出去，没地方可去的她也不敢睡着，只得睁着眼在外面蹲了一夜。
看着天上的月亮，席草眼睛眨啊眨，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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