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王阿珍真不想生活再起什么变故，“老艾，算我求你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咱们之前说的好好的，将错就错，不认亲，互不干扰，你都忘了？”
她不是多么狠心的人，她有时夜深人静时也会想起那个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可老天作弄人，事情已经这样了，又为什么要折腾呢。
艾小虞是王阿珍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小虞刚出生那几年日子苦，王阿珍天天背着娃儿到处讨口饭吃，那几年的小虞饿得皮包骨，看上去十分可怜，当时王阿珍就发誓这辈子一定要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后来日子好过了，王阿珍有了工作，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又没多少时间好好陪陪小虞，心里一直内疚。十八年来，母女俩同甘共苦过，这份感情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就连席草这个血脉相连的也不行。
艾牧何曾不知道对方的想法，握紧她的手恳求道：“好歹你先看看草儿的生活，听说她过得很不好。”
他觉得让媳妇儿去乡下见见草儿，看到草儿过得苦，或许媳妇儿就会改变心意。
王阿珍有些抵触，从知道孩子抱错以来，她还没见过那个亲生女儿，不敢见也不想见。
“算我求你了阿珍，去见见那孩子吧。”
经不住丈夫的再三恳求，王阿珍点头，“行吧，正好我也想小虞了，就…….就顺路看看吧。不过，认亲这事，先别提。”
艾牧没再说话，一个劲地给媳妇儿夹菜。如果草儿那孩子真的过得不好，他是一定要认回来的。
第二天请假去芦苇公社，两夫妻走了快一个小时的路才到三大队。
“小虞，”王阿珍心疼地看着那个晒黑的宝贝女儿，快步走了过去摸摸孩子的脸，“宝贝瘦了。”
一直傻乎乎愣着的艾小虞好半晌说不出话，过了许久才结结巴巴地抱着老妈痛哭，“妈，你，你，你怎么，呜呜，你怎么来了。”
两母女抱着哭，艾小虞恨不得立马让妈妈把自己带回到家里去，她想念家里那张大床了。
“孩子，妈妈想你，和妈说说，在这里有人欺负你吗？”
“才没有，”艾小虞抹干净眼泪，“他们都知道我爸爸是商业局的职工，都讨好我呢。”
艾小虞说起爸爸时，是满脸的骄傲，让艾牧忍不住自豪起来，内心十分的甜蜜。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他这个女儿可贴心了。拿出带过来的巧克力，艾牧心疼地摸摸孩子的脑袋，“小虞，上次你让爸爸带的巧克力，拿着，啊。”
“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艾小虞飞扑过去，差点把爸爸撞倒在地，惹得王阿珍和艾牧哭笑不得。
拿了巧克力，艾小虞忍不住想要去给好朋友炫耀，“爸，妈，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们先去席家看看，他们给你做了这么久的饭，我们要去感谢他们。今天会在这待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再离开。”
“妈，别给席家送太多东西，”艾小虞小声地拉扯着父母，“虽然他们给我做了快一个月的饭，可是爸爸给他们家送了不少的吃的，还送了一个橱柜，够可以的了。”
说实话，她不喜欢席家爸妈。
艾牧也看出来了女儿的不喜，“席家两口子给你做饭，小虞你要知道感谢。”
“他们太奇怪了，对我太好，好得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反正我们几个知青在屋子旁做了一个灶台，以后我自己做饭吃，不想再去他们家吃了。”小虞撇撇嘴，很嫌弃。
既然爸妈明天一早才走，艾小虞立马抱着一大块巧克力离开，“爸妈，我先去给水儿她们送吃的，地里还有活没干完呢，中午咱们再聊。”
她挑着担子飞快地溜走，一点也不给爸妈反应的时间。
艾牧和王阿珍哭笑不得，这丫头。
“孩子真的长大了，以前在家那铁皮的热水瓶都不提，如今挑着担子还能跑能跳。”
两口子都很欣慰，等目送孩子离开，两口子牵着手给互相打气，最后来到了席家。
席家没人，出去干活了，两人托路过的乡亲给带个话，随即站在院子外的大树下等着。
这些天村子里忙着冬灌前的准备工作，席草正翻耕土地，突然陈主任骑着单车路过，对着席草大喊，“和你们队长说，今天晚上十点多给你们大队放水。”
“知道了。”席草大声回着，继续翻耕着土地。
等这大片土地翻耕完，席草拖着锄头往家走，从今早离开家到现在，她还没吃过午饭。
“看，就是她，阿珍，是她。”
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走过来，艾牧紧张地捏紧了媳妇儿的手。
王阿珍手心出了汗，极力保持着镇定。
人越走越近，王阿珍心跳得越来越快。
待席草走到自己面前，王阿珍感觉自己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席草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这两口子，上辈子对这两人那可是恨得不行，这两人化成灰自己都认识。
“叔叔阿姨好，你们是找我爸妈吗？他们上工去了，”席草边说边从一块石头底下拿出一钥匙，用钥匙打开大门，席草招呼着两人进来，“进屋来喝口茶吧。”
“诶，”艾牧笑着在媳妇儿耳边说道，“你看这孩子，挺有礼貌的。”
“就是瘦了点，”王阿珍勉强笑了笑。
进去坐着，席草给人倒了两杯热水。
看着杯中泛着油沫和灰尘的热水，王阿珍喝不进去。
艾牧不讲究这些，一饮而尽，“小姑娘啊，你爸妈对你好吗？”
“………”愣了两秒的王阿珍立马瞪了这丈夫一眼。
艾牧没理会媳妇儿要吃了自己的眼神，仍旧笑着看向席草。
“叔叔，哪会有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呢？那不是禽兽了吗？”席草意有所指地微笑，“我爸妈对我挺好的。”
王阿珍偷偷踹了丈夫一脚，立马笑道：“是啊，父母对孩子肯定是好的。”
“我就是觉得奇怪啊，来的一路上听说了一件事，说是你爸妈前不久把你赶了出去，一晚上没让你进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艾牧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
席草欲言又止，十分难为情，“我…是我不好，惹爸妈生气了。”
她这副模样，倒是让艾牧心中一紧，所以那两口子真的对孩子这么狠？
王阿珍理性一些，看向席草，“你是怎么惹你爸妈生气了？”
“我……”席草说着哽咽了，“我就是吃醋了，以前我爸妈对我可好了。可几个月前他们突然对我没那么好了，特别是自从艾小虞下乡以来，我爸妈对她比对我还要好，我就……我就特吃醋，特生气，就和我爸妈闹别扭。”
席草话说一半，还说得模模糊糊的，剩下的就让艾牧这两口子猜。
果然，听到席草的这番话，艾牧和王阿珍心中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因为艾小虞才是亲生女儿，所以老席两口子对她那么好。
岂有此理！艾牧气得狠狠拍桌子，当初说好了不认亲的前提是把各自的孩子好好养着。如今老席两口子竟然区别对待，还把草儿扫地出门，实在是可恨！可恨！
怎么想艾牧怎么觉得自己就是个傻蛋。
“老艾，你冷静点，”王阿珍皱眉，小声在丈夫耳边劝道，“咱们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是等老席两口子回来再说。”
王阿珍的神情还算冷静，席草心下了然，艾牧这个亲爹是吃软不吃硬。而王阿珍这个亲妈，是软硬不吃，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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